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我要,孝我也要。』


    ——『因為恕我直言,如今的時局,是我家雲旗公子手握刀俎,而魏王與孫權,嗬嗬…你們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他宰割!』


    曹操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夜,在望田台,麵對曹操的招募,諸葛恪說的這番囂張、狂妄、霸道…一再的將曹操與大魏的尊嚴踐踏的話語。


    他也不會忘記,麵對這一句話時,他對諸葛恪的嘲笑。


    “普天之下,竟有人將孤比作砧板上的魚肉,還說孤任他宰割,諸葛使者,今日是孤第七次想要殺你!不過,這也是最後一次,你已經太多次觸碰到孤與大魏的底線,踐踏孤與大魏的尊嚴,是,伱說的不錯,縱使孤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那三萬兵士殞命平魯城、葬身火海,孤或許會做出妥協,但你的人頭,孤一定要留下!”


    曹操的聲音已經變得狠辣。


    的確,這世上,能讓曹操動過七次殺念,可最終還能活著的人,的確存在,是司馬懿!


    但很明顯,諸葛恪沒有司馬懿那般圓滑與聰明…


    諸葛恪太囂張了,或者說在曹操的眼裏,他作為荊州的使者,關麟的“走狗”,他太狂妄了,他太不怕曹操放在眼裏。


    曹操的忍耐是又限度的。。


    事實上,曹操從不是一個以“隱忍”著稱的梟雄。


    “虎侯何在?給孤拿下這狂妄之徒”…


    曹操已經下定主意,要狠狠懲罰、責難諸葛恪。


    他不允許這樣一個囂張、跋扈、狂妄的使者立於大魏的朝堂之上。


    “末將在!”


    許褚一邊吆喝著一邊順著台階走上來。


    曹操則拔出“倚天劍”,劍鋒指著諸葛恪,“你一再的越界,孤一再的忍讓,許多人以為孤老了,拔不動刀了,可孤今日就要用你的血告訴我大魏的文武、軍民,孤還是那個曹操,孤這幾十年就未曾改變過!”


    拔劍間,曹操就打算吩咐許褚,將諸葛恪割去鼻子與耳朵,明日傳召入早朝,以示羞辱,以示曹操絕不向關麟妥協之決心。


    哪曾想…


    麵對曹操的責難,感受著那股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霸道,諸葛恪不卑不亢,他的眼芒猶如烈日旭陽,他的嘴巴微微勾起,他沒有說話,而是迎著那破曉的光,將大拇指指向天穹。


    他緩緩張口:“魏王,屬於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抬起頭看看吧,當今這世道是誰說了算!”


    隨著這話,隨著諸葛恪指向天穹,曹操把頭顱昂起,許褚也順著曹操的目光,把臉朝向那破曉的日。


    可…這不抬頭看天還好,一看之下。


    數以百計…


    不,是數以三百、五百計的飛球正在許都城的上空飄蕩,也不知道是他們刻意顯露,還是有什麽行動,他們從雲層中緩緩降落,密密麻麻的飛球頓時將破曉完全遮住。


    鋪天蓋地的飛球將整個許都城,悉數被籠罩在它們的陰影當中…


    漆黑一片、寂暗一片。


    仿佛,這就像是某種“末世”的預言。


    反觀曹操…在看到這一幕“末世”景象之時,他的眼睛頓時瞪大到極致,他的嘴巴也張口,整個麵頰上寫滿的是震撼、驚詫。


    不過很快…


    這些情緒就被惶恐、擔憂,被茫然、無措…代替。


    曹操開始發抖,渾身上下抖得越來越劇烈…額頭上隱隱已經冒出了冷汗,臉…則是越來越白,煞白如紙。


    誠然,曹操聽說了無數次有關“飛球”的事跡,比如宛城時,飛球上那力挽狂瀾的神之一箭;


    比如飛球那俯瞰之下,完全的偵查與視野;


    比如…這飛球造成的樊城戰場煉獄火海,濃煙籠罩,人畜不留。


    但…所有的這些,曹操都隻是聽說,都是在人講解中,在想象中浮現出的畫麵。


    可今日,但他真正的看到這漫天的飛球,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在許都城的上空,就在他曹操的頭頂上耀武揚威,可曹操…不,是整個大魏卻無可奈何,甚至是…任人宰割時。


    這種心裏上的無助感,幾乎讓曹操崩潰。


    曹操的眼睛還望向天穹,可他的雙腿卻無比誠實的開始踉蹌…


    “咚”的一聲,一個不穩,曹操踉蹌著跌倒。


    許褚連忙扶起曹操,可就連許褚的眼神中,都失去了往昔堅毅的光芒。


    甚至胳膊都顯得有些鬆軟,就連扶住曹操身子的手都在不住的顫抖!


    ——太震撼了,太可怕了,太…


    許褚是粗人,不懂得那麽些個形容詞!


    但他…就是感覺很無力,就像是眼前出現的一幕,讓他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意識。


    ——他就算再勇武十倍,麵對這些東西時,一樣的無能為力。


    在這些“天降神兵”,在這些“天降煉獄、天降災異”的麵前…


    武藝?勇武?還有什麽用麽?


    事實上…這也是曹操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可以說,隻要諸葛恪發出某種訊號,或者是諸葛恪遭逢不測,那…許都城上空的這些飛球,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一場煉獄火海投下。


    讓整個許都城也如那樊城一般被大火點燃,被有毒的濃煙悉數籠罩。


    誠然…


    劉備或許是惟賢惟德,推崇仁政的君子,但關麟一定不是…


    至少對敵人,他從不手軟!


    他的手上早已背負了曹魏數萬條人命!


    曹操毫不懷疑…


    許都焚城這事兒,那關麟…他一定會做的出來——


    “魏王不是要狠狠的懲罰我諸葛恪麽?怎麽不說話了?”


    諸葛恪的聲音適時的傳出,他現在的表情與態度,彰顯出的就是四個字“有恃無恐…”


    他是真的“有恃無恐”,天空中的那數以百計的飛球,就是他“有恃無恐”的原因與倚仗。


    “孤…孤…”


    曹操的聲音有些沙啞…或者說,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種情況下,他哪裏還敢懲罰諸葛恪?


    同歸於盡麽?他一人換一城的性命麽?


    傳出去,還是他曹操想為難荊州使者,關麟才予以“烈焰火海”反製…


    為一人焚一城!


    這理由雖然牽強,但…卻是能站得住腳的!


    “魏王,是看到這些害怕了吧?”


    “孤,孤沒有!”曹操的迴答已經開始磕絆。


    “那魏王為何站不起來?為何踉蹌倒在地上?是虎侯的力氣扶不起魏王麽?”諸葛恪繼續問。


    仿佛自打這飛球的出現,局勢驟然翻轉,在與曹操的這一次交鋒中,他已經能夠穩穩的掌控局麵。


    “你…你究竟想幹什麽?”曹操依舊是沉重的語調。


    他也不想把話說的這般沉重。


    可那漫天飛球,太壓迫了,太折磨了,這讓曹操突然就對曹仁的死“感同身受”。


    ——『子孝不是被燒死的,而是被這恐懼給活活折磨至死,孤隻看到的是飛球漫天,可子孝看到的卻是煉獄火海,太折磨了,那煉獄火海下,或許唯有死…才是解脫!』


    “雲旗公子的條件一如既往,十日之內讓出許都城,十日之內大魏突襲、背刺東吳淮南,收複淮南失地,兵鋒直指濡須口,當然…現在…時局所迫,我個人要再多提出一條…”


    說到這兒,諸葛恪頓了一下,“告訴東吳使者假的情報,讓東吳麻痹大意,同時讓東吳將我諸葛氏一族的族人給送至許昌,再由淮南的魏軍假扮成江夏軍的模樣,將我諸葛氏一族安全的送至荊州…”


    說到這,諸葛恪凝視了曹操一眼,想去窺探一番他的態度。


    可…諸葛恪失望了。


    因為曹操的麵頰上唯有茫然與驚駭。


    儼然,這位往昔霸道的魏王並沒有在聽他說話,或者說,他還沉浸在今時今日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氣氛下,隻剩下了恐懼與茫然。


    他哪裏還有什麽態度?


    或者說他的態度就是,隻要是雲旗公子提的條件,他隻能答應。


    “魏王,莫說我不給你時間,十日之內若這三件事完成,那平魯城三萬魏軍與徐晃,雲旗公子悉數放迴,許都城也將免遭生靈塗炭…否則…”


    說到這兒,諸葛恪頓了一下,“司隸,不止是洛陽,整個司隸都將因為魏王的一念之間,而遭逢烈焰火海,生靈塗炭!”


    麵對著諸葛恪這咄咄逼人的話語。


    曹操低頭沉默,既不答應,也沒有駁斥拒絕,可許褚忍不住了,“你再說一句,你信不信我能用手將你掰成兩半兒!”


    說話間,許褚躍躍欲試,隻是…


    “仲康…不…不得無禮!”


    曹操止住了許褚,可就這“不得無禮”四個字,幾乎宣告了曹操的妥協。


    是啊,在那漫天飛球籠罩的陰影之下,曹操的心理防線,早就已經徹底的崩潰。


    妥協…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諸葛使者,你…你厲害,你那公子更厲害。”曹操的聲音很沉重,或者說是沉痛,“這一次,你與那關麟給孤上了一課呀,也正是因為你們,讓孤認識到一點…”


    “什麽?”諸葛恪好奇的問。


    曹操卻是用盡力氣,大聲嘶吼出聲:“落後就要挨打,我大魏落後,所以就要被那關雲旗任意宰割——”


    …


    因為程昱提及,讓曹操又一次迴想起這段“望田台”上沉痛的迴憶。


    也讓他一時間目眥欲裂,雙拳緊握,口中時不時的吟出“落後就要挨打”這六個自己切身體會,經過了痛徹心扉之後…感悟出的大字。


    曹操讓許褚把這些悉數講述給程昱聽,程昱越聽…心情越是凝重。


    他如何能想到,那關麟的飛球已經“有恃無恐”的飛到了許都城的上空,最關鍵的是他…他程昱竟毫不知情…


    他…


    他完全是活在夢裏啊!


    完全是身家性命悉數由別人掌控。


    “仲德,你方才說…你名字的含義…孤是你的太陽啊,你要雙手捧起孤這個太陽啊,可縱孤是太陽,可那漫天飛球、遮天蔽日,完全遮住了孤所有的光芒…孤一點光都找不進來了,嗬嗬…許都城守不住,無論多少人也守不住!”


    說到這兒,曹操一甩長袖,神色蕭索,心情無比淤積的離開。


    一邊走,一邊吩咐許褚。


    “把孤的倚天劍交給文遠,傳孤的命令,整個淮南的兵馬悉數由張遼統禦…”


    儼然,這話別有深意…


    是曹操突然想到曹真與曹丕的關係!


    若讓曹真統禦兵馬,那或許…他會因為曹丕放不開手腳,乃至於…沒有救出諸葛氏一族。


    現在的局麵…


    曹操隻覺得額頭上一把鋒利的匕首正搖搖欲墜,他不敢賭,他必須把一切都安排妥當,至少…至少也要熬過這段最艱難的日子!


    程昱怔怔的站在原地…他的心情也不好受,仿佛這碩大的、恢弘的魏王宮殿,突然在他的眼裏都變得渺小,變得不堪一擊,仿佛摧古拉朽…一碰就碎。


    “唉…”程昱長歎口氣。


    賈詡走到他的身旁,“仲德呀,那一日大王從望田台上走下,他帶著我又去尋了那馬鈞,除了言及曹嬰的婚事外,大王最關心的還是何時?大魏能擁有這樣一支飛球兵,在天空中能夠反製那關麟…可馬鈞的迴答,一如既往…讓大王失望。”


    程昱對此是知情的,他感歎道:“這是在飛啊,這是征服天穹…絕不是鬧著玩的,就算這馬鈞是天縱奇才,他也需要時間…兩個月的時間,怕已經是極限了。”


    “是啊…兩個月…”賈詡吧唧了下嘴巴,他沉吟了一下,方才道:“但那關麟,他不會給大王兩個月的時間,如今的大王隻能以退為進,用許都城,用反攻東吳,用妥協…替他諸葛恪演戲來換取這兩個月的時間。”


    這…


    以大魏的疆域換來的時間嗎?


    程昱突然就能感受到曹操的不易,他沉吟道:“如今對東吳的孫權而言,是大難將至,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是危急存亡之秋,誰曾想,如今的局勢對大魏而言,也是一步走錯,即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文和,你說的沒錯,大王想的更遠,割地、讓利、求和…大王的心情比你、我更加的沉重,倒是…”


    話說到最後,程昱突然想到什麽,於是問賈詡,“文和?那一日我並沒有注意天穹,也沒看到許都城上空,數百飛球籠罩,你…你總是喜歡看天象,可看到這些了?”


    “看到如何?沒有看到又如何?”


    賈詡故弄玄虛的話,惹得程昱更加好奇,“我隻是想問你,看到這飛球的刹那,真的會如大王說的那般,惶恐不安、膽怯不已麽?”


    這…


    不知為何,程昱提及的這個話題,讓賈詡沉默了,他低下頭,竟沒有開口。


    見賈詡這副模樣,程昱自不會自找沒趣,於是朝賈詡拱手行了個辭禮,就要離去。


    哪曾想,程昱半隻腳剛剛踏過門檻,賈詡開口了,“仲德?你是要問我看到那飛球時的感受吧?”


    “是…”程昱腳步一頓。


    賈詡的話接著傳來,仿佛是鼓足了勇氣才說的,“那漫天的飛球,讓我隻想逃離這裏,逃迴我涼州姑臧老家,再去見見我那年邁的老母親…再不見,怕就是她要先送我一程了,銀發人送白發人!”


    這…


    賈詡的話…讓程昱的心情更沉重了。


    而他的心情,正仿似現如今大魏,無比的沉重,無比的陰沉的大魏!


    仿佛…


    這許都城的天穹之上,再沒有了日照、光彩。


    所有的一切都迅速凋零了下去,萬般世界,突然沒有顏色!


    …


    …


    建鄴城,孫權本在大營麵色惆悵的望著沙盤。


    他身旁的顧雍說:“如今主公將淮南的兵撤離,曹操也將淮南的兵撤離,這一處不用主公擔心,關羽已下柴桑,定是已經查明,廬江處戰船羅列,嚴陣以待,定然是意識到若取廬江必過水戰,當下正在調動荊州的戰船,料想一時半兒也不會發起進攻…”


    隨著顧雍的話…


    孫權感慨道:“真是難得的讓孤喘息的時間哪,想必…如今的曹操定也有如此感慨。”


    “提及喘息的時間…”顧雍接著說,“今早曹丕來過…按照主公此前的吩咐,臣替主公見了下他…”


    孫權反問:“該不是說那封吳王之事吧?”


    顧雍如實說:“自不是封王之事,看來,曹丕也聽到了風聲,且接到了曹操最新的指示,與信使說的一般無二,依舊是說那停戰協定的事兒,是讓主公將諸葛氏一族的族人送往許都…並且,特地獻上了一封路線圖。”


    說話間,顧雍將路線圖遞給了孫權,孫權迅速展開,這是一條從建業通往淮南,然後過徐州、兗州,最終抵達許都的道路。


    期間,哪裏有驛站,哪裏有補給,哪裏會有官員接應,這些…悉數都寫的明明白白。


    曹丕是報著要立功的心思,獻上這路線圖的,自然…會信誓旦旦的表示。


    『父王那邊…一切都安排妥當!』


    『當務之急是停戰協議的簽訂,是將諸葛氏一族安全送至許都…還望吳侯早做安排!』


    孫權看著路線圖,顧雍簡單的把曹丕的話講述了一番。


    曹丕說“早做安排”…


    孫權又怎麽不會安排呢?他對這“停戰協定”更是望眼欲穿。


    就在這時…門外,一名親衛高唿道:


    “主公,朱治將軍奉命趕迴——”


    “傳…”


    隨著孫權的話,顧雍微微抬眸,連忙問:“主公是要派朱治將軍去護送諸葛氏一族?”


    孫權反問。“顧老覺得不妥麽?”


    顧雍頓了一下,然後眼眸微微閃爍,其實…他想說的是,朱治在東吳的將領中並不算出眾,其弟朱桓、其子朱然的死,更是讓朱家在禦兵這個環節遭逢重創…


    讓他去…行不行啊?


    可轉念一想,如今強敵關羽壓境,呂蒙病重,徐盛受傷,全琮敗退,周泰、丁奉、潘璋、馬忠、董襲、宋謙悉數陣亡,短短的一個月…東吳是接連遭受重創。


    剩下的…能用的也唯獨賀齊、蔣欽、朱治而已,這麽算…除了朱治也無人可派遣了!


    顧雍心裏這麽琢磨,孫權的心境卻是與顧雍如出一轍,但他還是嘴硬:“顧老別忘了,如今我們與曹魏的對手都是荊州,朱治可是東吳所有將軍裏,最痛恨荊州的人…由他護送,孤心安哪——”


    話說到這兒,朱治已經進入宮殿,看到孫權,他微微拱手,然後問:“主公,關羽不日東進,前線戰事十萬火急,這個時候喚某迴來?所謂何事?”


    孫權迎上朱治的目光,他豁然起身,雙手拉住朱治的雙手。


    “孤有一件比抵禦關羽更重要十倍的事兒,如今的東吳,孤唯信得過卿哪——”


    …


    …


    淮南,馳援許都用了五天的淮南兵馬。


    張遼隻用了兩天就將他們再度帶迴了這裏。


    當然,這隻是先鋒部隊,即曹真撥給張遼的五千精騎,還有張遼原本的八百部曲。


    曹真與他的一幹親兵也在。


    後麵的步兵則急行在路上,如此小股兵團趕迴,倒是也容易隱匿,神不知鬼不覺。


    “兩位將軍——”


    一名斥候向曹真、張遼稟報道:“孫權派朱治帶五千部曲護送諸葛氏一族的族人,從淮南方向經過,似乎是往徐州。”


    曹真朝身旁的親衛示意,當即就有親衛將一封輿圖展開,曹真讓斥候用手劃過,吳軍車隊的路線,曹真眯著眼沉吟道。


    “如今的淮南空虛,也就這五千兵了…劫掠的話,並不困難,隻是…明明就要與東吳撕破臉皮,可為何咱們還要扮做荊州的兵士?何必呢?難道就差這一、兩日?”


    張遼迴道:“聽說是那諸葛恪要求的,大王也是無奈之舉啊…”


    “唉…”曹真歎了口氣,這大戰在即,他突然有些遲疑了,“若真的與東吳撕破臉皮,子桓在江東的處境,怕是要十分艱難了…”


    唔…


    曹真的話讓張遼一怔,他是忽略了曹真與曹丕的這一層關係,一時間,張遼的眉頭壓低,心裏嘀咕著。


    『這樣的話,讓曹真去劫掠諸葛氏一族的族人?不會出什麽亂子吧?』


    剛剛想到這裏…


    “報——”


    一名從許都來的虎賁兵士駕馬行至曹真、張遼的身旁。


    他沒有直接轉達曹操的命令,而是從身後的竹筒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把劍,他將劍高高舉起,然後大聲道:“此乃大王信物倚天劍,大王有令,將此倚天劍暫時交由張文遠保管,見此劍如見大王,此間淮南兵馬亦係數交由張遼將軍統禦——”


    這…


    曹真一愣,自打上一次,因為那女大夫卓榮的死,張遼不要命一般的請戰南征。


    這個行為本沒有什麽不好,卻與曹操即將奉行的戰略產生的巨大的衝突,故而,曹操以明升暗降的方式,卸下了張遼手中的兵馬,暫時交給曹真統領。


    但,曹操對張遼的信任是從未減少過半分的。


    如今,時機已到…


    曹操的戰略方向從聯吳,變成了征吳,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張遼就不該再被限製,這倚天劍,就如同曹操要為他插上一雙翅膀,讓他在這淮南任意馳騁。


    “張將軍?還不接劍…”


    虎賁兵士見張遼發愣,連忙提醒道。


    這下,張遼才迴過味兒來,一把接過倚天劍,“末將必不負主公之托——”


    隨著這倚天劍握在他的手裏,“嗖”的一聲,寶劍出鞘,張遼開始發號施令,“傳我軍令,即刻點五千兵士,換上荊州軍裝,隨我張遼一道去屠那吳狗!”


    新仇舊恨…總算能一起算算了。


    反觀曹真,他一臉懵逼,他茫然無措的望向張遼手中那倚天劍,驚問:“劫…劫東吳不…不是我去麽?”


    “子丹將軍…”張遼拿到了兵權,當即就展現出了一方統領的樣子,“此行兇險,吳軍的將軍又是朱治,還是本統領親自去吧…”


    說到這兒,張遼添上了四個字,恰恰這四個字,讓曹真無法反駁的話。


    “子丹將軍…別忘了…”


    “他們怕我——”


    呃…還不等曹真迴過神兒來,張遼的命令再度下達,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五千兵換裝後隨我去劫人,其餘兵馬做好準備,本帥歸來之時,便是反攻淮南之日,合肥城…當年我們怎麽失去的,今朝就怎麽奪迴來,誅孫賊,定江東——”


    隨著張遼的喊話…


    一時間,無數魏軍群情激奮,大家齊聲呐喊:“誅孫賊,定江東——”


    “誅孫賊,定江東——”


    “誅孫賊,定江東——”


    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響徹,特別是那張遼的八百山西老鄉…聲如洪鍾,響徹天穹。


    …


    …


    荊州,襄陽。


    官署之內,關羽的第五子關索急衝衝的趕來,連同一起來的,還有他的一幹紅顏,鮑三娘、王桃、王悅。


    關麟瞅著這五弟“紅顏漫漫,彩旗飄飄”的陣容,不由得心頭。


    ——『五弟,不愧是花關索呀!』


    這麽多女人,能夠和諧共處,這就是一門很複雜的學問。


    看起來,今日的關麟心情還不錯,隻是,隨著關索將父親關羽的信箋報出,關麟的眉頭微微的凝了一下。


    “五弟?你是說…咱爹寄信迴來,就是為了告訴咱?他慫了?這廬江,他不敢攻了?”


    隨著關麟的話,關索嚇了一跳,“四哥,這話是你說的,我可不敢亂說…”


    說到這兒,關索連忙解釋道,“咱爹隻說,那廬江東吳派遣了四百多艘戰船,調動了大量的兵馬,目的很明確是要與咱爹打水仗…誠然,咱爹不畏懼水仗,可麵對天下聞名的東吳水軍難免遲疑,這不…問你的意思呢?這廬江打…還是不打?”


    麵對關索的詢問。


    關麟一拍桌案,“開弓沒有迴頭箭,當然要打,咱爹不就是被我罵了幾次嘛?不就是輸給我丟了幾次人,怎麽現在變得這麽慫氣呢?這麽猶豫呢?猶豫就會敗北!”


    提到老爹,關麟的話語中似乎直接本能的將“客氣”兩個字給屏蔽了…每一句都是毫不客氣,“唉…”


    他歎出口氣,“五弟啊,幾位…五弟妹,那啥…你們評評?是不是你們也跟我一樣,更喜歡咱爹當年那桀驁不馴的一麵?”


    這…


    關麟的話讓說有人都啞口了。


    在所有人看來,關麟詆毀他老子,那是常規操作,可鮑三娘、王桃、王悅…借她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哪!


    “四哥…”鮑三娘張口:“也不是二將軍慫氣,這不,二將軍已經在緊急調度荊州的船隊…看樣子是打算在廬江與東吳的水軍決戰。”


    “這還像點兒樣子…”關麟感慨一聲。


    關索卻忍不住接著問:“若是陸戰,我絲毫不擔心父親,可…水戰,兼之東吳數百首船支,以逸待勞,我怕…”


    “別怕…”麵對關索的質疑,關麟笑了笑,然後連忙拍了拍關索的肩膀,“五弟,方才四哥跟你開玩笑呢?不要那麽緊張嘛…廬江那邊,我自自有安排?”


    “安排?”


    這下,關索、鮑三娘、王桃、王悅四人異口同聲。


    關麟則是鄭重的點了點頭,隨後故弄玄虛的說:“這次,咱爹必定亡了他孫氏在江東的三代基業…至於廬江的話,嗬嗬…你們豈不聞——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啊…這…


    儼然,關索他們沒怎麽聽懂。


    看著他們這迷茫的眼神,關麟索性簡單的說,“有時候啊,敵人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變為朋友,因為這世道上本就沒有永恆的朋友,隻有永恆的利益!”


    …


    …


    淮南通往徐州的官道上。


    五千兵士護衛著十幾輛馬車,緩緩的向北行進。


    這些馬車,自然是諸葛瑾族人的,諸葛瑾本也是“流寓”到此,並非東吳的大族,家底說不上富裕、殷實…


    全賴俸祿與賞賜。


    故而…幾十口人,十幾輛車,這已經是諸葛瑾所有的家底。


    其中一個五歲的孩童名喚諸葛喬,正被乳娘摟在懷中,好奇的看著東吳以外的風光與景色。


    護送他們的則是朱治…


    ——“朱將軍…還有三百裏,快的話兩天就足以趕到徐州,那裏有曹魏徐州官員接應,按照曹丕的說法,那裏會派出三千人沿途保護。”


    說話的是朱治的一名族人。


    而朱治的表情始終顯得很冷漠,“誰稀罕他曹操派出的三千兵士?倒像是看不起我帶來的這五千精銳部曲——”


    因為事關重大,因為關乎東吳的興衰存亡,關乎吳郡四大家族,會稽四大家族,以及…建鄴城興起的新貴族的利益,故而朱治不敢怠慢,這次護送均是挑選的部曲中最精幹者。


    說到這兒,朱治目光微眯環視周圍。


    “周圍也要派探馬探查,若有情報第一時間報送…”


    說到這兒,朱治展現出了他機敏的一麵,“憑我的直覺,我總覺得…今天會有事兒發生,多半是荊州江夏那邊也會得到風聲,或許會派人劫掠…”


    提到荊州…


    朱治的眼芒一下子就變得冷了許多。


    刹那間,就宛若一把刀子般鋒利奪萃,他與甘寧有殺弟,殺子之仇…隨著甘寧投誠於荊州,這份仇怨自然而然,就就轉移到荊州的身上。


    再加上,此前突襲荊州連連受挫,心頭淤積著的一肚子火氣…


    說如今的朱治與荊州是深仇大恨,是不共戴天…都沒有一點兒毛病!


    果然,往往人最擔心的事情,就會發生…


    “報…敵襲,敵襲——”


    果不其然,斥候的報送應證了朱治的猜想,他連忙問:“哪裏來的敵襲?”


    “是火德…是紅色的戰甲,是荊州…是荊州軍!是漢軍——”


    隨著斥候的稟報,朱治一手牢牢的握住腰間的佩刀,他狠狠的說:“老子不去找他們,他們還敢來劫掠老子,既然來了,那麽這群荊州的走狗就別迴去了——”


    喊話間,朱治的眼芒中露出了愈發嗜血的寒芒。


    他的大刀早就饑渴難耐了!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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