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知道賈璘雖然年幼,卻為人精明,辦事幹練。


    既然他這樣說了,賈敏也支給了一些銀子,就拭目以待。


    連續多日,賈璘帶著杜正及其他仆人,在金陵城內外采買了一些貴重禮物。


    上等葡萄酒及波斯國貿易來的玻璃器皿,南海諸國的沉香,各色綾羅錦緞十二匹、綢紗十二匹……,除此之外,賈璘再準備了淘換的一匣古書,幾樣古董瓷器。


    有了這些,賈敏不禁笑道:“進宮拜見也不過如此。”


    見她認可,賈璘正式寫好了拜帖,提前請專人送去薛府。


    這個前去送信的人,也是非同一般。


    長安賈府,賈母身邊的一等執事大丫鬟鴛鴦,有個哥哥叫做金文翔,也同在賈府任事。


    這兄妹倆的父親金彩和老妻,仍留在金陵幫著看守老宅。


    金彩在賈家任事多年,可謂是連主子也要給幾分麵子的人物。


    賈璘自然不好開口讓他去,就轉而讓榮府的賈致出麵吩咐,再特意給金彩配了一輛馬車。


    開心地到了薛府,金彩通報了門房,把拜帖遞了進去。薛姨媽看到來信,趕緊命人賞了他五百個銅錢。


    金彩笑嗬嗬地轉迴報道,賈敏、賈璘等人隨即準備拜會。


    到了預定的日子,幾人或者乘車或者乘轎,再有杜正等人押解著一輛滿載禮物的大車。


    到了薛府門前,賈璘下從馬車中出來,一眼就看到身穿皮裘褂子,梗著脖子站在那裏的薛蟠。


    兩人見麵,薛蟠笑嗬嗬地拱手說道:“給璘哥兒請安。”


    賈敏等人的轎子直接從角門抬了進去,賈璘再讓薛蟠指揮著,把那輛載著禮物的大車,也從側門拉進院內。


    薛家的親族也是住在一起,目前是薛姨媽為實際掌舵人,薛蟠充著門麵。


    薛蟠引領著進入儀門,賈璘見到院內繁茂的花草樹木,掩映著一處處奇石、樓閣。


    邁步走上青石台階,賈璘略微站定,看了一下兩側廊柱上的黑底金字的木匾對聯——坐中香氣排花出,扇後歌聲逐酒來。


    “這是祖上薛,薛什麽的詩句。”薛蟠笑嗬嗬地說道。


    “薛稷薛嗣通,乃是薛道衡曾孫,可謂是名門望族一脈相承。”賈璘淡然說道。


    “豈敢呢。我們現在勉強充個‘皇商’名號而已。”一個身材略豐的女孩開口說罷,對賈璘略作肅揖。


    她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盤圓潤,一雙杏眼水汪汪地看來。


    頭上挽著漆黑油光的纂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但胸前用金環為瓔珞,掛著一柄燦燦的金鎖,襯得她嬌貴風度。


    “小妹寶釵。”薛蟠大大咧咧地介紹道,“這位就是解元公。”


    賈璘連忙還禮道:“幸會寶釵姑娘。”


    “小女子見禮璘大爺。”薛寶釵再施一禮,略微垂首說道:“總覺廊下應再有一副副聯才好,解元公可否留句?”


    薛寶釵閱讀廣泛,堪稱才女。賈璘思索片刻,答道:“水溢芙蓉沼,花飛桃李蹊。”


    薛寶釵聽了歡喜:“薛道衡玄卿佳句!”


    薛蟠在一旁聽得茫然,既不能聽懂也插不上話。正好屋裏有丫鬟出來邀請:“賈夫人和兩位姑娘已經到了。”


    知道賈敏和林黛玉、甄玉蓮已經從側門先進去了,薛蟠、薛寶釵對賈璘說聲“請”,三人一起進入堂內。


    轉過一座紫檀雕刻山水屏風,室內彩縵懸垂,幾案上多是金爐、古瓶,另有幾架精巧鋥亮的西洋鍾,上麵滴滴答答地轉動著分針,下麵晃動著鍾擺。


    薛姨媽身穿靛青色織錦襖裙,此時已經和賈敏坐在一處敘談。


    賈璘等人進入堂內,薛姨媽順勢看來。


    薛蟠大聲說道:“母親,璘哥兒來了。”


    賈璘緊走幾步,躬身施禮道:“給姨太太請安。”


    “快坐到近前來。”薛姨媽笑著招唿。


    薛姨媽與王夫人是姐妹,賈敏是王夫人的小姑子,薛蟠、薛寶釵也給賈敏請了安:“給姨奶奶請安。”


    “喊‘姑太太’親近些。”薛姨媽笑著說道。


    賈敏淡然說道:“這就很好。”


    薛姨媽再對兒女說道:“這兩位是你們的妹妹玉哥兒、蓮哥兒,快去見禮。”


    薛蟠見到林黛玉嬌弱如花也就罷了,那邊的甄玉蓮更有豔麗之姿。


    眼見這對如同並蒂蓮的姐妹花,他一時看得發呆。


    薛寶釵連忙暗中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率先施禮道:“兩位妹妹近來可好?”


    薛蟠迴過神來,趕緊唱了個大喏:“兩位妹妹好。”


    林黛玉和甄玉蓮趕緊還禮:“哥哥、姊姊好。”


    薛姨媽讓孩子們都落了座,笑著說道:“孩子們都長大了,我們卻還要操心。”


    賈敏迴複道:“蟠哥兒已經可以獨當一麵,薛姨媽應該寬慰了。”


    看看眼神亂轉、坐立不安的兒子,薛姨媽無奈地搖搖頭:“先夫亡故得早,這個孽子卻隻知道每天玩耍,實在太不成器。”


    要說薛家逐漸衰落,家裏沒有真正的頂梁柱,是很關鍵的因素。


    當下因為女子不便直接拋頭露麵地處置事務,家裏的確需要成年男子,尤其是精明能幹的成年男子持家。


    薛父在薛蟠、薛寶釵年幼的時候就已故去,薛家偌大的家業,僅憑薛姨媽在後宅遙控,肯定是不行的。


    薛蟠即便不是頑劣,畢竟也仍是少年。更何況與他親近的人,無論是親族還是家奴,都想著從他這裏於明暗之中得到好處呢。


    被這些人,尤其是親近的人愚哄欺騙,這對於薛蟠以及薛姨媽來說,是難以避免的事。


    所以薛家目前看似架子仍然很大,但已步入下坡路,是薛姨媽心知肚明,卻又不知道怎麽進行改觀的事實。


    她說著自家的煩惱,賈敏卻因為自小成長於官貴豪門,嫁的夫君也同樣如此。對於商賈家庭的煩惱,她並不太能體會。


    總是知道薛蟠頑劣,但賈敏又怎麽好開口勸說呢?因此薛姨媽說到這些事,她隻是好言安慰罷了。


    薛蟠聽到母親當著外人,尤其是才認識的兩個漂亮表妹罵自己,麵子上覺得很難看。


    “娘母子總是怨我!難道不是我跑前跑後、跑動跑西、跑南跑北嘛!”他皺著眉頭,噘著嘴低聲埋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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