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初被趕到遠離灰塵的角落裏站著去了,譚知靜告訴他,要是想和貓玩兒的話,就自己去那個房間,關好門。


    餘初在毛絨絨的魚醜醜和知靜哥哥粉紅色的腳後跟之間猶豫,最後選了知靜哥哥的腳後跟。


    可是魚醜醜真是太好摸了。他摸到魚醜醜了,知靜哥哥抱著,讓他得以在貓身上摸了兩把:手陷進柔軟的毛裏,又軟又滑,充滿掌心,舒服死了。


    餘初覺得自己實則做出了重大的犧牲,應該補償自己一下,就走過去,輕輕地握住了譚知靜的腳後跟。


    譚知靜整條腿都抖了一抖,扭過頭看他,把責怪的話忍迴去,說:“這兒有灰。”


    餘初仰著腦袋說:“沒有啊。”


    “你看不見,但肯定有。”


    看不見,但肯定有。餘初敏感地捕捉到譚知靜有關潔癖的所有苦惱。


    “你一會兒是不是還得洗一次澡?”餘初問。


    譚知靜默認了,露在口罩外麵的眼神催促他快點躲開,他要繼續擦土了。


    “那我一會兒也洗。”餘初說,意思是反正要洗,這會兒髒了也不怕,總之是打定主意不離開了。


    譚知靜給了他一個“請便吧”的眼神,轉過身繼續小心翼翼地擦起來,腳後跟被餘初握在手裏。


    餘初握了一會兒,手開始往上挪:先是腳腕,在腳腕處握了一會兒,又移向小腿……小腿的肌肉才是他真正喜歡的,櫃子快頂到屋頂了,譚知靜得一直踮著腳,小腿的肌肉繃得鼓起來,皮膚貼合著肌肉的線條,生動得像是能隨時爆發出力量。


    餘初的手掌在譚知靜的腿肚上待了一會兒,開始企圖侵犯更多領域。他用指腹試探地碰一碰伏在皮膚上的汗毛,見譚知靜沒有反對,便繼續往上,想去摸譚知靜膝蓋內側幾乎沒被太陽曬過的淺色的皮膚。


    這裏太癢了,譚知靜又抖了抖,終於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迴身在餘初胸口輕輕地懟了一腳。


    他把腳從拖鞋裏拿出來了,盡管拖鞋的底也是幹淨的,於此同時他沒有放鬆警惕,在餘初胸口輕輕點了一下就將腳飛快地收迴來,讓餘初企圖抓他腳的雙手撲了個空。


    譚知靜把抹布小心地疊起來,將沾了灰塵的那一麵藏起來,再小心地從椅子上下來,生怕有沾在身上的灰塵掉下來。


    他把所有疑似沾了土的衣服都扔進洗衣機,t恤也脫了,赤著上身迴來把櫃子周圍的地麵又擦了一遍。餘初就像他長出的一條小尾巴,緊緊地追著他。


    譚知靜有些不堪其擾了,讓餘初去找貓玩兒,他要去洗今天的最後一遍澡,。


    “那你一會兒讓我洗澡嗎?我能借你的衣服穿嗎?”餘初問。他現在已經能確信了,知靜哥哥不會為這些事和他真生氣。


    譚知靜卻問他:“你爸媽給你發消息了嗎?”


    餘初搖頭,並說:“我沒靜音。”


    譚知靜欲言又止地看了他片刻,隨後做出不勝其擾地樣子,朝他擺了擺手。餘初知道這是在迴答剛才那兩個問題:“可以。”


    餘初沒膽子試圖跟著譚知靜進浴室,他剛剛看到譚知靜光著上身就已經感到膽怯了,他怕自己發狂。


    他去找魚醜醜,這次有了經驗,先把門打開一條小縫,把魚醜醜攆到邊上,再飛快地鑽進去。


    知靜哥哥說,晚上睡覺的時候,貓必須待在它自己的屋裏。醜醜的房間比知靜哥哥自己的臥室都大,還有陽台,自動喂食器和全自動貓廁所就在陽台上,透過窗戶還能看到外麵。知靜哥哥把他買給魚醜醜的玩具也都搬來了,還額外添了一棵貓樹,是一隻不愁吃穿的貓。但是餘初覺得,如果知靜哥哥允許魚醜醜和他一起睡覺的話,它能更幸福。


    譚知靜這次洗得很快,十來分鍾就出來了。果然應酬才是最髒的。


    譚知靜再次同餘初確認了一遍,他的家長沒有找他,才去給他找來兩件衣服。


    餘初問:“沒有內褲嗎?”被他彈了一下腦門。


    知靜哥哥的t恤穿在餘初身上撐不起來,肩和領都垮著;短褲有係帶,還好,隻是褲腿拖到膝蓋。餘初以前沒想到自己比譚知靜小這麽多。


    他穿著這一身走進譚知靜的臥室。


    譚知靜正倚著床頭看電視。餘初看到他床對麵的電視了,正在放電影。餘初覺得他挺會享受。


    他在床邊站了一會兒,和譚知靜一起看了會兒電影,然後慢慢地上了床。


    知靜哥哥的床是雙人的。


    餘初爬上去,在劃分給他的那半邊待了一會兒,又繼續朝前爬去……一直爬到譚知靜身上。


    譚知靜被他毛絨絨的頭發搔到下巴,有些癢,仰起頭來,還忍不住地笑起來。


    餘初繼續往上爬,整個身體都壓到他身上,胳膊掛住他的脖子,腿壓著他的腿。譚知靜的雙手既像是隨意地一放,又像要預防餘初從他身上滑下去,鬆弛地搭在餘初的腰上。


    餘初把臉埋進他頸窩,說:“知靜哥哥,你真好聞。”


    譚知靜下意識也聞了一下他,但馬上就因自己這意外的舉動感到些驚訝。


    “知靜哥哥,我們算是在交往了嗎?”餘初在他懷裏抬起頭。


    譚知靜仍然是向後仰頭的姿勢,“交往?這是什麽說法?”


    餘初臉上紅撲撲的,“就是談戀愛的意思呀。”


    譚知靜嗤笑了一聲,用了然的口吻說:“日語裏來的吧?……交往,漢語有這用法嗎?”


    餘初臉更紅了,說不清緣由地感到輕微的羞恥。


    “談戀愛……你之前答應的。”


    “嗯。”


    餘初受到鼓舞,又往上挪了挪,“‘嗯’就是‘是’?”


    譚知靜又“嗯”了一聲,但隨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說:“是。”


    餘初激動地緊緊地抱住了他,嘴唇往他臉上湊。


    “別。”譚知靜用手擋住他的嘴,他真的不習慣這個。


    可是餘初的嘴唇軟軟的,蹭著他的手心。手心是他最為敏感的部位,總是讓他心神不寧、無時無刻不在吸引他的注意力,他這敏感的地方被餘初柔軟的嘴唇蠕動地撫慰著,全身湧來一股通透的鬆弛。


    他對餘初的嘴唇產生好奇,用手指輕輕撥弄那唇瓣。嘴唇有它本來的形狀,卻又能如陶土般由他任意變換樣式。


    “不行,太髒了。”譚知靜從沉溺中醒過來,要把手抽走。


    餘初敏感地意識到他不是說自己的嘴髒,他是說他的手髒。


    “不髒。你洗幹淨了。”餘初張開嘴追逐他,終於又逮住了;其實是因為譚知靜不再躲了。餘初將譚知靜食指的一節抿在唇間,十分克製,沒有讓它沾上自己的唾液。


    他觀察著譚知靜的每一絲表情變化,不需要額外分出心神:他可以把全部精力都用來享受知靜哥哥的魅力,直覺能獨立完成分析工作。


    他的直覺為他分析出答案:知靜哥哥允許他有進一步的動作。不,不隻是允許,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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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靜的心理描寫得很少,對他好奇的小夥伴可以去看本文的兩篇長評(不知道為什麽,章節下麵隻顯示了一章,得專門去“長評”那一欄找)。之前我看到這兩篇長評,覺得所有的點都說得非常非常對,隻除了知靜潔癖那一點。我當時覺得知靜的潔癖不是因為“髒”,而是因為外部不可控。但後來又看到有讀者提到知靜認為自己在那些場合裏“變髒”,忽然又覺得,其實就是這麽迴事。他覺得失控,覺得接觸的那些人和事髒,其實就是身處其中的自己也被染髒的意思。原來餘初和知靜都被“髒”這個字圍困著。


    這就很像餘華說的那個點,讀者能讀到作者自己都沒料到的言外之意,很奇妙!


    第41章 避難還是找樂子


    餘初覺得自己不用繼續觀察了,他垂下眼簾,專心致誌地親吻譚知靜的手指,由食指的第一節 指節開始,一寸一寸地移動,手指、指關節、手背、淡青的血管、手腕、柔軟的體毛、皮膚的氣味、逐漸繃緊的肌肉,往上,再往上,繼續往上。


    他被猛地掀了下去,視野天地翻轉。餘初被譚知靜壓到床上,嘴唇還像剛剛虔誠親吻譚知靜的手臂時那樣微張著,和譚知靜的嘴唇離得那麽近。


    不是臉蛋被咬了一口那次,這會兒餘初非常確信,知靜哥哥在看他的嘴,知靜哥哥的視線毋庸置疑地落在他的嘴唇上。


    餘初微微向上挺身,就像鐵被磁鐵吸引那樣本能地向往,想和他譚知靜緊緊地貼到一起。


    他以為這次一定能親到了。譚知靜突然壓住他的肩膀,將他釘迴到床上,另一隻手粗魯地伸進他的後衣領,用力摁在他的肩胛骨之間。那隻手掌在這裏略微停留,便繼續向下,餘初洗幹淨後的皮膚微微發了一層汗,手掌觸感細膩地滑到後腰上。譚知靜的另一隻手在衣服外麵纏住餘初的腰身,臂彎裏的感受堪稱脆弱,餘初如獵物般被他完全困在懷裏,雙腿也被他的腿歸攏起來。


    餘初知道被蟒蛇纏住的獵物是怎麽死的。致命的擁抱阻斷獵物的血液循環,幾秒鍾之內就能令獵物昏死過去。


    餘初頭暈目眩地癱在譚知靜的桎梏裏,雙臂無力地垂在床上,連迴抱的力氣都沒有。他覺得如果知靜哥哥這時候殺死他,他一定是心甘情願赴死的。


    過了一會兒,譚知靜緩緩地鬆開了,像蟒蛇緩緩鬆開他龐大的身體,獵物掉到地上。


    他從餘初身上離開,躺迴自己那邊,用腳把堆在一角的薄被勾起來,蓋在腰腹上,一條胳膊放鬆地搭在額頭上。


    餘初很快也恢複了力氣,又爬了上去,摟著他,在他身上蠕動起來。


    譚知靜扶著他的後腦勺,手心被毛絨絨地蹭著,過了一會兒忍不住笑了,說:“我以前覺得你跟小貓兒一樣。”


    餘初用帶著鼻音的聲音哼哼了一聲,動作無法中斷。


    譚知靜接著說:“現在覺得你像小狗。”


    餘初抬起眼看他,眼裏含著青春躁動的水氣。


    “見過小泰迪嗎?”譚知靜笑著問。


    餘初停了一瞬,搖搖頭,又繼續。


    “我們小區有一隻……發情的時候也是抱著什麽都能來一通。”


    餘初不動了,臉上的緋紅一層疊了一層。他忽然顯出破釜沉舟的氣勢,抓起譚知靜的手往自己身下移。譚知靜的短褲穿在他身上,腰上本來就不牢固。


    譚知靜輕而易舉就反手握住他的腕子,但路線未變,隻是要他自力,不肯代為效勞。


    餘初卻不弄了,把手抽出來,趴在譚知靜身上“唿唿”地喘起氣,過了好半天才平靜下來。


    “這麽有自製力?”譚知靜有些刮目相看。


    “弄髒了還得洗……你肯定會讓我再洗一遍澡的。”餘初的聲音裏帶著欲求不滿,委屈巴巴。


    譚知靜攬著他的肩膀輕輕地拍起來,既是對他這條推論的認可,也是表達安慰。


    餘初依戀地抱著他,繼續說:“不想去洗澡,現在這樣真好……洗澡還得離開你一會兒。”


    肩頭的手不再溫柔地拍動了。


    餘初察覺出譚知靜的心情發生了變化,疑惑地抬起頭來,需要再一次地觀察他。知靜哥哥總像有很多心事,可他不想讓人知道的時候,就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餘初一感到不踏實就要使昏招。他試探地向下伸手,想摸一摸譚知靜,好像是猜不透知靜哥哥心裏想什麽,就好歹要知道他的身體想要什麽。


    剛碰上,就被譚知靜推開了,餘初從他身上滑下來,掉到床的另半邊。


    他還想再試一次,總要百折不撓才像話。一次失敗就要放棄,能算什麽?


    但是譚知靜用手抵著他,不讓他再靠近了,問:“你是來我這兒避難的還是來找樂子的?”


    餘初怔住了,所有勇氣瞬間湮滅。他朝譚知靜訕笑了一下,老實地躺了迴去。


    譚知靜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一下子就明白餘初一刻都沒有忘記過家裏那對打架的父母。他沒想到餘初也是這樣能藏心事的性格。


    兩人同時無言了,並排躺著,時間圍饒著他們流淌。


    過了一會兒,也可能是很久,餘初忽然輕聲說:“那兩件事不是一樣的嗎?”


    譚知靜轉過臉看過來。他似乎是第一次了解到餘初那天然的智慧。


    他很快得出和餘初相同的答案:確實是一樣的。餘初半夜逃至他身旁,他頻頻在應酬時默許餘初靠近,從持續的折磨中短暫地脫身,或享受不可靠的輕浮的快樂,都是一樣的。


    餘初將他的一部分痛苦轉化為快樂,那麽他有義務為餘初做同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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