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天氣炎熱非常,如流火落地。


    昨夜下過一場雨後,夜裏是涼快了許多。


    但太陽一曬幹水汽,還沒到隅中時分就悶熱的叫人受不住了。


    好在黃昏時分,太陽落到了天邊後暑熱大減。


    郭聖通換了身冰蠶絲的衣裙走在徐徐而來的清風中,竟也不覺得熱了。


    廊下院中栽著的花都開了,熱熱烈烈的在霞光中粲然笑著。


    但最惹眼的還是那青翠欲滴的枝葉,一眼望去,隻覺得心底都染上了綠油油的夏意。


    唯一不會被奪去了光芒的大概隻有荷花了,碩大橢圓碧綠的蓮葉接成一片,粉紅水潤的荷花亭亭玉立在其上。


    郭聖通心下歎道:真是一片秋雲一片霞,十分荷葉五分花。


    常夏見她駐足賞玩了半天,顯然是喜歡的很,就要叫灑掃的家仆撐了小船去摘下幾朵來。


    郭聖通搖頭止了,“摘下來能活幾天?在池塘中能看一夏天。”


    常夏便作罷了。


    結果一進昭明院,就見得郭況摘了一滿懷的荷花,正在使喚侍女們尋了好看雅致的花瓶來裝。


    見著郭聖通來,還嚷嚷道:“阿姊,你不是喜歡花嗎?正好一會拿迴兩瓶迴去擺,夢裏都是荷花香味。”


    郭聖通便和常夏歎氣道:“這可真是牛嚼牡丹了。”


    郭況耳尖,隱約聽著郭聖通像是在他說什麽,跑過來不依道:“說我什麽呢?”


    郭聖通直笑。


    郭況就問常夏,“你說——”


    常夏擺手求饒,笑道:“您這不是為難婢子嗎?”


    “好啊——”郭況望向郭聖通,搖頭道:“這顯見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郭聖通佯作皺眉地看向常夏,輕叱道:“你這還叫不說?”


    一屋人都被逗笑了。


    氣氛正輕鬆融洽時,母親笑著進來了,“說什麽呢?”


    見著已經插上了荷花的幾個花瓶,又問:“這是誰叫摘的?摘這麽多做什麽?”


    說起荷花,一屋子人又笑,笑得母親莫名其妙的,也跟著笑。


    七月已經能吃著早熟的藕了,晚膳時食案上便有一道桂花糯米藕和一道涼拌藕片。


    咬一口脆生生的,又甜甜的,很是叫人停不下來筷子。


    飯後漱嘴的時候,郭況還和母親有些意猶未盡地說:“明天我想喝牛尾豆藕湯。”


    母親笑道:“燉湯的藕是麵藕,還得過些日子才能吃到。”


    郭況哦了一聲,去了窗前作畫。


    這是他一天當中最為享受也最為放鬆的時候,母親和郭聖通都沒有去打擾他,轉身去了裏屋說話。


    盛夏的黃昏,似乎格外漫長,但卻並不蕭瑟陰沉,晚來的霞光給天地間披上一層瑰麗的薄紗。


    偶有幾聲清脆悅耳的鳥鳴劃破長空,在雲層裏蕩開一圈圈的漣漪。


    白日的悶熱枯燥被晚風一吹便蕩然無存了,郭聖通和母親就在軒窗下說話也沒覺得熱。


    母親道:“還得熱上些日子,得立秋了才能涼快下來。”


    郭聖通笑道:“除了熱點,其實夏天也沒什麽不好啊。好些水果蔬菜都得夏天才能吃著——”


    說著話,她伸手從白玉果盤中拈起了顆荔枝剝開吃了。


    母親也笑了,“是你年年苦夏,現在說的好像是我苦夏一樣。不過,最近你的胃口倒也還不錯。”


    母女倆說著話吃著荔枝,很快一盤子荔枝就吃完了,母親叫侍女打了水了洗手。


    郭聖通跟母親商量:“等過兩天涼快些了,我想請又薇姊姊過來玩。”


    母親一向盼著她能有幾個玩得來的小姐妹,聽了很是高興:“行,你早些定下日子來。阿母好給你們準備吃食,有些地方的點心不提前訂吃不著。”


    郭聖通道好,又由平又薇想到她那個叫婉華的姊姊,剛要問母親知不知道她,忽地醒悟了過來。


    平婉華——


    不就是就新公的幼女嗎?


    她怎麽這麽健忘,母親還說過平婉華曾和二舅談婚論嫁差點就成了她二舅母,她竟然到現在才想起來。


    平又薇說是她大伯受天子的重視,那也就是說就新公咯?


    郭聖通問母親道:“又薇姊姊的大伯就新公很受天子的重視嗎?”


    母親笑著點點頭,“就新公和王舜、劉歆、哀章被稱為莽新四輔,又是太傅,還為天子掌管機密。你說他受不受重視?”


    莽新四輔?還掌管機密?


    郭聖通哦了一聲,心道如此說來也就說得通為什麽連母親都不知道的消息平家會知道了。


    平家如此顯赫,為什麽平婉華到現在還未出嫁?


    是因為二舅嗎?


    就新公知道嗎?


    二舅又知道嗎?


    想起那個瀟灑風流的二舅,郭聖通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


    她和母親又說了會話,見著夜色已然深沉便起身迴去了。


    郭況畫也正好收了尾,母親也趕他迴去睡覺,還叮囑侍女不許他迴去看書。


    郭況苦著臉說:“哪有這樣不喜歡兒子上進的母親?”


    母親瞪他,“你又不指望著念書過活。”


    郭況嘟囔道:“那我從前不喜歡念書,你那麽著急幹嘛?”


    母親急了,“那還不是怕你遊手好閑變成了個紈絝子弟,一天到晚就知道胡作非為,不念書明禮怎麽行?”


    郭況癟嘴,衝母親做了個鬼臉:“說不過您——我走了——”


    母親被他逗得又笑了,“快迴去睡覺吧,明天早點起來。”


    郭況選了兩瓶插得最好的荷花給郭聖通,由常夏抱著後姐弟倆才一起出門去。


    路上郭況問郭聖通道:“你有沒有覺得母親近來心情特別好?一直笑,都沒見過她不高興。”


    這話說得郭聖通心下不自覺楞一下,母親雖然素來溫柔,但這幾天脾氣著實軟和的叫郭聖通都有些不適應,而這都是從母親去參加了那個婚宴開始的。


    郭聖通覺得母親不是因為婚宴高興,而是好像在掩飾什麽,參加完婚宴迴來的那天母親似乎還有些傷心。


    母親到底怎麽了?


    郭聖通心下解不開的結一個都沒解開,現在又多了一個。


    但郭聖通也沒有非要弄清楚的心思,誰都有自己的秘密,母親在他們麵前掩飾想必是有她的道理。


    她笑笑,對郭況道:“高興還不好啊?母親天天生氣罵你好嗎?”


    郭況堅定地搖頭,“不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鸞歸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斑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斑之並收藏鸞歸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