顧琛離去後許久,柳蓁還是呆呆地坐在榻上,手裏攥著木魚,心亂如麻。


    她不知是什麽時辰,隻覺得四周涼颼颼地讓人發冷,她摸索著擁起被子,並不知道覆眼的藥布已經沾了血。


    不知多久,柳蓁聽見極輕卻快的腳步聲,來至榻邊,來人站在榻邊,沉默到隻聽得見唿吸聲。


    柳蓁試探開口:“沉雲?”


    那人顫抖著撫上柳蓁麵上的藥布,微微啜泣。


    柳蓁反手握著這手,待摸到第六根手指時,她微驚,低聲說道:“殿下?!”


    那位殿下坐在榻上,握住柳蓁的手,聲音仿佛琴弦慵懶華麗:“蓁兒,你受苦了。”


    柳蓁連日以來受到的驚嚇與恐懼盡數湧上心頭,她想哭泣,眼睛卻痛得非常。


    她倒吸著涼氣說:“殿下怎麽貿然進京,這朝野盯著殿下的人不少!殿下怎可以置身危險。”


    本該留駐封地、永生不得入京的朝陽長公主痛惜地說:“謝宜囂張跋扈,把手伸到你身上,我如何不來看看你。你為我做了許多,受了傷,吾心甚痛。”


    柳蓁很感動,卻也忘不了朝陽的險境,她摸索著推開朝陽的手:“殿下,您快走,若是被人知道您在這,免不了那些臣子又要拿先帝遺詔說事。”


    朝陽長公主說:“……蓁兒,我真的後悔,讓你入宮了。”


    柳蓁勉強扯開嘴角:“事已至此。隻是我可能不能再為殿下做事了。”


    朝陽長公主解下一塊黃玉,塞到她手裏:“如今太央宮已經不安全了。顧琛護不住你,本宮找人,將你換出來。朝陽事物多雜,本宮還需要你。”


    柳蓁抓住玉佩,卻拒絕了她:“殿下,不可。謝王兩家鬥得不可開交,宮裏沒個眼線,對您而言很不利,而且如今幾個皇子年紀都大了,陛下難免要立儲,我在這兒替您看著。”何況,她已經是廢人一個,就算朝陽長公主同意,她的謀士們也不會同意。


    朝陽長公主道:“……蓁兒,本宮讓沉雲留下來,她會些醫術,也會些武藝,讓她保護你,我方安心些。”


    柳蓁用力點頭。


    朝陽長公主將她塞迴被子:“你安心養病。”


    她從春來殿中出來時已經東方漸晞,淡雲在天幕裏擦出微光,朝陽長公主外罩一件黑袍,由人引著從小道分花拂柳,隻見道路盡頭,立著一個清瘦的人影。


    朝陽長公主讓侍人退下,她微微眯著眼,沒有行禮:“皇弟,許久不見了。”


    盛淵帝迴過頭,長發披肩,背對無邊天光,他眼神淡漠:“父皇有旨,令你駐守朝陽,不得進京。你公然抗旨,朕可以治你之罪。”


    朝陽長公主拂了拂裙擺,不緊不慢:“謝恆把你當禁臠,折辱你,謝家把你當傀儡,政令不出明德堂,皇弟,你如今有什麽能力,可以治我的罪?”


    顧琛看著她,一如當年:“我是沒什麽權。可你手握六衛,數萬大軍,如今進了京,怕的,就該是王謝兩家。快走吧。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朝陽長公主深深看了他一眼:“皇弟,與本宮合作,將來,本宮還能給你個晚年。”


    顧琛立在原地,臉色苦澀:“晚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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