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威爾從幻覺中清醒過來,重新意識到自己正坐在餐桌前,對麵青年的背後沒有一具掛在鹿角上的屍體時,他麵前的意大利麵已經涼了。

    “醒了?”對麵已經吃完的人正看著一疊報紙,頭也不抬地開口,“要幫你再叫一份熱的嗎?”

    “…不,不用了。”威爾搖搖頭,深唿吸壓下心中的煩躁,“我很抱歉,我剛剛…走神了。”

    “沒關係。”蘭格放下報紙,“你會習慣它的,別擔心。”

    威爾愣了一下,“什麽?”

    “幻覺,你剛剛看到了不是嗎?”蘭格疑惑地看著他,“剛開始都是這樣,恐懼,焦慮,抗拒,但是時間久了你就會習慣它了。”

    “所以,你也有…幻覺問題?”威爾打量一番蘭格,對方鎮定的樣子不像是有幻覺障礙的人。

    “很多年了。”蘭格點點頭,“我已經習慣經常看到她了。”

    “她?她是誰?”

    “一個女人,在我十一歲時死在了我眼前。”蘭格聳肩,“後來我一直能看到她麵容猙獰地在角落裏盯著我,最開始我一直很害怕。”

    “但是後來見得多了便習慣了,昨天我還看到她在長椅上做針線活。”蘭格看向威爾,“你呢?”

    “我,我看見一個男人。”威爾喝了口水潤嗓子,“霍布斯,一個連環殺手,他劫持了人質,我開槍擊斃了他,十槍。”

    “你的槍法可不怎麽好。”蘭格開玩笑說。

    “對,很糟糕。”威爾笑了一聲,“自那以後我便會夢到他,他的屍體,我殺他是的樣子,感受…這很糟糕。”

    蘭格看著對方眼中的疲倦和紅血絲點點頭,“這是你第一次殺人?”

    威爾點頭。

    難怪會有這麽大反應。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蘭格輕聲安慰他,“你會忘記它,或者習慣它。”

    “沒有什麽會把你擊垮,相信我。”

    威爾看著蘭格的眼睛,青年蜜色的眼睛裏帶著柔和的撫慰。

    蘭格喜歡和別人對視,喜歡看著別人的眼睛理解他人的想法,感受和欲求。

    但是威爾不喜歡,他不喜歡甚至可以說厭惡和別人的眼神接觸。

    或許是社交障礙帶來的缺陷,或許是想象力帶來的代價,凝視別人的眼睛時威爾總會容易陷入對方的思維。

    他能從眼睛裏看到很多東西,而他出色的想象力則會讓他聯想到更多的東西。

    而看到太多,就無法知道全部。

    但是當他凝視對方蜜色的眼睛時,他卻難得什麽也看不到了。

    沒有細小隱秘的情緒,沒有欲蓋彌彰的目的,沒有不擇手段卻要披上光鮮亮麗的外衣的手段。

    隻有一句話,一句輕柔卻堅韌的話——

    don''t be afraid.

    “謝謝。”威爾開口,露出一個誠心的微笑。

    和威爾告別後蘭格開車來到了漢尼拔的工作室,鑒於他昨晚經曆的事情,他想有必要和未來的心理醫生談一談。

    “現在你想和我多談一點之前不願多言的事情了嗎?”漢尼拔斜靠在椅子的扶手上。

    “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怎麽樣?”蘭格笑著揚了揚下巴。

    漢尼拔笑了一下,“你對我很好奇?”

    “一點點,畢竟我也是學心理的,我的畢業論文還沒有選題。”蘭格聳肩。

    “學術上的?還是私人的?”漢尼拔問。

    “當然是私人的,”蘭格舔舔嘴唇,“事實上我是對你和威爾格雷厄姆之間的關係感興趣。”

    “威爾?很抱歉,基於醫患之間的保密協議,我恐怕不能滿足你的好奇心了。”漢尼拔搖搖頭。

    “別這樣,漢尼拔,我和威爾談過了。”蘭格笑著說,“移情能力,想象力,暴力性衝突,幻覺,我基本上都知道了,這兒可沒什麽秘密可言了。”

    他知道了,漢尼拔眯起眼睛。

    或許他應該更加小心一點,他和威爾的治療不能讓外人幹擾,他需要把外來因素排除在外。

    不擇手段地排除在外。

    “不被打斷的提問才更有效,五問換五問怎麽樣?”漢尼拔放鬆身體依在靠背上。

    蘭格點點頭,同樣靠在椅背上,微微仰頭看著他,“你先開始。”

    “你是怎麽知道床下釘著一具屍體的?”漢尼拔問,“我不覺得這是一次巧合。”

    “確實不是。”蘭格歪頭,“我的感覺很敏銳,或許你無法感受到,但是對我來說他留在屋裏的惡意太明顯了。”

    出色的感知能力,漢尼拔琢磨著這些詞匯。

    是移情能力?還是共情能力?是一種神經質的想象力,還是基於事實的快速推定?

    “你怎麽知道他愛那些屍體的?”漢尼拔坐正了身體,“哪怕是威爾也不能聯想到如此私人的情感吧。”

    “不是聯想,隻是普通的思考罷了。”蘭格搖搖頭。

    “威爾格雷厄姆的移情能力和想象力依靠的是現場和證據,基於對現場的考察推理,利用想象力將一切串聯起來。就像是你看到一隻狗吐著舌頭,根據氣溫和生物知識你知道他是在散熱。”

    “但對我來說這些推理是不必要的,對我來說這一切就好像是看到母親親吻孩子,自然而然地就明白她愛他。”蘭格撐著下巴,思維微微放開。

    “自然而然地,就能感同身受。”

    是同類,漢尼拔頷首,嘴角微微上揚,又迅速收斂起來。

    人類因為思維方式的相異性無法理解動物的行為,但是對蘭格來說他和那些異常的家夥正是同類,可以直接理解感受的同類。

    “你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了嗎?”漢尼拔輕聲問,“你去看過其他屍體了,有什麽別的感受嗎?”

    “確實有,”蘭格點點頭,“他在重構遊戲,一場捉迷藏遊戲。”

    “他雕刻屍體的麵部,是為了重構某個人的麵孔,而他藏匿屍體卻又期待它們被人發現,則是為了重構遊戲。”

    蘭格撐著下巴想了想,“他是找的人?還是藏的人?”

    “現在可還是在我的提問時間。”漢尼拔麵帶微笑,沒有迴答。

    蘭格聳肩,“無所謂,隻是自言自語罷了。你還有兩個問題,想好了再問吧,醫生。”

    “我已經想好了。”漢尼拔看著蘭格驚奇地挑眉,帶著點隱秘的傲慢緩緩開口。

    “你覺得威爾格雷厄姆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他會痊愈,還是墜落?”

    蘭格因突然轉換方向的問題愣了一下,隨即迴過神來思考一會,開口:“我不確定,或許他會邁過這道鴻溝,或許他邁不過。”

    他想起剛剛在餐廳裏威爾陷入幻覺時的眼睛——茫然,渙散,混亂,無法連貫思考。

    他的眼中有恐怖,有抗拒,有心跳加速帶來的激情。

    卻唯獨沒有興奮,也沒有冷漠。

    蘭格抬頭直視漢尼拔的眼睛,他看著對方深色的瞳孔中央的黑洞,那黑暗逐漸旋轉凝聚成漩渦,中央出現一點暗紅的血色。

    他在好奇,蘭格意識到。隨即他露出了輕鬆的微笑,看著那雙透露著隱隱猩紅的眼睛緩緩開口。

    “我不能確定威爾最後會被變成什麽樣子,但是我知道一點。”

    “他絕不會變成我的樣子,也絕不會變成你的樣子。”

    他知道了。

    漢尼拔滿意地笑了,“聽上去不錯。”

    蘭格頷首,看著漢尼拔露出更加好奇的神情,更加試圖窺視隱秘的眼神。

    他想要扒開所有的外殼,用尖銳的獠牙刺探內部柔軟的秘密。

    “最後一個問題,有人因你而死嗎?”

    蘭格愣住,漢尼拔嘴角的弧度在他眼前放大,但是他卻什麽也看不進去了。

    他的血液被凍住,凝滯在血管中發出滋啦的刺耳聲音,他感到自己的內髒被硬生生割裂,發出撕裂的痛楚。

    “有人因你而死嗎?”

    蘭格無法移動自己的目光,他盯著坐在對麵的醫生,卻透過他的軀體看著他背後出現的女人。

    黑發及腰,黑色的絲絨長裙拖在地上,歪著頭僵硬地緩緩向他走來。

    她伸出手,手臂慘白,骨瘦嶙峋。

    她僵硬地張開嘴,幹裂的嘴唇上下困難地開合,卻隻發出如同老舊錄音機的滋啦聲。

    蘭格盯著她猩紅的嘴唇,緩緩開口:

    “是的,她因我而死。”

    “她是怎麽死的?”漢尼拔撐著下巴看著他。

    “well,”蘭格僵硬地笑了笑,“這可是第六個問題了。”

    他還在逃避,他還在遮蓋秘密。

    漢尼拔眯起眼睛,周身的氣質變得危險。

    沒關係,還有的是時間。

    半晌他放鬆下來,唿了口氣靠在椅背上,“好吧,該你問了。”

    蘭格活動了下脖頸,將剛剛上湧的寒意壓下,舔了舔嘴唇問:“為什麽對威爾格雷厄姆這麽感興趣?”

    “威爾的天賦是非常罕見的,我想每一個做心理研究的學者都會對他感興趣。”漢尼拔的迴答完美地滴水不漏。

    “不隻是這個,還有更重要的原因。”蘭格開口,手指輕輕敲打扶手。

    “好吧,我很期待對他身上的可能性。”漢尼拔笑了笑,“他的身上蘊含著一種理解心理變態者的全新方法,我對他未來的發展很好奇。”

    不隻是好奇,蘭格默默想著。

    他在影響他,故意的或者無意識地影響威爾的理解能力,移情能力,以及他的想象力的尺度和方向。

    “你喜歡他嗎?”

    蘭格歪歪頭,突然問。

    ※※※※※※※※※※※※※※※※※※※※

    啊啊啊啊啊我不管我就是要嗑cp!嗑cp!!!

    嗚嗚嗚拔杯真好嗑我要嗑cp!

    問題裏麵“有人因你而死”有多種解釋啦。沒有救助導致死亡,自衛導致死亡,意外傷害導致死亡,謀殺導致死亡,說到底“因為”這個因果關係蠻模糊的x

    唔...這章稍微cue一下這個幻象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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