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府,管紅閨房內。


    為著武服,穿著雪白常服背靠在床榻上的管紅,少了淩冽的英氣,多了江南女子的柔弱。


    “嘶,你說什麽?”


    自從被趙滿倉傷了後,管紅一直在家中養傷,即便有高明醫者出手,不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也得兩個月靜養。


    今夜周俊忽然來稟報,說葉青惹事了,管紅是氣的直接一拳頭捶在了床榻上,牽動傷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靠坐在床上的管紅動了一下身子,讓自己舒服些,不爽道:


    “這個敗類廢物,就不能消停幾天嗎?”


    “剛從謝大儒那撿迴一條命,這才老實多長時間啊,竟然有惹出事端。”


    “迴管捕頭,這林記酒樓的林浮生還在招攬其酒肆飯館行當的東家,看他的樣子是想把這些人全部聚集到一起,共同對付葉青。”


    周俊欠著身如實迴答,表情有些古怪,著實想不明白,為何管紅會對葉青這麽上心。


    管紅頭大不已,滿臉憤怒:“葉青又幹什麽了?”


    “葉青什麽都沒做,就是清和軒和仙味樓的生意太好了,其他酒樓的生意就……但是他們集體打折扣,而且還這麽多家聯手,難保不會出什麽事啊。”


    說起原因周俊也露出苦笑,萬萬沒想到葉青這敗類竟然會因為會做生意而被人針對,著實讓人哭笑不得。


    “……生意太好,清和軒和仙味樓現在生意如何?”


    管紅無語,剛剛積攢的怒火瞬間消散大半,就算再氣葉青,這次他確實什麽都沒做,屬實冤枉。


    同時一抹詫異浮現在心頭:“難不成葉青真的轉性,浪子迴頭了?”


    林浮生這人管紅知道,在她心裏雖算不上什麽好人,但也算圓滑謹慎,這是被葉青逼成什麽樣子了,竟然主動站出來找葉青的麻煩。


    周俊嘴上對葉青不禮貌,但心裏還是帶著恭敬道:


    “日進鬥金不為過了,整個潁川縣的酒樓生意,接近四成都被清和軒和仙味樓搶去,林浮生等人怕是要恨死葉青那敗類,也難怪林浮生會狗急跳牆,聯手抵抗。”


    周俊和蘇文浩那夜跟著任海潮為馬幫善後,同葉青和馬幫結了善緣。


    在任海潮離去時,雖然對葉青心生不滿,但看在共同複仇,同甘共苦,更是為他出謀劃策的情分上,交代了周俊和蘇文浩二人,以後對葉青要多加照拂。


    再加上二人去店裏消費,發現了裏麵不少馬幫老人幫工,頓時就明白了不少事情,對清和軒和仙味樓格外上心。


    豪邁的葉大公子也不遮遮掩掩,大手一揮,二人上門吃飯不要錢,直接就確定了二人心中的猜想,基本把葉青當作任海潮來對待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所以經常去店裏消費的周俊,對清和軒和仙味樓的生意再沒有那麽了解了。


    潁川縣的百姓去葉青的兩家店吃過飯後,嚐到了與眾不同的美味炒菜和堪比鮮釀的清香汾,之後他們再去,就算排隊等不到桌位,也寧願迴家吃粗茶淡飯,不想再去別地消費,改天趕早繼續排隊。


    一個小小的潁川縣能有多少人?酒肆飯館能有多少家?


    葉青僅僅兩家店攬走了三四成的生意,這得多少家酒肆飯館幹不下去?


    不怪林浮生等人會狗急跳牆,畢竟斷人財路如殺人性命。


    周俊不由感慨,葉青這雜碎雖然名聲不咋地,但也確實會做生意。


    而且,這命是真的好,明明已經窮途末路,卻在深入窮巷之時,忽見柳暗花明。


    葉青不僅結識了任海潮,還跟馬幫這潁川縣三教九流頭一號的勢力結交,更是搖身一變成了潁川縣生意最好的酒樓東家。


    真真是祖宗保佑啊,葉家先輩看不下去,保佑葉青再次發家了。


    “你們多盯著林浮生,千萬不要讓他鬧出什麽事來。”


    管紅扶額頭大,這事真是不好處理,現在林浮生還沒鬧出事端,若是去警告,衙門必然會落人口舌。


    目前也隻能派人暫時盯著了,萬一真鬧出什麽事來,衙門還能及時出手解決!


    管紅想到衙門要苦哈哈的幫葉青解決時,收拾麻煩,氣的牙根癢癢,咬牙切齒道:


    “這個敗類,真會給咱們找麻煩,他怎麽不直接去死了!”


    周俊瞧著管紅又是關心,又是叫罵的模樣,心裏的念頭越發古怪,強忍著異樣,神情如常,趕忙抱拳欠身道:


    “是,屬下這就去辦!”


    在周俊踏出管紅閨房後,他再也忍不住,低喃道:“管捕頭這不對勁啊,難不成是被葉公子那俊俏的臉蛋勾了魂?”


    “愛而不得,因愛生恨,所以平日對葉公子諸般不順眼,但是心裏愛極了他?”


    越想越覺得沒錯的周俊,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跑,想要將自己的發現告訴好兄弟蘇文浩。


    隨著事態發酵。


    林浮生等人鬧出來的動靜很快便席卷整個潁川縣,管紅在家修養都知道了,更別說房墨婉。


    “房娘子,要我說那葉青就是活該,你們既然已經和離就沒關係了,他之前怎麽對你我們都知道,你怎的還對他不死心。”


    吳記布莊,一同做工的人看房墨婉心不在焉,便立刻明白怎麽迴事。


    其餘的女工聞言,也七嘴八舌的說到起來,說的房墨婉輕咬紅唇,低下了頭,默默的做這針線活。


    自從葉青的清和軒和仙味樓被以林浮生為主的眾多商家針對的消息傳到布莊內,房墨婉便把憂慮和擔心寫在了臉上。


    她們隻要想到葉青那醃雜人以前是如何對待房墨婉的,就讓人氣的說不出話來。


    偏偏房娘子就認定了葉青,任誰說什麽都沒用。


    “不,青郎現在已經浪子迴頭了,我相信他。”


    房墨婉非常堅定,她從未想過真的離開葉青。


    重重的歎息聲響起,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哎,你啊!”


    其餘女工也都是神情複雜的搖了搖頭。


    而房墨婉越想越是坐不住,起身匆忙離開: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還是不放心。他們那麽多人一起對付青郎,青郎肯定應付不過來。”


    說罷,房墨婉起身就跑。


    之前出言的女工下意識伸手想攔著她,可房墨婉跑的飛速,隻給她留下一道匆忙的背影:


    “哎……算了算了,這房娘子就是個死心眼兒的,葉青也不知道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得了這麽個死心塌地的美嬌娘,偏偏還不知道珍惜!”


    “誰說不是啊,這麽好的娘子,娶迴家不知道珍惜,還修書休妻,那雜碎真是該死。”


    “老婦我兒子要是能娶到房娘子這般好的女子當媳婦,我要是有這麽一個兒媳,我把房娘子供起來,好好養在家裏。”


    “你就做夢吧,你兒子那般醜,怎麽可能會入得了房娘子眼中。”


    “哈哈哈,這話說的沒錯,李大娘,你跟你家郎君長得都不差,怎麽兒子這般醜陋,莫不是你當年外麵有什麽風流韻事?”


    “嘿,你們幾個碎嘴的,真是討打,這玩笑都開到老婦身上了。”


    幾個女工互相笑罵著轉移了話題。


    清和軒櫃台前。


    賀玉滿臉愁容地看著絕美的房墨婉,讚歎公子好命之時,心中更是叫苦不迭,編瞎話道:“房娘子,我們東家真的不在,您就迴去吧。”


    一刻鍾前房墨婉忽然衝進來,說要見葉青,門口的馬幫老叟趕忙攔著,可無論他們如何說,房墨婉就是不走。


    去稟報葉青,公子的態度更是堅決,直接讓他拒絕,說什麽都不見。


    這兩個人,莫不是把這當成樂子了?


    房墨婉十分倔強,堅定中還透著絲絲卑微:“那我就在此等他迴來,他肯定會迴來的。”


    說完,不給賀玉拒絕的機會,房墨婉就轉身走到了清和軒門口,很是懂事的坐在了十幾張等位椅子裏,離門最遠的椅子上,不打擾清和軒的生意。


    一身淺紫棉衣的佳人,在街道商鋪明亮燈籠燭火的照耀下,玲瓏浮凸的身影,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房墨婉薄繭密布的雙手交疊緊握,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心中哀默道:


    “青郎明明不討厭我,不然也不會在月夕節又給了我希望,可現在為什麽不願意見我一麵,我就那麽惹人厭煩嗎?”


    不由她想起葉青那夜對她滿是憎惡嫌棄的話語,房墨婉神色黯然悲戚連連。


    賀玉站在門口,看著房墨婉堅定的姿態,還有臉上我見猶憐的悲戚。


    他想到葉青方才堅定的態度,感受著深秋寒風的沁骨寒,雙手縮在棉袖中,上前走到房墨婉身邊,欠身歎息道:


    “哎,房娘子,您還是離開吧,我們東家是真的不在這。而且,畢竟您與我家東家曾經是夫妻,您也知道現在有人要對付我們東家。”


    “您此時若被有心人盯上,不管對您,還是對我們東家,都不是一件好事,您請迴吧。”


    曾經是夫妻?


    一句話讓房墨婉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她抬眼看了下知道是否真假和離,此時卻裝迷糊的賀玉,黯然傷神道:“他當真一麵都不肯見我嗎?”


    “您怎麽就不信呢,不是東家不見你,是東家真的不在。”


    賀玉心中無比愧疚,但也隻能咬牙說著,擺出了兇狠的模樣,狠著心把房墨婉趕走。


    仙味樓的刁掌櫃看著往日的主母被這樣驅趕,哀歎搖頭,低聲道:“真不知道東家是怎麽想的,這世間還有比房娘子更好的女子麽?”


    不光他不理解,做了把惡人的賀玉同樣無比費解,良心不安的他,看著房墨婉蕭瑟的背影,直接給了自己圓臉一巴掌。


    “我就不理解了,房娘子這麽好的一個女人公子為什麽要拒絕?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當年公子同房娘子大婚,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到眼睛發紅。”


    突然,賀玉想到了管府那日,房墨婉跪在細雨綿綿之中,麵對要殺人的謝卜禸,鏗鏘有力說自己同葉青並未和離,要同甘共苦的一幕,圓潤的臉微微抖動,肥肉搖晃。


    賀玉歎息道:


    “如此有情有義的發妻,不過是一個假的和離書,順水推舟重歸於好便皆大歡喜,公子明明很糾結,卻擺出了狠心模樣,著實讓人費解。”


    葉青何嚐不頭疼!


    之前自認為處理好了房墨婉,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聰慧卻又異常堅定的女人,竟然在和離書上做了手腳。


    也就是說,他們之前並未和離成功,這叫什麽事兒啊。


    自己費盡心力的籌謀這一切,隻是為了還她一個自由身,也讓自己能在這個世界上活的更加安全,這真是一夜迴到解放前!


    葉青在後院越想越煩躁,忽然像發瘋似的狂抓自己的頭發,愣是把自己的腦袋抓成了雞窩:“啊啊啊!天理何在啊!”


    “狗日的老天,你非要搞死我是不是!”


    後院一眾人均被嚇得一激靈,他們東家該不會被逼瘋了吧?


    不過,下一瞬,一群人看向葉青的眼神都幽怨了起來。


    心頭都浮現了一句話:“活該,辜負那麽好的房娘子。”


    張碧巧眨著清澈的眼睛擔憂的看著葉青,心中暗自猜測:


    “難道少爺一直喜歡房娘子,卻因為什麽原因不得不分開,還不能告訴房娘子真相,自己苦苦守著真相獨自承受這一切嗎?”


    頓時,葉青在他心中本就高大的身影,越發宏偉,好似要遮掩天空弦月。


    除了心善人帥,足智多謀之外,又多了一個重情重義。


    賀玉飛奔而來,看著雞窩頭的葉青,眼神語氣帶著淡淡的幽怨,故意道:


    “東家,房娘子說什麽都不肯走,我已經把她趕出去了,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離開。”


    葉青一聽已經離去,本想鬆口氣,可房墨婉悲傷的雙眸浮現在他腦海,揮之不去,讓葉青越發煩躁,一甩袖子憤然坐下,胸膛快速起伏,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隨她吧,愛咋咋地,本公子管不了了!”


    和離書不作數,他們就還是夫妻,難不成還要跟房墨婉在一起?


    他承認房墨婉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人,但自己並非原本的葉青,他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劇情走向。


    心裏這一關,它過不了啊!


    葉青咬牙切齒的看著繁星點綴的夜空,雙手舉起,豎起了兩根中指,心中怒罵道:


    “次奧,你個傻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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