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知靜以為他是說物理題,但餘初沒有看書本,而是直勾勾看著自己。譚知靜就明白了,幾個小時裏一直有問必答的嘴也閉上了。


    餘初請求他:“你讓我高考完再想那些問題,可是……我老是忍不住想。”


    譚知靜的態度鬆動了些,“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餘初趕緊點頭:“有!”


    譚知靜輕輕皺了下眉頭,餘初願意把這理解成他不希望自己喜歡別人。


    “男生?”


    餘初遲疑,譚知靜能叫男生嗎?男人?但還是點了下頭。


    “是你們班的嗎?”


    搖頭。


    “平時經常見麵嗎?”


    “不經常……”餘初又忍不住大膽了,“差不多一星期見一次。”


    譚知靜說:“那還好……這件事現在特別困擾你嗎?”


    餘初拚命點頭。


    可譚知靜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導他,或者說,他不太想摻和一個小孩兒不成熟的感情生活。


    “你能跟我講講你和你前男友的事嗎?”餘初往譚知靜那邊傾了傾。


    譚知靜依然下意識地歪了下身子,不習慣和別人離太近,目光往下,看見餘初仰著臉看著他。


    “我前男友……和我同校,和我一個實驗室的。”


    餘初挺意外他竟然真的迴答了,問道:“他也是博士嗎?”


    “他是讀研究生,我們老師也帶研究生。”


    餘初又不是很明白了,就沒有接話,想了想,問了句:“他比你小?”


    譚知靜點了下頭。


    “那……兩個男生,是什麽樣的?”


    譚知靜開始敷衍他了,笑著說:“這個等你高考完再說。”


    “那你們為什麽分手呢?”


    “因為異地。”


    “什麽意思?”


    “他要繼續讀書,但是我迴老家了,不在一個地方。”


    餘初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不敢問為什麽不在一個地方就要分手。


    兩人各自沉默了一會兒,餘初又說:“我那天不小心看見你們聊天,是他提出的分手,是嗎?”


    “是。”譚知靜爽快地迴道。


    可餘初明白是怎麽迴事,提分手的人其實根本不想分手,對方才是被甩開的那個。“那你傷心嗎?”他裝作不懂地發問。


    “還好。”譚知靜冷靜地說。


    餘初心裏開始疼起來,似乎是把自己想象成為那個被譚知靜甩開的素昧平生的人,也可能是想象出自己以後。可正是因為譚知靜此時表現出來的無情,讓餘初對他更加迷戀。


    “高考以後再想這些事,好嗎?”


    這次餘初乖乖地點了點頭。


    下午,鄭鐸接上李思敏和她朋友,三個人還順路取了生日蛋糕,把蛋糕放在客廳最顯眼的茶幾上,一下子就有過生日的感覺了,屋裏也熱鬧起來。


    鄭鐸送了餘初一部最新型號的iphone,餘初大笑他俗氣。鄭鐸就苦著臉說:“你饒了我吧,你知道我最怕給你挑禮物了,你說你什麽都不缺,我還能送你什麽?要不是蘋果正好出了新款,我就空著手來了。”


    譚知靜就站在旁邊,笑著看著他們,餘初心裏高興,用力摟了鄭鐸一下,“謝謝哥們兒。”


    有鄭鐸的iphone打頭陣,兩個女生送禮物時都有些不好意思。


    餘初說:“都說了不要你們準備禮物了,我通知得那麽晚,你們還住校,買東西都不方便。”


    李思敏笑著說:“住校生也能網購啊……你快拆禮物吧!”


    餘初先打開體積小的那件,是李思敏的朋友送的。餘初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大名,一直跟著李思敏叫她“小佳”。


    小佳送了條圍巾。餘初撕開包裝紙,然後拆開包裝盒,把圍巾拿出來,禮貌地看了看,又在脖子上比了一下,表示喜歡。


    李思敏忽然站起來,翻出圍巾的標簽看了一眼,臉上顯出詫異,又看自己朋友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終把話都咽了迴去。


    鄭鐸問她:“怎麽了?”


    李思敏搖搖頭。


    餘初也覺出奇怪了,看眼圍巾標簽,沒覺出有什麽問題,便笑著說:“也是gi的,正好搭我現在穿的這件上衣。”


    他一說完,連譚知靜都多看了他一眼,小佳臉上也忽的紅了,讓餘初和鄭鐸更加摸不著頭腦。


    餘初把這條不知帶了什麽謎團的圍巾放到一邊,轉向李思敏送的禮物,“這是什麽,這麽大!”


    李思敏笑眯眯地看他把東西拆出來,說:“跳舞毯。有一次大課間做操的時候,我看見你——”


    餘初忙去捂她的嘴,“別說!別說!”下意識看了譚知靜一眼。


    李思敏哈哈笑著往小佳身後躲,鄭鐸看熱鬧地攔著餘初,催李思敏:“快說!快說!你看見他犯什麽傻了?”四個年輕人在沙發上鬧成一團。


    餘初跟他們鬧著,一邊留意著譚知靜的表情,既怕李思敏說出來讓自己在譚知靜麵前丟臉,又希望她說,讓譚知靜再多關注自己一點。


    “我看見餘初把廣播體操當跳舞!”李思敏喊出來,鄭鐸放聲大笑。


    餘初大吼一聲,不顧男女生之間的小界線,撲到李思敏身上,大喊:“我跟你拚了!你不好好做操竟然偷看我!”小佳也拚了,借著保護朋友的名義,大著膽子撓起餘初的癢癢。


    餘初腰上超級怕癢,一下子軟了,蜷在沙發上咯咯地笑個不停。鄭鐸也來勁了,騎到餘初身上拚命撓他,餘初又喊又叫,嗓音都變了調。


    “好了,再撓就難受了。”譚知靜過去拉開鄭鐸的胳膊,順便把他從餘初身上拽下來。


    大家還在笑,餘初卻不再笑了,依舊蜷著身子,看不見臉,隻聽見他“唿唿”地喘著粗氣,身體跟著一起一伏。


    譚知靜俯身扶住餘初的肩膀,把他輕輕翻過來,看見他笑得紅通通的臉蛋,還有一雙直勾勾看過來的濕潤的眼睛。譚知靜這時才發現餘初的眼睛圓圓的,又大又亮,外眼角卻有點兒往下耷拉,看起來好像可憐巴巴的,但其實滿是心眼。


    他不知為何地笑了,朝餘初伸出手,準備拉他起來。


    餘初用那雙小狗似的眼睛瞟了譚知靜的手一眼,卻沒有握,而是抓住他的兩隻肩膀,猛地往下一帶。譚知靜沒有防備地下墜,幸好半路撐住沙發,沒有摔到餘初身上。餘初借著他的肩膀起身,然後從他身下溜出來,笑嘻嘻地說:“你看你非得摸沙發,一會兒又得洗手。”


    餘初嘻嘻哈哈地找鄭鐸算賬去了,譚知靜表情嚴肅地看了他一會兒,去洗手間洗手去了。


    第15章 求偶的食物鏈


    餘初知道自己過火了,但他剛才實在沒有忍住。他以前會自覺與譚知靜保持一定距離,怕譚知靜反感,也怕自己承受不住。但今天揣著那個計劃,讓他越發按捺不住了,不再想要那個安全距離的保護。他想和譚知靜緊緊地貼在一起。


    他和鄭鐸打鬧的時候,就像是在和空氣互動,感官依然停留在被譚知靜壓在上方時的感覺,可是他不敢再偷看譚知靜了,他已經看出譚知靜被自己剛才的舉動弄煩了。但隱約又有幾絲興奮,像是盼著譚知靜能猜到。


    之後是生日蛋糕環節。拉上窗簾,點燃十八支蠟燭,隻留一盞地燈。小壽星該許願了。


    餘初望一眼那叢跳動的火焰,一共十八支。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在心裏默念,睜眼,吹蠟燭。


    “你許的什麽願?”小佳帶著少女特有的謹慎的期寄問道。


    餘初狡黠地笑著說:“這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那許了幾個願總能說吧?”李思敏幫朋友打探他的小秘密。她也懂這些,有關某個人的信息,無論是什麽,隻要是某個人的,就都想聽。


    餘初豎起三根手指頭,“三個。”趁著光線暗,他終於敢看譚知靜一眼,看到對方眼裏總算不再那麽戒備。


    年輕人吃蛋糕前總要先玩一下。四雙手上沾了奶油,鄭鐸想抹李思敏,李思敏往小佳身後躲,是為了趁機偷襲小佳,小佳借逃跑的契機,身體碰了餘初兩下。四個年輕人在屋裏串成一串,像一條求偶的食物鏈,隻有譚知靜置身事外地站在一邊,他站在食物鏈的外麵。


    餘初像是無路可跑了,繞到譚知靜身後,臉幾乎貼上譚知靜後背的襯衣,鼻子穿透空氣中奶油的香味,聞到譚知靜身上的氣息。他還沒嗅明白,譚知靜就往前走了一步,遠離了他,迴過頭來提防地看著他沾滿奶油的手。


    餘初模仿剛剛和別人打鬧時的動作和神情,嘻嘻哈哈地在他麵前揮舞自己的雙手,另外三個年輕人在一旁起哄:“抹他!抹他!”


    也許譚知靜是礙於旁人,配合地淺笑著,握住餘初的兩隻手腕,一手一個。餘初使不上勁兒了,被譚知靜把一隻手送到自己臉頰上,抹了自己一臉;另一隻手上的奶油抹到鼻子上。旁邊的人一陣哄笑。


    譚知靜鬆開手,轉身去了更清淨的角落。餘初低下頭,用手背蹭了下發癢的鼻尖,然後送到唇邊舔了一下,奶油又香又甜。


    生日趴體沒有包含晚餐。兩個女生都是住校生,雖然是周末,但迴去太晚也不好,鄭鐸十分積極地送兩個女生迴學校。屋裏就隻剩譚知靜和餘初了。譚知靜是大人,是照顧他們、替他們收拾爛攤子的人,餘初要收拾包裝紙和零食袋,還要擦沾在地板和家具上的奶油,譚知靜當然會留下來幫他一起幹。


    一切都如餘初計劃的那般。


    兩人一聲不響地收著垃圾,一杯特意留了多半杯的可樂灑在餘初身上,餘初叫了一聲,吸引過譚知靜的注意力。


    “怎麽辦?我沒帶別的衣服。”餘初張著手臂向譚知靜求助。


    譚知靜抽出幾張紙巾,大步走到餘初跟前,把紙按到他被可樂染成深色的衣服上。


    餘初從他手裏接過那幾張紙,在衣服上用力按了幾下,再把紙拿開,gi衛衣米色的部分染上可樂的顏色。餘初把一隻手伸進自己衣服的下擺,摸了摸裏麵,確實濕乎乎的,不舒服,於是比剛才更加自然地說:“算了,我還是洗個澡吧,可樂好黏。”


    譚知靜和他拉開些距離,“嗯”了一聲。


    餘初走進洗手間,鎖上門,單馬上又為自己鎖門這個動作感到驚奇了。


    “為什麽要鎖門呢?”他問自己,但想不出答案。他試圖在此刻思考些什麽,想再審視一遍,卻隻剩一片空白。似乎是既沒有非做下去不可的理由,也沒有中止在此刻的理由,便隻好依照慣性繼續做下去。


    脫掉衣服,打開淋浴,還沒熱起來的水澆到他身上,激得他狠狠打了個寒戰。


    “為什麽不等水熱起來呢?”他又問自己。這時他隱約獲得一個答案: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會比冷水更恐怖。


    譚知靜把零食和飲料的包裝都收進垃圾桶了,掉在地上的奶油也擦幹淨了。隻有一個洗手間,所以沒法立刻洗手,譚知靜坐到沙發上,煩躁和手心的細菌一起瘋狂地繁殖。


    少年青澀的臉龐沐浴過後便熟透了,蜜桃一般,柔軟、紅潤。他沒有擦頭發,水從柔軟的發梢一滴一滴地落下來,掉到浴袍上,消失在柔軟的紡織物裏,而沒有被浴袍遮住的部分,比如脖頸和脖頸以下的皮膚,就被水弄得濕淋淋的。


    餘初雙手抓著浴袍的前襟,緊緊裹住自己,朝譚知靜一步一步地走過去。譚知靜的眼神沉沉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讓餘初心裏更加沒底。


    “你猜到我要幹什麽了嗎?”餘初站到譚知靜麵前。似乎是第一次,他讓譚知靜仰視著自己,可那兩隻眼睛依然重重地壓著他,讓他膝蓋微微打顫,腳腕和小腿都跟著發軟。過了一會兒,他開始打牙顫。


    “冷的話,就把衣服穿好吧。”譚知靜終於開口了。


    餘初頓時不緊張了。譚知靜果然看出來了。


    第16章 我也有病嗎


    “我不冷。”餘初說,他也確實不再發抖了。


    “我十八歲了,我也是大人了。”這是事先就想好的台詞,說得十分鎮定,“今天雖然不是我生日,但好歹是我生日趴體,就當是你送我的禮物?……我就是想試一下,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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