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後又下了幾場雨,天似乎一下就涼快了。


    夜間也蓋得住薄被了,早起還要加件褙子。


    但連晴了幾天,氣溫又重新高得叫人受不住,人們這才想起還在三伏天裏。


    好在中元節後就要出伏了,便是熱也沒幾天好熱的了。


    郭聖通趁著天涼時請了平又薇來家玩,隔了兩天她又迴請她。


    她們倆個雖然一個愛靜一個愛動,卻很合得來,兩人很快就成為了無話不說的閨中密友。


    郭聖通甚至還私下裏問了平又薇知不知道平婉華為什麽始終未嫁的原因。


    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平又薇什麽都不知道。


    她和郭聖通一樣好奇自家這個才貌雙全的堂姐為什麽一直待字閨中,誰來求娶也不肯應。


    家中人說起這個話題,也是諱莫如深,不肯多說。


    但越是這樣,越叫人忍不住好奇。


    平又薇告訴郭聖通,她試探性地問過堂姐幾次。


    但堂姐都是顧左右而言他,明顯不願就此多說,她也不好咄咄逼人地繼續追問下去。


    郭聖通聳肩,平又薇知道的還不如自己多呢。


    最起碼她還知道平婉華曾和她二舅談婚論嫁過,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後來黃了。


    她從前還想,是不是平婉華哪不如二舅的意?


    可是在平又薇家,郭聖通親眼見到了平婉華。


    平婉華生得端麗冠絕,氣質出眾。


    便是郭聖通一見之下,都很是喜歡,覺得由她來做自己的二舅母再好不過了。


    那是二舅不如平婉華的意了?


    可是先不說二舅風流倜儻幽默風趣,一向招貴女們的喜歡,就說平婉華若是對二舅無情為何又一直不嫁呢?


    這個問題簡直把她和平又薇給繞進了牛角尖,想出都出不來。


    當然,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直截了當地問當事人就什麽都清楚了。


    可惜,兩個人都沒有膽子,隻能硬生生地好奇著。


    平又薇還和郭聖通感慨,要是她的堂姐嫁給了郭聖通的二舅,她現在就比郭聖通大一輩了。


    郭聖通笑她想的真美。


    平又薇不依,就問她願不願意讓她堂姐當她二舅母?


    郭聖通當然願意。


    平又薇就撲上來,讓她叫自己姨姨。


    兩個人笑鬧成一團。


    笑過後,郭聖通想著二舅說過的那句有些人注定與孤獨作伴,心底又湧起些含著心酸的無奈來。


    她們覺得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又有什麽用呢?


    許多事,不是覺得就可以的。


    郭聖通早間出來時就和母親說了晚上不用去接郭況,她迴去時順道就去去太學接郭況。


    見著快到申時了,她便起身和平又薇告別。


    快到中元節了,街上四處都是賣河燈的。


    青天白日的,徒添了幾分陰冷之意。


    到太學時,正是下學時分。


    郭聖通叫車夫等在門口,便徑直往郭況的學舍去。


    黃燦燦的陽光撒遍了庭院樓閣間,四下裏一片明亮。


    微風拂來,蟬鳴陣陣。


    學舍空了大半,郭況正在書桌前一麵寫字一麵等著家中人來接。


    聽得有人叫他,便應了一聲擱了筆。


    抬頭看去,見是郭聖通,語氣中便多了幾分意外之喜:“阿姊,你今日怎麽來接我?”


    郭聖通快步走進來,一麵幫著郭況收拾東西,一麵解釋道:“我今天去平姊姊家玩,和母親說好了迴來時就順道來接你。”


    郭況聽說她又去平家了就問她:“見著初歆哥哥了嗎?他上次說要帶我騎馬的。”


    平又薇比郭聖通大上兩歲,平初歆又比平又薇還大上四五歲。


    他已然跟著他父親開始在朝廷中做事了,哪是能天天得閑的?


    郭聖通搖頭,“沒見著,他一向忙得很。”


    郭況有些失望,郭聖通就哄他說:“等他休沐的時候,就有空和你玩了。”


    郭況點點頭,很快就把這點不快忘在了腦後,開始和郭聖通說起學裏的趣事。


    郭聖通含笑聽著,姐弟倆說笑著並肩出了學舍。


    風透著暑氣,人走在風中非但沒有涼快些,倒好像走在火堆中。


    郭況告訴郭聖通,單隻今天一天太學裏就有兩個人中暑。


    郭聖通不管別人,她隻關心郭況:“那你呢?有沒有熱得透不上來氣時?若是覺得難受,就趕緊和博士說你要迴家去。”


    郭況搖頭。


    郭聖通就放下心來。


    姐弟倆快走出太學時,遇著劉文叔和韓彥聯袂而來。


    郭聖通楞了楞。


    他也看見了她。


    她也不知為何,看到他就會想起夢中那個神秘男子。


    她生怕這心思被人看破了所以她趕在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望過來前低下了頭。


    這一愣一瞥就發生在一瞬間,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


    郭況已經笑著和他們打起了招唿,又對他們介紹起郭聖通:“這是我阿姊。”


    劉文叔笑笑沒有說話。


    倒是韓彥一拍腦袋,“上次我們就見過令姊了,就是那次下大雨的時候。”


    郭聖通微微抬起臉,衝他們點頭笑笑,算是見過了禮。


    也就是這一抬臉,叫郭聖通眉頭輕蹙了起來。


    方才匆匆掃一眼還沒看出來,現在隔近了一細看才發現劉文叔眼底發黑,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顯是有病在身。


    不過,這都和她無關。


    劉文叔又不是三歲孩子了,身上難受自然知道去尋醫問藥。


    倒是郭況很是古道心腸,見劉文叔似是抱恙在身,關切地問了好一會劉文叔的病情,聽說已經吃過藥了才和他們作別。


    誰知道沒走上幾步,就聽見身後劉文叔哇啦一聲吐了。


    韓彥撫著他的背,連聲問:“文叔你怎麽了?怎麽又吐了?是吃壞了東西?還是中了暑氣?都叫你不要硬撐著來太學了,偏要來。”


    劉文叔還在吐,也沒有空應他。


    郭聖通沒有管閑事的心,尤其是劉文叔的閑事。


    她心裏不知為何,心底有些沒來由地焦躁。


    這焦躁裏,似乎還含著些害怕。


    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麽,隻是本能地想要逃開去。


    然而,郭況已經轉身跑了過去,還叫郭聖通:“阿姊,你快來看看他吧。他好像很有些不對勁。”


    他和劉文叔及韓彥解釋道:“我阿姊醫術很厲害的,治好了不少人。”


    世家貴女學醫?


    聽起來很有些叫人意外。


    但韓彥還是立時投過來祈求的目光,“不知女公子方不方便給文叔看看?”


    郭聖通扶額。


    劉文叔已經吐的上氣不接下氣了,一副難受的不行的樣子。


    她弟弟又跳出去要她幫忙。


    她能說不方便嗎?


    郭聖通隻得輕輕一笑,上前道:“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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