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亭鶴唳,鶴唳華亭。

    聽起來很唯美的詞,實際上挺悲劇。

    這是一個男怕入錯行的經典例證。

    陸機,東吳大都督陸遜的孫子,東吳大司馬陸抗的兒子,容貌俊雅,少有奇才。

    簡單來說,就是個家世、才幹、外貌都無可挑剔的頂級富二代。

    咦,怎麽聽起來有點加強版荀羨那意思。

    唔,還是把荀羨當作破產版陸機......吧。

    咳咳,扯遠了。

    按說這樣的人,怎麽都應該混得很好,可架不住自己作死啊!

    他和他弟弟陸雲從吳郡跑到洛陽,當時的太常卿張華,嗯,就是張恪的便宜祖宗,就直接讚歎說,弄死了吳國也沒得啥好處,就是得到了你們兩個人才。

    這個讚譽一看就像是隔壁鄰居生了孩子,賓客們那句這孩子長大了肯定有出息一樣,商業互吹爾。

    可架不住陸爺是個實誠人,張華的地位又太高。

    一不小心,直接給陸爺吹飄了。

    滿心以為自己拿到的是主角劇本,怎麽折騰都不會掛,連八王之亂這種曆史級別的亂世都敢去摻和。

    而且第一次差點掛了還不知悔改,偏偏還要努力證明自己。

    不是證明他有多了不起,而是想要證明,他失去的,就一定要親手拿迴來。

    於是,他等了三年,等來了兵敗如山,等來了被誣告謀反處死。

    死之前,留下了一句傳頌千古的話,“華亭鶴唳,可複聞乎!”

    彰顯了一位頂級二代哥的品味與操守,洋溢著滿滿的嗶格。

    “這倒是唯一值得學習的一點。”

    這是五天前,張恪經過華亭時,留下的感慨。

    對比起來,陸機的吳郡同鄉,那位借著思鱸之名,裝嗶跑路的張翰,才是真正合了張恪心意的那位。

    裝嗶不是頭鐵,是包裹著內心一切算計的華麗外衣。

    比如狡詐、比如慫、比如苟......

    與張恪的淡然不同,到了今日,當荀羨走下牛車,站在陸家的別墅外,望向那一片水草豐盛、蘆葦密布的湖沼時,眼中滿是破產版對正式版的深深仰慕。

    他興致勃勃地跟身邊人顯擺著,“你們有所不知,此間水草豐盛,棲息著許多水鳥,這其中以鶴居多,每年陸機誕辰時,陸家人便會來此,驅趕群鶴,以聞那鶴唳華亭。可惜此時離陸機誕辰尚有三四個月,無緣得見。”

    奸臣兄心中暗道:怎麽我就有所不知了,我懂的比你還多好吧......

    心頭這麽想著,卻不妨礙他和其餘諸人一起,仰慕地看著博學多才的小郎君,獻上自己的膝蓋。

    荀羨雙手負後,長身而立,神色寂寥,“若是能一睹那壯觀景象,才叫此行不虛啊!”

    “你這人好生無禮,我陸氏祭奠先祖之舉,倒在你眼中成了風景了!”

    陸氏別墅的大門被護衛拉開,兩個美貌女子並肩走出。

    很是美貌,隻是神色不怎麽友好。

    喂,我就是隨便說一說啊,有必要這麽上綱上線嗎?

    你們仔細看看,我長這麽英俊,就不能友好一點點嗎?

    荀羨心思急轉,大半都在自我陶醉。

    賀靈溪已經在吳郡待了大半個月,明日就要啟程返迴山陰。

    好友將走,陸寧真本來就心中煩悶,打算出去散散心。

    誰知道剛走到門口就碰見此人在這兒胡言亂語。

    怎麽,仗著有幾分臭皮囊就了不起了?

    能多個零件嗎?

    比起荀郎君,你差遠了,哼!

    賀靈溪也看了看荀羨。

    哎,庸脂俗粉爾。

    瞧見此人仍無禮地看著她們二人,卻還不知道歉,陸寧真心中更是鄙夷,不由冷哼一聲。

    想想那荀郎君,姿態從容,目光澄澈,一開口都是金玉良言。

    想起來,仍然讓寧真心神蕩漾呢!

    咳咳,婚約警告。

    為主分憂,乃奸臣分內之事。

    二女神色不善,小郎君又跟個豬隊友一般,還沉浸在自己虛無的魅力中不可自拔。

    奸臣兄連忙上前,恭敬道:“二位小娘子勿怪,我們乃上虞張氏之人,偶然路過此地,我家小郎君無心冒犯,還望二位小娘子寬宏。”

    荀羨陡然驚醒,震驚於奸臣兄的心黑,這是要逮著一個人坑到底的節奏啊!

    在奸臣兄不斷的擠眉弄眼之下,荀羨隻好拱手道:“上虞張氏張恪,無心冒犯,還望二位小娘子寬宏。”

    道歉都道得這麽敷衍,切!

    張恪,這麽難聽的名字一聽就不是什麽好人!

    陸寧真也不理他,挽著賀靈溪的手,“靈溪妹妹,我們走。”

    賀靈溪隻好朝荀羨歉意一笑,跟著陸寧真朝一旁的小道走去。

    被這麽一擾,眾人也沒了看景的心思,匆匆離去。

    小道上,陸寧真和賀靈溪望著一旁遠去的牛車。

    “這個張恪簡直無禮。”

    “姐姐說得是。”

    “長得還沒我三兄好看呢,還一副自我感覺良好的樣子。”

    “姐姐說得有理。”

    “隻有荀郎君才配得上我們的靈溪妹妹。”

    “姐姐說得極好......啊!”

    一陣歡快的調笑聲響起在湖光山色之中。

    對比起來,落寞離去的牛車就顯得更加淒涼。

    霜降偷偷瞅了瞅小郎君的神色,重重一拍牛車的車板,“這兩個小娘子也真是的,這世間有什麽事情是英俊解決不了的?尤其是像小郎君這般英俊的!”

    荀羨惡心嫌棄道:“你這水平也太次了。哪有這麽直白的。”

    “可是我說的就是事實啊!而且小郎君還那麽有才華,她們一定會為錯過小郎君而後悔的。”

    霜降說得一臉大義凜然。

    “無妨,都是些許小風波。”

    荀羨輕輕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的大度。

    這是認同了?

    趕車的奸臣兄嘴角抽搐,感情這拍馬屁不用那麽高深的伎倆,隻要不要臉就行了?

    枉費我十餘載苦修不綴!

    夭壽!

    ~~

    虛假的張恪剛剛承受了來自陸寧真的暴擊,和仆人的馬屁。

    真實的張恪並不知曉自己又背上了一口黑鍋,他正在默默盤算著未來。

    離著建康越來越近,他就越來越焦慮。

    沒辦法,這一趟意料之外的行程,存在著太多的變數。

    稍不注意,直接嗝屁。

    想到這兒,他就愈發對荀羨這個坑貨無語。

    別的書裏的配角,要麽是千裏送白給,要麽是千裏送溫暖。

    這貨倒好,千裏送巨坑。

    能不能當一個合格的配角啊?

    我求求你,做個人吧!

    幹脆也別叫什麽荀令則了,直接叫荀巨坑吧!

    沉浸在對荀羨的滔天怨念中的他,稍稍空了下來,還想到一個尷尬的問題。

    如果直接將他送迴荀家,命人嚴加看管,這還好,跟荀家人解釋清楚就好說。

    可若是直接將他送去皇宮......

    張恪揉了揉眉心,“那這玩笑可就開大發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兄弟,咱哥倆可千萬不能分開了啊!

    馬車的輪子一圈圈轉動,碾過一丈又一丈的土地。

    在張恪的不知不覺,和柏舟的度日如年間,一行人來到了東晉的國都。

    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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