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先入駐了村莊。


    為更好焚殺土匪,宋澈命人在各大小出口紮起了草堆。


    又為防止土匪盯哨,夜幕降臨後,商隊才趁黑轉移至指定地點。


    待所有布局完成,留守士兵在村口燃起火把,點亮每間屋舍,燒起爐灶,放出炊煙,佯裝一副充滿生氣的景象。


    埋伏於村莊附近的軍士,弓弩手已備好火箭,刀斧手已擦亮兵器,隻待土匪來襲,甕中捉鱉。


    宋澈爬上一棵大樹,踩著枝頭眺望山麓;


    商隊有五百人,匪徒若想幹這一票,必定會傾巢而出;


    夜襲,無礙乎兩種作戰方案,要麽輕聲慢步偷偷潛入,要麽身騎戰馬長驅直入。


    從山麓到村莊,距離不過四五裏,且道路平坦開闊,很適合騎兵衝鋒。


    “走卒的。”


    一襲倩影跳上枝頭,清風送來女子香,不見人便知是她。


    宋澈並未放下望遠鏡,淡淡一句:“我有名字,姓宋名澈。”


    “你有沒有想過,今夜他們不會來襲擊。”林玥問道。


    宋澈說道:“那說明他們沒有劫持商隊的打算,明日我們可安然過山。”


    “萬一他們在山裏埋伏呢?”林玥又問。


    宋澈偏頭斜了女劍侍一眼,“林女俠不是有銀鞭與寶劍,一千個來一千個死麽?土匪不過六七百人,都不夠你殺的。”


    “你話裏帶刺。”


    “你言不由衷。”


    “你自以為是!”


    “你口是心非。”


    “你販夫走卒!”


    “你看門護院。”


    “你……你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林玥瞪著眼睛。


    宋澈悠悠瞥了一眼她腹下,輕輕一句:“你不僅有毛,還有生蠔……”


    “你信不信我——”


    “信,我當然信,”宋澈從袖中取出信封,比在了林玥眉目前,“而且還是洛陽府的信。”


    林玥嗬道:“你拿著雞毛當令箭!”


    宋澈斜眼一笑,“你揣著寶劍沒寶劍。”


    “你……你……你……”


    “我怎麽了?”


    “你……哼!你給我走著瞧!”


    林玥撂下一句狠話,轉身便要跳下大樹,宋澈卻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笑道:


    “不過是幾句拌嘴玩笑,林女俠莫要生氣……你先前所擔心,那群土匪會在山林間埋伏,其實可以大膽放心。”


    林玥甩開手,“你如何保證?”


    宋澈說道:“若王妃與歲幣被劫,咱們都得死——土匪劫的是貨物,我們爭的是生死。在一群為了命而不要命之人手頭搶東西,再兇惡的土匪也搶不到。”


    林玥片刻才道:“此話還算中聽。”


    宋澈又道:“待會兒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要交給林女俠與你的姐妹團。聚眾搶劫的土匪,保不齊有幾個厲害角色,你們的任務便是負責截殺他們,若能擒賊先擒王,其餘嘍囉便不足為慮。”


    林玥傲然道:“這還用你說麽?我自然會挑最難對付的。”


    “卻萬萬不可輕敵,要嚴陣以待。”


    宋澈是接觸過土匪的,昔年飛雲幫幾個當家,都有不俗的武藝,特別是那土匪頭子陳飛虎,一身銅牆鐵壁,尋常子彈都打不穿。


    雖不知此女武功深淺,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萬事小心一些,總不會有錯。


    “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林玥跳下大樹。


    夜。


    漸漸深沉。


    天地萬籟俱寂,蟬蟲也安然入眠。


    山麓口,月光下,黑影湧現,他們勾身慢步,借著草叢遮掩,正緩緩向村莊靠近。


    卻一切都暴露在了宋澈的望遠鏡視野中。


    宋澈爬下大樹,與守備在林口的軍士提醒:“他們果然來了,準備作戰。”


    軍士打起精神,箭在弦上。


    一刻鍾後。


    土匪在距村口三十丈外停下,密密麻麻的人影,足有三四百人。


    “嗖嗖嗖……”


    亂箭穿過黑夜,射向村口防哨。


    “有敵襲!”


    “衝啊!”


    土匪燃起火把,點亮了黑夜,步兵率先發起進攻,與此同時,後方傳來了轟隆隆的馬蹄聲,見一支三百餘人的騎兵,突然在山麓口亮相,揚著塵土衝向村莊。


    村口禦敵的軍士,與土匪步兵拚殺片刻,人數上有差距,根本無法匹敵,隻得推倒籬笆牆,按原先規劃的路口向村外撤退。


    “兄弟們,發財致富便在今宵!”


    “聞說此番還有個容貌傾城的絕色王妃,待會兒莫要傷著她了,老子也要嚐嚐王侯女人的滋味兒!”


    “殺啊!”


    衝鋒在前的三個大漢,該是此山寨的頭頭,他們率領著五六百嘍囉,從村口大道長驅直入。


    待到了村中,嘍囉們一番收剮,卻不見半個人影。


    “大哥!這些屋子裏都是空的,一個人影子也見不著!”


    “不好……我們中計了!”


    “快往迴撤!”


    不等騎兵勒馬,且聽“啪”一聲槍響。


    槍響得令,萬箭齊發!


    密密麻麻的火箭,如同墜天流星,落入茅草屋中,夏風陣陣吹,連屋卷大火!


    “火啊!火啊!”


    “啊啊啊……”


    茅草燒起濃煙,熏得睜不開眼,嗆得唿不能吸,覓得找不到北。


    垮塌的草屋,引燃衣襟頭發,熏的熏死,燒的燒死,砸的砸死,一時間嘶聲慘叫響徹天際。


    步兵根本無力逃出火海,偶有騎兵借著馬匹衝向出口,但軍士們早已摩拳擦掌,在村外等候多時。


    “絆馬繩!”


    幾個軍士左右開弓,在出口勒起一條麻繩,凡衝出一騎,必定人仰馬翻!


    著了火的土匪,哀嚎痛叫,張牙舞爪,慘狀無法用言語形容,宋澈閉眼輕歎,背過身去,不忍直視。


    “天殺的,給老子一鼓作氣衝出去!”


    “啊呀呀呀!”


    一個騎馬大漢,手握雙板斧,領著十餘騎衝村口殺出。


    能在火海中絕地求生者,武力必然不俗。


    大漢一斧一個,如同砍瓜切菜,片刻間便有十幾名軍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統統散開,讓我們來對付!”


    林玥領著姐妹團,一騎絕塵衝向大漢。


    “呯呯嘭嘭……”幾番兵刃相交,女劍侍明顯要技高一籌,十餘騎土匪很快便斬殺過半,剩下的都是山寨頭子,武力縱然不俗,也被劍侍們逼得毫無還手之力。


    唯獨那使雙板斧的大漢,與林玥纏鬥得有來有迴。那大漢力道十足,每一板斧下去,林玥都得退後幾步。


    “臭娘們兒,敢攔我的路,我砍死你!”


    大漢狂怒,雙斧壓下,林玥比劍硬接,“嘭!”擊出一道火花,胯下馬兒長嘶,竟被逼得直接跪了下去。


    林玥一個巧勁兒泄力,從馬背上犯下,與此同時甩出銀鞭,纏住大漢板斧,嬌嗬一聲,用力一扯,也將大漢拽下了馬。


    大漢在地上滾了幾圈,拍地而起,擲出左手板斧殺向林玥。


    “林女俠小心!”宋澈驚唿。


    林玥後仰下腰,那板斧從她鼻間劃過,相差不過毫厘。


    “哎呀呀呀!”大漢怒吼,再度撲上來廝殺。


    林玥身法靈活,邊打邊退,隻能轉攻為守,顯然技藝要差那大漢一籌。


    大漢淩空翻轉,借力一記重砍,將林玥逼退數十步,而後跳上馬匹便要逃跑,林玥再次甩出銀鞭,纏住大漢手臂,想將其從馬背上拉下,可大漢緊緊握著韁繩,借馬匹衝擊之力,反拉住林玥。


    一個大漢加一匹烈馬,豈是她一個女人能拉得動的?


    林玥重心不穩,摔倒在地,可手中銀鞭死不撒開,隻得在地上拖行,她想用劍穩住身子,力道甚微。


    “過來吧你!”大漢猛地一扯,將林玥拽向身邊,橫身一斧,砍向她的腦袋。


    千鈞一發之際!


    “嘭!”


    一聲槍響,子彈打中馬腹。


    烈馬長嘶,連同大漢翻仰在地,林玥與巨斧擦身而過,因慣性飛出七八丈遠。


    大漢從地上爬起,甩著腦殼左搖右晃,這一跤看來摔得不輕。


    其餘土匪已被女劍侍盡數斬殺,唯獨剩下大漢,軍士們一步一步縮小包圍圈。


    “來啊!匪爺我乃混世魔王,刀槍不入——”


    “啪!”


    火槍一響,爹媽白養。


    不等大漢話完,一發子彈穿顱而過。他瞪大眼睛,雙膝一軟,倒地暴斃而亡!


    宋澈吹了吹槍口的硝煙,冷笑道:“你是我殺的第二個土匪頭子了。”


    “還得是咱宋姑爺啊!”


    “宋姑爺,咱蘇州人的驕傲!”


    “少他娘在這兒拍我的馬屁,土匪餘孽猶在,快快迴去堵門!”


    軍士繼續封堵村口,出來一個便砍翻一個,不留活口。


    林玥咬牙杵著劍,保持身軀屹立不倒,方才被馬匹拖行,白衣染黑已磨破,身上處處是血痕,發絲繚亂,已不複當時英姿颯爽的模樣。


    她的英勇,已勝過萬千男兒。


    宋澈含笑走了過去。


    她卻將頭一偏,有倔強也有羞愧。


    “臉又沒被劃傷,還不叫人看了?”宋澈笑道。


    林玥輕哼,“你盡管嘲諷我吧。”


    “你們這些習武之人,嘴巴都比身子硬,”宋澈從袖中取出一隻小陶罐遞給林玥,“此乃我獨家秘製的消毒水,對你的外傷很有幫助。”


    林玥果斷拒絕:“區區小傷,何足掛齒,我需不著。”


    宋澈一挑眉毛,“真的需不著?”


    “需不著!”


    宋澈一腳踢開林玥杵著的劍,失去了依仗,疼得她難以站立,當即摔在了地上。


    “你……”林玥咬牙切齒,揉著紅腫的膝蓋,疼得渾身發抖,已說不出話來。


    “看來,你是需得著的。”


    宋澈俯身將林玥捧入懷中,大步往樹林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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