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醜?”餘初無意識地複述。


    “你看眼微信,我給你發了張圖片。”


    餘初有些迷糊,但都照做,看到譚知靜剛剛發給他的照片。


    長胖了的魚醜醜愜意地眯著眼睛,正趴在知靜哥哥的腿上,而知靜哥哥坐在那張他曾在視頻裏見過一次的沙發裏。


    這天晚上,餘初夢見自己和醜醜一起趴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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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努把力,試試這周六能不能入v。要提前攢出6000字存稿,所以這幾天先隔日更,下次更新在周四。


    第37章 飯局


    譚知靜不肯告訴餘初自己收養魚醜醜是不是和他有關,導致小少年高考後的第一天,想了一整天有關自己、譚知靜和魚醜醜的事。


    一直捱到傍晚,本來定好是六點,但總不好讓餘慶春按時到那兒,讓他去等別人,於是又拖到六點過五分才出發。


    餘初都要急死了。


    進包間的那一刻,他跟在餘慶春後麵,插隊到媽媽前麵。餘慶春走得慢,得給屋內的人留出熱烈歡迎的時間。餘初雙手不自覺地前伸,忍耐地握成拳頭抵住餘慶春的後背,似乎這樣才能避免自己不顧一切地把麵前的障礙推開,讓自己衝到最前頭。


    然後他在被餘慶春遮蔽的視野邊緣看到譚知靜,以六七個大人小孩兒作背景,挺拔地站在那裏,微笑地看向他們。世界頓時清靜下來。


    譚知靜穿了一件半袖的灰色休閑款襯衣和一條黑色的牛仔褲——再仔細看,原來是長袖襯衣將袖子挽了上去,挽得十分整齊,剛過手肘。餘初第一次看到譚知靜的小臂。


    譚知靜搬動椅子,請餘慶春過去坐,於是餘初光明正大地觀察起來:他看到譚知靜小臂上肌肉如何隨著他搬椅子的動作而發生變化;還有手背上那幾道淡青色的血管,原來是一直延伸到上麵的,再逐漸變淡、消失進皮膚裏;還有那些汗毛,看似安靜地伏在手臂上,實則第一眼見到就向他散發出強烈的吸引力。


    餘初將譚知靜的這個夏季的形象深深地印進腦子裏。


    人們開始謙讓主座,鄭副處還沒來,那個座位隻能是餘慶春的。為了這麽一件結果既定且顯而易見的事,餘慶春還要再三推諉。餘初覺得起碼在這件事上,鄭鐸他爸要比餘慶春強,鄭副處起碼不會這麽墨跡。


    餘初仿佛不會走路似的被餘慶春帶進那一團人裏,譚知靜也摻和其中,這時鄭鐸一家也到了,一下子變得更加熱鬧,讓座位的遊戲似乎玩兒不到盡頭了。


    餘初在這一團熱鬧裏偷偷地朝譚知靜笑了一下,譚知靜臉上帶著和別人一樣的冠冕堂皇的笑容,視線略往下一落,在餘初臉上停了一瞬,又移開了。


    但隻憑這一眼,餘初就知道他和自己是同謀,他們兩個是一樣的,都對這場歡迎儀式充滿輕蔑。餘初心裏頓時一片火熱,同時更放心了,他確定譚知靜真的沒有忘記和自己的約定。


    最後座位是這樣排的,因為是高考慶功宴,餘初和鄭鐸應當是今天的主角,就讓他倆坐主座。兩個主座,也分貴賤。這裏的包間早都設計好了,朝向門口的座位亦向東,所以隻看左右就好。鄭鐸也受不了這個,一屁股就坐下了,餘初瞟了眼餘慶春,獲得許可後才坐到鄭鐸右邊。


    接下來就好說了,鄭副處挨著兒子坐下,然後是夫人;餘初家卻是讓媽媽坐中間,餘副局寧可掉價也要坐在外麵。


    餘初和鄭鐸說著話,留意著譚知靜被餘慶春安排到他右邊的座位。餘初在心裏替譚知靜高興。以往譚知靜總要坐背對門口的那個座位,要充當服務員,沒法好好吃飯,他希望譚知靜今天不要再餓著肚子喝酒了。


    隻是這樣坐得近了,就不方便偷看了,餘初隻能在譚知靜起身敬酒或者幫人倒酒的時候匆匆地瞟上兩眼。


    知靜哥哥應該很開心吧?今天同桌的還有兩個姓氏後麵帶“總”的,餘初知道他們也是搞工程那類的,餘慶春介紹他們互相認識,說小譚可靠,讓那兩個“總”照顧一下。


    鄭鐸有些納悶地問餘初:“他什麽時候跟你爸更熟了?”


    餘初笑了笑,沒說話,但似乎就是這樣的,他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譚知靜跟著餘副局出來的次數比和鄭副處多了。


    應付完一輪有關高考和大學的寒暄,餘初得了閑,手藏在桌子底下給譚知靜發消息:“魚好吃。”發送出去後,他耳朵靈得聽見譚知靜那邊響了一聲提示音。


    他若無其事地將手機揣迴兜裏,興奮地等著譚知靜怎麽找機會看手機,想看他怎麽反應。


    可譚知靜沒反應。


    餘初咬起筷子頭,用木頭磨牙,他的牙根裏生出一種難耐的酥麻,需要這個動作幫忙緩解。過了一會兒,他又發了一條:“知靜哥哥,飯局好無聊。”


    媽媽在旁邊小聲提醒:“飯桌上別玩兒手機。”


    餘初知道她沒說的半句是:“你爸爸看到又要說你。”


    餘初把屏幕按滅,把手機塞進兜裏。


    可譚知靜還是不看手機。他隻顧著和那兩個“總”說話,對他們笑得那麽熱情。


    餘初嫉妒了,找準機會站起來,開始挨個敬酒。他說起敬酒詞一套又一套,先從自己爸爸開始,然後是媽媽,接下來就得調轉方向,敬鄭鐸的爸爸。他和每個人說的詞兒都不一樣。


    終於輪到譚知靜,對方也站起來,餘初剛要開口,餘慶春喊住他,說:“跟你譚老師喝的話,得倒滿,這段時間太麻煩你譚老師了。”說著就要給他添酒。


    譚知靜說不用這麽客氣,又說哪兒能算是麻煩,讓餘初抿一口就行了。


    但餘慶春說餘初這些半大孩子用的都是小杯,幹一杯不算多。誰都看得出餘副局對自己兒子在酒桌上的好派頭深感驕傲,他自己就是千杯不醉,也希望兒子在人前多表現這一長處。


    這時就顯得譚知靜的客套有些不合時宜了,餘副局已經在給自己兒子倒酒了,他還在旁邊一直說“夠了”“不用”“可以了”,就像不識抬舉一樣。


    餘初意識到譚知靜是真的不希望自己喝酒。他下意識瞟眼酒瓶上的度數,才四十多度,對他來說其實不算高的,他以前連六十多度的原漿都喝過。


    餘慶春讓他把這杯幹了,讓譚知靜隨意。


    餘初舉著酒杯說著感謝譚知靜的話,譚知靜聽著,臉上那場麵化的笑容不夠誠懇,餘初看出他的注意力在自己端的酒杯上。


    餘初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笑眯眯地對譚知靜說:“我聽老師的。”他努力不去看餘慶春的反應,把酒杯放到桌上。但餘慶春的不滿是非感官的,以無形的狀態刺穿著他。


    譚知靜始終那樣得體地笑著,說:“我來幹一杯吧,希望小初和鄭鐸高考都取得好成績。”說完,仰著頭不換氣地大喝起來。


    他當然是用的大杯,這種大杯如果要幹杯,通常隻倒至半滿,而他這杯是接近全滿的。他一口氣喝到杯子見底,眉頭越皺越緊,最後一口在嘴裏停了一瞬,然後像吞一塊石頭似的把它吞了進去。


    桌上頓時一片叫好聲,誇讚他年輕有為,也誇餘初,說他小小年紀風度不凡,有其父必有其子。餘慶春板著的臉在這熱烈的氣氛裏漸漸舒緩開來。


    餘初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無法平靜下來了。


    他知道自己必須得和譚知靜單獨待一會兒了,他得把身體的一部分靠在譚知靜的身上,否則將難以支撐自己的體重,他還要碰一碰譚知靜的皮膚、聞一聞到他身上的味道,隻要一點點就夠了,就夠他繼續幸福地活下去。


    第38章 你有三十歲嗎


    餘初用隻有譚知靜能看懂的乞求的眼神投到對方身上,越過自己的雙親。他也知道必須得收斂一下了,可是他已經控製不住自己。


    譚知靜不得不朝前傾了下身子,越過餘慶春和餘初的媽媽,問餘初:“小初和鄭鐸還想加什麽菜嗎?”他眼神裏有對餘初的提醒,又怕把人們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餘初身上,便又對餘慶春說:“今天算我的。”


    餘慶春笑起來,說還輪不到他,讓他不要操心,譚知靜就意有所指地說今天應該他來請,那兩個“總”也過來搶著要去結賬,都被他擋了迴去。


    餘初看著他們爭搶買單,狂亂的心跳漸漸平靜了些,但依然有幾分腫脹的感覺。他不知道心髒裏麵是不是也有壓力,是不是有“心壓”這個東西,他覺得自己此刻就是心壓過大,如果不及時降壓,心髒就要爆炸了。


    最後譚知靜搶贏了,說要找服務員再添兩個菜。女士們早就吃飽了,男士們一直喝酒也早沒了胃口,譚知靜就問在場的三個半大孩子。兩個“總”中的一個也帶了自己的小孩,一個女孩子,算是餘初他們的同齡人,在飯桌上一直沒怎麽說話,一被問就忙說已經飽了。終於問到兩個坐主座的小貴賓,譚知靜對餘初和鄭鐸說:“一樓有成品菜的展示櫃,可以下樓去看看。”


    餘初激動地克製著自己的唿吸,心髒咚咚地跳。


    鄭鐸抱著手機隻顧聊天,不耐煩地擺擺手,餘初等他說完後,又拖了一秒,才說:“我想去看看。”


    他站起身,譚知靜順理成章地和他一起離了座,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


    走廊裏各包間門外都候著服務員,下樓的時候才覺得安全,譚知靜走在前麵,餘初跟在後麵,兩人的腳步差了兩級台階,餘初一邊走,一邊彎下腰,伸出手小心地勾了一下譚知靜的手指。


    食指勾小指,一下子就勾住了。譚知靜繼續走著,隻有一條胳膊自然地擺動,另一隻手留在身後,被餘初的食指勾著。


    餘初追了一步,和譚知靜隻差一級台階了,譚知靜的右腳剛讓出位置,餘初的左腳便迫不及待地踏上去,兩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一塊兒。這時即使有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去,都不一定能發現他們勾在一起的兩根手指頭。


    “為什麽不喜歡我喝酒?”


    “為什麽願意把魚醜醜領迴家?”


    “你今天怎麽也不太吃菜?”


    餘初像一台永動的提問機,在譚知靜身後一句又一句地發問。


    譚知靜一個問題都不迴答,頭也不往後扭一下,隻是用小指勾著餘初的食指,勾著餘初一級一級地往下走去。


    隨著一級級台階踩下去,餘初身體裏累積起一層又一層的勇氣,直到勇氣突破了某一限製,他忽然衝動地往譚知靜身上跳去。


    他比譚知靜高了一階,兔子似的躥到譚知靜背上,像是想讓譚知靜背他。可他跳得過於急迫而慌張,隻有一條腿搭住了譚知靜的腰,身體沒有掛住,兩條胳膊拚命環住譚知靜的脖子。


    他直往下掉,譚知靜被他墜得夠嗆,忙一隻手托住他抬高的那條腿,身體略微後仰,讓他站著的那隻腳踩住台階,另一隻手去掰他要人命的胳膊。


    餘初重新站住了,手臂還搭在他脖頸處,舍不得移開。譚知靜握著他的小臂,迴過頭來問:“你想勒死我呀?”


    餘初用啄木鳥啄樹幹的姿勢偷襲他的嘴唇,譚知靜躲開了,順便把他從自己身上扒下去,說:“別鬧。”


    這兩個字的語氣比剛才那句話嚴肅,餘初拿不準他是不是生氣了,不敢再動。


    譚知靜在他臉上端詳了片刻,說:“曬黑了……好像還長高了。”


    餘初高興起來,往下走了一階,和譚知靜站到同一級台階,用手在自己頭頂和譚知靜鼻梁處比劃了兩下,然後冷不丁又來了一記啄木鳥的偷襲。


    這次他得逞了,譚知靜下意識仰頭,但沒能完全躲開,他的嘴唇蹭到譚知靜的下巴。譚知靜的唇邊刮得幹幹淨淨的,嘴唇溫暖而柔軟地劃過去。


    小少年得意地笑起來,譚知靜也無奈地笑了,又叮囑他:“真不能鬧了,萬一被看見了怎麽辦?”


    餘初點點頭,他的心壓已經正常了,隻剩單純的喜悅,可以平靜地和譚知靜繼續走下去了。


    他們在展示櫃前瀏覽,餘初問譚知靜:“知靜哥哥你想吃什麽?”


    譚知靜讓他挑,餘初就說自己其實已經飽了,但他知道譚知靜肯定還沒吃飽。兩人互相謙讓著,忽然同時想起剛剛那滑稽的讓座和爭搶買單,一起笑了起來。


    餘初笑得眼睛亮晶晶的,他看著同樣笑容真實的譚知靜,忍不住小聲說:“知靜哥哥,我好喜歡你啊。”


    譚知靜看眼周圍,沒有人留意到剛才那句話。他沒再看餘初,但舔了一下嘴唇,又將兩片嘴唇都抿了進去,再放出來時,兩片唇都沾濕了。


    他不再征求餘初的意見了,直接找服務員點菜。他去哪裏,餘初就跟著他去哪裏,他和別人說話,餘初就站在他身後學他剛剛那個動作。餘初發現自己做完這個動作後,更想親他了。


    譚知靜像是有針對他的讀心術,點完菜後在他頭頂輕輕按了一下。餘初也有針對譚知靜的讀心術,知道對方是在說:“別鬧。”或者,“別又打什麽歪點子。”


    他跟著譚知靜上樓,跟著譚知靜進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跟著譚知靜一起洗手。


    譚知靜洗完手後去了隔間,很快,那個隔間裏響起放水的聲音。他這半晌喝了不少酒,也喝了不少水,動靜不小,餘初聽得麵紅耳赤,抬頭看眼鏡子,被自己含水的眼睛和通紅的臉頰嚇了一跳,忙用冷水洗臉,但洗了兩下又停了下來,再次抬頭看向自己,心想,他們喝醉以後不都是這樣的嗎?


    他關了水管,抽出一卷一次性的擦手巾,先擦幹手,再擦擦臉,然後對著鏡頭鼓搗起自己的頭型。


    譚知靜從隔間出來了,再次洗手,餘初就倚著洗手台看著他,百無聊賴似的晃動著身體,胯骨一下一下地輕輕磕著黑色大理石做的洗手台。


    “醉了吧?”譚知靜看他一眼,哼笑出聲,是一種好意的輕嘲。


    “沒有。”餘初用耍賴的聲音說,撒嬌一樣。


    譚知靜洗好了手,輕輕甩一甩手上的水珠,餘初立馬抽出一卷新的擦手巾遞過去。


    譚知靜接過來,邊擦手邊說:“盡量少喝酒,你還小,對大腦不好。”


    餘初說自己酒量好,從沒醉過。


    “傻不傻?比那個幹什麽?酒是什麽好東西?”


    餘初高興地聽著,他喜歡譚知靜這樣教育自己。


    “聽進去了嗎?別聽他們說什麽小酌怡情。但凡酒精,喝進去就對人身體有害,尤其那種高度數的。別管別人怎麽張羅,你自己心裏要有數,人的大腦要一直發育到三十歲呢,你這個年紀大腦還在活躍變化的階段,誰知道酒精會對你產生什麽影響?”


    餘初笑著一個勁兒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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