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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想說——”我強壓下心中翻湧的不快,感覺自己現在的聲音冷得幾乎能結出冰霜。


    “在外界持續不斷的震蕩之下,可樂終究會衝破瓶身與瓶蓋的束縛,噴湧而出,對嗎?”


    聞言,蛇的豎瞳微微收縮,隨即又舒展開來。


    那瞳孔比起原來甚至有些過於圓潤,宛若一輪被血染紅的滿月,在陰鬱的林間投下不祥的微光。


    蛇緩緩吐出暗紅的信子,輕輕點了點頭,那欣慰的姿態,活像一位得道高僧在欣賞弟子的頓悟時刻。


    但我既不需要蛇的認可,也不打算讓它將此作為繼續故弄玄虛的資本。


    我直視著那雙深不見底的蛇瞳,抬手指向了那還殘留著褐色液體、此刻異常刺眼的玻璃瓶。


    我毫不退讓地追問道,語氣冰冷而直白:“但是,就我所見——”


    “無論是瓶身還是瓶蓋,它們的強度都足以承受那種程度的搖晃與壓強。”


    “追根究底,你所謂的‘必然’,不是你刻意編織的謊言,就是你一廂情願的臆測。”


    “如果不是你故意用樹枝去撬動瓶蓋,如果不是你刻意製造的那道裂縫——”


    迴憶起那場失控的夢魘,我的聲音愈發冰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窟中砸出來的碎片。


    “這些氣泡和液體根本就不可能溢出來,它們會一直安分地待在屬於自己的位置。”


    沒錯,就像我本該安分守己地坐在那個代理人的位置上,履行既定的職責,維持應有的秩序。


    但是,因為蛇的摻和,一切都脫離了原有的軌跡,如同那些失控的液體一般無法挽迴。


    我墮入那場現實的噩夢,被迫與現實編織出難解的羈絆,親手破壞了童話鎮的大部分區域。


    我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淪為了死神的代行者,收割了包括伊西斯在內、諸多無辜生靈的性命。


    那些記憶如同淬了毒的利刃,每一次迴想都會在心底劃出新的傷痕,不斷提醒著我犯下的過錯。


    那份灼燒般的疼痛讓我痛不欲生,卻也讓我的意識愈發清醒。


    而此刻,我隻想要撕破蛇那層來曆不明的優越感,駁斥那套看似合理實則虛妄的論調。


    那些居高臨下的說教,那些故弄玄虛的暗示,那些打著命運旗號的操縱……


    關於這條蛇的一切,都令我感到深深的厭惡,幾乎要將胃裏的每一寸都絞成一團。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胸腔因壓抑的怒火而劇烈起伏,但聲音反而越發冰冷平靜。


    幾乎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我一字一頓地補充道:“難道不是這樣嗎?”


    然而,麵對我咄咄逼人的質問,蛇卻並未顯露出半分慌亂。


    它依舊悠然吐著信子,那張布滿鱗片的臉上甚至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我能看見那已經變得灰白的尖牙在暗紅的唇縫間若隱若現,如同一把蓄勢待發的利劍。


    蛇緩緩搖了搖頭,隨後又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


    這種模棱兩可的動作依舊帶著那種怪異的從容,好似在它那雙暗紅的豎瞳中,眼前的一切早已被盡數預見。


    就像是命運星圖上那些永恆不變的星辰,它們的軌跡從開天辟地之初就已經注定。


    “您說得沒錯,代理人殿下。”


    蛇的聲音像是一陣輕柔的微風,穿過晨霧繚繞的林間,不帶任何溫度地舔舐著我的耳畔。


    那語調親昵得近乎做作,仿佛虛假的父母在安慰一個不願接受殘酷真相的天真孩童。


    “無論是‘瓶蓋’還是瓶子‘’,它們的確都很堅固,能在相當長的時間裏保持著表麵的穩定。”


    “這也是為何,它們能夠將那些‘可樂’牢牢封存其中,不讓其逃脫半分。”


    蛇稍作停頓,然後優雅地抬起尾巴。


    那根不知何時又被它悄然卷起的枯枝,此刻輕輕敲擊在玻璃瓶上。


    叮——


    清脆的聲響頓時在寂靜的森林中蕩漾開來,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不等殘餘的液體恢複平靜,蛇就繼續道:“可惜的是,您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親愛的代理人殿下。”


    “時間是無情的——它永遠不會因誰的祈願而停留,也不會因誰的痛苦而加速。”


    “它隻會以自己的步調,一點一點地侵蝕著這世間的一切。”


    “包括您,包括我,也包括這個看似牢不可破的容器。”


    蛇的聲音愈發低沉,如同從無底深淵傳來的歎息,在寂靜的林間激起陣陣不祥的迴響。


    它緩緩低垂下頭,那對暗紅的豎瞳仿佛在凝視著瓶子,又像是在窺探某個我們都看不見的未來。


    晨光透過搖曳的樹葉斑駁地灑落,在蛇漆黑的鱗片上折射出斑斕卻令人不安的光芒。


    那些細碎的光芒閃爍不定,如同無數無序眨動的小眼睛,讓這具軀體顯得愈發虛幻而詭異。


    “隨著時間的推移,再堅固的瓶蓋也終會慢慢老化,變得脆弱不堪。”


    “甚至就連那美麗的玻璃瓶,也可能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被一塊微不足道的小石頭擊得四分五裂。”


    “然後,裏麵的液體就會湧出來,在最開始的狂歡過後,一滴不剩地流淌殆盡。”


    “這就是時間的永恆,這就是命運的既定啊,我親愛的……代理人殿下。”


    蛇的語氣中充滿了某種不可動搖的確信,帶著某種近乎憐憫的情感。


    那溫柔虛偽得仿佛淬了毒,讓我脊背生寒,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我想要反駁這些故弄玄虛的說辭,想要將其中暗藏的不祥預兆一並撕得粉碎。


    然而麵對這仿佛亙古不變的自然規律,我竟一時語塞,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表達內心的抗拒與憤怒。


    就在我陷入這煩躁的思索之際,眼角的餘光突然捕捉到一道陰影,正悄無聲息地在草地上蔓延。


    我略微抬眼,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蛇那卷著枯枝的尾巴,尖端微微顫抖著,蹣跚著向我探來。


    那姿態溫柔得令人作嘔,宛如一個行將就木的人,妄圖用枯槁的手指撫摸至親的麵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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