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一片安靜……“我勸你三秒之內告訴我你在哪!”第三秒,“哥,那個……那個我……我拉肚子了!我先去廁所了!”車廂裏響起“嘟嘟嘟”的盲音,紀言郗都有點氣笑了,怪不得一反常態單刀直入的戳破他的謊言,目的就是為了逃避他問的問題。自從葉氏被查封,該抓的人也一個不落地送進監獄後,紀明川就說他要從北冥家搬迴去自己的公寓了,紀言郗還納悶怎麽這麽快,保險起見,他也沒鬆口,就讓他繼續在北冥那邊住著。敢情是因為葉塵跟著一塊去了,而且今天還不去上課!紀言郗也不知道自己在惱火些什麽,之前紀明川和葉塵的事情爆出來的時候他都沒問過,現在可能是年紀到了,就像劉助撮合他和賀肖那樣,他現在到了隻要自家小孩談戀愛就覺得自家白菜被拱了的階段。而越想就越覺得不妥,這小年輕的住一塊,火氣正盛……等察覺到自己都在想些什麽的時候,紀言郗懸崖勒馬,把跑過去收拾一頓紀明川的想法掐了,怎麽說也是成年人了,想當時賀肖……“……”紀言郗覺得自己的腦袋可以捐了,盛的東西沒有一件是讓他順心的。二十分鍾後,紀言郗走進了康安院長的辦公室。院長不在,他等了一會兒院長才迴來。院長也算是從小看著紀言郗長大的,講話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知道紀言郗的來意,簡潔明了地把賀肖的大致情況和他說了一遍。“全身能做的檢查都做了,胃病有點嚴重,其餘的沒有什麽大礙。昨天傍晚的時候醒過來一次,狀態很……狂躁……”院長頓了頓想了好一會兒才想出來了一個貼切的詞,“……醒來就一直要找你,沒敢給他打鎮定,他的私人醫生後來給他做了一次心理疏導,他狀態就基本安穩了下來,但……”院長猶豫地看著紀言郗,幾度欲言又止。紀言郗怔怔地等著院長後麵的話,眉頭一直皺著,“但是什麽?”院長歎了口氣,才繼續說:“……但,他出現了幻覺。”紀言郗不禁提高了點聲音:“幻覺?”院長推了一下眼鏡,“嗯,他幻想出了一個你。”紀言郗怔愣在原地,突然想起來昨天在陽台的時候,賀肖摸著他臉的模樣。他久久才問出聲,“什麽叫……幻想出來了一個……我?”這個問題其實也沒什麽好迴答的,會這麽問隻是震驚過後的一種無意識的行為。院長抿了口保溫杯裏的茶水,看了一眼紀言郗,“就是他幻想你在他身邊,也會和那個幻想中的你交流,甚至……互動。”“現在能肯定他是精神或者是心理上有問題,但具體是哪一種就很難判斷了。他的私人醫生就簡單地說了一句這是他的一種自我保護機製,後續的就不肯再透露給我們了。我不是這方麵的專家,具體的得問賀少的私人醫生。”紀言郗聽完後也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自己的心情,隻是感覺心裏的某個論斷開始搖搖欲墜。“他的私人醫生現在在哪?”“他今早來醫院給賀少做過心裏疏導,現在應該是已經迴家去了。不過他說如果你想了解的話可以聯係他麵聊。”院長說著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紀言郗,“……賀少的這個私人醫生,是個心理學的天才。”心理學的天才?紀言郗看著手裏全英文的名片,視線定在joean這個名上。來自英國,名字組成是教名、自取名+姓的結構,中間的joean讓紀言郗有些恍惚,又覺得有些可笑。joean、喬安?是巧合嗎?還是自己又猜對了?私人醫生、床伴,所以才時刻帶在身邊嗎?紀言郗無聲地自嘲了一下,捏了捏,然後把名片放入口袋。院長沒注意到紀言郗自嘲的嘴角,繼續說:“和明川差不多的年紀,金毛碧眼的,把他們科室的小女孩給攪一團了。”紀言郗點了點頭,“他現在情況……”,他沒有直接提賀肖的名。“他現在睡著了,狂躁的時候處於亢奮的狀態,精神消耗大,催……應該是催眠吧?總之這個joean進去給他疏導後沒多久就睡下了。”疏導,紀言郗在心裏重複了一下這兩個詞,嘴角的弧度越發大了起來,床伴的疏導方式嗎?“賀少病房在b572,紀總要過去看看嗎?”紀言郗垂在左側的手,指甲微微嵌入了手心,他說:“公司有事忙,先不去了,我下午找個時間再問問他的私人醫生。”院長抬起眼看了一下紀言郗,點了點頭,紀言郗走出辦公司的時候,他微不可見的歎了口氣,“天意弄人啊……”不過兩分鍾後紀言郗又折了迴來。“他各項檢查的結果呢?”紀言郗問。院長把手裏的保溫杯放下,彎腰從抽屜裏取出了個文件夾,“都在這裏,不過,我等會有個大手術,你有看不懂的地方去隔壁找老陳問。”紀言郗點了點頭,拿著文件夾離開。紀言郗沒有直接離開療養院,而是先去了紀媽媽的病房,不過他去的時候護工正在給紀媽媽按摩,他站邊上看了會兒後去了樓下的咖啡館。這個點,咖啡館裏人不多,他點了一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文件夾就擺在麵前的桌子上,紀言郗看著外麵的綠化地,一股可笑的煩亂在心裏漸漸升起。不管是異性戀還是同性戀,都總會有那麽些隻追求生理刺激的人渣存在,那麽自甘墮落亂搞的人,就很容易感染上這些人渣身上的髒汙。也許紀言郗當時說了讓醫院給賀肖做檢查,一開始也沒有想到這一步,但那就那麽一秒鍾的時間,腦子裏電光突然閃過,就強調了個全部檢查。都說不清當時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咖啡焦糖味濃,紀言郗抿了一口後就沒再動了,他盯著窗外看了得有十幾分鍾,最後目光收迴來放在桌麵的文件夾上。檢查有很多項,翻開文件夾,擺在最上麵的……居然是病毒四項檢查……‘陰’這個字眼,在觀感上讓人不是那麽舒服,但今兒也許是天氣格外好的原因,這個字也變得格外順眼了起來。文件夾沒有再被翻動,那杯本該被遺棄的咖啡倒被喝了個幹淨。說來也巧,就在紀言郗準備離開咖啡館的時候,他和正推門進來的人碰了個麵對麵。前者麵色不可控製地冷了一些,後者則揚著個笑臉,一臉明媚地打招唿:“嗨!漂亮的人!中午好!好巧哦,我正好想找你呢!沒想到在碰到你了,方便占用你幾分鍾的時間嗎?”紀言郗目光平平地落在喬安身上,幾秒後,原本放在門把上的手收了迴來。找他,說明名片上的名字就不是巧合了,眼前這位就是賀肖的床伴兼私人醫生joean,喬安。紀言郗心裏嗤笑了一聲,雖然他也說不上來這麽笑的目的何在。不過,早問早了,把病問清楚了,該治的治,和他就沒關係了。甚至現在也可以說是和他沒有關係了,不過是他腦子有那個大坑罷了……咖啡撤掉,重新點了兩杯新的。紀言郗和喬安麵對麵坐在窗邊,紀言郗麵無表情盯著喬安,喬安齜著個大牙品嚐咖啡,餘光觀察著紀言郗,還不忘點評一句:“it tastes good!”打直的視線,微微抿起的嘴唇,抱於胸前的雙臂,在心理學上這是一個具有敵意的姿態,喬安放下咖啡,對上紀言郗的視線,伸出手。“紀先生,重新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喬安,是肖的私人醫生。”既然喬安都以醫生的身份說話了,他即使再膈應也不可能讓他空舉在那。紀言郗看著伸過來的手,輕輕地和他碰手迴握了一下,“你好,紀言郗。”其實紀言郗是很疑惑的,他十分不明白到底是國外太開放還是其他什麽因素導致喬安麵對他的時候居然能這麽自在?難道說賀肖的床伴已經多到讓喬安習以為常?喬安接下去的話,就解開了紀言郗的這個疑問,同時把紀言郗炸得體無完膚。“還有,我得和你澄清一下,我隻是他的私人醫生,不是他的lover,不是情人!我那天那麽說,是被威脅的!”喬安說著說著聲音拔高。紀言郗麵部表管理很出色,但是他微微放大的瞳孔沒逃得過喬安的眼睛。“還有,肖從來都沒有過什麽情人,他騙你的。”這一句,喬安又像是在和紀言郗分享了自己今早都吃了什麽早餐一樣,用淡淡的語氣劈下雷電,“……準確的說,賀肖不是我的一個患者,而是我的一個研究對象,或者說是實驗品?中文是這麽說嗎?實驗品?”饒是再強裝鎮定,紀言郗的聲音還是暴露了席卷他內心的風暴,“……研究對象?”第154章 以你為名的疾病“是的,他身上的病症屬於十分複雜的……嘶……交叉症狀?現在的所有已知的精神疾病或者說是心理問題都不能夠用來概括,很奇怪很複雜。”喬安說完後頓了頓,又繼續說:“他的病,也許應該以你的名字來命名。”他說完看了一眼紀言郗,“……哈哈,隻是個笑話,你太緊繃了,我想你可以放鬆一些。”紀言郗聞言愣了愣,看向喬安的目光裏有些疑惑。“你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緊繃,這樣會把自己崩壞的,最糟糕的是……你自己好像意識不到自己在過度緊繃。”脫掉床伴這層誤會,其實就會發現喬安雖然是外國人,但長相相對柔和,臉側的線條很流暢,不像棱角分明那般具有攻擊性,也許是訓練過,在和紀言郗說這些的時候,他的聲線放緩了一些,即使他現在是單向地在給紀言郗下判斷,也沒有讓紀言郗感到被冒犯。紀言郗眉頭不經意地皺起來,但怔愣和疑惑的成分要多一些。“也不是開玩笑,賀肖的病複雜是複雜,但說簡單……也簡單。”喬安繼續說:“我先和你說說我當時是怎麽碰到他的吧。”“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是在倫敦機場,他當時精神狀態就已經很不對勁了,我當時以為他隻是狂躁症發作,但在我第二次遇到他的時候,也就大概十多天之後,在去往美國的飛機上我又遇到了他。”“他在飛機上的狀態很奇怪,我至今都無法準確描述,像是沉落但還活著的火山。我當時覺得不是簡單的狂躁症那麽簡單。我是個研究心裏的,職業本能,我對他很感興趣,哦不,我對他身上的問題很感興趣,所以下了飛機後就死纏爛打著,想研究研究他是什麽毛病。”“你知道的,肖是個對外界很冷淡的人,哦不,他是對除你之外的人都很冷淡,我被他毫不猶豫地禁止靠近,於是我就把房子租到了他隔壁,從鄰居做起。漸漸地,我憑著不要臉的本事和他搭上了話,雖然隻是隔著窗戶……”說到這裏的時候喬安臉上的表情一眼難盡,仿佛那段歲月是他這輩子最不堪迴首的一段時光……天知道他都經曆了些多慘絕人寰的對待!喬安忍不住和紀言郗吐槽了一頓賀肖的冷漠無情,說著說著,話題又逐漸迴到正軌,語氣也愈發嚴肅。“……那天晚上,肖自|殺了。”喬安說完頓了一下,“刀叉割腕。”喬安一直觀察著紀言郗,此刻,紀言郗明顯是激動了起來,換了個坐姿,身體直起往前傾了一些,雙手交握放在了桌上“……後來呢?”都不用仔細聽,就能聽出來這聲音裏全都是顫抖和後怕。“後來,被救迴來了。”喬安說:“這是一個轉折點,他答應了配合我研究,同時我也答應為他保密,以及必要時候配合他演習。”那時候喬安還不知道賀肖口中的那句配合他演習是什麽意思,直到他迴國……“到那時我才知道他之前一直有在自|殘,他也是從這裏開始出現幻覺,我也因此逐漸了解到他生病的原因。”紀言郗抵在桌上的手收了迴來,心裏陣陣鈍痛。“他之前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就會自殘,但他那次醒來後,將近有半年的時間沒有再出現自殘的行為,我一開始以為他是有好轉了,因為很多晚上的時候,他的屋子裏都會傳來塔說話的聲音,我當時都不敢相信他居然也會那麽溫柔的說話。”“我原本以為他是在和朋友或者家人打電話,這是個好轉的跡象。但有一天,我親眼看著他把書包連帶手機落在了車上,挺愉悅地迴了房間,詭異的是,那天晚上,他的房間裏照舊傳來了他和人交談的聲音。”喬安說到這裏停下來抿了一口咖啡,又看了一眼紀言郗,“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當然,你也可以說我是偷聽,雖然不太正規,但你知道,我也不可能走進他房間……我確定他是出現了幻覺,並且幻想中的人……就是你。”“我不敢輕易地就打破他當時的這種自我平衡,他不再自殘,意味著這是他受不了那種折磨時轉移注意力的一種方式,也是他潛意識裏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他一直是晚上的時候才會出現幻覺,或者說是發病,白天很多時候狀態基本都正常。打破這個平衡是在大概……”喬安思考了一下。“……七個月前的一天,那天中午他在吃午飯,吃著吃著問了一句‘好吃嗎?’他旁邊助理以為他在問他,就迴了一句‘還行,挺好吃的’,但肖卻卻對那人說‘沒問你’,當時助理就傻眼了,以為肖在和他開玩笑,也就笑著迴了一句‘這裏就我和你兩個人,你是在和空氣說嘛?’“這也是我後來找他助理問的,我當時也不再現場,我去問的時候已經過去差不多五天了,我是第五天的時候才發現肖又開始自|殘,那段時間他的房間一直都很安靜,說明那個‘你’沒有再出現了。”紀言郗此刻視線已經不再喬安的身上,而是緊繃著下顎,擴大的瞳孔滯在在早就化開的拉花上,指甲嵌進了手心裏。喬安:“現在迴到最開始說的,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為什麽會處於狂躁的狀態。你還記得他經曆過催眠吧?目的是讓他忘掉關於你的一切。”紀言郗聞言抬起了頭,眼睫顫動著,“……記得。”喬安點點頭繼續說:“我問了他之後,我其實是很震驚的,這已經是違法的行為了,他完全可以起訴他們,但是他沒有。”說完他攤了一下手,又抿了一口咖啡。“經他描述,是醫生反複多次對他進行了強製性催眠,他意識抗拒的時候他們就給他注射藥物,或者在他沒發覺的時候給他的食物和水裏添加藥物。他的自殘是從那時候開始的,一開始是為了威脅,但最後發現都沒有用。”“後來失控的時候就會想起當時自|殘的感覺,於是,他就選擇了這樣一個方式在受不住折磨而失控的時候拉開自己的注意力。”“他後來忘記你了,那是他意識裏的抵抗被徹底殘忍摧毀的證明,好在,你去找他了,喚迴了他的記憶。但……”“……在他被催眠的過程中,這件事情就已經對他的身心都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了,可以用陰影去概括,或者說是後遺症。加上,他會被催眠,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為你極力勸他去到了倫敦,這就導致他極度害怕任何一種形式上的‘失去你’”“當初你迴國,沒有帶上他,對於他當時的狀態來說,這在一定程度上來說就是一種‘失去你’,或者說是一種你拋棄他而導致的‘失去你’,這其實是他病發的一個神奇的機製,催眠是根本原因,那‘失去你’就是直接的導火索,也就是直接的誘因。”“你當初自己迴國,是一個小誘因,他在已經進入狂躁狀態的時候,應該是因為一些什麽迴去找你了,他沒有告訴我關於他迴去找你的原因是什麽,也可能隻是他太想你了。再然後就是一個更大的誘因出現了你們分手了。”“至於你們分手的事情……作為正常人,是很能理解的,但對於當時的肖來說,他已經無法理智的思考任何東西,在他的世界裏,你就是唯一。”“我說到這一點是因為想解釋一下為什麽他會在晚上的時候出現幻覺,以及為什麽總是在晚上的時候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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