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就蘇菲的價值觀來看,桑如夏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蘇菲是頂尖的舞者,身上擁有與生俱來的光芒,相較之下,桑如夏太平淡,太平庸,太軟弱。


    但,蘇菲永遠不會是桑如夏。他愛上的那個桑如夏。


    「……嗚嗚嗚,小路,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提離婚的,我、我喜歡你!」


    這段瘋狂的自助旅程上,忍耐這麽多,經曆這麽多,她要的,無非是當麵親口對他說明心意。


    路清震撼,有那麽一瞬間,幾乎忘了唿吸,忘了心跳,忘了所有的所有。


    「我不喜歡周容劭,不喜歡我哥,我喜歡的人是你。」


    哭得淚水鼻水糊在一塊兒,實在稱不上美麗的小臉,從他胸前抬起,她哇哇的解釋著,像個迷了路的孩子,解圍後拚命訴說路上遭遇了什麽。


    她確實遭遇了很多,最多的是,小路不在她身邊,她跌跌撞撞,懵懂尋覓,試著改變,學習獨立,卻把自己的生活與人生弄得一團亂。


    「如夏……」


    「你聽我說,我會提離婚,是因為我覺得你不在乎我,我以為你不喜歡我,可是我很貪心,我希望你能像周容劭那樣對我,想要你像周容劭一樣懂我,陪我一起聊那些你覺得無聊的話題,我想要你認同我的夢想,當我說那些天方夜譚的幻想時,你會附和我,讚同我,我知道我很貪心,可是我……」


    一連串糊透的嗚咽,全被一個吻堵住。


    路清捧高她的臉頰,俊顏打偏,給了她一個深入肺腑的長吻。


    他吻得那麽認真,那麽深入,像一團風暴,將她吸卷而入,縱然她不熟練,卻也憑著本能探舌迴應。


    踏上這段旅程之前,她與自己約定好,見著他的麵,便不再有所保留。


    就算會被恥笑,就算會困窘得很想死,就算……他不要她了,她也要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最真的自己,全攤在他麵前。


    「我同意你繼續對我貪心。」這一吻結束時,他嗓音嘶啞的說道。


    「嗚嗚嗚……小路……」她哭得快不能唿吸。


    路清又愛又憐,低下頭不停的親吻她,直到她的情緒漸緩,才拉起袖子幫她擦拭滿臉的狼狽。


    「你都沒有話對我說嗎?」她仰著臉凝瞅他,偶爾吸一下鼻頭,模樣有點傻,有點呆,卻很美。


    如今對他來說,全世界的風景都美不過眼前這一幕,收藏的骨董鍾表,比不上這個女人珍貴。


    「你一個人來?」路清開始發問。


    「啊?」她腦筋打結。


    「有誰知道你來找我?」他的麵色轉為凝重。


    「你的秘書……」弱弱的。


    靠著秘書室協助路清訂定的飛機票與飯店等記錄,她跟著他的訂票軌跡走,當然,還動用了路父這層關係,好不容易才問出他人在此處。


    「你的家人呢?杜彥希呢?」


    「我是成熟的大人,我想去哪裏,還需要向他們報備嗎?」她力求表現的說。


    「你是大人,但你不成熟,你的外文能力不好,應該找個人陪你。」他眼中的溫度瞬間驟降好幾度。


    啊,小路還是一樣,理智永遠淩駕於激情之上。


    「對不起嘛……」她心虛認罪。「但是,我已經開始獨立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


    「離婚後,我就離開我哥的公司,自己接案子。」她睜大眼,強調。


    「嗯?」他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先前跟「瑞華」合作的案子也上市了,而且很成功。」想起渾身耀眼光芒的蘇菲,她急於證明自己。


    「我知道。」他揚唇,腦中閃過旅行箱裏,陪他飛越太平洋的巧克力糖果盒。


    「你知道?真的?」她不可思議的拉長音。


    「當然是真的。」他從不說謊。「畫得很好。」


    「你喜歡?」她殷切的眨著眼,眸心亮起星芒。


    他笑了,胸中有個死結,應聲而解。她是真的在乎他,真的喜歡他,否則不會這麽在意他的反應。


    「我喜歡,很喜歡。」說著,他在她唇瓣印下一吻。


    她啊了一聲,雙頰泛紅,圈在他腰後的小手絞成一串白嫩麻花卷。


    「然後呢?」


    「然後啊……」


    話未竟,一聲不耐煩的長按喇叭,逼他們退迴現實世界。


    路清擅自把車停在路中央,阻塞車道,成了路霸,一輛載滿農作物的運輸車停在後方,司機從車窗探出頭,罵了一長串羅馬尼亞語。


    「他說什麽?」桑如夏尷尬的問。


    「管他的。」路清牽起她的手往吉普車走。


    桑如夏小嘴微張,呆掉。


    這……這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路清?


    盡管隻是當了幾個月的「無愛夫妻」,但兩人同睡一張床,分享最私密的空間,她很清楚自己嫁了一個教養良好的紳士。


    特別是在外人麵前,路清從不口出惡言,更不可能說或做出任何失禮的言行。


    眼前這個態度傲慢,語氣敷衍的男人,與她記憶中的紳士形象相去甚遠啊!


    桑如夏呆呆的被塞進副座,看著路清坐上駕駛座,油門一踩,來個甩尾大迴轉,接著往迴走。


    「小路,你在生氣嗎?」她咬著唇,好委屈。


    「嗯。」他炯炯的直視前方。


    「氣我提離婚?還是氣我太笨,沒發現你對我的感情?還是……」


    吉普車突然偏離泥巴路,方向打斜四十五度角往外衝,卻還是保持一直線,直直往前。


    桑如夏嚇到,抓緊了安全帶,小臉發白。啊啊啊,小路真的氣炸了,她沒看過他開車這麽瘋狂啊!


    猛然一個緊急刹車,吉普車停在花田正中央,路清熄火下車,繞到副座這方,將她拉下車,重重甩上車門。


    桑如夏還沒迴過神,她已經被壓在車門上,他俯身而下,扣緊她的後腦,唇舌席卷而來,奪走她的心魂。


    舌與舌勾扯著,糾纏著,他傾盡一切渴望,付諸於這一吻。


    她在他強壯的臂彎中,癱軟、融化。在他強烈的吸吮中,顫抖、喘息。這是一場甜蜜風暴。


    路清是愛她的,無庸置疑。這一路上,反複啃蝕信心的疑惑,被他的吻、他的擁抱,徹底消除。


    她認識的人之中,再也沒人比他更冷靜理智,他會失控,代表他真的在乎她。


    這個認知,令桑如夏瞬間放鬆下來,長途旅行所累積的疲憊與焦慮,亦在此刻傾巢而出。


    慢慢地,她在他的臂彎中發軟、失去平衡,眼前驀然一黑,意識被吞沒。


    嗚嗚嗚,有哪個傻瓜,會在這麽浪漫的時刻暈倒?


    該不會,當她醒來時,一切都成了白日夢?抑或,根本是她昏迷時產生的幻覺?可惡可惡,她要把眼睛睜得大大的,把小路的臉死死盯著,隻有這樣才能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好難哪!她看不見路清,也看不見前方的路,她在黑暗中一直跑,一直跑,拚命大喊。


    「我在這裏。」黑暗中,有道低沉的磁嗓迴應她。


    是路清。她認出那人的聲音,於是恐懼被吹散了,她躺下來,翻了個身,隨手抱住一樣柔軟溫熱的物體。


    那是路清,她正抱著他。無論是夢,還是真實,她都確定自己擁抱的人是路清。


    這一次抱緊了,就不放手。


    隻願時間,停在分針與時針重迭,戀人得以相擁的這一刻,永遠,永遠……


    滴答,滴答,秒針走動的聲響,穿透耳膜。


    桑如夏被時間的腳步聲催醒,而且是一秒驚醒,隨即翻身坐起。


    「我的皮包!」她用著發音不甚標準的羅馬尼亞語大叫。


    下一秒,她噤聲,呆呆的看著靠在床邊,一手撐額的路清。


    他身後是一扇半圓拱窗,薄暮透入,灑了滿床,將他困在柔軟的陳舊色調中。


    她順著他臉上的光線明暗,細細端詳。俊朗的眉眼,濃黑睫毛,高挺的鼻梁骨,弧度漂亮的薄唇,他的五官根本挑不出瑕疵呀。


    這樣的情景並不陌生,多少次在夜裏醒來,她曾靠在他的枕邊,這般端詳打量,可卻沒有一次像此刻,她的心暖暖的,酸酸的,想哭又想笑。


    路清累了吧?他的眼圈好黑,發短了,臉瘦了,人看上去憔悴了。


    是因為她的緣故嗎?是這樣嗎?桑如夏好不舍,好心疼。


    而後,她微楞,恍然大悟。


    原來,這便是牽掛一個人的滋味……過去的她,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隻以自己的感受為優先考量,從未為他人設想,根本是個幼稚的自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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