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輪轉夏殷周,時複猶一人。


    秦漢事讒巧,魏晉忘機鈞。


    猜忌相翦滅,爾來迷恩親。


    以愚保其身,不覺身沉淪。


    以智理其國,遂為國之賊。


    苟圖容一身,萬事良可惻。


    可憐萬乘君,聰明受沉惑。


    忠良伏草莽,無因施羽翼。


    這一首詩,單道那三代之時,君臣一心,共舉天下,夏有伯靡,商有伊尹,周有周公,俱為一時名臣。至於秦漢魏晉,定賞爵之製,壞禮義之樂,使大夫百姓不以忠誌為念,隻把利益存心,弄得國家烏煙瘴氣。朝臣不思忠心報效君恩,每日隻在勾心鬥角,尋思謀求高位,積財占地。遇著明君尚可,遇見昏君之時,卻叫奸佞滿朝,忠臣貶退。你隻看那秦時李斯、蒙恬,一生為國,卻被趙高陷害,終至喪命。然若待要隨眾合流保身,卻又覺得屍位素餐,食人俸祿,便不忍見這家國崩壞。是以當此之時,良臣進則喪身,退則自愧,故而多辭官歸隱鄉間,不問世事,待時而動也。


    且說當時褚天劍睡未多時,忽地隱隱有那喊殺之聲。褚天劍驚醒時,早有侍衛來報,說那城中有兵馬紛亂。褚天劍隻道是反賊餘孽作亂,正待勒兵鎮壓,卻有報來,稱那傅程鵬與紅輪上師聯名請車騎將軍去相府議事。褚天劍滿心隻道與城內兵變有關,不敢怠慢,也不及披掛,急急取了裂土劍,帶了親信侍衛,直奔相府而去。


    到了相府門口,那把門軍士檢查了褚天劍身份,便即讓路。那隨行侍衛欲要入內時,卻被相府兵卒攔住了道:“奉相國大人與國師大人令旨,隻令車騎將軍一人入內。閑雜人等,擅進者斬!”


    褚天劍拉下了臉道:“本將軍先前率軍平亂之時,大隊軍馬出入皇宮相府尚不見阻礙。如今怎地連貼身侍衛也不許入內?才不過幾個時辰,相國大人架子好大!”那相府護衛見褚天劍動怒,卻依舊冷著臉道:“屬下隻是執行相國大人命令,其餘一概不知!不便之處,還請將軍配合!”


    那褚天劍哪裏忍耐得住,提起那砂鍋也似鐵拳,便要去打那護衛。周圍護衛見了,一齊圍上,褚天劍侍衛也不甘示弱,拔劍怒目而視。一時雙方劍拔弩張,隻要稍有不慎,便要動手。卻聽得耳邊一個溫厚聲音道:“諸位居士休要動了嗔怒!”


    話音未落,紅影閃動,一人早從內庭直閃到麵前,正是那紅輪上師。褚天劍肚中暗讚:“人稱紅輪上師數十載坐禪,武藝通神。從這隔空傳音,一閃現身來看,內力與輕功的是罕見修為。便是昔日在建業劫了法場那個賊禿,也有不如!”


    那紅輪上師打個稽首道:“褚將軍,非是傅丞相架子大,實乃如今請將軍商議的事體非同小可,乃是關係國家命數的驚天大事。”褚天劍聽了一驚。


    原來他雖受天子姚子劍寵信,卻因出身卑微,素為眾臣輕視,難在朝中立足。況且以他身份,雖則手握重兵,又賜爵拜將,終是外臣藩將,絕無商議國事資格。此刻縱然他兵馬雄壯,執掌洛陽各處關防,身份地位依舊與那丞相國師不可同日而語。


    今日國家危難之際,二人竟來邀請他商議國事,乃是極為抬舉了。褚天劍素知紅輪上師絕不打誑,既然如此說了,則此事必然關乎國家氣運,自己日後竟能躋身決策重臣之列也未可知。當時大喜過望,早把不快置於腦後,留下了眾侍衛,隨紅輪上師入內。


    那傅程鵬雖然身體不快,亦斜臥病榻之上,早在等候。褚天劍見過了禮,便問二人何事。傅程鵬咳嗽兩聲,問道:“城中起了一些紛亂,將軍可已然知道?”褚天劍忙道:“想是哪裏的叛軍餘孽又在作亂,末將已令屬下前去鎮壓,想來無事。”


    褚天劍話音剛落,卻見傅程鵬榻旁帷幕之中竟隱隱透出一絲亮光,竟似是兵器反光。褚天劍大驚,偷眼看向紅輪上師與傅程鵬時,隻見兩人臉上神態平靜,不見波瀾,然而紅輪上師兩手卻始終籠在袈裟之中。褚天劍尚未知何意,卻聽得傅程鵬道:“將軍屬下若是要去鎮壓,卻恐怕必然有事!”褚天劍雙眉一挑,問道:“相國此話怎——”


    話音未落,隻見刀光亂閃,無數刀斧手從旁搶出。同時一股殺氣從身旁湧來,褚天劍隻見紅輪上師把袈裟一翻,雙手各執一隻血紅色鋼輪來。褚天劍大驚失色,急把裂土劍往身前一掃,逼開眾人,趁勢向外便走。卻聽得腦後風響,紅輪上師一個左手輪飛擲而出,直奔褚天劍後心。


    褚天劍急忙翻身一劍封住那輪,以他神力,卻依舊如被蠻牛直撞了一般,登時氣血翻湧,向後翻去。褚天劍一口鮮血噴出,卻情知生死之地,不敢怠慢,借紅輪之力向後翻去,早出相府,突圍往軍營急走。卻喜是褚天劍先有懷疑,略有戒備,紅輪上師一擊不中,以他身份,便恥於再追,才令褚天劍得以逃脫。


    褚天劍尚未到軍營,早聽得四麵兵馬調遣,都說要擒拿叛逆褚天劍。褚天劍不知何事,不敢再去軍營,卻往城門而走。正走之間,卻見那南門上一個白衣公子抱劍斜倚,傲然孤立。褚天劍就月光下看那人麵目,正是前日劫走蔣皇後那人。褚天劍不知此人是敵是友,不敢便即上前,卻又往後退入城內亂軍之中。


    於路撞見愛將庸良,忙問事體緣由。庸良卻稱先前城中兵亂,他急奉命鎮壓時,卻見那奮威將軍葷頓軍馬,手執宰相傅程鵬密令,要剿除反賊褚天劍。大軍聽了驚恐,登時都亂,他卻領著一夥兵馬,衝突到此。褚天劍聽了大驚道:“阿也!中計了!不知傅程鵬卻如何與這葷頓做了一道?今日莫要栽在此處!”


    庸良想葷頓等等既然布下埋伏,東南兩門必然防備嚴密,便與褚天劍會做一處,趁著滿城大亂,混在亂軍中從北而出,又連奔了半日,直到日中,離得洛陽遠了,方才得以歇息,轉投均州大營而去。


    卻原來那褚天劍軍師泰富與葷頓素來交好,見褚天劍兵變趕殺葷頓,雖然憤怒,一時無策。恰得傅程鵬聯絡,要接引城外大軍裏應外合重奪神都,便將計就計,密稱褚天劍吞並揚州軍馬,發兵攻逐禁軍與葷頓所部,有不臣之心。


    褚天劍先前不奉命急攻江夏,反揮軍北上,又在均州屯紮許久不進,傅程鵬早起疑心,隻是當時雲龍兵臨城下,正是用人之際,故而未曾多言。此時聽褚天劍自家的軍師來報,葷頓亦遣使備言褚天劍拒交沈米凡與發兵相攻之事,傅程鵬自然確信無疑。便與泰富定計,要先借褚天劍之手擊退叛軍,再趁其立足未穩剿滅褚天劍。


    泰富又譴人往北覓著了葷頓殘部軍馬,隻等褚天劍與雲龍兩相廝殺,方才秘密南歸。待褚天劍重入洛陽,相府接管了神都指揮後,再令埋伏在城外的葷頓軍馬以相府名義入城。葷頓本是正統官軍,又有相國手令,誰人有異?


    待到入了城中,葷頓所部突然向褚天劍軍馬發動襲擊,後者毫無準備,又有泰富裏應外合,的確難當。同時傅程鵬再以丞相及國師名義召褚天劍往相府議事,借機生擒或格殺。若是褚天劍已除,料來其殘部兵馬於亂軍之中多可收服。卻不料被褚天劍一時戒備,逃脫出去,便製他不得了,隻得通知葷頓加強東南兩麵防守,以備褚天劍向江南地界逃脫。


    且說當時紅輪上師一輪打傷了褚天劍,恥於再擊,袈裟大袖一揮,早迴傅程鵬身邊。傅程鵬慌忙翻身拜道:“社稷危而複安,全仗我師佛威!”紅輪上師用袖子一卷,傅程鵬便覺一股溫和的大力將他攙起,放迴榻上。卻聽紅輪上師嗬嗬一笑,口誦佛號道:“阿彌陀佛!老衲豈念俗事哉?隻因前日破城之時觀荊州軍氣象,知有術道中鬼王北來。又見其兵馬紛亂,誠恐滿城百姓遭殃,這才與丞相一同出手逐之,何功之有!”


    傅程鵬卻道:“然則若非我師,則京城必然落於褚天劍之手。此人心有異誌,更兼手握重兵,戰功赫赫。若變生肘腋,其患恐更在荊州軍之上也!”紅輪上師搖頭微笑,卻道:“反者本無心,因冤難自保。欲生唯一反,從亂吳越間。既已舉城反,何能明無心?造化論因果,本是命數間。”傅程鵬聽了不明其意,請紅輪上師細言時,上師搖首道:“天機不可泄露,日後自然應驗。”


    紅輪上師說罷,微笑而視傅程鵬。傅程鵬將紅輪上師之語念了幾番,他本是聰明絕頂之人,忽然有悟,連忙問道:“莫非上師想說褚天劍本無反心,是吃我等一逼才不得不反?然而若是上師知他清白,又為何不願明言,要助我傷他?”上師笑道:“今日褚天劍被逐出神都,故其命也,他日相國後悔時,亦其緣果。老衲不過順天而行,無功亦無過。”


    傅程鵬大驚,慌忙又要拜倒,口中說道:“上師佛法通神,今天朝社稷存亡之際,萬望明教!”紅輪上師又一揮袖將傅程鵬扶迴床榻之上,笑道:“天數紛紛,豈是人力所能撼動?老衲數十載清淨,隻願弘揚佛法,不願過問國事。之所以出手,不過是一來要因我佛慈悲之心相救百姓,二來欲應了劫數緣果罷了。居士才智絕倫,必能安定社稷。老衲乃佛前一僧而已,何能相教?居士身子不快,還是安心修養為好。”


    紅輪上師說罷,袈裟紅影一晃,竟自飄然而去。傅程鵬臥在榻上,將紅輪上師一番言語翻來覆去品讀,竟不能知其究竟何意。正在思量間,忽聞得異香撲鼻,自簾後轉出一人來,傅程鵬看時:


    身軀嫋娜,體態娉婷。鼻倚瓊瑤,眸含秋水。生成秀發,盡堪盤窩龍髻;天與嬌姿,謾看舞袖吳宮。


    原來正是與傅程鵬有私情的天子寵妃張衫耀。傅程鵬自姚子劍獅王莊外焚書之後,便對姚子劍徹底傾心。再思以前汙亂宮闈之事,悔懼交加,遂不再與張衫耀複有往來。張衫耀不知前因後果,隻道是遷都後宮禁森嚴,又因葷頓被差在外才不得相見。直到此次洛陽被破,張衫耀離宮入相府中密室躲避,傅程鵬雖然不好不納,隻是待之以禮而已。


    傅程鵬見了張衫耀,先行了個臣子之禮,口稱:“張娘娘,皇後可還好麽?”張衫耀本指望與傅程鵬再續前緣,哪知他依舊十分冷淡,不由得平添幾分嬌嗔,啐道:“昔日顛鴛倒鳳之時,怎不口稱娘娘?皇後自在後室安好,我隻恨你如此負心!”傅程鵬見了張衫耀那眉目含嗔的模樣,一時間心頭一蕩,果然想起昔日那溫柔滋味,卻是悚然一驚,拂袖道:“天子不日便將迴駕,娘娘自重。”


    張衫耀聞言大怒,正要開言,忽然聽得窗外有人唱那一首《浣溪沙》道: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那人歌喉婉轉低沉,卻自滿城大亂中清清楚楚傳來。而這詞哀怨傷恨,恰戳中傅程鵬與張衫耀兩人心事,各自悲哀。那張衫耀聽到那“潑茶香”時,卻猛地笑道:“好哇,風流狂劍到了,且讓他評個理兒!”


    正說之間,那歌聲早已飄近,隻聽得窗格一響,麵前便已多了一人。那人麵白唇紅,雙眉入鬢,朗目貝齒。頭帶一頂晉陽巾,上嵌一塊羊脂白玉;身穿一領藕素道袍,腳登一雙雪白絲履。左執一柄湘妃金扇,右按一把翠青長劍。想來若不是富家的花花公子,必是偷香的風流魁首。正是日前劫走皇後那人。


    那公子閃到室內,卻指著傅程鵬嗬嗬笑道:“好你個奸相,差遣本公子四處跑腿,你卻在這裏與美人銷魂!”張衫耀一見此人登時大喜,卻嬌嗔道:“薑公子說哪裏話來,這窮酸好不負心!如今位極人臣,哪裏還把人家放在心上,又何來銷魂呢!”


    原來這公子不是別人,正是江陵風流狂劍薑玉函。他本是上界天閑星降世,相貌俊朗,能劍能歌,更兼千杯不醉,平生號稱“色酒劍”三癡,乃是江陵有名的風流人物。


    昔日眾人點評江南人物,作一首童謠道:“大江之北龍山南,江陵十絕誰敵堪:詩賦文章白玉簫,金鵬策論動天關。千鬥踏浪歌百首,風流狂劍薑玉函。文武雙壁留戀處,浩瀚煙江醉迷船。曲可銷魂色迷人,蜂蝶衫耀舞金傘。”說得正是傅程鵬、薑玉函、張衫耀三人。


    當年張衫耀乃是醉迷舟上鼎鼎有名的花魁,以一首銷魂落魄曲與蜂蝶金傘舞名動天下。縱然是腰纏萬貫的富豪、權傾一方的大官,要一見張衫耀也是千難萬難。而傅程鵬和薑玉函都是相貌英俊的翩翩公子,合稱文武雙壁,分別以詩賦、文章、策論、玉簫,及豪飲、水性、歌喉、劍法與張衫耀的舞曲並稱江陵十絕,卻是素與她熟識。當時三人在醉迷舟上,或者由傅程鵬填詞,薑玉函狂歌,張衫耀伴舞,或者由張衫耀撫曲,傅程鵬按蕭,薑玉函舞劍,說不盡的綺靡風光。


    薑玉函因荊州軍北伐洛陽,恐傅、張二人有失,故孤身北上來援。於路聽聞漢水泥鰍張龍借自己名號作亂,故將其除去梟首示眾。卻恰好遇著了何君威,與其一同飲酒相談,竟大為投機,相見恨晚。後知何君威是虛子臣府中人,亦感虛子臣備厚禮誠心相邀之德,卻想道:“我若助程鵬破了荊州,那徐大官人與何老兄必然無幸。如此是全了咱們江陵十絕的交情,卻負了何兄與徐大官人的厚意。”


    薑玉函心思不定,不知是助楚軍好,還是助官軍好。隻是一路遊山玩水,迤邐北上。待到洛陽附近,卻放不下舊情,心中想道:“洛陽城高池深,楚軍必難攻下,何必要我出手?我去城中與傅張二人敘話,隻論往事,不談軍務,豈不正是兩全之策?”


    當下心念已定,便繞過楚軍,自城北入了洛陽。聽得傅程鵬操勞成疾,故先往其府中慰問。恰逢楚軍破城,薑玉函便助傅程鵬藏入密室逃過搜捕,有幾撥楚軍離得近了,薑玉函恐其發現破綻,便都引到遠處殺卻。又往皇宮去接了張衫耀一同往傅程鵬處躲避,他武藝高超,自然來去無礙。


    而後傅程鵬與泰富定計,要借雲龍出城之際奪迴洛陽,卻又恐亂軍之中傷了蔣皇後,便請薑玉函去趁雲龍與褚天劍交戰之時奪來。傅程鵬卻擔心褚天劍知覺,問及薑玉函來曆,起了疑心,便將皇後藏於密室之中,由張衫耀相陪。此夜傅程鵬謀誅褚天劍,雖然請了紅輪上師相助,然恐他出家人慈悲為懷不肯便下殺手。想褚天劍武藝高超、手握重兵,若是被他逃走則必然後患無窮,便再請薑玉函去南門等候褚天劍,將其截殺。誰知薑玉函傲視天下,竟然穿著一襲白衣抱劍倚門,卻把褚天劍嚇走了。


    當時薑玉函無功而返,心中雖然慚愧,臉上卻不以為意,隻對傅程鵬道:“你這窮酸這番可算錯了,我抱劍站了幾個時辰,可沒見著半個褚天劍。”傅程鵬一聽,早知薑玉函必然是大張旗鼓嚇走了褚天劍,又好氣又好笑,卻終究是央人辦事不便發作,便道:“雖然走了褚天劍,然而前日萬軍之中劫救皇後,依舊是天大的功勞。”


    薑玉函笑道:“甚麽功勞苦勞,不過是想看看那皇後貴為六宮之主,姿色比咱們這位如何罷了。”張衫耀便咯咯笑道:“那卻是誰更勝一籌?”薑玉函假作正色,調笑道:“皇後娘娘天姿國色,然而比之咱們花魁嘛,可還差著一點兒。”張衫耀啐道:“呸!甚麽花魁?也不叫聲娘娘?”


    兩人嬉笑了幾句,又不免動手動腳。卻聽傅程鵬正色道:“這是天子皇妃,薑兄不得無禮。”薑玉函聞言一驚,旋即笑道:“傅兄,天下唯佳人與美酒不可辜負。你素來風流,卻從哪兒學了這一套道學先生的迂腐來?我看張妃罵得正是!”傅程鵬尚未開言,那張衫耀早嗔道:“你看這負心漢,如今封侯拜相,早把舊人都忘個幹淨啦!你看我來時這窮酸不見絲毫笑意,還在那兒眉頭緊蹙,倒好像見著瘟神一般哩!”


    傅程鵬恰待分辨,卻忽然想到紅輪上師言語,便對兩人說了,道:“依著上師意思,莫非褚天劍本無反心,另有隱情麽?”薑玉函笑道:“那泰富、葷頓所言相符,褚天劍揮軍攻逐禁軍與葷頓所部之事又是多人所見,豈有別哉?我看你是被那老和尚唬啦!啊喲!你不近女色這一套,不會也是跟那老和尚學來的吧?”傅程鵬得薑玉函一說,心中寬慰,卻依舊隱隱不安,便對薑玉函道:“薑兄此次居功甚偉,不如留在京中,待陛下迴駕之時由傅某保奏,必然封候拜將。”


    薑玉函擺手笑道:“傅老兄,我的性格你是最了解不過了。生來放蕩不羈,是個閑雲散鶴的命兒。要我封候拜將,天天對著那皇帝三拜九叩,我卻是幹不來的。饒了我罷!”傅程鵬正色道:“褚天劍之事尚有可疑,我心不安,恐有他變,危害社稷。薑兄就算不願為官,也請在此盤桓一月,等陛下迴京、局勢已定了再走。”


    傅程鵬說罷,豈料薑玉函反把眉毛一豎,說道:“傅老兄,你以前在江陵何等瀟灑快活?你看你如今抱病在身,還思前想後。我自來到洛陽,便未曾見你一笑。待要與張妃給你講兩個笑話解悶時,你也繞來繞去隻是社稷江山之事。要我說,何必為了他姚家的社稷每日間憂心忡忡?”傅程鵬答道:“當今天子英明神武,比前朝不同。我受他重恩相托,豈能不盡心盡力?”


    薑玉函卻又搖頭道:“傅老兄,我勸你一句。朝廷昏暗已久,其弊非一世之功。如今天下將崩,亦非一人之力可以挽迴。倒不如借此機會急流勇退,就與我和張妃一同歸隱,豈不瀟灑快活?”


    傅程鵬隻是不從,歎道:“薑兄,君王厚恩,豈容相負?待我二人攜手,一同平複天下,報了陛下厚恩,就辭官歸隱,再一同逍遙如何?”薑玉函聽了,變色道:“人各有誌,豈能強求?諸葛孔明何等大才,亦是星隕五丈原,哪裏有平定天下,再退耕南陽的道理?你既不願退,又何必拉著我一起?道不同不相與為謀,你與張妃好自珍重,就此別過!”


    言畢身影一晃,早飄然而去了,卻聽得他歌聲漸漸遠去道:“斷送一生惟有,破除萬事無過。花開如綺鳥能歌,不飲旁人笑我。憤恨憑他驅遣,憂愁賴爾消磨。杯行到手莫辭多,一覺醉鄉高臥。”


    且說那城頭葷頓聽聞走了褚天劍,心下正在憂慮,卻聽得洛陽城南喊聲大震,無數火把齊明。葷頓大驚,急上城頭看時,卻見遠處洛水之上火光點點,顯有一支軍馬順流開來。而荊州兵馬寨中亦有無數火把,並做幾條火龍,向西迎上。兩條火光攪成一團,顯在交戰。


    那江上軍馬顯然極盛,不多時便將荊州寨中的火龍吃盡。然而江上軍馬亦不乘勝追擊,隻停在當地。葷頓不知何意,不敢懈怠,隻在城頭觀看。那兵馬紛攘了多時,卻早有一抹晨光從東而出,照在兩軍之上。


    葷頓就著這初升的日光看清了那洛水上軍馬旗號時,大喜過望,竟忽地一陣長笑,連連拍手跺腳,把那一眾兵將都唬得不輕。葷頓急唿親兵道:“快快去報知相國大人、國師大人:大將軍兵馬到了!”


    不是黃家道這一支軍馬開來,有分教:洛陽城邊,頃刻兵馬退盡,中嶽山上,竟然自投羅網。畢竟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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