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邊說邊偷偷攀上梯沿,小短腿吃力的踩上她腰高的橫梯,一橫一橫的踩腳有她半條腿寬長。


    終於到了梯子頂端,手一伸——


    啊!摘到了,誰敢再偷笑我腿短來著


    站在梯子高處的小人兒十分歡快的采著桃花,她肉肉的小手真很小很小,人家一次能摘個三、五朵花,她白嫩的手兒一張開就隻能包住一朵花兒,所以摘起花來很慢很慢。


    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摘得很愉快,刻刻眉開眼笑。


    年紀才五歲的宮清曉其實心智並不小,她是胎穿的現代人,有記憶時已在娘胎裏六、七個月,那時四周黑漆漆地,伸手不見五指,她非常害怕的抱著身體,一動也不敢動。


    後來她發現小小的空間並不隻她一人,有隻小小的手不時拉拉她的腳、扯扯她的手,一有人相陪,她就不怕了,安心的注意起外麵的世界。


    她聽得見爹娘的聲音,還有哥哥們歡喜的笑聲,有時她聽得很清楚,就會動動手腳和他們互動,有時聽得模糊便打打哈欠,在羊水的包圍下,她睡的時間比清醒的時間長。


    出生之時,她被身後的那一個踢著往下墜,彷佛是經過一條很擠很擠的滑水隧道,把她的臉都擠壓變形了,在滑出隧道口那一刻她重見天日,忍不住哇哇大叫出聲。


    他們以為她在哭,其實她是大喘氣,憋了好幾個月了,再一次看見明亮的光線,怎麽叫她不興奮莫名,手舞足蹈的迎接自己的新生,她再世為人,變成一個隻會嬰兒稚語的小娃娃。


    「哇!還是站高點才看得遠,遠方的風景,處處是灼灼嫵媚……」摘著花的宮清曉還能分心欣賞四周的景致,一片掉落的桃花花瓣拂過她玉頰,她咯咯笑的伸出小粉舌一舔。


    聽到清脆悅耳的笑聲,在底下摘花的夏梅倏地一抬頭,當下嚇得麵無血色,扔下籃子往梯子下跑。


    「小姐,你快下來,上頭危險……」小姐幾時上梯的,她怎麽沒發覺?太不應該了。


    「不下來,我摘花。」她在上麵招手,用裙兜盛花。


    「小姐,我的好小姐,你別嚇奴婢了,你……你捉牢呀!不要放手,奴婢上去救你……」


    梯子不大,多站一個人就會搖搖晃晃,夏梅捉著梯子兩側,一腳往上提——


    「不許上來,我在這裏視野很好,你不準來跟我擠。」風吹在臉上好舒服,涼涼地,又有細細的花粉。


    上萬株的桃花一起開放,那美景是無法以言語形容,一整片的紅似在燃燒,讓人看了心頭既沸騰又讚歎,綿延不斷的桃花令人彷佛身在仙境,飄飄然。


    「小姐……」不上不下的僵住,滿麵焦色的夏梅心急不已,她怕一不留心就讓小姐掉下來。


    「別再小姐小姐的喊了,我是桃花林之主……」宮清曉有些得意忘形的張開手,兩手大張迎向滿片豔紅的桃花林,天地間恍若隻有她獨占這份美景,再無他人爭搶。


    驀地,她眼睛一眨,不確定地用小肥手揉揉眼皮。


    再睜目,一瞧——


    咦,那是個人嗎?


    【第二章 幫我采桃花】


    桃花樹下,一抹棗紅色影子忽隱忽現,疏影枝條間,麵如冠玉的少年臉龐映入眼中,人麵與桃花相映紅,竟分不出是人好看,還是花襯人,看著看著宮清曉都傻眼了,直歎:人比花美……


    「小哥哥,你是神仙嗎?」


    情不自禁地,她兩隻圓唿唿的小胖手圈在小口上,朝不遠處的紅衣少年高喊,她墨發杏瞳,一身月白衣裳,在滿山的亂紅中非常顯眼,讓人一眼就能看見萬紅中一點白。


    少年微眯起眼,朝她多看了一眼。


    「小哥哥,你別走,陪小小摘花,我摘最好看的花送給你。」真是小美男,美得讓桃花都遜色。


    宮清曉另一世的名字叫宮曉曉,當她爹憐愛萬分的抱起她喊起小名,她還以為他喊的是「曉曉」,嚇了一大跳,以為胎穿的身分被揭穿,直到年歲漸長才知此 「小」非彼「曉」。


    宮書謹很寵女兒,簡直當心肝肉來疼,打破抱孫不抱子的慣例,每迴一迴府的第一件事便是迴屋子抱女兒,又親又蹭的生恐少看一眼,而三個親生兒子嘛!那跟地上的泥沒兩樣,愛理不理。


    「小姐,你在喊什麽?那裏沒人。」聽著小姐喊人,聽多了山魈鬼魅傳說的夏梅膽兒一顫。


    因為站的角度不同,加上有參差不齊的樹木擋住視線,本來就視力不佳的小丫頭看不見另一個人影,刹時渾身生懼。


    天生膽小,怕鬼。


    宮清曉沒理丫頭,繼續喊話。「小哥哥,你怎麽長得這麽好看,你的臉是畫上去的嗎?」


    畫?少年很倨傲的冷瞪她一眼,覺得這女娃話很多。


    「畫臉、畫皮、畫朵花,小哥哥,你人比花嬌哩!滿山的桃花都不及你淺淺酒窩一笑。」


    看風景,賞美人,今兒個真是賺到了,她的運氣真好,嘻!有燒香,有保佑。


    我沒有酒窩,抿著唇的少年不悅的一瞪眼。


    「小哥哥,你瞪人的樣子也很好看,像畫中走出的謫仙般,小哥哥是桃花仙嗎?」她越逗他越有樂趣,小米牙嘻嘻的直笑,白白胖胖的小手捂著小嘴兒,水煙繚繞似的眼兒亮得有如秋天的湖水,澄澈澈地,不染輕嵐。


    無聊。他的眼睛這麽說的,一轉身揮動棗紅色大氅。


    一見他要離去,心一急的宮清曉忘了自己站在梯子上,兩臂往前一伸,大喊,「小哥哥別走,陪我玩……啊——」


    完了,綠豆落地變紅豆。


    「小姐,不——」


    嚇傻的夏梅想去當個墊背的,忠心為主沒有二話,可是緊要關頭卻像雙腳紮了根,一步也跨不過去。


    咻地,一陣風掃過,她的麵前多了一個美得不像話的小公子,一身矜貴氣勢,眉目如畫。


    這……這是人是鬼,還是林中的妖魅?


    她被震驚住了。


    「好險、好險,有驚無險,我以為要摔個麵目全非。」有嚇到但嚇得不重的宮清曉輕拍胸口壓壓驚。


    「笨手笨腳。」少年的聲音如草原的風,幹淨清爽。


    她當沒聽見那句笨手笨腳,銀盤臉笑得甜蜜蜜。「小哥哥,你那是輕功嗎?好厲害喲!你會飛呢!」


    被人亂崇拜一通的讚美,少年的耳根有些微紅。「才不厲害,我的輕功沒有大哥、二哥好,他們一蹦一跳有丈遠。」


    宮清曉搖著小腦袋瓜子,目露叫人招架不住的向往。「你已經是神仙了,還要多強?我都飛不起來。」


    「你太胖了。」他捏捏她的臉,觸手的手感讓他舍不得放開,肉肉的,很好捏,嫩得像剛蒸好的白玉糕。


    她一聽,腮幫子一鼓。「我不胖,等我長大了就抽身條,我會纖細如柳,婀娜娉婷,如出水芙蕖。」


    「但你現在就是胖。」少年故意氣她,其實他喜歡看她氣唿唿的樣子,像一隻瞪圓眼的小免子。


    「這叫白胖可愛,最討喜的長相,大家都說這是福氣。」


    和孿生弟弟一比,她似乎是圓潤了一些。


    因為年紀尚小,宮清曉和宮明沅這對雙生子在外表上的差別不大,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一般的高矮,胖瘦也差不到哪兒去,穿上相似的衣服根本認不出誰是誰。


    隻不過宮清曉多了一世的記憶比較愛美,盡量不讓自己曬黑,而宮明沅是男孩子不怕曬,在日頭底下跑來跑去,皮膚略黑,兩人的差別在於膚色,一白裏透紅,一小麥肌陽光。


    而白顯胖,黑顯瘦,在兩人身形相仿的情況下,弟弟的外表看來是比姊姊瘦了一點點。


    「胖的人叫福氣。」他又捏了她的臉一下,證實她確實有肉。


    聽出他話中的取笑,宮清曉立即 「天真無邪」的還以顏色。「嗯,小哥哥美得天怒人怨,你該掛在牆上當幅畫,我每天給你上三炷香,當你是神仙來拜……」


    聞言,他臉黑了一半,聲音一惡,「我還沒死,用不著拜。」


    少年出身武將家族,最忌諱這個 「死」字,刀槍無眼,一上了戰場就拚了個你死我活,為建功立業付出的是無數人的鮮血。


    「神仙也是不死身呀!延壽萬萬年。」她舉起小胖手,故意朝他一拜,紅紅的小嘴兒喊了聲,「小神仙。」


    「活那麽久要幹什麽?」周遭的人都死了,一個人獨活有什麽意思?他不屑的輕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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