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這一趟來迴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離開這麽久,啟元帝確實也不太放心宮裏的事,聽他這麽一勸,便答應了下來,臨走前他叮囑江寧安。


    「江太醫,你好好照顧寶賢王,不得有誤。」


    她急忙應道:「微臣定會照顧好王爺,請皇上放心。」


    休整一日後,翌日,啟元帝便起駕迴京。


    第二天,江寧安見羅東麟的燒仍是沒退,整日昏睡不醒,想了想,吩咐太監拿來些水酒,用水酒擦拭他的身子和四肢。


    太監依照她的交代,解開他的衣扣,先擦拭上半身,接著再將褻褲的褲腳卷起,擦拭下半身。


    在太監為他擦拭身子時,江寧安原想迴避,但想起她現下頂替兄長的身分,是個太醫,沒理由迴避,隻得站在一旁看著。


    在太監擦拭他的兩腿時,她下意識的看過去,接著目光微微一怔,眼神盯著他的左腳仔細看了看,眸裏閃過一抹疑惑,她抬手按了按他的左腳,那上頭雖留下一道傷疤,但已愈合,左腳的肌肉並沒有萎縮的情況,十分結實,那為何他行走時左腳會跛呢?


    侍立在旁的陶左、陶右見狀,默默互覷一眼,沒有阻止也沒有出聲。


    這時,羅東麟清醒了過來,似是感覺到有人按著他的腳,不自覺抽動了下,江寧安連忙放開他的腳,抬目看向他,迎上他的眼神,登時麵露喜色。


    「王爺醒了?」


    「江太醫適才在做什麽?」羅東麟瘡啞的嗓音裏帶著些剛睡醒的鼻音,他雖病了,卻不代表他沒有知覺,他醒來的那一瞬,察覺有人在按他的左腳。


    江寧安解釋,「王爺起了高燒,服了兩日的藥都遲遲不退,故下官命人拿水酒給王爺擦拭身子好退燒。」至於適才查看他左腳的事,她隱下沒說,現下重要的是先治好他的病再說。


    他看她一眼,沒再說什麽,隻道:「本王有些餓了。」


    她連忙吩咐丫鬟端來熬好的米粥,讓他先補養些胃氣,再進湯藥。


    飲完湯藥,他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她抬手探向他的前額,高燒已略略退了些,接著每隔半時辰,她便查看一次,過午後,那燒終於完全退去,她這才放下心來,再開了帖藥方,讓人照著抓來,煎給他服用。


    下午喝一帖,臨睡前再飮一帖,翌晨醒來,羅東麟精神多了,沒再昏睡,身子也覺得鬆快許多,胃口也好了些,早上喝了兩碗粥。


    江寧安見狀喜道:「王爺胃口開了,表示病也快好了。」


    「多虧江太醫醫術精湛,本王這病才能好得這麽快。」羅東麟仍帶著有些病容的臉上,也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哪裏,是王爺鴻福齊天,病才好得快。」江寧安不敢居功,謙讓道。


    「昨兒個本王感覺有人不時把手擱到我額上,是這手嗎?」他說著,冷不防便抓住她的手。


    前兩日他雖然一直昏昏沉沉,卻也隱約知道他一直守在床榻邊照看他,每隔一小段時間,便把手放到他前額,那手掌溫溫軟軟的,十分舒服,那時他便很想將他的手抓下來揉捏一番。


    江寧安吃了一驚,試圖想抽迴手,卻抽不迴來,急忙道:「下官是為了查看王爺的燒退了沒,才冒犯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嗯,恕你無罪。」話雖這麽說,羅東麟卻無意放手,將她的手抓在手裏,恣意揉捏著。


    「王、王爺?」不知他究竟想做什麽,江寧安有些揣揣難安,她的手可不是麵團啊,別再捏來捏去了。


    似是終於盡興,羅東麟這才放開她的手,語帶笑意道:「江太醫這手,竟比女子還柔若無骨。」


    聞言,她嚇得不敢多說什麽,趕緊將手藏在身後,後退了一步,幹笑的應著,「是、是嗎?」


    「你治好了本王的病,你說你希望本王怎麽賞賜你?」


    隱隱覺得他睇向她的眼神透著抹怪異,讓江寧安不敢領受他的賞賜,推拒道:「王爺的病還不算完全痊愈,再說,為王爺治好病本就是下官的職責,是下官應做的事,王爺無須客氣。」說完,她借口要為他再換個藥方,趁機離開房裏。


    目送她離去的背影,羅東麟抬手摩娑著下顎,那眼神仿佛瞧見獵物的猛獸,流露出一抹異彩。


    發現下顎長了些胡碴子,他命服侍的太監替他刮除時,忽然想起江雲庭那張蓄著落腮胡的臉,若是刮掉那些胡子,不知他底下的那張臉孔長什麽模樣?


    【第四章】


    「王、王爺?」僵著臉,江寧安一動都不敢動,驚疑的嗓音微透著一絲顫意。


    因為此刻正有一隻手在摸著她臉上那些胡子,她怕一動,那些粘在臉上的胡子就會被扯下來,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看出了什麽,她急得都快要哭了。


    今晨,她進來為寶賢王請脈,哪裏知道才甫切完脈,他就突然抬手摸起她臉上的胡子。


    「江太醫年紀輕輕的,為何要留著這滿臉落腮胡?」他手指漫不經心的撫摸她頰邊那濃密的胡子。


    江寧安神色緊繃的迴答,「因、因為下官這臉長得嫩,瞧著沒氣勢,所以才會蓄胡。」兄長確實是因為麵容過於清秀,這才留起胡子,想讓自個兒看起來老成些。


    「哦,聽你這麽說,倒讓本王好奇的想瞧瞧你這胡子下的臉生得什麽模樣。」


    他低柔的嗓音透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


    他話才說完,江寧安便驚駭得顧不得其他,直直後退一步,正好擺脫了他的手。


    她連忙再退幾步,兩隻手捂著臉,失聲叫道:「使不得、使不得,這胡子我留了好久,是我的命根子,誰敢刮我胡子,我同誰拚命!」


    許是這陣子裝兄長的嗓音裝得久了,已成習慣,即使在這時候,她也依然沒變迴自個兒的嗓音。


    羅東麟有些不悅的眯了眯眼,「過來。」


    她瞪著他不肯過去。


    見她一臉不忿的盯著他,羅東麟退讓了一步道:「本王答應不刮你胡子便是。」


    「真的嗎?」她懷疑的看著他。


    還敢質疑他的話,他眉首微挑,「別讓本王再說第二次。」


    她這才一步一步慢吞吞的挪過去。


    「王爺還有什麽吩咐?」神色間仍透著絲防備。


    他瞥她一眼,慢聲問:「本王記得,前幾日醒來時,江太醫似乎在按著本王的腳,本王的腳可是有什麽問題?」


    聽他提起這事,江寧安想起那日查看他左腳時的疑惑,沒有多想便迴答,「下官那日發現王爺的左腳雖曾受過傷,但早已痊愈,應能同右腳一樣行走自如才是,王爺能否讓下官再為王爺進一步檢查,看看問題出在哪裏?」


    羅東麟頷首,「既然江太醫這麽有心,那就勞煩江太醫了。」他掀開被褥,讓她查看。


    守在屋裏的陶左聞言,訝異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僅一瞬,神色便恢複如常。


    一名太監上前,小心的為他卷起褲腳。


    來到他腳邊,江寧安抬手仔細檢查他左腳的筋脈和肌肉,再扳著他的足踝拉扯扭動幾下,半晌後,她抬起眼道:「王爺的左腳沒有問題,應是無礙於行走才是。」


    注視著她,羅東麟語氣溫和的詢問,「既如此,那為何本王行走時總覺得左腳無力?」


    她想了想道:「能不能請王爺下床走幾步?」


    羅東麟頷首,起身下榻,赤著雙足在地上走了幾步,一直盯著他左腳看著的江寧安有些訝異,正要開口,就見他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


    「噫,這是怎麽迴事,本王的左腳竟然好了?!」


    「……」江寧安被他這麽一說,突然間不知該怎麽接腔。


    羅東麟欣喜又激動的兩手搭在她的肩上,迭聲讚道:「江太醫真是妙手神醫啊,適才本王的腳被你擺弄幾下,竟就治好本王的腳疾,迴京後,本王定要奏請父皇,重重賞賜你!」


    被他這般誇讚,江寧安一臉迷迷糊糊的呆楞著,不敢相信自個兒隻摸了他幾下,竟然就治好他的腳!


    羅東麟兩手重重拍著她的肩,再稱讚,「江太醫的醫術高明,當得起本朝第一神醫之稱。」


    她被他連番的誇讚給說懵了,一時之間有些語無倫次,「王爺……不是……那個下官……」


    默默侍立一旁的陶左緊抿著嘴,因極力憋著笑意,導致臉孔有些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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