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死地折卻兵馬二十六,避鋒芒收拾舊恨再運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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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迴說到:孔飛帶著景年混入城中,意欲尋機竊取伍長鄭勇手中的布防圖。誰知鄭勇多疑,早在洛陽便得了景年的消息,識破二人行徑後以發妻為誘餌,引誘兄弟會眾人相救,設計包圍刺客並將其剿滅大半。


    卻說這迴,柳直無暇悼念死去的兄弟,又被景年言語所震,反複忖度,終於做下兩個決定……


    中原兄弟會,走往何方?他們的選擇又是……


    (原創不易,期待您的評論!歡迎提出意見和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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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夜裏,涼颼颼的晚風忽地被一股子悶熱替下來,整個地麵上空的空氣沉重黏膩,教人汗也出不得,渾身燥熱難忍。


    短短一個時辰,天頂上的月亮已不見蹤影,不知哪裏下來的雲層均勻地掖滿天空,手法細密,像個流程熟稔的紡女做出來的活計。這是雨雲,夏夜裏常常夜半大雨,正是它們的功勞。


    眼看著遙遠的天盡頭已經隱約閃爍著紫光,又有轟隆隆的馬車聲悶悶地傳過來,景年便睡不下了。


    他身旁沒有人,柳直伯父沒心思哄他睡著就出去,不知道在與誰言語。


    佯裝睡下的男孩悄悄爬起來,輕輕跨過一邊睡得死沉的孔家小子,走到虛掩的木門後麵,把耳朵貼上去,聽外麵低聲交談。


    “當真隻餘下這點麽?”


    “你也有眼睛,能瞧得著。連老黃都……”


    屋外的兩人各自沉默了片刻,柳直複又開口:


    “且將沒了的弟兄們名字報來。”


    “三十二人沒了大半,加上導師、景年和秋月,隻剩下我們九個。”


    柳直又不說話了。


    那人提口氣正要張嘴,忽然被一個手勢打斷。他便看著柳直把袖劍藏起來,朝屋中喚道:“噤聲。景年?你出來,不許再聽。”


    看著那幼童應聲出來,那人在心裏佩服。柳哥的耳力實在過人,他不曾聽到分毫動靜,柳哥卻已發覺隔牆有耳,難怪那位一次都不肯露麵的導師迴迴要他代為謀劃布局。


    “你可聽見什麽?”柳直把手伸給景年。


    他搖頭,眼睛卻藏不住濃濃的不安。


    旁邊的刺客便心領神會地走到一邊,躍上屋瓦,往孔飛那去了。


    景年這才猶豫著開口,眼睛不住地在意柳直的表情:“伯父,怎麽不見其他人?”


    “他們脫不開身,還迴不來。”


    “他們明天迴得來嗎?”


    “迴不來。”


    “後天呢?”


    “迴不來。”


    “他們是不是不迴來了?”


    柳直隻感到衣裳不住地往身上黏,他後背出了汗,胸悶地發慌。


    “黃叔、劉大哥、小陳哥,還有前日幫我補袖子的玉兒姊……他們都沒有迴來,”景年牽住他粗糙的大手,眼睛裏頭一次有了不解卻驚慌失措的神色,“伯父,大家還要在外頭多久……他們剛剛還在的……”


    “莫問。”


    “伯父不教我問,我便不問……可我不明白另一樁事,軍爺們為何要殺我?”


    柳直的心尖如同墜了把大鎖,要一氣把他的心髒拉到腹腔裏去——他怕他問這些。


    早知洛陽的禁衛軍竟能記下景年的模樣,他寧可自己豁出去硬闖,也必不會讓他在汴梁城露麵。這下可好,本想送景年入城,便了卻一樁心事,誰知聰明反被聰明誤,偷雞不成蝕把米,禁衛軍記下了景年的眼睛與標誌,反倒拿他下手將兄弟會整個兒包了餃子。


    再往後,便是到了哪,禁衛軍都不會再將景年視作普普通通的孩子。


    這是他身為中原兄弟會導師所犯下的數不清的錯誤之一。


    柳直悔得腸子都青了,他何曾想過禁衛軍竟提防至此。離汴梁之剿已有三年,這京中禁衛布防不見鬆懈,想來蔡京等人定是死了心要將他們斬草除根。他們手底下的張邦昌,壯年得誌,也不是甚麽好鳥,且不說鄭勇得信才一個時辰、見了景年便猜到兄弟會的動靜,隻是傳個消息,張邦昌手底下的暗衛便早將禁衛軍一路調撥而來,真真是神仙都插翅難飛。


    他看著這小童,景年臉上傷疤與黑痣尚可遮掩,可這雙胡人的瞳子又要如何藏起?


    難道自此,景年便不能在汴梁露麵了?


    他看在眼裏,急在心中。


    他想說些甚麽搪塞過去,但卻看景年臉上神色悲淒,大有掛不住的意思,便知道在這等機敏下,並無可以瞞得住之事。


    “他們要殺我,何故說與伯父有幹係?”


    “是我害你……”柳直沒有避開他的追問,隻是仰麵長歎,“是我算錯了一步,害你不能再見到爹娘。”


    景年一聽,眉毛都塌了,眼看著就要哭。


    “伯父,你說過帶我找見爹娘!”


    “說過。”柳直使暗勁,掐著自己的手心。


    “我想我阿爹……阿娘……”景年的淚珠子啪嗒啪嗒地掉下來,卻不像在埋怨誰,隻是一味地揉著眼睛,“可我記不起他們模樣,我不曉得他們叫甚麽,他們也不要我了!軍爺又要殺我,我沒有家了……”


    “若沒好辦法,待我再振旗鼓,為兄弟們報了仇、拿迴神物,我再送你迴家。”


    “報仇?”景年抬頭看他,眉毛倒撇成八字,眼淚還沒抹幹淨。


    柳直自覺說漏嘴,卻不肯再改。


    “……罷了!我不想再瞞你……他們迴不來了。方才混戰一番,我等不敵禁衛軍弓手,兄弟們一下折了二十六個……官府尚在搜尋我們,怕是要想法子將我們斬盡殺絕。”


    “伯父,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我們乃是中原兄弟會,”他說,“我們是刺客。”


    “刺客是做甚麽的?”


    “我們要除掉大奸蔡京、童貫極其黨羽張邦昌,奪迴蔡京老匹夫手上的神物金匕首,匡正世道,力保太平。”


    “伯父行的是好事,為何屢屢受阻——禁衛軍何故要殺伯父?”


    “為人臣子,居廟堂之高,不見萬民疾苦;放曠我輩,處江湖之遠,但聞大廈將傾。”柳直長歎,“掌權者不顧生民辛苦,我們便要替天行道、伐其枝葉。他們手眼通天,自命不凡,怎會坐以待斃——這便處處先發製人,以絕後患。”


    景年琢磨了多半會,忽然道:“我懂了!”


    “你懂了甚麽,且說與我聽聽?”


    “權臣之道,是要百姓安寧、無人作亂,方能鞏定皇室、永享榮華,繼而家國長在、社稷永固……”景年口中吐出一個個陌生的字眼,神色認真極了,“伯父之道,乃是摒剔欺辱、抹奸除惡,要天下不必為生計為吃食擔驚受怕,亦不必被視作犬毛草芥,見得萬民安居樂業,乃止。”


    柳直大驚,不由得後退一步,審視著眼底下還掛著淚花的孩子。


    “伯父?我說錯話了嗎?”


    “不……你說得比我要好。你小小年紀,從哪裏學得這麽些個話?”


    “景年平日偶爾聽人言語。可詞句無非模仿旁人,伯父慣行之道,俱是我親眼得見!”


    “你可知這番話真不像個孩子所言?你才多大?你……你可還有甚麽想說的?”


    “伯父,假使天下刑罰嚴苛、百姓民不聊生,依伯父之道,該當如何?”


    “便破除沉屙,收斂權貴,使百姓重歸自由。”


    “那若是人們見利忘義、聚禍一方,幾能傾覆社稷,又該當如何?”


    “便頒行律法,教化生民,勒止暴行,直到市井安定。”


    “這麽看來,兄弟會同禁衛軍隻不過是兩條道……伯父,日後當真隻能打打殺殺,不能有兩全的法子麽?”


    柳直與景年對視,他死死地盯著他的雙眼,想在裏麵搜尋出什麽能夠佐證景年真實年齡的證據。可他找不出,那孩子的眼裏除了還沒消散的悲傷,隻有發自肺腑的疑惑,單純地令人生畏。


    “你啊,”他心事重重,深吸氣道,“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法子日後也許會有,但在這片大權隻手遮天的中原大地,柳直尚不能看到它出現的苗頭。


    倘若……


    他腦中浮現了一個荒唐的想法。


    倘若將這希望,寄寓在他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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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的悶雷兇獸般低吼,嗓音在天地之間滾動,站在院子裏的二人不約而同地抬頭仰望雲層。雲縫裏絲絲縷縷的閃電把各處映亮,又轉瞬熄滅,一陣風吹過院落外麵的野樹林,景年感到貼著身子的衣服忽然間揭下去了,悶熱的氣息一卷而空,有些涼骨頭的夏風把他身上藏的汗吹得發冰。他不禁迎著風打了個噴嚏。


    “快些迴去,莫著涼。我去看看添翼,你看好孔家小子,不要教他亂跑出去。”


    “哎!”


    柳直便拿腳往院子一旁的屋子走。


    原本因兄弟會折損人馬而沉重的心思,不知怎的,叫景年那脆生生的答應給挑得敞亮了些。


    他要與孔飛好好講講自己的念頭,也要把這些年來的自省一並傾訴出來。


    三年前,他沒了八十七個兄弟,今夜,他又沒了二十六個兄弟。他痛歸痛,卻清楚這筆賬不能單單算在禁衛軍頭上。


    一氣的複仇,使這種廝殺永無止境,可未來興許隻會有更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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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飛肩上和腰間的傷口已經被止了血,腹裏內髒方才叫鄭勇的手下猛拳給搗了個翻江倒海,一時還沒法順氣。她是木然的,唯獨吊著一股勁,在榻上斜斜地坐著,直到柳直推門進來,才勉強有點想動彈的意思。


    “你莫活動,傷口要緊。”柳直抬手,阻止她繼續挪動,順勢坐在床邊。


    “柳弟,你不該來救我。”孔飛的眼神裏沒有絲毫光彩。


    “鄭勇已死,我替你兄長報了仇。”


    “他死了?……他死了有甚麽用,兄弟們卻是再也迴不來了。”孔飛聽著外麵愈發大起來的雷聲,“你們當真不該……我此去,本就抱了必死的心思。鄭勇多疑,我早知他必然不會叫我得手,便想好撐下兩刻鍾,將四下禁衛引來我家,待你們入城落腳,我也死得安心……誰知,事情竟出在孩子身上。”


    “景年這事,是我錯了……你起先說得對,我從開始便不該帶他走,竟叫他落得這般地步。”


    “嗬,你不撿他,他一人在湟州,不出年中便成餓死鬼。你不是見死不救的人,柳弟。怪隻怪,他竊你物什在先,你發善心在後,這事沒人做錯,都是孽緣……但你帶那麽多弟兄闖進來,這事,你真錯了!”


    柳直把頭低下去,用拇指扶住額角。


    “我遲早給他們報仇。”


    “柳弟,三年前,你便攬下替兄弟們報仇的心思,現下又說甚麽替我兄長報仇、替他們報仇……你何必攬那麽多事在身上,顧慮多了,要折壽。”


    柳直答非所問:“刺客卻也會想折壽這事麽?”


    “誰人的命不是命,我不怕死,隻怕兄弟會後繼無人,神物落在蔡京、張邦昌之手,大宋危在旦夕……”


    “是。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我欠你們太多。”


    孔飛慢慢地正眼看向他:“柳弟,你比我們每一個都放不下甚麽心事。你實話告訴我,瞞了許多年,你究竟是兄弟會的甚麽人?”


    柳直沒有抬頭,他盯著地麵。


    “我大你二年,你不要說謊……我已是快不行了。”


    孔飛瞧在眼裏,他喉結滾動一下,慢慢站起來,從腰間摸出錦袋,將那個有著精巧的錐形紋路的翡翠掛墜取出,亮在手中。


    借著閃電慘白的光,她看到掛墜上麵的玉佩上隱約刻著兩個字。


    “先唐刺客李萼之後代,前中原兄弟會導師李菱長子,李禎。”


    即便早有預感,孔飛還是被他這一句驚地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她打量眼前的導師半晌,似在迴憶自己從前說與柳直聽的那些閑言碎語,又緩緩垂下眼簾,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們行走江湖多年,早已習慣導師在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的話因此可以同李禎講。


    “五年前,我的兄長被鄭勇帶人堵在舊宅,說他犯了死罪。他藏得那麽好,直到給砍了頭,我才曉得他在為刺客做事……那日,李禎蒙麵而來,問我能不能放下,若不能,便跟他走。沒想到,那時我遇見的人,竟就是柳弟你啊。”


    “你大哥知我被禁衛軍盯上,他忠心不二,竟趁我不知情時搶著抵上一顆人頭,禁衛軍交了差,不再要其他人性命。我那時沒護住他,便不忍心見他胞妹受苦、忍氣吞聲,夜夜與仇家同床共枕。”


    “你當真是好導師——這叫法,還是你自西麵帶迴來的——倒是值得我們搭上性命。”


    “非也,我欠下不知多少還不得的人情,皆是兄弟們拚死護我的債。你可知這導師一職,雖是領袖,但也教人心蒙目盲,那些個不識字的兄弟們不曾懂得大道理,隻是我對他們有恩,他們便為我效力、為兄弟會效力,我發號施令,他們隻知信任,卻從無質疑。”柳直好似做下什麽決定般,越說越自責,“不出幾年,我便到了不惑之年,往後再不做些改變,隻怕中原兄弟會要成了我一言堂……這不是好事。今夜的錯,我有一半責任。”


    “你意欲如何?”


    “我要放開手去,不再按舊的法子培養新人。我得教他們刺客之道,教他們萬物皆虛、萬事皆允之理。兄弟會向來信義為先,他們繼行的當是刺客的信義,而不是李禎的信義。”


    “莫非你有意要教習景年?他——是了,他卻也已不再能拋頭露麵,跟著你也好。”


    “不止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盤算,先於此地鞏固多年,待到兄弟會有後繼者時,我們再將神物奪迴……也為今日死去的兄弟們雪恨。”


    “若這便是你的抉擇,那麽,我不攔你。我兄長遺下的孩子年方十二,名喚少隹(zhui),跟著鄭勇生活了多年,卻也聰明些。你……將他一並帶著罷。”


    柳直把玉佩收迴,朝著病榻上的孔飛深深拱手,接著拂袖而去,留下她歇息在傾盆而下的雨中。


    ·


    ·


    另一屋中。


    景年覺著身上冷,便掀開被褥鑽進去,在黢黑的屋子裏睜著眼,聽著外麵劈裏啪啦的雨聲。


    不多時,腳邊那個小兄弟咳嗽了兩聲,景年便爬起來看看他,似乎是醒了。


    “這雨好大……吵得慌!煩人!”那孩子賭氣似的翻身坐起來。


    景年便安撫:“過會兒就停了呢?”


    長圓臉的孔家兒子便打量他幾眼。


    被柳直帶過來的時候,姓孔的娃娃一直跟著秋月過來,見姑母性命暫時無虞,就放心地給人領走睡下安神。待景年迴來時,他睡得正香,景年起身兩遭也沒擾醒他酣眠。


    “喂,你怎的在我這裏,你是何人?”


    頭發毛毛躁躁的小子正在變化嗓子的時候,他撓著頭皮,身上貼身穿著件光淨的裏衣,上麵隱隱有些圖案。他年齡好像大些,身量也比景年要大,這會子一雙單皮小眼睡得有些水腫,看上去有些浮腫滑稽。


    “我名喚景年,同伯父一起來的。你是秋月姨的兒子麽?”


    藍瞳的男孩透過垂落的幾根微卷長發,望著這個小兄弟。


    “伯父?誰啊?”孔家的小子披著被子坐起來,從頭到腳打量他,“我姓孔名少隹,年下剛剛十二。她原是我姑母,後來我爹死了,她又是我義母。哎,你不是京城人吧?”


    “我爹是汴京人,我……我許是……”


    “看不出來。”少隹看了他幾遍,總結道,“罷了,你說是便是吧。汴京城我熟,你平日裏出來玩可以找我,我帶你混!”


    “我沒家。”景年孤單地在床榻上縮起身體,雙手抱著膝蓋,“孔家哥哥,你是不是要跟著這些人過了?”


    孔少隹見他難過,雖然不解,但他想了一想,便立即坐了過來,小大人一樣哄著景年。


    “是,姑母說了,要我跟著一個姓李的走,還要同他學武功。”


    “伯父?他原姓似乎是李。”


    “你認識?他是你爹的兄弟?”


    “是我的恩公。我爹娘不知是什麽人,他們並未尋過我。”


    “噢……”孔少隹頗為遺憾地拍了拍他的後腦勺,“那你可怎麽辦?”


    “我想留下來。”


    “怪事,你怎麽不去找爹娘?”


    “我想過。可伯父說了,我不能在禁衛軍麵前走動。我尋思好久,既然爹娘不要我,養我的都……都是已經沒了的大哥大姊,我便得想法子先報恩,待我還了他們恩情,心裏不慚愧了,我再去找爹娘。”


    “憑你?你比我小吧?”少隹擔憂,“你咋個報恩?”


    “不曉得……我跟著伯父走,他會教我。”


    “他又不是神仙。”少隹不信。


    “他比神仙厲害!”景年爭辯,“他見過神仙!”


    ·


    ·


    爭吵間,柳直正入得門內,雨聲忽然變大,兩個孩子便噤了聲。景年看著少隹,少隹又在裏裏外外地打量他,毫不遮掩自己滿目的疑惑。


    “你是姓李的麽?”


    “嗯。少隹,秋月將你托付與我,日後,你同景年一起喚我伯父便可。”柳直沒有因他無禮便惱怒,隻將掛在身上的鬥篷摘下,嘩啦啦地倒了一地的水——他恐怕在雨裏站了一陣子——又脫下外套,露出一件景年從未見過的白色袍子,“隻是有件事,我須得同你們分說明白。”


    那件白色的袍子輕盈卻結實,上麵肩膀處縫著一掛兜帽,胸口到腰纏著一條細致的革帶,上麵貼著幾個空口袋,原本像是裝暗器用的;腰間裹著一條暗紅的帶子,把劍、匕、繩等兵器牢牢固定在側,取用甚是方便,腰帶的末端垂下去,那白色的袍子也裁剪至此,前短後長,像似燕子尾。


    “是否留在兄弟會,我不幹涉。但你們必須自己想好,這絕非兒戲。”


    少隹看著柳直神情嚴肅,不敢多言,呆呆地看向凝神沉思的景年。


    “我等匿於暗夜、逐於光明,以匡正社稷為己任,以庇佑蒼生為正道。我且問你,你們可願為天下行走,奉行信義,在我麾下習得生存之法、直至羽豐翼滿,再助我共擔中原兄弟會之大梁?”


    聲音乍停,便立即被暴雨切斷,兩個孩子坐在一起,各自琢磨著他問下的話語。


    願意否?


    應當否?


    無人教他如何迴答這個問題。


    景年定定地看著柳直的眼睛,沒有迴答。


    柳直不曉得自己這樣是對是錯,隻道是無形者至兄弟會百年來,不曾有過訓練孩子的傳統。可若不這麽做,眼前的兩個孩子又當真無處可去。在兄弟會與禁衛軍多年積怨之下,一個被視為眼線的混血兒,與一個擁有刺客姑母、禁衛軍義父的白淨孩子,他們若沒有活得下去的手段,遲早會和今夜那些誓死護他的兄弟們一樣死在這座汴梁城裏。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拋下——換句話說,現在的兄弟會,隻能將他們二人收納進來,培養成為新的刺客了。


    他們走投無路,他們進退兩難。


    可隻有一個法子還能活下去、為自己掙一個出路,那便是成為刺客。


    即使如此這般,他便幾乎可以預見他們的未來。


    即使他已經聞得到他們身上將會流下的血與汗、看到他們同自己年輕時一樣受的苦。


    即使這條路,永遠不能迴頭。


    ·


    (未完待續不定時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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