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園子別有洞天,單騎孤膽雲山遇玄——


    ·


    上迴說到:張擇端攜景年一行人改道客居青州府五裏縣下的五裏鎮,卻在入鎮時碰上一起官民糾紛。景年下車查看勸解,又逢一位女俠出手相助,二人便打算行俠仗義一番,請張擇端做見證人,一起進了鎮子調查,尋找小妹。然而這件事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樣簡單,兩人在鎮中遇到許多怪事,又輾轉許久找到了高家隱蔽的第二處宅院……這場關於卜小妹的糾紛,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秘密?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本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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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入夜時分,五裏鎮內。


    張擇端等到景年迴來已是戌時。同來的畫師們早已三人一屋早早睡下,徒留擇端掌燈讀書,待見了披星戴月迴返而來的景年,連忙招唿:“景年小友,你迴來得好晚。今日打聽得如何,可還順利?”


    景年那廂才給卜家莊來的報了信,遭他們追問了好半天才脫身迴來,加之白天奔波忙碌,這會子麵帶倦意,坐下便給自己倒水:“先生有所不知,晚輩才從卜家的那裏迴來。咱們這迴,恐怕要攤上一樁奇事了。”


    擇端關了門窗,把燈引得亮些:“辛苦了,究竟出了甚麽事?”


    “白日我與耍鞭的宋姑娘進城打聽,好容易摸到高家園子,聽得裏頭有女眷玩樂,她便要獨身去探。誰承想宋姑娘一去不迴,隻把她那寶鞭丟出來報信,我便尋思她定是見著了卜姑娘,可再去看時,偌大的園子裏一時竟沒有一絲動靜,仿佛無人居住一般,實在奇怪。”


    “我今日也去高府附近走了走,來時恰遇高公子迴府。那會子,府裏倒還算是熱鬧……”擇端迴憶起來。


    “先生,我忘了與你說,這高家怪就怪在置辦了兩處園子……”景年將鷹眼開路之事一五一十地講來,“那宋姑娘是在另一處宅第裏失蹤的。”


    “這樣麽?”


    “沒錯,這還是今日第一件怪事。第二件,便是方才報信後卜家人的反應,實在教人不解。”景年喝了三四杯涼茶,終於歇過來一點,皺眉道,“卜相侯聽聞宋姑娘為找卜姑娘失蹤,竟嚇得一屁股跌坐榻上,周圍幾個也一下子議論開了。我細細聽了一二,才在他們嘴裏聽出一些門道——那卜小妹名喚‘相宜’,是卜相侯同父異母的妹妹,天生便是陰陽眼,能見著不幹淨的東西……”


    擇端也皺起眉頭:“陰陽眼?”


    “卜相侯必定知道此事,他本還急慌著要我繼續找,一聽宋姑娘失蹤,卻猶豫起來,好似害怕。”景年又道,“同村的怕了一陣,也開始慫恿他,說小妹天生鬼***邪氣重,從前勸言不聽,眼下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帶走活生生一女子,便必不可再將小妹找迴家去,以免害了村子。”


    “卜相侯意欲如何?”


    “他說自己從前不信傳聞,今天親眼所見活人失蹤,便怕了。卜家莊的預備明日先迴村去,還叮囑我莫要對外亂說,以免鄉鄰懼怕。”


    “不找高家要人了麽?”


    景年搖頭:“大概是不了。”又道,“先生,你說卜家如此怕鬼,難道真是心裏有鬼?可晚輩又覺得高卜兩家疑點都不少,真教人難理頭緒……”


    擇端沉思良久:“越是疑點重重,越要有條不紊,逐個擊破。景年小友,你若著急,有心之人便不著急了。”


    “先生的意思是……”


    “高家。”擇端道,“此事確實蹊蹺,依我所想,現有之線索裏,契約字據、涉事之人與失蹤之人皆與高家有關,從此排查,或可牽出脈絡。”


    “晚輩與先生想的一樣。”景年起身,“先生且等我一陣,晚輩立即返迴宋姑娘失蹤處調查!”


    “慢著,還有一事。這事與卜家沒甚麽幹係,卻總教我不大放心。”擇端攔住他,“四年前,我曾來過五裏鎮小住。時任知縣姓蘭,我走後不久即調往徐州,百姓沿途慟哭,足見為官清廉;此後,便是高知縣依附高太尉知任於此。今日在鎮子裏走一遭,依舊聽得些許老者提起蘭知縣,便知高家為官恐怕不得民心。隻是如此為官,卻鮮少有人敢大聲議論……景年小友,你可要當心了。”


    景年琢磨琢磨:“原來如此,那高家定有甚麽威懾百姓的手段。多謝先生,晚輩定會小心!”


    語罷,換身緇衣提劍出屋,夜行向南,奔宋姑娘失蹤之處而去。


    ·


    五裏鎮郊外,高家園子。


    一個時辰前離開這裏時,這園子裏便已悄然無聲,這會更是幽靜,不知道那些蹴鞠的女眷是睡下了還是離開了。少年刺客躬背伏腰,沿著野草溜到高宅後門,左右看看無人,便攀著牆頭翻到院子裏。


    這院子老舊,陳設小氣局促,遠沒有自個兒家裏的花園長廊好看。景年留意著探到一處假山後頭蹲下,睜開鷹眼,四處張望。


    ·


    雜草叢生、花枝招展;


    草叢中好似有一串女子的腳印;


    腳印似乎通向白日所見的那處閉門閉窗的屋子。


    ·


    他收迴目光,小心翼翼地潛行過去。繞過一條長廊,遠處的屋子裏終於隱隱透出一點燭光,教人不禁心安一分——好歹那些女眷應是住在這裏的,不是甚麽鬼魂。


    探到腳印消失處,景年發覺窗台上有個鞋印。再一瞧,前窗開著一條縫,往裏丟了個石子兒,聽迴音不像有人,便輕巧鑽進去,重把窗戶合成原樣。


    屋內幽暗,空無一人。


    少年蹲伏打探,宋姑娘不在這裏,卜小妹更沒個影子,隻有不知哪裏吹來一股陰風將門窗吹得吱嘎作響。


    想到卜家莊的人談到的“陰陽眼”與五裏鎮民口中的“晦氣”,饒是曾大著膽子闖過汴京鬼宅的景年心裏也不禁有些發毛,忍不住再張鷹眼將屋子環視一周,確定沒甚麽異樣,這才悄悄站起身來,在屋內摸索。


    桌椅板凳上沒有甚麽線索,宋姑娘也沒在屋裏留下記號……


    他轉悠幾圈,一無所獲,卻就在一籌莫展之時,鼻孔裏忽然飄進來一股發臭的泥腥味。


    哪裏來的腥氣?


    景年警惕起來,這味道同汴梁鬼宅裏的屍臭有三分相似,仔細嗅來,似乎是混在陰風裏飄過來的——莫非高家園子裏,也有……


    少年一陣惡寒,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若這園子裏埋著死屍,怎還會有如此多女子閑玩,早也要請些陽氣重的漢子鎮住了;何況宋姑娘是聰明人,她既敢放心用隨身的鞭子報信,便是此處沒有她害怕的東西,大可安心。


    略略思索一番,景年靜下心神,順著陰風吹來的方向摸過去。


    這世上哪有那麽些怪力亂神,宋姑娘不翼而飛定有隱情。若是未出園子便沒了蹤影,那這園子裏頭,指不定便有能教人離開的機關暗道……


    咯噔一聲,景年靴底踩到一塊翹起一角的灰磚。


    眼睛已漸漸熟悉黑暗,他低頭一瞧,卻見一列灰磚俱微微翹起一角,磚麵淡淡的反光一路排布,指向貼著牆根擺放的一座架腳竹床。


    陰風再起,腥味從竹床底下湧了上來,令人掩鼻。


    ·


    ……


    “有人在否?”


    “宋姑娘?”


    ……


    ·


    一陣陣迴聲迴蕩在前方,空洞無物。


    地道前頭時不時吹拂的陰風引著來人摸黑往前走,距離景年從竹床下的暗道口進入地下甬道已過半刻,方才濃重的泥腥味在地道裏卻被風吹得不甚明顯,滿地濕滑水痕教這裏一時充滿了濕潤的潮氣。


    高家園子裏竟有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密道,還是在疑似卜小妹的居所之中,這可不是甚麽小事。但要緊的不是密道,而是這甬道究竟通往何方。


    景年仗著鷹眼一路前行,隱約也能從地麵上分辨出形似腳印的形狀,隻是地上泥濘潮濕,實在難以看清誰人所留——但不論是誰,至少曾有人來過這裏,而若無意外,這先行之人想來便是膽大心細的宋姑娘了。


    走了約摸半個時辰,少年終於覺出風力大了些,便知即將走到出口。


    地上愈發亮了,一條垂著幹巴藤子的石井壁露在頭頂。


    景年攀藤而上,雖在井沿險些滑了一跤,但仍是頂著一身潮濕安然爬上了地麵,仔細瞧瞧四周景色,卻是到了一片黑黢黢的林子裏頭,左右遙望也望不到房舍,隻有一條不知通往哪裏的小路蜿蜒著斜升上去,像是山道。


    這兒大概是雲山腳下了。


    離開枯井口空地,林子裏便少見月光。深林昏暗難見五指,景年打起十二分警惕,一麵拔劍砍著半人高的野草,一麵往山上行進。


    ·


    撲簌簌……


    沙啦……


    ·


    林子裏雜草茂盛,腳下山路磕磕絆絆,鷹眼在這雜亂的密林裏也難以起效。景年越爬越覺得腦袋後麵涼絲絲的,好像有人盯他,但現下隻能硬著頭皮往山上走,若能碰上宋姑娘便是最好,若碰不上……或者碰上的不是宋姑娘……


    一陣風起,林中一片沙沙亂響,天色也漸漸成了黑蒙蒙的一團,教人滿眼模糊,看不清楚。


    胡思亂想的少年戒備非常,總覺得這樹葉聲將許多鬼鬼祟祟的腳步聲在身後身邊藏了起來,又像有甚麽人在樹冠之間躍動。


    他緊緊攥著劍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而仰頭提防,雖四下無人,身上的雞皮疙瘩卻是一陣發作,在地道裏壯了半天的膽也好似全無作用——這荒山野嶺的地界好生詭異,那宋姑娘再膽大,也真敢闖這樣陰森的山路麽?!


    正想著,景年腳下一個磕絆,險些崴了腳。他將劍支在草叢裏扶起身來,再一抬頭,卻見方才還黑燈瞎火的前頭不知何時竟橫空露出一個屋簷角兒似的東西,趕忙跑了兩步過去,定睛一看,心中一喜:這裏竟有座破廟!


    旋即心下一驚:此地怎的會有這樣一座破廟?


    這廟年久失修,門窗緊閉,恐怕也是座廢棄多年的老廟,在這山林中盤踞著,愈看愈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氣。


    然而四下裏實在沒有其他能歇腳的地方,廟宇前後連山路也斷了,唯一還能教人打消恐懼的動靜,便是在樹林沙沙聲中嘩嘩作響的流水聲——大概是山後有條瀑布。


    景年定了定心神,將護腕一緊,便提劍過去,叩那廟門。


    無人應門。


    少年清清嗓子,試探喚道:“宋姑娘?卜小妹?”


    才說罷,他耳朵一動,立即弓步橫劍、警覺萬分——破廟裏頭有響動!


    那動靜如誰人趿拉著鞋子在走,歘拉、歘拉,不斷向廟門逼近。


    景年微微後退一步,強作鎮靜,雙眼死死盯著大門,手上已將劍頭抬起,護在胸前。


    近了,更近了。


    ·


    “宋姑娘?”


    ·


    腳步聲停了,近在咫尺。


    他屏住唿吸,一片死寂。


    ·


    吱嘎……


    ·


    門軸轉動起來,景年的心髒隨之被彌漫的恐懼攫緊。


    月光下,廟門被一隻纖細的小手推開了。


    一張病弱蒼白的小臉從黑暗中浮現出來,黃發烏瞳;繼而是瘦弱的脖頸、嶙峋的身體,與另一隻提著薑黃色裙擺的小手。


    在看清開門者的瞬間,景年身上緊繃的畏懼消散得無影無蹤。


    麵前是個極其瘦弱的、約摸十二三歲的女孩,麵容嬌弱可愛,神情淳樸,一臉膽怯。


    然而接下來女孩說的話,卻教他整顆心髒都不由得停跳一瞬:


    ·


    ·


    “你們三個,是誰啊?”


    ·


    ·


    ——三個?


    他獨身上山而來,另外“兩人”,是哪裏來的?


    ·


    他望著盯著自己身後某處來迴打量的少女,恍惚間,似乎曾有一瞬真有兩個甚麽人站在自己腦後,幽魂般附在自己身上。


    景年張了張嘴,忽然發覺自己周身僵硬麻痹,雙肩一陣沉重,好像甚麽人將手重重地擱在了肩膀上。


    什麽人?


    什麽“人”?!


    他努力動彈自己的雙手,卻見那女孩直勾勾地看著自己,走到他身前,緩緩伸出幹瘦的胳膊,指向後麵空無一人的山林,幽幽開口道:


    “身子埋在東京,何故跟到五裏來?”


    話音落下,景年覺得肩上好似不那麽沉了,便微微活動活動,又聽少女低聲念道:


    “冤有頭來債有主,莫要走也莫要怨;滿山姑娘寡婆媳,最恨貪嗔癡怪漢……”


    隨著少女反複念叨,又聽得一陣突如其來的旋風席卷身後深林,景年身上一輕,腳下手心漸漸恢複些許暖意,被風吹得趔趄一步,終於能自如活動了。


    女孩念起風來,望著冷冷清清的密林深處,又慢慢將目光落在景年身上。隻道這少女與凡人難見之物言語如同個道士,與活人相談,那麵上神情一下子恢複成一個怯怯的女娃兒來:“你是來做什麽的?”


    看她能視非人之物,少年已猜得她便是傳言中天生陰陽鬼眼的卜家小妹。再見她方才舉止奇詭,現下卻是一副柔弱可憐模樣,與尋常女兒無甚兩樣,又替他將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給驅走,心中反倒不那般害怕了:“相宜妹妹,我是來找你的。”


    “你是誰,怎麽知道宜兒的名字?”卜相宜縮了縮脖子,看著他蹲下身來,“是不是哥哥他,又在鎮子裏鬧著要帶宜兒迴去了?”


    景年一愣:“你曉得他在找你?”


    卜小妹低下頭,不願迴答。


    見她這般,少年柔聲道:“你放心,我不帶你迴去,隻要知道你平安無事,再問些事情,便繼續找人去。你可是與一位姐姐一起上山來的?”


    卜相宜看著他,好似因方才他引來的什麽東西對他有所忌憚。


    景年便將懷裏的鞭子掏出來:“妹妹莫怕,我不是歹人。見過這個麽?這是與你一起的那位姑娘的東西,她留給我,專門教我來找你們的。”


    相宜怯怯地看了看,點頭道:“這是宋姐姐的東西。”


    “你可知她身在何處?”


    相宜又搖搖頭:“宜兒不知道,宋姐姐教我在這裏等她,就下山了。”


    “她甚麽時辰走的,可說過下山要去哪裏?”


    “宋姐姐已走了許久……她說要找一位姓景的哥哥與一位姓張的哥哥,再迴來找宜兒。”


    “我就是姓張——姓景的!”景年脫口道,“糟了,宋姑娘定是與我錯過了時辰……我得去找她,若天亮前還見不著人可要麻煩了。妹妹,你隨我一起下山,我帶你去個幹淨地方,這裏不安全,來!”


    “宜兒不要迴鎮子裏去!”相宜往後退了幾步,仍舊低著頭,“鎮子裏的人都說宜兒晦氣,姐姐又讓宜兒在這裏不要亂跑,景哥哥要去便去,這裏還有許多姐姐陪我,我不下山……”


    似是應和相宜言語,山間又起了一陣寒風。景年不禁打了個寒顫,知她眼中此處此時定有不少鬼怪,隻得退讓道:“好,好,你不要怕,我聽你的。妹妹便好生躲著,隻要不是我與宋姐姐一起迴來,誰來也不要同他們招唿!”


    卜相宜答應下來,依舊鑽迴黑洞洞的破廟裏。


    景年將她安置好,原路下山,一路急奔。


    ·


    黑林月晦,流水聲遠,來時鬼魅四起的密林這會子卻亮堂了些。他顧不上想這些怪事,隻一門心思找迴出來的井口,重新跳入井內,又沿著潮濕地道跌跌撞撞地返迴高家園子,待好容易從竹床底下帶著一身泥水滾出來、逃出高宅,天色已是亥時了。


    在附近蹲守一陣,再從高家宅子北行,一路上沒甚麽人影,景年故技重施,以鷹眼在月光下辨別腳印行跡,終於追尋迴返五裏鎮內。


    疑似宋姑娘的腳印在鎮子大路上就斷了,少年藏身路邊巷子,卻見鎮子裏一個支夜市攤子的商販都沒有,民舍寂靜,仿若宵禁。


    這鎮子真是好生奇怪……白日好歹還有做生意的,怎的夜裏連個人影都沒有?


    難道真如擇端先生所猜測的那般,是高知縣知任不善所致,才教這夜市凋敝、無人經營?


    ·


    正尋思著,大路前頭隱約傳來一陣腳步聲,景年立即縮迴頭去,躲在大樹後頭,留心來人動靜。卻聽來者步子粗獷如男子,全然不像宋姑娘那般落足無聲,便益發緊張起來。待眼睜睜瞧著來了一個披頭散發束著額的健壯男子,正要躲起來,卻見男人另一側閃了一角淺粉色的女裙,定睛一看,登時一驚:瞧這身姿背影,不正是他找了半個晚上的宋姑娘!


    景年便嘩啦啦一聲打樹幹後頭跳出來,在二人後頭喚道:“喂,莫走!”


    話音剛落,那走得極快的散發男子竟忽然迴首:“休得偷手!”還未招唿,已是一拳襲至身前,刺客大吃一驚,仰首躲過一拳,繼而不待言語,那男子又是一掌推來,間雜一聲“且教你嚐嚐這餛飩並板刀麵的滋味”,逼得他翻身後撤、躍步上樹,正要彈出袖劍,便聽那剛迴過神來的宋姑娘在男子身後喊道:“哎——快住手!你這橫哥兒,這麽橫作甚!來的不是殺手,是咱們要找的景兄弟!”


    那男子聽罷收手,景年便從樹上跳下來,抹了把汗:“宋姑娘,我竟不知你何時雇了好漢防身,好險好險!”


    宋姑娘略顯尷尬,趕緊陪著笑過來,又丟那男子一記眼刀:“景兄弟受累,是我家兄弟誤將你當作高家的殺手,方才莽撞出手,是我們不該!”


    景年拍拍身上塵土:“無妨,這兩拳好歹也是受得住的,宋姑娘無恙便好。”接著抱拳向男子,“敢問這位兄弟是……”


    “正要說呢,喏,這位是江州出身的張橫兄弟,江湖人稱‘船火兒’。”宋姑娘搶白道,“今兒晌午他便在城門裏頭坐著聽熱鬧,我走得急,卻忘了教你二個認識認識。景兄弟放心,他是咱們的人,我兩個時辰前迴來便與他說了高家的怪事,眼下便可一起走動查探了!”


    “好個‘船火兒’!名字帶火,也當真是個火烈脾氣。小弟見過哥哥!”


    景年也自報名姓,依舊說自己姓景,與張橫互抱一拳,便權當不打不相識,一起圍著宋姑娘往前走。那宋姑娘也不再藏著掖著,報上大名,卻是姓宋名沅(yuán)的女俠,景年在口中念了幾遍宋沅的名字,便改口稱“宋沅姑娘”了。


    “好了好了,景兄弟,你這一晚上到底躲哪裏去了?我們可快將鎮子找遍了,幸好在這裏碰上麵,要不然,我這探來的多少事可都來不及與你說了!”


    景年便將自己如何睡過時辰、如何報信又如何私自探進高宅密道的事和盤托出,又言說自己已見了卜小妹,那宋姑娘便眼睛一亮:


    “景兄弟不是一般人,我沒看錯!本想著報個平安,你便會在外頭等了,誰知你竟一氣找著了地方。這下便省事了,景兄弟、橫哥兒,咱們三個便趕緊往雲山腰接宜兒去,我好將一樁要緊的事講與你們聽!”


    “好是好,隻是若還要走密道上山,萬一驚動高家女眷……”


    宋沅麵色一僵,連連擺手:“不不不,不走密道,不走密道……你們隻管隨我來,咱們找一條幹淨路走。”


    景年覺出她有話沒說,但心知此時不是個刨根問底的好時機,便與那船火兒張橫趕起腳程,與宋沅打道向南,沿著她來時摸索的小路繞開高家園子,從旁的路進了山。


    ·


    夜深人靜,月黑風高。


    五裏鎮外遙遠的官道上,一輛馬車緩緩起步,向五裏鎮的方向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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