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答我!為什麽一聲不吭就把我丟下!!!幹脆利落地扔下我很酷嗎?!!”


    葉塵張了張嘴,紀明川的怒吼讓他心裏的恐懼少了一些,但揪起心髒卻也隨著更加疼,“別哭……我……”


    可是紀明川的眼淚卻流得更加洶湧,葉塵手足無措,最後選擇上前將掙紮著再往後退的紀明川按進了懷裏用力摟著,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明川,對不起……”


    對不起害你失去了爸爸,對不起當初一聲不吭地走掉,對不起三年都沒有聯係你,讓你一個人等了這麽久。


    但,我隻能這樣做。


    哭累了,掙紮累了,紀明川安靜下來了,他被葉塵按在曾經熟悉的懷抱裏,但他的雙手卻始終垂在兩側,沒有迴抱。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塵才把他放開,然後仔細地擦掉了他臉上的淚水。


    長高了一些,瘦得厲害,臉上的稚氣也減退了很多。葉塵低著頭看著紀明川,細細地觀察著他的變化,指腹在他哭紅的眼尾擦過時,紀明川偏開了頭。


    葉塵的手停滯了一瞬,而後拿開,“紀明川。”他小聲的喊。


    紀明川眨動了一下眼睫。


    “當初沒有和你說是我不對,但我當時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我需要證據,我去找你的話可能永遠都拿不到證據了,我不能看著兇手逍遙法外,而且是殺害了紀叔的兇手,我……”


    我身上流著那個殺人犯的血,那個害你失去父親的殺人犯的血,我怕你恨我,怕你再也不想再看到我。


    紀明川現在隻覺得腦袋嗡嗡嗡地,他聽著葉塵的話,做不出任何反應,隻是麻木地站著,最後任由葉塵帶著他走出那條不知道如何繞進去的小巷。


    在警局辦公室門口見到葉塵的第一眼,他想的是什麽?是這個人,他魂牽夢縈將近三年的人,現在真的站在了他麵前,比以前英挺了、成熟了,但臉上很憔悴。


    然後呢?然後他無法自控地紅了眼眶、想逃離,他不知道為什麽會哭,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逃。總之在那一刻雙腿不由大腦控製,他就是跑了,不問前路,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直到前方沒有了路,才發現自己走到了陌生的老巷子裏,而身後跟著把他丟下將近三年的人。


    那年落空的約定、兩年八個月的迷茫等待與思念煎熬,在那一刻匯聚成失控的、埋怨的憤怒,盡數爆發。


    小巷子彎彎繞繞,紀明川亦步亦趨地跟在葉塵身後。


    不高不矮的樓房剛好切斷灑落的陽光,在他們腳下分割出陰暗與光明,紫紅的三角梅攀爬在牆壁上,目送他們離開。


    紀明川看著握在自己腕上的手,骨節依舊很分明,手掌寬大,還是可以輕易地圈住他的手。


    走到十字路口,紀明川打車走了,從小巷子出來後他沒再和葉塵說過任何一句話,也沒再看過葉塵一眼。


    葉塵站在原地,烈日當當,但他卻覺得有些冷。他看著不息的車流,突然覺得很迷茫,很苦澀,他也許再也無法擁有紀明川了。


    ……


    紀言郗迴到公司後,在辦公司見到了孫浩然,而且還是正在吃外賣的孫浩然。


    “你電話怎麽一直打不通啊?”孫浩然見他進來立馬問。


    紀言郗把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放,走到茶幾上看了眼孫浩然吃的飯,“之前不知道掉哪去了,暫時換了一個。”


    孫浩然這幾天一直在外地出差,昨天看到新聞後打電話一直打不通,中午趕迴來後直接就跑公司來找紀言郗了,結果紀言郗不在,剛好集合員工都在吃午飯,他幹脆也要了一份在這吃了,沒想到倒是等到了紀言郗。


    聽到紀言郗這一聽就不是那麽靠譜的話,就知道他不想多說,孫浩然抬頭瞄了他一眼,把嘴裏的飯咽了下去,“你吃午飯沒?你外麵的秘書們多點了一份。”他本想問你還好嗎?但紀言郗這滿臉的疲倦一看就不是好的樣子。


    紀言郗搖了搖頭,“吃過了,出差還順利嗎?”


    孫浩然擦了擦嘴,“順利,還多談了一單,給我累夠嗆的。”


    紀言郗笑了笑,靠在沙發椅上,習慣性扯了扯衣領。


    孫浩然本身就是看著紀言郗說話的,紀言郗扯鬆衣領後他楞了片刻,都是經過事的人,那紅痕一看就知道不是蚊子包。但他很快就自然地轉移了視線,紀言郗也就沒發現他剛剛的呆滯。


    “我沒事,別擔心。”紀言郗突然說。


    “那就好,下次換手機丟了記得通知一聲,給人嚇楞了。”


    “嗯。”


    ……


    孫浩然走後,紀言郗就開始查看這些天賀肖做過的工作。不可否認,做得很好。


    紀言郗不知道賀肖是怎麽和mk搭上關係的,但現在看來,mk都不是一個多好的合作對象。不是說mk實力不行,而是太行了,簡直是賀肖的翻版,或者說是賀肖的一言堂。


    他邊工作邊想賀肖可能會突然出現,也思考過自己要怎麽麵對他,但一整個下午賀肖都沒有出現,他也到底沒想好該怎如何麵對賀肖。


    以何種身份麵對?舊情人?前男友?xy工具?還是兄弟?但不管是哪種身份,在他想好之前都祈禱賀肖不要出現在他麵前。


    ……


    紀家,紀明川像木偶人一樣迴到了家裏,紀言郗發消息讓他中午別忘記吃午飯,他看了一眼後直接上了樓,攤在了床上。


    他在吼完那些話後,思緒就像打了無數個結一般,亂糟糟的動不了了,知道下了車,他才發現他已經到家了。


    窗戶沒有關,風吹動著窗簾,他聽著窗簾扇動風聲,無意識地轉頭看向了書桌的一角,那裏擺放著一個小型展示台,空的,沒有他最喜愛的那隻奧特曼,它被束之高閣了。


    他盯著那裏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思緒的結一個一個地解開,記憶開始倒放,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裏閃過,到最後,所有的畫麵都褪了色,腦海裏隻剩下了一張麵孔,熟悉與陌生交替的麵孔,皺著眉的、驚慌無措的、小心翼翼的麵孔。


    紀明川緩緩地從床上坐起,看著窗外的木棉。


    他後悔了,他想。


    紀明川像終於撥開了迷霧的鹿,衝衝撞撞地跑下樓,到了樓下,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葉塵的聯係方式,也不知道他現在住在哪裏。


    但內心開始不斷的焦急,說是無頭蒼蠅亂撞也好,賭也罷,總之最後他去了一中的後街。


    後街居民區的基礎設施重新翻修過,車子無法停進去了,他就把車停在外麵,然後狂奔著飛向那間屋子。


    他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的時候,看著那個門把,遲遲不敢按下指紋。


    怕他在,也怕他不在。


    但他最後還是按了下去,門鎖傳來解鎖聲的時候,所有的猶豫全都消散了,一同消散的,還有那抹由時間堆積起來的陌生感。


    他賭對了。


    四目相對,紀明川一步步走近,然後在太陽與地平線垂直的時刻,擁抱了他的專屬奧特曼。


    ……


    此時,喬安暫住的公寓裏,他擰著眉看著眼前極度暴怒的人,把藥盒死死地扣在自己身後,“你已經吃過了,今天的量不能再加了!”


    但賀肖仍是麵無表情地盯著他,蒼白的臉和唇讓人感到驚悚,“給我。”


    賀肖聲音很平靜,但喬安知道這份平靜下到底隱藏著何種瘋狂。


    “肖,我不可能同意你加量的,我知道你現在難受,但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藥。”喬安看著他左手手背上的殷紅就知道他又做了什麽。


    賀肖一出現就問他拿藥,他當時還楞了楞,他本來都打算真給他拿藥了,結果他突然想起了昨晚放在那個黑屋子裏的藥,隨口一問,都不用賀肖迴答他就知道肯定是不久前剛吃過。


    “你會好起來,隻要你現在躺下休息,然後去見你的愛人。”喬安聲音放緩,看著賀肖慢慢地說著,“你的愛人在等你好起來,他愛你,在等你。”


    賀肖緊繃的臉鬆了一些,喬安給他倒了杯水,遞到他麵前,”先喝點水,你現在需要平複,然後才能更好地抵抗它的吞噬,你現在的狀態隻會助長它的氣焰。反抗它,然後去見你的愛人。”


    喬安端著那杯水,碧色的眼睛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水潭,注視著賀肖赤紅的雙眼,緩緩地一遍一遍地重複著那句:“反抗它,然後去見你的愛人。”


    賀肖眉心皺著,機械地接過那杯水,然後抬頭,喝下。


    半小時後,喬安看著睡倒在沙發上的人,吐了口氣,還好他有鎮靜安眠劑……


    ……


    紀明川隻請了兩天假,第二天的下午就得迴學校,紀言郗本來打算去送他,但中午打電話給紀明川的時候被拒絕了。


    紀言郗突然反應過來些什麽,而且紀明川好像昨晚沒迴家。


    掛斷電話後紀言郗盯著手機陷入了沉思……


    而在他沉思的這一段時間裏,他不知道紀明川給賀肖打過電話。


    彼時紀明川正提著包下樓,他把書包給了葉塵後又返迴了院子裏。


    他思來想去也還是覺得該和他賀肖哥說點什麽,他看了眼門外的葉塵,最後撥通了電話。


    電話接通的時候,第一時間傳出來的聲音卻並不是賀肖的,而是……很耳熟的一個歪果仁的聲音……紀明川腦子裏蹦出了那天在賀肖門前碰到的那個小金毛。


    小金毛:“hello?”


    紀明川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我找賀肖。”


    紀明川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他賀肖哥並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手機,這個小金毛到底是誰?


    電話那邊似乎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接著是幾句不怎麽清晰的“肖,醒醒”之類的話。


    大概幾秒鍾後,聽筒裏傳來了賀肖剛剛睡醒還很沙啞的聲音,“喂?”


    紀明川在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想到了些什麽,然後就覺得心火不可抑製地蹭蹭地燃了起來!


    “你到底在幹什麽!你把哥當成什麽了!你……”


    “嘟嘟嘟”


    紀明川話沒說完就被掛斷了電話,簡直要被氣跳腳,他再打過去就打不通了,他越想越氣,替他哥不值,也萬萬想不到賀肖是這種人,居然……居然和別人……


    紀明川氣得手都抖了,他最後把一腔怒火都編輯進了短信裏,發了出去。


    另一邊賀肖看著那條主要內容為控訴他出軌不潔身自好以及表明如果他再傷害紀言郗就和他拚命了的決心的短信,捏了捏眉心。


    ……


    一天的高強度工作,讓紀言郗得以暫時把如何麵對賀肖這個問題拋到了一邊,但也讓他在下班迴到家的時候,感到猝不及防且十分地無措。


    因為賀肖就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


    第148章 顯而易見地不愛了


    迴來的路上,紀言郗覺得悶,就把車窗放下來了一半,劉助停下車來後, 紀言郗兩隻眼睛就剛剛好從車窗玻璃上緣和賀肖對視上了。


    賀肖臉色沒有昨天劉助見到他時的那麽蒼白,但精神氣也絕算不得好,依舊穿著長袖,袖口嚴嚴實實地蓋到手腕骨以下。


    對視的時間裏,紀言郗明顯地發現,賀肖的眼睛聚焦都聚了好一會兒。這種像是沒睡醒的感覺對紀言郗來說,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啃了安眠藥睡醒後的反應都慢吞吞的,跟宿醉差不多。


    ……


    車門久久沒打開,劉助瞥了一眼後視鏡,捏著方向盤,盡量地減輕了唿吸,他其實遠遠就看見賀肖了,但這兩年多時間,紀言郗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一句話概括就是活得不像個人。


    紀言郗和賀肖可以說都是他看著長大的,現在一個兩個的,說他皇上不急太監急也好,多管閑事也罷,總之他是希望兩人能和好的,即使隻是恢複成兄弟也好。有什麽矛盾就解決什麽矛盾,解決完了還是好夫妻,這是他老婆的箴言。


    靜默的幾秒鍾時間裏,劉助手心慢慢浸出了汗。


    最終,紀言郗先移開了視線, 他看了眼前麵的劉助,心裏劃過了一絲無奈。


    他被賀肖關起來的這幾天裏,劉助肯定知道他在哪,他打的什麽主意紀言郗心裏也清楚。人嘛,年紀上來了,老父親一派的總歸是希望子女一輩家庭和睦,雖然紀言郗仍然不明白是什麽讓他這個助理對同性戀由接受無能到甘願當起了媒婆……哦不,媒公。


    紀言郗無意識地咬了咬後牙槽,不能去責怪劉助,也總不能這麽僵持在這,他在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去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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