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甄玉蓮、賈璘聽了,隻好使勁忍住暗笑:這呆霸王的言辭聽著簡單直白,卻也很是豐富呢。


    薛寶釵為有這個哥哥也是無奈,正要出言勸止的時候,薛姨媽已經羞惱起來。


    “混賬逆子!我才說你幾句,你就竟敢頂撞我!還有一點廉恥嘛?!”她恨恨地說道。


    脖子立刻一梗,薛蟠的眼睛翻向屋頂。


    見他如此,薛寶釵也羞紅了臉,連忙低聲說道:“兄長,我剛才過來的時候,聽到側院那邊頗為雜亂,你去看看。”


    “哦,應該是姨奶奶送來的禮物,讓那些混賬狗奴才們叫嚷。”薛蟠說著,站起身來。


    向外走了幾步,他才想起禮節。趕緊停住腳步,他迴身對賈敏等人施禮告罪之後,再掃了一眼甄玉蓮,就快步走了出去。


    “哎。”薛姨媽看著他的背影,語氣裏滿是氣惱,“如此子嗣,真是薛家的大不幸。”


    賈敏不便多說,隻好多予安慰:“蟠哥兒總是年幼,再有幾年就好了。”


    薛姨媽隻是歎氣,再看了看賈璘,更覺薛蟠與他相比,真是天上地下之分。


    “也不敢說他才能比得解元公,哪怕是他有璘哥兒說話做事的沉穩,我就要在佛前,每天替他點上三柱高香了。”她這樣說著,自己也笑了。


    見她氣得發笑,薛寶釵正要進而安慰,賈璘已經開口說道:“我倒覺得蟠哥兒天真爛漫,是率性而為的人。”


    薛姨媽更是笑得拿著手帕掩口:“解元公可別再說了,我都替他覺得羞死。”


    薛寶釵卻看著賈璘,嘴裏對母親說道:“娘,且聽璘大爺怎麽說。”


    賈璘淡定地說道:“世人千千萬,自有千千萬種言行。以尋常觀點來看,其中自然賢愚不等,相差極大。”


    “璘公子說得極是。所以自古以來,有將相才子、癡笨凡夫之別。”薛寶釵不禁插話道。


    薛寶釵或許是覺得自家是商人背景,豪富但終究身份低微,或許就是因為讀書後認為出將入相,最起碼也是學富五車,才應該是男子的最高目標,才是女子最為渴求的佳偶。


    點點頭,再搖搖頭,賈璘繼續說道:“揚名天下非止讀書悟道一條路,即便如此,也有天壤之別。比如名將白起、韓信,又哪裏是讀過書的?所謂就是人生在世,各有各的道。”


    聽了他的話,薛姨媽猶豫一下說道:“解元公的意思,是說小兒薛蟠終究是個廢材了。”


    賈璘剛要解釋,薛寶釵笑著說道:“母親理會錯了。璘哥兒的意思是說,我們看我兄長頑劣,但或許有他自己的好處,會在某時某地某事中發揮出來呢。”


    聽著略微寬心,薛姨媽眼巴巴地看著賈璘說道:“總是比不得解元公就是了。”


    薛寶釵笑得忍不住,邊笑邊說道:“母親也真是敢比。璘哥兒堪稱是百年不遇的奇才,是我兄長可以比得的嘛。”


    薛姨媽隻得跟著難為情地苦笑,賈敏勸說道:“璘哥兒說得清楚,我覺得也很有道理。譬如薛家豪富,卻是通過數代人奔走四方得來的。”


    薛姨媽總覺得還是自家身份低,賈敏接著說道:“薛姨媽不必著急。帶蟠哥兒過兩年收收性子,或者也可捐個官來做。”


    時下的大成,因為南北水旱常有、豐災不定,早就有了出銀子捐官的製度。


    薛蟠雖說也在戶部掛了個閑職,總是覺得低微的。


    有道是“有錢好辦事”,薛家自然也可以通過這個——父祖輩也有因此得到的虛名官位,為薛蟠買個官職。


    肯定比不得通過科舉、武功得到的官位,可以獲得更多實權和尊重,但也可以算作薛家的榮耀。


    “或者隻好如此了。”薛姨媽暫且停住了這個話題,轉而道謝,“姑奶奶常來走動就是,何必拿來許多禮物?”


    賈敏看了看賈璘和林黛玉,再笑著說道:“我本來也說不必太客氣,但璘哥兒說是從你家買來許多燕窩,蟠哥兒又不實收銀兩。”


    薛姨媽聽了笑道:“這樣說,我那個逆子倒也做了件對的事。”


    兩人的情緒轉好,薛寶釵隨即衝林黛玉、賈璘、甄玉蓮暗中招手,走出了堂內。


    門邊靜候的雪雁,連忙給林黛玉披上一件鬥篷。


    來到後麵的花園,薛寶釵邊走邊想起來詢問:“璘哥兒為林妹妹買了許多燕窩,是林妹妹需要保養嗎?”


    林黛玉看了看賈璘,再對她說道:“原先身體的確弱些,近來已經大好。璘哥哥見我偶然輕咳,就趕緊買來燕窩,說是可以調理。”


    伶俐精明的薛寶釵,立刻出言讚道:“璘哥哥真是豪氣、仔細的人!”


    “錢財應該為人所用,而不應該受它驅使。”賈璘不在意地說道。


    “總是璘哥哥懂得體諒人就是了。”薛寶釵再說道。


    林黛玉偷眼看看她,再看了一眼賈璘,發出了一聲輕咳。


    “姑娘覺得冷了嗎?”甄玉蓮連忙發問。


    薛寶釵見她著急,想要說什麽卻止住了。


    “小妹還是迴去屋裏吧。”賈璘勸說道。


    “就去我那裏坐一會子。”薛寶釵說著,帶著幾人到了旁邊的一個小院。


    麵積不大的這個院落,種著幾株花樹,一叢翠竹擁著幾塊頑石。一座二層繡樓,矗立在白色的院牆邊。


    進入一層的客廳,幾人落了座。薛寶釵命丫鬟端來炭盆、茶水。


    兩個小女孩先後走來,其中一個年齡大些,名叫鶯兒。另一個還是散發,叫做文杏。


    “鶯兒,你帶著雪雁和文杏在園子裏轉轉,有事我喊你。”薛寶釵說道。


    答應一聲,鶯兒領著兩人出去。


    “鶯兒,這名字也是好聽。”林黛玉稱讚著說道。


    笑了笑,薛寶釵有些得意:“原本叫做‘金鶯’,我嫌俗氣,幹脆就給她去掉了‘金’字。說來也巧,她本姓黃,黃鶯兒豈不更好聽?”


    林黛玉點頭稱是,薛寶釵隨後再說道:“女孩子都要注意保養,妹妹平時服用什麽藥嗎?”


    “的確一向身體欠佳,我原來服用‘人參養榮丸’。後來璘哥哥認為補益過猛,就減少了用量,並添加了白參,再就現在每天早上服用一盞燕窩。”


    林黛玉說罷,感激地看看賈璘。


    “這樣說來,璘哥哥又有妙手了?”薛寶釵驚讚著說道。


    賈璘隻得迴應道:“偶然對症而已。”


    薛寶釵見他謙虛,心裏更有好奇。


    捏著一方粉色的手帕想了想,她歪著頭笑問道:“璘哥哥,我來考一考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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