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不動刀兵惹事端,


    一信憂患起波瀾。


    三軍人眾成驚駭,


    將帥離心必互殘。


    且說當時那會稽郡侯褚天劍率軍勤王,匯合了葷頓大都軍馬與神都禁軍兵馬,卻待反攻洛陽,不料接得雲龍譴人寫來一封書信,略雲:


    “大楚神武大將軍、荊州兵馬大元帥雲龍致天朝皇帝及奮威葷將軍以下:


    運數輪迴,皇權更迭,上不治則民不順,此乃天道也。天朝既享國祚,數百年矣。上失其道,下失其方。奸臣用政,昏亂不堪。又數用兵,動亂天下。苛捐雜稅,不減反多。當是時,民生凋敝不堪,百姓流離失所,盜賊四方而起,饑民易子而食。


    故大楚天王受天命,順民意,撥亂反正,解民之倒懸,以不負萬民矯首以待之意。以是故,神武大將軍揮軍北伐。仰賴天運庇佑,無戰不勝,無攻不下,無敵不取,無城不克,雖有驚恐,破軍無礙。


    乃直抵洛陽城下,出奇計,顯神威,遂破洛陽、下宮室。大軍略城之際,所獲頗多,有天子皇後蔣氏者,亦為大軍俘虜。竟仍有不識天命,違抗民意之輩,不急棄暗投明,獻軍納降,竟自負隅頑抗,以求抗逆天怒,著實可憐哉!然神武大將軍審視之,屢翻交戰,驚擾百姓,傷亡甚多,非天王愛民之意。


    故大將軍願先止兵戈,修民生,以福澤萬民。故請立盟,以洛陽為界,西南則屬大楚,東北則歸天朝。大楚不更發兵追擊皇帝,奮威將軍亦勿引軍攻打洛陽,各自相安。大楚願交還皇後蔣氏,亦望皇帝能交還大將軍夫人沈氏,以示誠意。生民塗炭之際,唯願皇帝及葷將軍詳查其便。”


    當時那褚天劍看了這信,勃然大怒道:“這廝這等無禮!我每休要睬他,隻即刻興起大兵,去光複神都便是!”


    那陸焱卻道:“不然,消兵止戈,修養民生,正乃聖人之意。豈有不行仁政,反用刀兵之理?況且我等交戰,亦無必勝把握,難得反軍自願休戰。豈可置萬軍生死於不顧,舍長治久安之道,而棄此良機哉?”


    褚天劍卻怎肯這般交出了沈米凡,怒道:“這封書信這等無禮,豈能同意!”瞥眼見一旁鄒森在那低頭不語,便道:“鄒先生有何高見?”


    鄒森沉吟道:“陸兄所言息戰止戈之事,雖然不錯。然而褚將軍所說,亦有道理。若是這等輕易同意,卻是顯得我等怕了這夥反賊一般。”


    褚天劍大喜,說道:“鄒先生所言,正有道理!”


    那鄒森卻道:“然而如今卻非昔比,皇後落於敵手,我等若是貿然攻打,賊人必然狗急跳牆。若是驚擾皇後鳳體,這等罪責卻是難當。不若先交換了皇後,再另覓攻打之方。”


    褚天劍大怒,正要開口,卻聽朱恆吉道:“兩位先生所言,不無道理。然而神都非比其他城池,乃是國家首都。若是以國都為界劃分停戰,令我天朝顏麵何存?”


    李昌道也道:“不錯,況且神都糧草集聚,高城深溝。若是現今放棄,等那夥賊人立穩了腳跟,日後若要奪迴,不知要損折多少人馬?”


    褚天劍聽得大喜,連連點頭,卻聽朱恆吉說道:“不過如今陛下昏厥不醒,龍體豈能顛簸於戰陣兇亂之中?若是叛軍肯將神都交還天朝,一時暫息幹戈卻也並非壞事。況且,這個叛軍頭目妻子沈氏究竟是何人?若能用此區區一白衣女子換得陛下龍體、皇後鳳體安全,卻是最好。”


    那葷頓自褚天劍於建業奪去了沈米凡後,與褚天劍素來不睦,原本一聲不作,忽地冷笑道:“這沈米凡麽,先前在大都與江南之地,末將都有數麵之緣了。這乃是濤鐵甥女,符剩文義女,卻不知為何遲遲未被官軍所獲上繳。褚將軍,是不是啊?”


    褚天劍自以為身居車騎將軍,封侯爵,乃是六人地位至尊,卻見那書信乃是寫與姚子劍並葷頓的,而自家竟被以“以下”兩字一筆帶過,早有不滿,此時聽得葷頓這等說話,登時勃然大怒道:“你什麽意思!”


    葷頓卻仍是陰陽怪氣地說道:“沒甚麽意思啊,末將不過迴答李統領的話罷了!”鄒森見兩人神色有異,早猜出了三分,便道:“這沈氏畢竟在何人軍中?”褚天劍哼哼了一聲,別過頭去。李昌道怒道:“褚將軍,這沈氏可是在你手中!”褚天劍又哼哼了一聲,才道:“這沈米凡在我軍中又怎地?不在又怎地?”


    原來沈米凡擔心雲龍安危,執意要隨軍而來,欲於危難之時設法解救。褚天劍雖然吃醋,然而愛極了沈米凡,故而果然將她隨軍帶來。此刻聽得葷頓叫破機關,又被李昌道追問,隻是哼哼不答。


    李昌道勃然大怒,就要搶上廝拚,卻被朱恆吉攔住道:“褚將軍可是有何難言之隱?”陸焱踏上一步,逼視道:“如今山河破碎,好容易有個消戰止戈良機,你這廝身為朝廷命官,不思為國分憂,怎地這等推阻!”鄒森亦道:“不論這沈氏是將軍何人,又豈可與皇後鳳體相提並論!褚將軍休要不識好歹!”


    褚天劍勃然大怒道:“爾等眾人,待要怎地!”葷頓素來不服天劍,見了雲龍書信中儼然將自己作為官軍的全軍指揮,看著褚天劍吃癟,暗暗得意,有心幫助雲龍。便上前道:“鄒先生說的明白,皇後鳳體,豈可與尋常女子相提並論?請車騎將軍交出沈米凡,立即遣使交換!”


    褚天劍大怒道:“此處何時輪到你來指揮了?”


    葷頓笑道:“這書信乃是寫給陛下與本將軍的,如今陛下龍體困倦,難以理事,自然是本將軍擔起大責。”葷頓見此言一出,其餘眾人忽地色變,忙又道:“況且若論才智,有鄒陸兩位博學大人,若論親疏,有朱李兩位禁軍統領。他四位都顧全大局,與我意見相同,你區區一個藩臣,又來插甚麽嘴!”


    那四人被他言語擠兌住了,也不便反駁,都唯唯稱是。葷頓又踏上一步,戟指罵道:“我看你就是為了一己私欲,將皇後鳳體、天朝社稷都置於不顧!況且神都城中所陷,不知多少勳貴,任著你來,豈不都要命喪敵手!你這廝,正不知包藏著怎樣禍心!”


    原來雲龍哨探,早知葷頓引軍來此。他昔日在建業突圍送信之時曾與葷頓交過手,知道此人十分厲害,百餘合之內都難以拿下。更兼敵軍軍馬方至,士氣正足。反觀荊州兵馬,攻入洛陽後已現驕兵之態,若是當真廝殺,隻恐勝負難定。而後又聽人報,探得會稽侯褚天劍旗號亦現於城外官軍之中,而更有大軍分作三起自後而來——卻正是泰富領軍前來。雲龍先前早知褚天劍屯軍在後,本有計策迎敵,然此刻方克洛陽,葷頓、褚天劍兩軍齊至,料來難敵,若是再被黃家道引軍三麵夾攻,定然不保。


    雲龍正欲寫書議和,恰逢虛子臣譴論客方冷來此,聽聞雲龍攻破洛陽,急急前來相見。方冷聽罷雲龍之言,卻嗬嗬笑道:“葷頓與褚天劍素來不睦,待我寫一封書信送去,管教此二人自相殘殺,大將軍不須費一兵一卒便可穩坐洛陽。”


    方冷知褚天劍雖然忠勇,然而性情耿直急躁,沈米凡之事又是心頭一忌,而葷頓雖然精明許多,卻是好大喜功,狡詐弑殺,故而特意作書力捧葷頓以激怒褚天劍,更再提沈米凡之事,要引動他兩人火拚。褚天劍雖然一心為國,心思卻頗為單純,當時果然中計,勃然大怒。欲要搶上去與葷頓廝拚,卻見朱李二將怒目而視,環視四周,也多是禁軍衛士,咬碎一口鋼牙,氣憤憤迴頭便走,迴歸自家營帳去了。


    那裏葷頓卻自然令人準備了書信,往洛陽城中送去,約定止戈,明日交換俘虜。更譴了一員心腹愛將,帶了親兵二十人,往褚天劍軍中討人。


    不是這夥人去褚天劍軍中討要沈米凡,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畢竟褚天劍如何處置,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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