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尼拔挑眉,“哪一種喜歡?”

    蘭格想了想,“不知道,你們的關係有點複雜,我不知道怎麽定義這種關係。”

    “我想朋友是個恰當的概念。”漢尼拔微笑,“朋友是另一個自己。”

    “亞裏士多德。”蘭格接話,“不錯的定義。”

    真正的友情不是因他物,正是因朋友自身之故,他們才會愛自己的朋友。

    相似的德性讓他們擁有相同的永恆的美好品質,而這種不會改變的品質讓他們的友誼堅不可摧,不會因外物而被撼動。

    “但是在亞裏士多德那裏朋友的基礎是好的德性,”蘭格摩挲著扶手,“如果是兩個同樣缺乏道德的人,他們能夠成為朋友嗎?”

    不能,因為壞人之間隻能感受到不愉快,除非他們能得到別的好處。

    “這取決於你的感覺。”漢尼拔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袖,“你覺得壞人與壞人之間有可能存在友誼嗎?”

    有可能,蘭格盯著漢尼拔的手。

    “這不是我的迴答時間。”

    漢尼拔攤手,“別在意,隨口一問。我們繼續?”

    “當然,還有兩個問題,我得好好想想。”蘭格看著漢尼拔的手,一雙骨節分明,有力又靈巧的手。

    適合使用工具,進行任何精細的操作。

    “有人因你而死嗎?”蘭格突然問,感受到對麵醫生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隨即恢複平和。

    他殺過人。蘭格心裏一怔。

    “我有個妹妹,很小便去世了,雖然那是一場意外,但我仍舊從心底裏覺得她是因我而死。”

    漢尼拔側頭看著落地窗,冬日慘白的光線從冰冷的玻璃中穿透,彌漫在室內。

    他的臉上褪去了偽裝的優雅和溫和,收起了所有的偽善和虛假的微笑。

    他看著窗外慘白的天空,仿佛看到了過去窗外同樣的景色。

    他在哀悼。

    他為此感到愧疚,感到悲傷,感到同情。

    “她死時...你是感覺到了什麽?”蘭格緩緩開口,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我感到悲傷,憤怒,以及憎恨。”漢尼拔迴過頭看著他,蘭格發現對方瞳孔中猩紅的漩渦在逐漸擴大。

    像是一場即將到來的,由屍山血海組成的的暴風雨。

    他停止了唿吸,屏息凝神盯著對方的眼睛,看到他開口,他說——

    “我感到了幸存。”

    他還活著,蘭格看著漢尼拔嘴角揚起的勝利的笑容。

    他從死亡和災難中幸存,從寒冷的屍體中爬起來。他在那裏死了一次,然後蛻變重生為別的什麽東西。

    一些極端的,殘忍的,不能夠為人類倫理道德接納的東西。

    邪惡的,宛如魔鬼扭曲盤繞的羊角。

    他很危險,蘭格怔愣地盯著對方眼中的漩渦,但他卻無法抗拒其中潛藏的,隨時準備將人拖入深海的鬼魅。

    蘭格看著漢尼拔,半晌露出輕鬆的笑容。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個不為人關注的角落裏。

    “醒醒,醒醒,傑克!”

    傑森被一陣推搡吵醒,他睜眼,隻見弟弟托馬斯正使勁兒搖晃他。

    “傑克!你答應我要一起玩捉迷藏的,你怎麽能睡著了呢?”

    托馬斯有一張很可愛的臉蛋,柔軟的黑發,因為身體不好而略顯蒼白的皮膚,淺棕色的眼睛在陽光下仿若金子一般。

    他用力推搡著傑森,但可惜那力道在傑森看來輕柔的很。

    “托馬斯,湯姆。”傑森呆滯地看著托馬斯的麵容,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以至於他差點忘記托馬斯長什麽樣子了。

    “傑克?你還好嗎?”托馬斯歪頭看著他,語氣有點委屈,“你答應我要玩捉迷藏的,你不能食言。”

    “當然,我當然不會食言,親愛的。”傑森揉了揉他的頭發,“捉迷藏對嗎,親愛的,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太好了傑克!我這就去叫米莉亞他們!”托馬斯高興的喊著,跑去叫其他人來。

    其他人,傑森記起來確實還有其他人要和他們一起玩捉迷藏。那些很相像的人——麵部總是模糊成一片,他認不出的人。

    傑森麵朝大樹閉著眼睛,溫柔的風撫過他的臉龐,他能夠聽到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他能夠感受到陽光透過間隙灑在眼瞼上留下的斑駁碎影。

    “98,99,100。我開始找了——”

    傑森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這裏是他的房子,他正躺在床上。

    他已經年過三十,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十多歲熱衷遊戲的孩子了。

    傑森摩挲著脖頸間的項鏈,打開後裏麵會露出一張照片——屬於他的弟弟托馬斯的照片,黑發褐眼的孩子天真地衝他笑著。

    但是照片被摩挲地太久了,以至於托馬斯的麵部有些模糊不清了。

    “別擔——湯姆,就快,找到——了。”傑森摩挲著照片,翻身下床,熟練地將帶血的衣物扔進垃圾桶。

    他看了一眼日程表,今天是和萊克特醫生約好的一年兩次的心理諮詢的日子。

    “但現在——該走了。”傑森開門,離開了他的房子。

    蘭格結束了這次和漢尼拔的心理諮詢,他收獲不少,知道了不少隱秘的信息,這讓他的大腦有點疲憊,但是又感到異常的滿足。

    漢尼拔對他來說當然不具有武力上的威脅性,甚至可以說隻要蘭格想,便能輕易神不知鬼不覺地取他性命。

    但是他卻比蘭格以往遇到的其他殺手都要危險,一種來自精神上,來自心理上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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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尼拔缺乏正常的情感,他無法與正常的人感同身受,但是高智商卻讓他偽裝成了這個似乎能和任何人感同身受的心理醫生。

    他了解人類,知曉他的行為背後的原因,就像他懂得算數一樣——依靠的是理性的推理而不是經驗的直觀感受。

    這讓他更加危險,因為他可以在潛移默化中影響其他人,操縱任何人。

    他是真正的殺人犯,能夠將過去正常的人置之死地,讓他們在屍體中蛻變成蝴蝶,蛻變成其他邪惡又美麗的東西。

    這種刺激比之前在密蘇裏州時來的還要驚險。蘭格舔嘴唇,像一隻得逞的狐狸一樣滿意地眯起眼睛。

    他穿好外套,打算告辭離開,卻被一旁放在桌上的宣傳頁吸引了注意力。

    “這是什麽?”蘭格走到旁邊,“麵具派對?在巴爾的摩的冬天?”

    漢尼拔走近看了一眼宣傳頁,“年輕人辦的,在室內也不算冷,你可以去看看,聽說很有趣。”

    蘭格想了想,剛好他還沒有好好了解過巴爾的摩,於是拿了一張宣傳單收進口袋裏。

    蘭格向漢尼拔道別,約好下次諮詢的時間,推開門準備離開,卻被外麵正準備敲門的男人嚇了一跳。

    男人衣著普通,看起來焦躁又困惑。看到蘭格時反射性後退一步,然後用那雙充滿陰霾的眼睛死死盯著蘭格默不作聲。

    蘭格頓了一下,欠了欠身,“抱歉,我不知道萊克特醫生這麽晚了還有病人?”

    男人搖了搖頭,但依舊盯著他的臉不說話。

    “抱歉,我的客人來的有點早了。”漢尼拔走上前解圍,“歡迎,傑森。”

    男人沉默著點點頭,終於移開了目光。

    蘭格看了一眼奇怪的男人,隨即收迴目光離開。畢竟是心理診所,什麽樣的人沒有呢?

    “他是——?醫生。”男人盯著緩緩合上的大門,聲音沙啞地開口。

    “我的一個客人,你對他很感興趣?”漢尼拔反問,觀察著傑森目前的狀態。

    他的情緒穩定了很多,麵部識別障礙對他生活的影響也不那麽明顯了。

    起碼他沒有因此焦慮,暴躁,陰鬱。

    但是社交障礙和不願意開口說話這一點依舊沒什麽改善。

    傑森搖搖頭,停頓了一下又不確定地點了點頭,“他,熟悉——像一個人。”

    “你經常提起的那個人嗎?托馬斯?”漢尼拔想了想,確實他們都是黑發褐眼,而對患有臉盲症的傑森來說,所有黑發褐眼的白人都像他的弟弟。

    傑森點點頭,隨即在對方遺憾地眼中醒悟過來,他知道他又一次猜錯了,又一次認錯了人。

    “但是或許你可以與他談談,他很友好。”漢尼拔想了一下那樣的場景,嘴角上揚,“這對你的社交問題有幫助。”

    傑森有點疑惑,他依舊很久沒有正常和別人交流過了,他的所有工作都盡量避免與人交往,周圍的人都已經習慣把他當啞巴,或者當做空氣了。

    但是剛剛離開的青年又是如此吸引人,黑發褐眼,和小湯姆一樣。

    而且如果他能夠找到湯姆的話,對方大約也就是這個年紀了吧。

    “他對明晚的麵具派對感興趣。”漢尼拔提示,“你們可以帶著麵具,看不到麵孔或許會讓你輕鬆一點。”

    麵具,傑森看向桌上的宣傳頁。

    遮住一張張沒有五官的麵孔,所有人都一樣。他和所有人看到的世界都一樣。

    沒有任何差別,沒有任何詫異與古怪的目光。

    “我——試試。”傑森抿唇,收起了一張宣傳單。

    ※※※※※※※※※※※※※※※※※※※※

    蘭格:你喜歡他嗎?

    漢尼拔:我們是朋友(微笑

    蘭格:神tm朋友!

    朋友那段論述來自於亞裏士多德《尼各馬可倫理學》,233古希臘的友情是什麽概念...你們懂得。

    蛻變成蝴蝶大概用了點電影的梗?電影美劇都好看w可能會無意識用點梗orz一般我能記起來的都會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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