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挖了快兩個禮拜,隻挖出一堆廢土。」站在教授身邊的艾倫率先發難。


    「有點耐心好嗎?想挖出一個墓室,可沒有那麽簡單,況且,這個墓室並不在任何有記載的曆史裏。」交涉的中間人不停安撫著雙方。


    「去他馬的狗屎蛋,會不會是地主早就來挖過?」禿頭男子用詞粗魯,不時夾雜幾句髒話。


    「不可能,我確認過了,這塊地幾年前賣掉之後,就一直荒廢著。」艾倫說。


    「所以你是在懷疑我跟喬說謊嗎?」禿頭男子往腳邊吐了口口水,不耐煩地瞪著艾倫。


    「別吵了。」路清冷聲製止。


    禿頭男子瞥了一眼,隨即收起拳頭,不屑的別開臉。他是盜墓賊,眼中唯利是圖,早在加入這群由學者與商人集結的團隊時,便把出資老板是誰搞得一清二楚,他可不會蠢到跟錢過不去。


    從一開始,這個年輕又富有的鍾表商,揚言會給他和喬一筆豐厚的傭金,也爽快地支付了一部分的款項,因此當他開口時,自己隻有乖乖閉嘴的份。


    「喬在哪裏?」路清環顧四周。


    「他去鎮上買東西。」禿頭男子答道。


    正說著,一輛小貨卡沿著泥土路駛來,轉進了方圓幾裏內不見房舍的田野。


    小貨卡打橫停住,一名留著落腮胡的高壯男子跨下駕駛座,手裏拎著一打啤酒,嘴裏吹著口哨。


    「喬,你死去哪裏了?!」負責協調交涉的哈克,用羅馬尼亞語大吼。


    「嘿,放輕鬆,我隻是去鎮上吃份象樣的早餐,順便幫大家帶了幾打啤酒。」喬嘻嘻哈哈的,一點也不在乎現場氣氛僵硬。


    「搞清楚狀況,現在是吃早餐喝啤酒的好時機嗎?」哈克不爽開炮。


    「我隻是離開一小時,有必要對我發火嗎?」喬被吼得也不爽了。


    路清冷冷地插話:「你已經離開了一個小時又二十分鍾。」


    喬楞了一下,麵色悻然。差點忘了,這次的出資老板是個要求準時的瘋子,在他麵前提時間什麽的,實在太不智了。


    「我可以解釋。」喬對著路清說道,語氣溫和得連同伴禿頭佬都翻了白眼。


    「好,開始解釋吧。」路清十分嚴肅的聽著。


    「我本來可以在一小時之內趕迴來的,但是我順路載了一個女人……」


    「你去找女人?」哈克眼露鄙夷的炮轟。


    「不是!那個女人迷路了,我看她可憐,順路載她一程。」喬惱怒的迴吼。操,誰說盜墓賊就一定是壞人?盜墓隻是職業,他還是很有同情心的。


    「你有證據可以證明嗎?」路清最無法忍受的,便是下屬公然撒謊。盡管這一次與對方隻是合作關係,但同樣是主雇關係,他不會降低要求標準。


    喬楞住,罵了句髒話,落腮胡下的臉漲紅,但他突然想及什麽似的,用空著的那一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


    「這個,是那個女人在車上畫的,她說要當搭便車的謝禮。」喬遞了過去。


    路清接過,攤開那張折了兩折的筆記紙,眸光一觸及紙上的大肥貓,他當場狠狠一楞。


    不會錯的,那是貓嚼爺——桑如夏筆下那隻好吃懶做的大橘貓。


    你根本不了解如夏。


    杜彥希那句話,在他心底紮下了一根毒針。為了將針拔除,他開始了解關於桑如夏的一切。


    她的工作,她的漫畫,她的網站,所有她熱愛的一切,他一點一滴去理解。


    慢慢地,追她每周固定po的漫稿已成習慣。不熟悉什麽文創,什麽q版插畫的他,開始花時間了解。


    他在那些懶惰貓咪的人生哲學中,看見她的影子,每一隻貓都成了她。


    原本不懂漫稿笑點的他,開始對著電腦蛋幕微笑,開始購買那些對他來說,根本派不上用場的文具。


    沒有人能再嗆他不了解桑如夏。


    但,也已經沒有人會再跑來對他說這些,因為沒那個必要,他跟她,已分屬不同世界。


    「我保證,這是那個女人畫的,我根本不會畫這些。」見路清不吭聲,喬緊張了,開始解釋。


    路清的臉從紙上抬起,表情嚴峻得駭人。「你在哪裏遇見這個女人?」


    「就在鎮上往這邊的公路。」喬楞了下才迴答。


    「給我車鑰匙。」路清轉身對艾倫說。


    「你想做什麽?」


    「該死的,艾倫,我要你把車鑰匙給我!」路清低吼。


    這一聲吼叫,著實將眾人的魂全吼飛。誰也不敢置信,那個總是一派斯文冷靜,說起話來有條不紊的男人,竟然像個暴躁的瘋子在吼叫。


    當艾倫迴過神時,已將車鑰匙交出去。


    路清上了車,發動引擎,大繞圈掉頭,甩車尾,油門狠踩,租來的吉普車像噴射機一般的飛衝出去。


    所有人狀況外,瞪大眼,發傻。


    吉普車順著泥巴路一路往前開,窗外的樹影唿嘯而過。


    路清偶爾分神瞄一眼副座,桑如夏親筆畫下的插圖,就擱在那兒,離他不到一公尺,而他卻不知道此刻她身在何處。


    他甚至不曉得,這是怎麽迴事!杜彥希在搞什麽?為什麽會把她帶來這裏?難不成他們來羅馬尼亞旅行?


    ……蜜月旅行?路清的胸口如遭重擊,悶痛不已。


    無論如何,她落單了,居然還隨便搭男人的便車,她有沒有考量過安全問題?那個喬可是個盜墓賊!萬一不是喬,而是搭上人口販子的車呢?


    踩在油門上的腳,當下又加重。路清在疾速行駛中,仔細查看道路兩側。


    一個轉彎處,吉普車與對街行走的一道人影擦身而過。


    吉普車一記不要命的急刹,停在街道上。


    路清降下車窗,看著後視鏡中的背影,心跳在這一刻暫停。


    不等大腦下達指令,他的身體已先有了動作,拉開車門,出了駕駛座,他往迴追。


    「桑如夏!」他大叫,語氣又怒又急。


    那道狼狽的人影一震,隨即轉過身,一張流滿恐懼淚水的小臉,正對著他。


    是她,真的是她!


    胸中的心跳,鼓噪如雷鳴,淹沒耳邊的雜音,路清瞪視著那張一邊吸鼻子,一邊哭慘了的臉蛋,隻有一個想法……


    他跨大步伐,上前將她拉進懷裏。「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桑如夏呆掉,伸出手將他緊緊迴擁,哽咽大哭:「小路……」


    不放手,怎樣也不放手。


    此時此刻,誰也不能逼他放手!


    【第九章】


    滴答,滴答。秒針動了,分針往前推進一格,緊接著是時針……


    路清將懷中顫抖哭泣的人兒抱緊,再抱緊,緊得不能再緊。


    他是一座鍾,她是他身上最細微精密的零件,少了她,他的時間停擺,不再前進。


    這一刻,她迴來了,迴到他身上,暫停的時間,一格格往前推進,意圖補迴這段缺失的時光。


    那些,他應該擁抱她,親吻她的時光。


    路清將下巴抵在她的發心,雙臂收緊,圏住她,圈住兩人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小路,我好害怕……」桑如夏在他懷裏,放聲大哭。


    「你為什麽會落單?杜彥希呢?」縱然不願提及那個名字,路清不得不問。


    「哇啊……」她持續哭著,連句話都說不完整。


    小說或電影中,唯美的重逢全是假的。這一路上,她經曆了太多驚心動魄的意外,搭錯車,問錯人,被騙被拐,什麽都讓她碰上了。


    她好害怕,好恐懼,但是這一次,她不要再依賴任何人。


    這一次,她隻靠自己,什麽都自己來,把她弄丟的愛情找迴來。


    「好了,別哭了。」路清輕拍她抽顫的背。


    「小路,小路……」她不停的喊著他。


    「我在這裏。」他堅定的迴道。


    「小路,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你是喜歡我的。」她邊哭邊說。


    撫揉她背部的大手一頓,路清麵上不見一絲尷尬,抑或是赧色。


    「是誰告訴你的?杜彥希?」他的反應異常平靜。


    啊,小路沒否認,這樣說來,蘇敏菲說的全是真的。


    思及此,桑如夏更內疚,小手圈緊了路清,啜泣嗚咽:「是前女友……啊,不對,是蘇小姐……就是那個想跟你複合的蘇菲……」


    她哭得語無倫次,路清卻已自行推敲出大概情形。


    蘇菲是什麽樣的個性,他比誰都清楚,她肯定無法接受他拒絕複合,才會找上桑如夏,但依她的驕傲,見過桑如夏後,她隻會質疑他的選擇,不會將桑如夏當成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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