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天過海少隹獻寶,一屋之隔圖窮匕見——


    ·


    上迴說到:景年、少隹師兄弟二人設計潛入蔡府,憑借多年習得的潛行技巧,二人的任務進行得還算順利。隻是蔡府之內巡邏家丁重重,二人即便是藏身於蔡京府邸之內,又真能順利引誘王緞大人出來麽?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本迴分解!


    ·


    ·


    宴會主廳大門之內,高朋滿座,喧鬧不絕。


    ·


    家宴過半,太師府上遠近聞名的涼麵徐徐上了桌。一時間,麵香衝淡大魚大肉的油脂氣,將紮實又質樸的香氣和著一碗碗飄著油花兒的湯水送到貴賓們的口鼻底下。


    涼麵上桌,王緞卻坐不住了,伸頭看見仆人托盤裏是一碗碗清亮亮的湯麵,便忍不住在位置上左右挪動起來,肥墩墩的身軀扭來扭去,惹得旁人側目。


    緊挨著坐的張景弘注意到他的異樣,從一旁互相敬酒的裏麵湊過來:“王大人,飽了?”


    王緞正教身上錦衣華服箍得難受,經此人一問,額頭竟淌下一條熱汗來,好似身上烤著塊熱炭。


    “怎麽坐得如此不安,莫不是不樂意與某挨著罷?”景弘拈起金杯來,關切道,“還是王大人酒水吃多了,內急?”


    王緞滿臉通紅,愈發局促。


    不是冤家不聚頭,眼前這小張大人不是別人,正是他連參兩本都毫發無損的對頭。這廝向來陰鷙狠毒,偏處處落下好風評,暗裏又一向與他不對付。原本宴飲之事便夠他好受,誰料張子能又有意牽製,將二人安排至一處就座,內急之事也給他看得分明,當真是要他食同嚼蠟——他這內急,一多半都是因與張景弘同位憋出來的!


    王緞故作耳聾,不欲搭理。不然如何?答了要丟臉,不答又心虛,他便蠕動幾下嘴唇,扭頭便要喚個仆人過來。


    誰料方才還在廳裏的仆從,這會竟都侍菜去了,右邊的同僚又是個喝得正在興頭上的醉鬼,誰也問不著,王緞隻得豁出麵皮,往左邊一湊,咳了一聲:


    “載遠啊……你可知茅廁在哪?”


    張景弘作恍然狀:“哦?大人當真貪杯內急,還以為某行事不妥,又遭大人嫌隙。來,王大人,趁酒尚熱,且與某先飲此杯,某陪大人同去。”


    王緞肚子裏一陣翻騰,暗地咬牙,抄起金杯先一步飲盡溫酒,接著又是一陣腹痛,伏案道:“載遠,喝也喝了,你且快快將茅廁地方說與我,迴來再共你吃他三杯……”


    景弘便笑:“三杯?好。茅廁就在後門不遠,大人急甚麽?”又悠然往對席一指,“黃大人好似也欲方便,大人真是內急,可得搶在黃大人前頭。”


    王緞知他與黃吳生交好,此時又是鐵了心要戲耍自己,隻覺得腦袋裏氣得險些要冒煙,便暗暗在心裏又記他一筆,灰溜溜兜起衣裳、捂著肚子退開案幾,趁著太師麵前正圍著人敬酒,趕緊出了席,與黃吳生招唿一聲,二人便匆匆自後門溜出,一前一後地奔茅廁而去。


    主廳大門開了又闔,陸續有人半途出來休息,在院子裏閑走、閑聊,好似要歇息一輪再吃,孔少隹便掐了掐時辰,抱起盛著畫軸的盒子,從新倚的地方站起來,穿過三兩賓客,往主廳走。


    出來的人裏有高有矮,衣裳有紅有紫,卻都是兩人一人結伴,不像有張邦昌那般顯貴的大官。


    至於王緞……


    少隹抱畫前行,也沒見著有那般肥胖的出來。


    “站住!”


    身後一聲喝令,少隹站住腳步,沒有迴頭。


    ——聽聲辨位,從後麵過來的,約摸是一隊五名家丁。


    他立即將臉一抹,換上一副新模樣,好似極不耐煩。


    “你是哪處值守的?”為首的隊長攔到麵前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你這小廝,新來的罷!不去傳菜,在這裏做甚?也不怕衝撞了大人們!”


    一聽這話,少隹竟上前一步,一指猛點了一把隊長胸口,竟把他點愣了,雙目圓睜,罵道:“狗東西,你知是與誰言語?”


    家丁們沒見過這場麵,紛紛上前圍了過來,怕他生事。


    “攔我?呸,你也不睜開狗眼看看爺爺是誰!”少隹抱著胳膊,將臉頰側裏那塊擦傷紅疤露在外頭,橫道,“我與我家大人同來,奉命來此侍應獻禮,你這不長眼的,也不怕將我家大人的好禮碰壞!告訴你,若是我家禮物髒了折了,便是你賠個傾家蕩產,也要賠不起!”


    見家丁隊長還在發愣,少隹又上前一步,將他一拍:“兄弟,諒你與我都是給人賣命的,我不為難你。有話直說,今日送得不好,你擔不起衝撞我家大人的罪名;送得好了,迴頭我與大人好生誇你一誇,少不了你的好處——行了,一邊尋思去罷,等下擋了大人們道,你要挨罵!”


    那幾個家丁麵麵相覷,見他鼻孔朝天跋扈囂張,一時不敢阻攔,隻道今夜達官顯貴眾多,保不齊便有誰家貼身侍奉的管家同來。


    見此人分分明明確是端著一條錦盒,為首的便換上一副好顏色,賠笑道:


    “這位小哥,你是貴人家來的,我們不敢衝撞你家大人。隻是今夜小張大人有令,除去行菜差遣,一律不得隨意行走,以免給京中賊人偷去機會。小哥,你我都不容易,你將禮品給我瞧上一瞧,再將名字報來,我尋人替你通報,免你受累!”


    少隹腹內算盤一打,捏了一把掌心,笑答:“好哇,早如此說話,我也不與你壞言壞語。你也是個懂事的,我與你看一眼,你不能亂動!”


    說著,他卸了錦盒搭扣,把裏頭的一幅手卷給為首的看了一眼,便要收走。


    “原是副畫……小哥,你莫不是要奉給王大人的罷?”


    少隹因笑道:“你倒怪懂!正是要送與王大人的。你去代我通傳一聲,莫要傳錯了人。請王大人時,隻說我家大人得了好畫,請他出來一觀便是,莫教旁人聽見。”


    語畢,摸出幾塊散碎銀兩來,悄悄塞進家丁手裏,又耳語道:“哎!你既知王大人愛畫,便知要如何尊他敬他。等會子王大人來,你們不要往這邊走動,免得惹人煩惱!”


    那為首的眼睛一亮,盯著銀子連聲道好,便教其他兄弟們繼續巡邏,自己尋了個小廝往主廳通報去了。


    少隹便抱著錦盒踱近了些,在門口信步隨意走來轉去。


    直到看那家仆開門進去,裏頭人影一晃,一個黑撲撲的壯碩影子越走越近,他才悄悄唿了口氣。


    ·


    吱嘎——


    大門開了半扇。


    一陣矯健有力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少隹還未迴首,忽感芒刺在背。


    他迴過頭去,隻見一身形高大威風者自內而出,頃刻之間,已至近前。


    少隹扒緊手中錦盒,瞳孔一縮。


    方才那廝分明是去傳來王緞,怎麽來的……來的卻是!


    ——東京三十萬禁衛軍統領張景弘身著紅袍、腳蹬皂靴,一雙深目如狼般盯著他的麵龐,打量幾眼,幽幽開口:


    ·


    “要見王大人的,是你不是?”


    ·


    少隹避開他目光,火速換上一副笑臉,抱著錦盒便要行禮:“正是小人!小張大人,小的奉家主之命尋王大人而來,怎的勞您出來了!……”


    張景弘留意此人臉側一塊疤,點了點頭:“無妨,某與王大人交好,眼下王大人多有不便,便由某代為取來,以免教你家大人冷落好等。”


    “這……”少隹疑道,“王大人為何不便?”


    景弘不答。


    少隹忽而出了一層汗,趕忙又賠禮,連聲道歉:“小人失言、小人多嘴——小張大人所言極是,隻是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家主要小的務必親手送至王大人手中,若先經了大人您的手,隻怕是不太妥當……”


    “哦?”景弘出聲,“奉誰的命?”


    少隹一滯,忙答:“自然是我家大人。”


    “你家大人是誰?”景弘再問,“某曾記下京中百二十坊戶口名姓,你且不必顧慮,隻管大方說來,便我報知家父,來日也好走動走動,免得失禮。”


    少隹五指緊緊攀著錦盒底邊,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道:“是……是城西柳大人……”


    景弘思索片刻,了然道:“可是家住西街西首的太常寺治禮郎,柳公正大人?”


    少隹眼珠滴溜溜轉了兩圈,暗自慶幸:好麽,東京內外百萬人,真教他蒙著個柳大人!便應聲答道:“是是是,大人好記性,正是我家柳大人!”


    “嗯,那便是了。記得王大人曾說過,你家大人去歲上旬還曾攜隨從到訪他府,隻是可惜王大人事務繁忙,也未能辦成你家大人的事。”景弘負手,在少隹麵前走開兩步,又迴頭笑道,“怪不得今日不肯聲張,柳大人如此惦記送禮邀請,怎麽也不來赴宴,親自相見,豈不更好?”


    “我家大人品級不高,又囊中羞澀,哪裏來得了太師府邸,不得已才教小的行此下策。”少隹歎氣不已,又向景弘道,“大人,若是王大人不便,可否——”


    “載遠,你也出來了!”


    一陣爽朗大笑打斷少隹言語,二人尋聲扭頭,見是剛剛從後院出來的黃吳生在朝張景弘招唿,身後還跟著依舊捂著肚子的王緞。


    少隹一見那人肥頭大耳,知是要找的人。一看這三親信都在場,唯獨張邦昌不在,便立即鬆了口氣,盯上愁眉苦臉的王緞,叫道:“王大人!”


    黃吳生這才瞧見好友景弘身邊還有個下人,看了看那人手中的錦盒,一時了然,便向同僚道:“喲,王兄真是貴人威風。快瞧瞧,是誰給你老兄送寶貝來了?”


    少隹不敢鬆懈,借勢走離張景弘:“王大人,小的好等!家主近日備下山水一卷,教小人好生奉與王大人,還望大人笑納。”


    黃吳生走到景弘身邊去,整理著領子、腰帶,與他共笑:“都知咱們王兄愛風雅,這迴你家大人可是討了巧。王大人,趁此良機,不如將你新得這畫兒,與我二個也一同看看?”


    那王緞本愁眉苦臉捂著肚子,一見錦盒,當即眼睛直了。他幾步邁過來,奪過少隹手中盒子,不顧張、黃二人還在笑,便將寬鼻往盒子縫隙裏一湊,深深嗅了一口,饜足道:“啊呀啊呀!好筆!好墨!”


    “王大人鼻子真靈。”景弘似笑非笑,目光在王緞與孔少隹之間掃來掃去,最後才落定在王緞身上,“大人新得好畫,恭喜恭喜,可願教我二人一起共睹,也來陶冶陶冶性情?”


    黃吳生附和:“是啊,王大人,該不會不舍得給咱們瞧瞧罷?”


    少隹見狀,在王緞身邊犯了難:“哎喲,幾位大人可叫小人為難了,我家主人教小的好生送到王大人手裏,若是在這冷風吹的當院裏看,要是給吹折了,可是要毀去大人們好興致……”


    王緞一聽,他本就記恨張景弘方才刁難,又趁這小廝躊躇,便抱緊盒子,揮手道:


    “去、去!黃老弟還說嘴,從前你許我一批長卷,怎的也不肯給了!如今我三月未得新畫,如此上好筆墨,得管我自個兒好好看一看。你二人與其打趣與我,不如趁早迴屋去,將太師哄得快活些,莫要煩我!”


    黃吳生便指點著他笑了一陣:“知你不愛宴飲之事,卻頭迴見你蔡相宴席都敢逃。好在誰人不知你老王清高風雅,如此文人怪癖,想來蔡相也不會加以責怪。你便好好看你的寶貝畫兒罷,待我下月空閑,再尋個畫工來,好好與你畫上一批圖卷。”


    張景弘卻不動,隻是盯著少隹的臉,將那上頭的擦傷疤左右打量。


    “柳大人家的,送也送到了,便莫要久留。此處不是你等閑人該來的地方,早些歸去複命罷,莫要教某為難。”


    “噯,送客做甚,”王緞駁他,“我雖愛畫,也不是不知規矩。”又看向少隹,“你家這個甚麽……柳大人,送我畫來,為的可是——”


    說著,王緞附耳過去,神秘兮兮地問了句話。


    少隹一聽,連連點頭。


    王緞便笑,伸手過來,搓了搓手指頭。


    少隹一看,忙道:“放心放心,大人放心!”


    王大人便滿意地直起身來,道:“你去罷!載遠、黃老弟,你們也迴去罷!”


    景弘仍不動。


    見他如此警戒,少隹暗暗罵了一句娘,堆笑道:“大人收好薄禮,小的便不叨擾了。”拿腳便往後門處走。


    看著這廝出門,景弘這才放下心來,叉手道:“王大人,夜深露重,你自己當心。”又叮囑:“早些迴來,莫忘了大人許與某的三杯好酒。”旋即與黃吳生同走。


    教這句話一提,王緞暗自咬牙切齒起來,將兩顆後槽牙咬地咯嘣響,卻又不敢教人聽見,隻恨不得立馬和那小廝一道溜出園子,好在張景弘眼皮子底下消失。


    如此惱著,他麵上卻不得不強笑,送罷二人,急慌慌往後花園尋了個空屋子,便抱著畫兒鑽了進去。


    ·


    一見少隹從後門出來,老楊跟老劉立馬跟過去:“如何,你怎的現在出來了?”


    少隹破口罵道:“娘的……張景弘這廝,實在是個狐狸!”


    “沒成?”


    “成是成了,不過也是誤打誤撞。才一會子沒聽,那姓王的便去了茅廁,幸好沒跟著張邦昌一起,否則可壞了大事。”少隹抹了把冷汗,“真是好險!方才那張景弘代王緞出來,差點把我問住!好在禁衛軍的沒見過導師的名兒——唉,按計劃,我本得看著王緞到無人的地方,誰知姓張的一直看,我不得已,隻能先出來,另做打算。”


    “今夜城中管製,皆是那姓張的一手安排,嗐!這廝當真是個陰狐狸。”老劉搖首,“若是王緞身邊有人,張兄弟又待如何?”


    “嘖……”少隹又歎了口氣,哢哢地掰了幾下發軟的手指頭,恨恨道,“我卻也在尋思。不行,我得再迴去盯著。”


    “我們也去!”


    “你們在這守著,別教人往裏注意。”


    二人應聲好,便各自重新鑽迴僻靜暗處。


    少隹舒了口氣,抬起頭。


    ·


    天上的彎月被雲層重重疊疊地蓋住,露出的一角光輝,倒映在他心事重重的眼中。


    ·


    卻說王緞點起了屋裏一台蠟燭,將錦盒輕輕落在幹淨的桌案上,小心翼翼地開啟搭扣,如獲至寶般將裏頭躺著的一卷新軸手捧而出。


    他將鼻子再度湊近,似抽氣般猛地一嗅,那饜足的神情驅趕走張景弘帶來的不快,再度盤踞在他油光圓潤的臉龐上。


    “好墨,嗯……好顏色……不錯,當是一卷著色山水。”


    憑借多年鑒畫攢出的一副好鼻子,王緞隻一聞紙上顏色墨味,便大致猜得出畫裏是甚麽顏色、山幾成、水幾成。


    有了這第一步斷定,王大人將手卷請上桌子,徐徐展開。


    “這手筆……”


    他看著一幅地勢向左高聳起來的山水畫卷一點點呈現在眼前,不由得喃喃出聲。


    待全部展卷,王緞隻粗粗掃了一眼,便兩眼放光、求讀若渴,又如貧者拾金、饑者得糧,一雙胖手輕撫其上,手指觸著絹絲之上重重浸染的石青、石綠,仿佛躺在身下的不是一幅畫,而是一位美女子,一位堪比官家所愛之人還要嫵媚動人的美胴。


    “這山拔地而起,又有低緩起伏,不錯,不錯。”


    他將眼睛貼在畫麵上,再讚:


    “這水遠處煙波浩渺,近處能見罅隙漩渦,妙哉,妙哉。”


    又仔細讀了畫中小景、邊角,卻搖了搖頭:“唷……這樹卻不甚手熟,與這舟蓬似的,略顯拙稚哇……嗯?怎麽也沒個題跋?名兒是……‘甫成’……”


    看了半晌,王緞依舊讚道:“雖是個無名小卒,筆力尚有不逮,但瑕不掩瑜,好畫,好畫!”繞著走了兩圈,又口中念叨:“好畫、好畫!”


    王大人老饕果腹般心滿意足地抬起身子,忍不住笑將起來,卻聽身後門外一聲輕響,便側首喊了一句:“外麵的,不許打擾!”


    無人應答,隻有一陣涼風吹進屋來,把燭台吹得晃了一晃。


    王緞便過去關了門,又折身迴來,一刻也舍不得離開他的寶貝畫兒。


    噌、噌……


    吱嘎——


    不知哪裏傳來一聲木頭的輕響,燭光一晃,又一股冷風從外頭飄了進來。


    “咦,莫不是我沒關嚴實……”王緞扭頭,看大門果然露著一條縫,便再過去,用力將門合上。想了一想,又將門閂在裏頭拉上,免得等下有不長眼的仆人來打擾。


    “哎喲,這泥金用得真是妙。”王大人手上關著門,嘴裏還在嘀嘀咕咕,仿佛將畫貼在了眼睛上似的,又迴到桌前來,“這幅雖有些瑕疵,卻實在是高明,於我那些山水藏卷一比,實乃富麗堂皇……”


    他敲了敲畫卷,尋思了好一會,忽然念出一個數來:“五千兩。”


    “五千兩?不不,八千兩!”他研究著畫上泥金的分量,不禁暗喜,“這等好畫,隻要蓋了我王緞一印,便得叫價八千兩!嘖嘖……嘖嘖嘖……”


    正眉飛色舞地估著價,身後腰間忽然被人碰了一碰,王緞便皺眉揮手:“去去去,莫煩我,有事找你們小張大人去!”


    片刻後,身後又有人在觸他,王緞有些慍怒,背對身後,大喝一聲:“放肆!”


    屋裏靜悄悄,隻有外麵的樹木沙沙作響。


    忽然間,王緞仿佛想到什麽似的,猛然睜大眼睛,肩膀一聳,緊緊閉上了嘴。


    他縮著脖子,慢慢轉頭,看著身後空無一人的房子,咽了一聲口水。


    “不對……沒……沒人啊……”


    門是自己關的,也是自己鎖的,可方才那下,卻是個什麽人的手在摸。


    他戰戰兢兢地走到門邊,晃了晃結實的門閂,又在窗邊看了看,走迴桌台前,才發覺自己那寶貝畫上落了一層灰。


    他低下身,伸手搓了一撮,是木屑。


    木屑,哪裏來的木屑?


    王緞愣了片刻,忽然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他慢慢抬起頭,目光投向了剛剛發出“吱嘎”聲的橫梁。


    ·


    ——燭光籠罩之下,那裏伏著一個巨大的黑影。


    黑影裏,有一雙藍色的眼睛。


    ·


    王緞跌坐到了地上,手指房梁,嘴唇翕動,張口結舌,雙目驚恐。


    “啊……啊啊……有……有……”


    ·


    “噓——”


    ·


    黑影動了,一名隻露雙眼的黑衣人從影中緩緩起身,蹲在橫梁上,望著下麵癱瘓如泥的王緞,將一根手指慢慢豎在了嘴邊。


    “王大人,免開尊口。”


    ·


    黑衣人居高臨下,一字一頓,目光冷冷如鷹。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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