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譚知靜痛快地拒絕。


    “為什麽?”餘初納悶地問。


    “我已經送過你生日禮物了。”


    “可那本書我已經有了,不能算。”餘初沒有撒謊,就在他的書架上,有和譚知靜送給他的這本一模一樣的書。他當初邀請譚知靜看自己的書架,但譚知靜沒有看,餘初覺得這是天意。


    “所以你還欠我一個生日禮物……就送這個吧,行嗎?我爸不會知道的。”


    “別胡鬧了。”譚知靜緩和下語氣,讓自己多一些耐心,少一些責備。


    可“胡鬧”那個詞在餘初聽來,比剛才那些帶著厭煩的話都刺耳多了。


    “我沒有鬧,我是認真的。”這是他籌謀許久的偉大計劃,怎麽能是鬧呢?


    譚知靜皺起眉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像是一聲歎息。


    餘初舔了舔自己發幹的嘴唇,“為什麽呀?你為什麽不願意呀?是因為高考嗎?沒事,我以後反正是要出國的……而且,離高考還有三個月呢。我就想試一次,試完就不纏你了……你每周末都要給我補課其實挺煩的吧。”


    譚知靜搖了下頭,但餘初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譚知靜看眼時間,對餘初說:“我現在送你迴去,或者我去你家幫你拿一身衣服。”


    他剛說完衣服,餘初就把浴袍脫地上了。


    尚未完全成熟的軀體袒露在譚知靜麵前,身體兩側的雙手緊張地攥成拳頭,大腿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兩腿緊並在一起,緊張得連條縫隙都沒有留。


    譚知靜移開視線,站了起來。


    但兩個人離得太近了,他剛一起身,餘初就貼了上來。


    “啊!”餘初驚喜地喊出來,低頭看了一眼,頓時激動得渾身發抖。他腦海裏閃過一瞬曾經看過的可怕的畫麵,是餘副局騎在媽媽身上,一邊做那種事,一邊抽打媽媽的身體。餘初仿佛看到是餘副局的那個東西長在了譚知靜的身上,而自己變成媽媽。他馬上就要替媽媽受難了。


    他緊緊地抱住了譚知靜,興奮地大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就知道!譚知靜肯定是想要的!譚知靜喜歡男人,還和前男友分手這麽久了,怎麽會不想要呢?他隻是在虛偽地推辭,就像餘副局說要感謝他時,他說不用,但其實就想要那個!


    餘初體諒他性格高傲,允許他繼續矜持,仰著臉說:“我真的很想要!我想和你試一次……”他的嘴唇第一次離譚知靜的那雙薄唇那麽近,情不自禁地往上湊,譚知靜就仰著頭往後躲。餘初求他:“就和我做一次吧……我爸真的不會知道的……我嘴很嚴的,絕對不告訴他……我和他說的是晚上再迴去,現在還這麽早……”


    譚知靜想推開他,但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他支著雙手,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是覺得剛打掃完衛生的手太髒了,怕碰髒餘初的身體。


    完全沒有必要。譚知靜毫不猶豫地握住餘初的肩膀把人一把推開。


    餘初踉蹌著退後兩步,看到譚知靜衣冠整齊地站在自己麵前,剛剛那點兒破綻已經被掩飾迴去了,而餘初身上冷颼颼的。


    他像是這會兒才意識到兩人在著裝上的差別,瞬間被鋪天蓋地的羞憤襲擊了,忙蹲下去抱住自己。


    譚知靜又歎了口氣,走到他旁邊,彎下腰想幫他把浴袍撿起來。但是餘初故技重施,猛地扒住譚知靜的肩膀。這次他得逞了,譚知靜被他拽倒在地上。


    餘初手腳並用地去糾纏譚知靜,可他力氣小太多了,就像不自量力的獵食者妄圖捕獵比自己更龐大、更兇猛的獵物,隻會讓自己陷入危險又難堪的境地。


    但所幸不是一無所獲,譚知靜也不是全身而退的。他站起來,餘初躺在地上由下至上地望著他,看到他再次露出破綻。


    譚知靜扭頭朝門口走去,他取大衣耽誤了些時間,被餘初搶著擋住了門。


    餘初光溜溜地貼著門板,冰得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他不再為兩人著裝上的差別而感到羞恥了,也不再為自己體型上的劣勢感到自卑。譚知靜對自己是有欲望的,他隻是在裝。男人都是心口不一的動物。


    餘初伸出手,想去碰譚知靜,被一把抽開,“啪”的一聲脆響,餘初手背上火辣辣地疼。


    餘初看著譚知靜前所未有的生氣的表情,忽又拿不準了。難道譚知靜真的不想嗎?可是為什麽呢?


    這太奇怪了,餘初想不明白。他拚命地思考,終於意識到什麽,忙說:“你是不是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從來都沒有跟人做過,這是我的第一次……第一次!”這是他的第一次,幹幹淨淨的、最好的第一次,白送上門來,怎麽會有人不想要呢?


    譚知靜不勝其擾,語氣裏終於帶出煩躁:“你是不是第一次關我什麽事?”不僅有煩躁,還有嫌棄。


    這下餘初徹底愣住了,身體深處一些東西被翻過來、倒出來,裏麵亂成一鍋粥。


    譚知靜動手了,扯著他胳膊要把他拽開,“讓開!別逼我告訴你爸爸!”


    餘初兩隻手死死扒住門把手,被譚知靜扯得東倒西歪,斷斷續續地說:“那你告訴我爸去吧,他肯定會弄死你的……要不你就依我,我會報答你的,我讓我爸給你批項目!”


    譚知靜手上停了一瞬,不再顧及會不會弄傷餘初,真的用了勁兒,把餘初從門上揭了下來。


    餘初坐在地上,迴憶門關上前是不是真的聽到那麽一聲,譚知靜罵他有病。


    他害怕了,開始檢討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有病的是餘副局和媽媽,怎麽能是自己呢?難道自己被他們傳染了嗎?難道自己被他們養壞了?


    他渾渾噩噩地從地上爬起來,往客廳裏走,看到攤在地上的浴袍,趕緊抓起來穿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病得輕一點。


    他忽然想到更可怕的,幾乎要跳起來,滿屋子地亂竄,找手機。他最後在洗手間裏找到了,哆嗦著給譚知靜發消息:“別告訴我爸,求求你!”發出去後又想起來,忙補充一句:“我跟你鬧著玩兒的,是惡作劇,對不起!”


    他握著手機,等不來迴信,越發的害怕,手機屏幕上的字都跳起來。


    譚知靜迴複他了:“我幫你叫一輛車,半個小時以後在酒店門口等你,你坐車迴家。”


    餘初趕緊迴:“好!”先發出去,再說:“我聽話,我不胡鬧了。”又問:“你還告訴我爸嗎?求求你別跟他說,他會打死我的,真的,他真的能打死我。”


    譚知靜說:“我不說。”


    餘初從巨大的恐懼中解脫出來了,手機掉到地上,眼淚也嘩嘩流下來。他在淚幕中看到譚知靜為他打包起來的吃剩的蛋糕,想起之前許的三個願望。


    每年都是一樣的願望:第一希望爸媽離婚,第二希望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第三希望世界和平。


    要是過生日能許四個願就好了。


    第17章 一些改變


    (對不起!上一章最後一句嚴重筆誤o(╥﹏╥)o小初最後的心理活動是,要是過生日能許四個願就好了。是四個!)


    ***


    早讀,周一升旗儀式,課間操,午休,體育活動……上課,上課,上課,做題,做題,做題……


    後桌用筆輕輕點了一下餘初的背:“門口好像是找你的。”


    餘初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看到李思敏站在門口,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瞬間竟以為能在那個位置看到譚知靜。


    他走到教室門口,李思敏把他拉到沒人的地方,小聲告訴他:小佳送他的那條gi圍巾是找親戚家的姐姐借錢買的;那條圍巾四千塊,和小佳一學期的生活費一樣多。


    餘初不明白。他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好幾個月隻花四千塊錢,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送別人自己買不起的禮物,不明白為什麽缺錢了不是找家長要而是找親戚借。


    他發現原來有那麽多事自己都不明白。


    “我告訴你這個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馬上就高考了……你能不能別太經常跟她說話……但是也別故意躲著她,萬一她跟你說什麽,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哄哄她,跟她說,高考以後再給她答複……”李思敏可能是因為在求人,也可能是因為覺得難以啟齒,或者是因為自己最好的朋友把愛情看得那麽重,又或是在替朋友的單相思感到難過,忽然紅了眼圈。


    餘初依然不明白,但也差點跟著流出淚來。


    他迴到教室,朝自己座位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來,掃視整個班級:現在是課間,但走動的人很少,大家多數都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寫字;空氣裏的聲音波動均勻,是一些同學在三三兩兩地小聲討論問題。


    餘初記得剛轉進來時,有時還會嫌這邊學校的班級容量太大,課間人人都說話,太吵……教室後牆的板報上寫著:距高考還有八十一天。


    他在距高考八十二天的時候對譚知靜說,高考沒什麽,自己反正都是要出國的。


    譚知靜那會兒對他搖了搖頭。他究竟是在說不是什麽呢?


    餘初走到鄭鐸旁邊,小聲問他有沒有李思敏的微信。


    鄭鐸得意地說當然。


    “給李思敏轉四千塊錢,跟她說是我讓的,她明白什麽意思。”


    鄭鐸大驚失色:“你也要追她!別介啊……”


    餘初沒有跟他鬧,沉默了一會兒,說:“快高考了,你別去招人家。你知道住校生都為什麽住校嗎?她們都不是本地的,為了上學不容易,你別耽誤人家。高考是大事,你要是影響她發揮了,她恨你一輩子。”


    鄭鐸被唬住了,老實地點了點頭。


    周二沒有升旗儀式,其他都是周一的重複。周二的早讀是英語早讀,七點半,所有同學都已經坐在教室裏了,有的背單詞、有的背英語文章、有的背固定搭配。英語老師背著手在過道裏慢慢地溜達,等著有同學遇到問題能及時解答。


    “老師牙上有菜葉。”同桌用胳膊肘碰他一下,藏在朗誦聲裏和他說悄悄話。


    餘初看向英語老師,她正在給旁邊那列的一個同學講題,臉朝向餘初他們這邊。餘初看了一會兒,看到老師的下門牙上確實有片綠菜葉。


    老師講完題了,等她轉過身走出幾步,剛剛問問題的同學忙跟自己同桌嘀咕起來,兩人的表情像是遇到比剛才那道更難的題。


    “他應該剛才問題的時候告訴老師。”餘初的同桌小聲對餘初說道,“現在已經錯過最佳時機了。”又看眼表,鬆了口氣,“快下課了,希望老師一會兒迴了辦公室能照下鏡子。”


    餘初班裏的同學不是特別喜歡自己的英語老師,因為別的班的英語老師普遍都年輕活潑,還漂亮,就他們班的英語老師年紀最大、最死板,講課也一般。餘初以前也笑話過他們英語老師,學老師的口語發音,“道路,肉的!”逗得前後桌哈哈大笑。


    不過英語老師對餘初不錯,曾經有一次叫他去辦公室談話,說他英語成績不錯,但希望他不要滿足於此,要繼續努力,爭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餘初討厭這種說教,看見老師桌上有一個小女孩兒的照片,就打岔問老師:“這是誰啊?”那一瞬間,老師嚴肅的臉霎時柔和下來,連聲音都變溫柔了,說:“是我女兒。”


    這會兒餘初在想,他們七點半就要到學校,自己有阿姨做早飯,老師的女兒是誰給她做早飯呢?英語老師是和家人一起吃的早飯嗎?他們今天早晨吃的什麽?菜包子?還是有菜葉的麵湯?老師得幾點起床呢……


    他舉起手,英語老師立刻看見了,快步走過來。他們問問題是不用起立的,都是老師彎下腰來講。餘初問了一個語法題,老師給他講完,餘初說:“謝謝老師。”然後移開手,露出課本空白處的字:“老師您牙齒沾了東西。”


    他給老師看字的時候沒有抬頭,用餘光感覺到老師停頓了一下,就快步走出了教室。過了一會兒老師迴來了,好像之前那樣在過道裏來迴溜達,餘初尷尬得不敢抬頭。老師經過他旁邊時,在他桌上放了一張小紙條:“thank you!”


    同桌在一旁偷偷地衝他豎起大拇指。


    餘初剛剛是想起了譚知靜。他經過幾十個小時候的思考,在譚知靜那一搖頭裏領悟到了遺憾和失望,還有些許的輕蔑。他讀到一些譚知靜沒有說出來的話,比如,如果你真的學,我給你補課並不會覺得煩;如果你不想好好學習,高考對你不算什麽,你又何必浪費我的時間。


    他想起譚知靜在飯局裏偶爾露出的疲累的神情,想起他喝得難受了還硬撐著笑臉,想起自己讓他跟自己試一下,說讓餘副局獎勵他,那張總是淡然的臉在刹那間暴發出的憤怒。


    餘初說不清這些事之間究竟有什麽聯係,但它們確實在他心裏連接在一起,並且改變了他。


    他想把這些改變告訴譚知靜,想把周二早讀課的那件事也告訴他,再問問他怎麽看,自己做得對不對。


    但他不知道譚知靜這周日還會不會來接他了。


    --------------------


    我的初寶,那天但凡表現正常一點兒o(╥﹏╥)o,知靜說不定就真把持不住了。


    第18章 救那隻貓


    在接下來的那個周日,餘初自己早早地醒了,比上學的日子被鬧鈴叫醒的時間都早。


    早晨從來沒有這麽長過,他也吃不下早飯,就一直守著窗戶坐著,望著樓下。坐到八點半,他開始肚子疼,因為緊張:上周日譚知靜是九點整按的門鈴。


    九點鍾,譚知靜沒有來。九點十五,餘初受不了了,下了樓,在小區裏一條路的分叉口附近溜達,這裏是譚知靜去他家的必經之路——如果他今天會來的話。


    後來他聽到一些小孩的吵鬧聲,一開始沒有在意,但是越聽越古怪,就跑過去,直接從綠化帶的灌木叢穿過去,越過修剪整齊的綠植,看到小區裏幾個十多歲的小孩又在欺負那隻醜貓。


    人類,即使隻是未成年,在貓的成年個體麵前也有著顯著的優勢。他們更狡猾,會用香腸當誘餌,還會製作武器,除了用腳,還用木棍抽打它,阻斷貓的去路。


    但貓也有優勢,它更靈巧,以往總能挨幾下就逃出來。但這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它沒能逃走。它被困住了,人類打得越來越狠。


    餘初在心裏嘶喊:“別打它了!”可他喊不出來。那隻貓也喊不出來,它在殘酷的暴力裏狼狽逃竄,從這一隻腳下逃到那一隻腳下,從這根木棍逃向另一根木棍,也沒有發出任何叫聲。就像是那些人類的笑聲把他們兩個的聲音都剝奪了。


    餘初也沒法走過去,他看著那隻貓被踹得滿地打滾,動作越來越不靈活,他的雙腳就像被釘在地上,動一下就錐心地疼痛。他甚至都沒有在心裏責怪那幾個人類。他怪這隻貓。他告訴過它那麽多遍,這個小區不安全,不要來這邊要食,它為什麽這麽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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