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趙文傑對著鄢懋卿一通哭訴,端是聞者落淚,令人動容啊。

    鄢懋卿和趙文華的關係很不錯。

    如今趙文華的兄弟被人欺負,照理說鄢懋卿是應該站出來替趙文傑出頭的。

    不過此事有些不同尋常。

    畢竟事情牽扯到閩浙總督。

    鄢懋卿雖然背後有嚴嵩撐腰,但他畢竟初來乍到,許多事情沒有摸清楚前不好過於表現。

    安撫了趙文傑一番後,鄢懋卿示意他先迴家等消息。

    趙文傑以為鄢懋卿答應幫他,直是大喜過望連忙照做。

    待趙文傑走後,鄢懋卿方是歎聲道:“這杭州的水也太深了。”

    ...

    ...

    卻說徐言迴到孤山書院後和宗臣探討了一番抗倭的事宜。

    宗臣不愧是名將之後,提出的理論都在點上,絕不是紙上談兵。

    即便是掌握許多後世知識的徐言,也有許多沒有想到的點。

    徐言覺得有機會可以把宗臣向朱總督引薦一下,助力於抗倭大記。

    倒是徐中行隻對詩詞文章感興趣,逮到機會便和徐言切磋一二。

    “以時,你的這首人生若隻如初見是如何作得的?”

    徐中行輕捋胡須悠悠道。

    徐言所作佳作無數,但要說極品莫過於這首了。

    徐言卻是有些尷尬,這叫他怎麽解釋。

    “感懷如此,脫口便得。”

    不料徐中行頷首讚道:“妙哉,妙哉!來來來,我們繼續對詩。”

    “...”

    徐言無語。

    所幸錢老先生及時趕到,解救徐言於危難之中。

    “乖徒兒,隨為師走走。”

    徐言如蒙大赦,不好意思的衝徐中行拱了拱手:“子輿兄失陪了。”

    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徐言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錢老先生便接道:“乖徒兒,那楚楚姑娘近日邀請為師去畫舫對詩,你要不要一起啊?”

    徐言如何不知道恩師的意思,他老人家是想把他拉上賊船啊!

    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徐言早該想到。

    這種事情還是不要糾纏下去,不然到時候容易說不清楚啊。

    “這便不必了吧?上次學生也是陪您老前去走走。這次您老若是想去,去便是。學生便不做陪了。”

    錢德洪挑了挑眉不悅道:“怎麽,嫌棄為師啦?哎,翅膀硬了啊。”

    徐言無語,錢老先生為老不尊起來真是可怕啊。

    “瞧您老說的,學生什麽時候嫌棄您了。隻是學生已經訂婚,如果時常流連風月場所,難免惹人閑話。這不合適。”

    見徐言拿出訂婚來說事,錢老先生也不好多說什麽,撇了撇嘴道:“罷了罷了。你不想去便不去好了,為師自己去。”

    說罷一甩袍袖踱步離去。

    ...

    ...

    新官上任三把火。

    鄢懋卿歇息了一日後便調配人手開始查賬。

    對於海防軍務他壓根不感興趣,唯一在意的就是錢。

    別管是鹽務還是其他方麵,隻要能有進項便是好的。

    畢竟上麵需要孝敬的人太多,除了皇帝陛下外還有嚴閣老、小閣老,要是收不上錢來,他這個浙江巡撫也就做到頭了。

    浙江是很富庶的,正好剛剛收了秋稅,府庫中堆滿了收來的錢糧。

    鄢懋卿自然不可能一一清查,吩咐各處列了個單子出來,他掃了一眼做總體把握。

    在他看來府庫中的錢糧除了繳納國庫的部分,還能有一部分富裕。

    這些部分勉強可以夠給嚴閣老、小閣老孝敬,但鄢懋卿自己便沒了進項。

    這怎麽行?

    千裏做官隻為財,不為了賺錢撈銀子做他娘的官啊。

    鄢懋卿的追求覺悟僅限於此,可沒有為生民立命的想法。

    收的銀子不夠,便要再想辦法。

    鄢懋卿覺得有兩個方麵的工作可做。

    其一是在火耗上做文章,其二呢就是加稅。

    第一種的話有些太直接了。

    畢竟之前火耗都是一個標準,突然增加了容易惹人閑話。

    鄢懋卿覺得還是加稅來的實在。

    大明的賦稅種類很多。

    但大體來分的話就是商稅、農稅。

    農稅沒啥好說的,別管是交錢還是交糧,都是按照定製。

    大明建國之初曾經丈量過全國的土地,繪製了魚鱗圖冊。後來弘治年間又重新丈量過。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嘉靖帝繼位後一直說要重新丈量,但卻因為各種原因拖了下來。

    春秋農稅都是按照弘治年間繪製的魚鱗圖冊來收,實在沒有什麽空子可鑽。

    鄢懋卿除非得了失心瘋不然肯定不會動農稅的腦筋。

    至於商稅嘛就大不相同了。

    大明的商稅種類很多,但總體來說賦稅很低,乃是十稅一。

    這種情況下各級官府都會想方設法吃拿卡要,綜合下來實際的商稅近乎於十稅五,可謂重稅了。

    浙江方麵自然也不例外。

    鄢懋卿自然不打算巧立名目再增加一個新的賦稅種類,而是打算利用陳規陋習來加稅。

    隻是他拿捏不準朱總督在其中的份子,畢竟他不好拿的比朱總督還多。

    於是乎他向府縣戶書暗示,得到的迴饋卻是讓他大為驚訝。

    原來朱總督居然沒有從中撈份子!

    天底下還有這種人?

    一開始鄢懋卿是不信的。

    千裏做官,隻為吃穿。

    他姓朱的就能例外?

    鄢懋卿認為是這些戶書不老實,沒有向他吐露實情。

    之後鄢懋卿又通過各種關係探聽消息,得到的答複竟然是一致的。

    朱總督竟然真的沒有摟銀子!

    天呐!

    這下鄢懋卿犯了難。

    照理說他拿的銀子不能比朱總督多,不然便犯了官場規矩。

    可朱總督一文錢不拿,叫鄢懋卿怎麽辦?

    真真的叫人撓頭啊!

    鄢懋卿初來乍到自然不想得罪朱總督,可要讓他隻幹活不拿錢他實在做不到啊!

    所幸鄢懋卿聘有幕賓,這種令人為難的事情大可丟給幕賓去做。

    經過鄢懋卿幕賓一番抓耳撓腮揪頭發的思考之後,終於給出東翁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那就是自己收兩份,然後送朱總督一份。

    這樣既可以避免他拿的多於朱總督的問題,也可以提醒朱總督不能壞了官場的規矩。

    人人都拿就你不拿,你這不是把大夥架到火上烤了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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