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七大刺吧啦的拿話勾搭丁滁。當日賈琮陳瑞錦從秦國迴南邊去,也曾問過龔三亦丁滁為何會跑去輔佐秦王。龔三亦慢條斯理道:“他自己想去的。又不是我家子弟,我也不好攔著他不是?”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老頭弄了鬼兒。偏他那麽大歲數,他不說還能怎樣?賈琮等人猜了半日沒猜出來。故此柳小七今兒且試他一試。


    丁滁顯見心動,變臉變色的。良久,看著柳小七道:“聽聞你們什麽生意都做的?”


    柳小七笑容可掬:“什麽生意都做,鬼神不懼。”


    丁滁道:“我想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柳小七皺了皺眉頭:“如果是尋常人,不太容易。因為這年頭尋常人太多了,縱然有人見過他也未必記得住。”


    “不尋常。”丁滁道,“且聽聞她就在秦國境內。”


    “男女老少?”


    丁滁遲疑片刻,啞著嗓子道:“一個年輕的女人。”


    “漂亮嗎?”


    “漂亮。”


    柳小七腹內立時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捏著下巴道:“美人容易被金屋藏嬌,還容易陷入後宮內宅爭鬥,比容貌尋常的女子還不好找。丁大人自己想必也沒少花力氣。我不敢說一定能找到;找到的話,價錢必不便宜。”


    丁滁聽他起先說尋常的不好找、後來又說美人比尋常女子還不好找,正欲堵他一句,便聽到了最後那句話,立時說:“價錢好商量。”


    柳小七臉上忽如綻開了鮮花似的:“丁大人放心,天底下就沒有用錢弄不到的消息!”


    丁滁腹內暗罵一聲“見錢眼開”,又升起希望來:貪財者委實比貪色貪名者更可靠。遂細述了他媳婦馬香珠之模樣,又說起她是怎麽失蹤的。柳小七思忖道:“在嶺南香港丟的。那兒是港口,船往哪裏開的都有。”


    丁滁道:“數年前我得到消息,她仿佛是被人賣到秦國來了。”


    柳小七道:“絕色的多半會送進貴人府上。秦國權貴不少,後院裏頭不知關了多少□□。”乃命董愚替那馬氏畫像。


    丁滁道:“我自己畫!”


    賈桂跑到後頭去取了紙筆,丁滁一揮而就。畫上女人當真有閉月羞花之姿,柳小七不禁讚道:“好個美人!我若是送禮的,必舍不得送給尋常權貴。從姓司徒的府中查起。”


    賈桂也探著腦袋瞧了半日,道:“誰府上有個美貌得寵的啞姬,難道不會有消息傳出來?”


    “後宅之事本來就少有傳出門的。”柳小七道:“何況是貴人府中。”


    賈桂思忖道:“但是有一種人一定知道。”


    丁滁忙問:“什麽人?”


    “大老婆。”賈桂道,“秦.王府上什麽女人得寵,秦王妃必然知道。世子府內誰得寵,世子妃必然知道。縱然是在外頭養的粉頭、寡婦、外室,大老婆一般兒都知道。能不能奈何丈夫和外室是另一迴事,消息上頭她們比尋常姬妾靈通得多。”


    柳小七皺眉道:“這得花點子時間了。咱們在內宅沒什麽人手。”


    丁滁奇道:“你們神盾局這麽神出鬼沒的,會在內宅沒人手?”


    柳小七道:“內宅能得什麽消息?縱有也是拐彎抹角的。女人終究是女人,何況秦國並沒有能幹政的女子。”


    賈桂忙說:“昨兒我逛銀樓的時候遇上了世子府上一個側妃的妹子,幫著她挑了兩件首飾。”乃嘖嘖道,“那姑娘還挺窮的。我方才想著,能不能靠上她混進世子府去,結識世子妃。我這三寸不爛之舌,管保能把她哄成閨蜜。再依著世子妃認識別的秦國貴眷。總比慢慢朝各府後院收買人容易。還不知道收買的是不是背後有主的、消息準不準。”


    柳小七思忖道:“倒也是個法子。”乃看著丁滁道,“丁大人你瞧,我們要價決不是胡亂要的。”


    丁滁冷笑一聲:“我知道。我同你們做過生意,要價最黑的便是你們、最不問是非黑白的也是你們。”


    “啊?!”柳小七一愣,“我怎麽不知道?”


    丁滁瞧了他一眼:“你們裏頭是不是有一個叫阿黑的?”


    賈桂董愚皆茫然,唯有柳小七翻了個白眼:“原來是他……那廝肯定私吞了。”


    賈桂忍不住問道:“是誰?私吞公款?”


    柳小七無奈歎了口氣:“外勤的,最容易撈外快。局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能怎樣。”


    賈桂皺眉:“你好歹也是個頭目,竟不管麽。”


    柳小七懶懶的道:“縣官不如現管。”


    丁滁雖聽不大明白,也依稀察覺出這個神盾局內裏複雜交錯,不禁鎖緊眉頭。隻是如此一來,他就沒法子全心全意替秦王打探這夥人了。他打了個冷顫,喃喃道:“我明白了。”人皆有私心,不論秦王諸子還是他自己、並其餘諸王。神盾局以幫著他查馬氏下落為名勾搭住他,他非但不便再爭鋒相對,甚至還得幫他們一把。終究與丁滁而言,馬氏比秦王要緊太多。乃向賈桂道,“王姑娘若想結識秦國貴眷倒也不難。下官可替姑娘向王爺諫言,讓王妃召見姑娘。”


    賈桂連連擺手:“別。我這模樣本是個出挑的,與貴眷結交最大的掩護就是身份不高。倘若認得王妃,怕是會敲響各家大老婆心頭警鍾,還以為我瞄上她們男人呢。”


    丁滁一想委實如此,乃道:“既這麽著,隻煩勞王妃暗暗幫姑娘點子,總好過姑娘獨自周旋。”


    “也行。”賈桂爽利道,“最好讓她早早去掉各家大老婆的戒心。”


    丁滁點頭。事既至此,他是沒法子同秦王說實話了,不然秦王非砍了這幫人不可。將太上皇的消息轉賣出去,天下不定成什麽樣子、江西不定成什麽樣子。


    他正琢磨著,柳小七滿臉堆笑道:“我知道丁大人深得秦王寵信,是不缺錢的。然秦王自己都還挺缺錢呢,能給你多少?丁大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誰都會對不起你,唯有錢不會。丁大人什麽時候想通了,隨時可以跟我們聯係。橫豎我們不是別家王爺的人,你縱賣消息給我們也算不得背叛秦王。”


    丁滁冷哼一聲:“小人!”


    柳小七嗬嗬道:“小人算不上,奸商的帽子勉強領走一頂。”


    丁滁懶得再言語,隻拱了拱手,又低頭看看案頭馬氏的畫像,眼中閃過淚意。乃告辭而去。他前腳出門,賈桂“哎”了一聲:“這丁大人還是個癡情種子。”


    丁滁果然迴頭麵見秦王,道:“那個王姑娘忽然買了許多首飾,還結識了世子一位側妃的妹子,微臣疑心她是不是想打哪位殿下的主意,今兒遂幹脆登門詢問。她卻矢口否認,隻說從來不曾結識過貴眷、好奇罷了。此話顯見不真,要麽就是想跟什麽細作聯絡?不如就由著她鬧去,看她跟誰打暗語、遞信兒。”秦王最怕後院出細作,立時答應。丁滁又求煩勞王妃幫她一手。


    賈桂沒幾日便與那個世子側妃的妹子混熟了,跟著人家上一家權貴府上看戲去。席上順帶又認識了許多長安貴女,當中還有郡主的手帕交。再過兩天,世子妃設宴竟特特請了賈桂。賈桂拿到請柬還吃了一驚:“不該這麽快啊!”旋即想起丁滁來,怕是此人幫的忙。遂歡歡喜喜往世子府上溜達了一圈兒。眾女都知道她跟著兄長走南闖北,極有見識;偏她又身份低微,皆不大警惕她。大夥兒都愛聽她說新鮮事,不過半日功夫賈桂便與一眾女子熟絡了。


    雖在荊州陪著蘇澄過了些日子,這迴卻是頭一迴見識長安貴女都是怎麽活的。除了琴棋書畫便是衣裳首飾、種花養兒,與賈桂和台灣府的同學全然不同。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子輕聲歎道:“人家這才是米蟲啊!多舒服。”


    有位姑娘聽她嘀嘀咕咕,笑問:“王姑娘說什麽呢?”


    賈桂抿了抿嘴唇:“說你們日子過的逍遙、諸事不愁,念書也不用念許多,好輕鬆。”


    另一位姑娘含笑道:“王姑娘不如嫁來長安,也過逍遙日子,豈不好?”


    賈桂搖頭:“不幹。羨慕歸羨慕,悶也是悶的。常年關在內院裏頭我會憋死。”乃指簷下的雀籠子道,“如那雀兒,衣食不愁、風雨不懼,隻是不得飛。”眾人臉色一沉,偏她又接著說,“若是野雀兒,雖有自由,也免不得有填不飽肚子的時候,或是讓鷂子逮了去,或是冷天在雪地裏頭凍死。各有好處壞處。”


    世子府上一位曹側妃聞言歎道:“我卻隻是家雀,受不得外頭一雷一雪。”


    賈桂道:“隻要自己不後悔便好。”


    又一位女眷也歎道:“縱後悔能如何?”


    賈桂眨眨眼,心想,她們也是沒有選擇權的,嫁人皆靠撞大運;還是自家好。她既擺明了車馬不預備嫁來長安,有些人便寬心許多,不大警惕她了。


    賈桂忽然發現有位姑娘長了好幾層的眼皮兒,覺得好看,盯著人家瞧了半日。眾人也覺得有趣,都互相看誰是單眼皮誰是雙眼皮。有嘴碎的便說起世子和三殿下都是雙眼皮,秦王妃卻是單眼皮的。賈桂知道雙眼皮是顯性基因,容易被遺傳。想起當日見過秦王,秦王乃是雙眼皮的,可見秦王這兩個兒子的雙眼皮是從他們爹那兒遺傳來的。偏她猛然想起另一件事,好懸站了起來。


    華山八景宮的那位太上皇的胡側妃是雙眼皮的,而那個叫知微的道士卻是單眼皮。依照顯性遺傳理論,雙親有一位是雙眼皮,孩子是雙眼皮的概率極大。知微倘若是胡側妃的兒子,怎麽長著單眼皮呢?莫非他根本不是太上皇的種、胡側妃之子另有其人?


    這日迴去,賈桂趕忙拎著柳明漪問道:“你在井岡山上看見的那個老頭是單眼皮雙眼皮?”


    柳明漪怔了怔,想了會子道:“雙眼皮。”


    “你記清楚了?真的是雙眼皮?”


    柳明漪道:“他模樣兒我記得清清楚楚,真的是雙眼皮的。”


    柳小七道:“太上皇我打小就見過,當真是雙眼皮的。他們司徒家的子弟都是雙眼皮。”


    賈桂磨了磨牙:“那個叫知微的道士卻是單眼皮,他八成不是太上皇的私生子。”


    柳小七道:“不是還有變異麽?我瞧他眼睛嘴巴都有些像那個胡側妃。”


    “變異的概率多低啊。說不定知微是胡側妃的親戚子弟,侄子外甥之類的。”賈桂道,“雙眼皮是顯性基因。”


    董愚也說:“沒錯,雙眼皮是顯性基因。而且知微他們那麽大方的跟秦王揭發自己,絕對有後手。”


    賈桂思忖道:“我起了一個不太清楚的念頭,你們要不要聽。”


    眾人齊聲道:“說!”


    賈桂不由得站了起來,負手在屋中走了兩圈:“我記得三叔跟我說,當年天下分封之時,蜀王之所以擇了去蜀地,是因為有人攛掇他,還跟那個丁滁的親戚有瓜葛。吳王愛財、擇了富庶的吳地;齊王好文,擇了離孔聖人最近的齊國;先頭那位晉王在晉國是有根基的,故此擇了晉。老實說,燕國比秦國富庶。雖地方小些,卻可拿捏住京城。當年燕王被囚禁在寧王府上,根本沒法子自主擇地。燕國是諸王特留給他的。自然,也留了一大堆爛攤子給他收拾,但燕國依然是一塊很好的地方。橫豎那時候天下未分,各國疆域都可以商量。因燕國要留給燕王,所以地盤小了些;倘若有哪個王爺想要燕國,自然也可以分大些。秦王麽,我記得他是比較喜歡虛名的?我的意思是,當年秦王為什麽不把燕國的地盤弄大些、自己奪了燕國?喜歡虛名的人不是應該更願意要京城麽?他怎麽會擇了秦國?會不會也是有人攛掇的?你們聽得明白麽?”


    董愚立時說:“我明白!”也思忖道,“假設我們是胡側妃、知微等人。除非有極大的把握能從秦王手中救出太上皇,否則,拉攏土匪都比借秦王之力強。”


    柳小七道:“當年太上皇送胡側妃和腹內胎兒隱居華山。後自己贏下奪嫡、登了寶座,不會全然不與胡側妃聯絡。當年……太上皇手裏還有劉登喜,可用的錢和人都不少。”他眯了眯眼,“白送給秦王的隻有胡側妃,太上皇的私生子還不知道藏在哪兒、用的什麽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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