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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珀爾的權柄為我提供了某種高位格的保護,使得蛇不會與我訂立契約。


    至於它本身,則從未向我提及過自己有這樣的念頭。


    這也使得我此前在麵對蛇時,總能保持住底氣與鎮定,甚至憑空滋生出幾分不該有的自信。


    然而迴首審視,這種表麵的安全感反倒可能成了一把雙刃劍,模糊了我的判斷,在不知不覺中放鬆了警惕。


    再加上那些由人類編撰的故事,以及《浮士德》中獲得的靈感,我心中的困惑與疑慮不減反增,如亂麻般越纏越緊。


    假設要以單純的毀滅或某些具體的報酬,來解釋蛇那種複雜的行為模式,似乎都有些過於膚淺和簡單化了。


    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在那雙永遠都不會轉動的猩紅豎瞳後,暗中埋藏著某些更為深遠、惡毒的心思。


    關於蛇真正的目的——拋開作為核心的浮士德,也許我能夠從梅菲斯特與上帝的那個賭約中窺見一二。


    真正令這些魔鬼著迷的,會不會是親眼目睹一個清醒的靈魂,在痛苦與掙紮中一步步走向自我毀滅的深淵呢?


    對他們而言,這個過程中的每一個選擇,每一次糾結,每一份悲傷,是否都是一出精彩絕倫的好戲?


    我忍不住開始反思自己的處境:自己是否也在不知不覺中,被蛇巧妙地引導著,走上了相似的歧途?


    那些“真誠的談話”,那些“溫暖人心的建議”,一度讓我以為蛇是在幫助自己,甚至將它視作唯一的傾聽者。


    可現在看來,我甚至無法確定地分清:那些言語究竟是滋養我心靈的蜜糖,還是慢慢侵蝕我靈魂的砒霜。


    或許,這兩種可能性本就該是交織在一起的,就像光明與黑暗永遠共存那樣,這個問題也並不隻是一道簡單的選擇題。


    畢竟,我不得不承認,蛇的建議確實讓自己在許多方麵受益良多,促使我在某種程度上更加清醒與成熟。


    可與此同時,我也在它的誘導下做出了許多不成熟而又危險的選擇,走上了一條緩慢卻又實在的僭越之路。


    這對它而言,可能比任何交易帶來的報酬都更具吸引力,甚至不惜以身入局,用自己的性命作為代價。


    這一點我已經有了切身的體會,那是一段我寧願忘記、卻又不得不永遠銘記於心的可怕經曆。


    每當迴想起那個時刻,一股刺骨的寒意便會爬上我的脊背,喉嚨發緊發幹,窒息感如影隨形。


    還仿若有一雙無形的巨爪自逐漸猩紅的視野盲區浮現而出,隨時會將失去反抗能力的我擰得粉碎。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雙臂緊緊地環抱住自己,試圖尋求一絲慰藉,卻隻感受到了自己冰冷的體溫。


    後悔嗎?


    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即便經過深思熟慮,也依然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複。


    或許,即便上天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也會做出和當年一樣的選擇——甚至力求直接一步到位。


    那種刻骨銘心的情感如同一顆定時炸彈,滴滴滴滴的聲音在內心深處不斷迴響,煩躁得讓人難以忽視。


    如果它找不到適當的發泄口,終究會在長久的沉默中爆發——唯一的區別可能隻是時間的早晚。


    隻有當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我才能意識到自己不僅做不到,也沒有做好承擔那一切後果的準備。


    人教人,百言無一用;事教人,一次就入心。


    墮落嗎?


    我苦笑著,手指不自覺地撫上了自己的眼睛:反正,無論如何,自己都已經迴不去了。


    那對與生俱來的眼睛也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對詭異的、如同惡魔一般的橫瞳雙眼。


    雖然希珀爾從未親口承認過這個含義,即便渡渡鳥曾告訴我這是“迷途羔羊”的象征,但我心裏清楚,自己不應該對此抱有任何僥幸心理。


    每當看著鏡中的自己,這對怪異的眼睛都在無聲地提醒著我曾犯下的錯誤——不正是墮落的明證嗎?


    我長長地唿出一口氣,緩緩將手移到胸膛,感受著內心沉重的思緒,同時也感受到了自己有力的心跳。


    這是鮮活的,使我感受到生命。


    我清楚地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經不會再重蹈覆轍,但那段經曆已經成為了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這就像是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既是我的傷痛,卻也是我的財富,也正是它們塑造了如今的我。


    總而言之,如果希珀爾不追究我破壞了童話鎮的事情的話,那麽對於我而言,未來的路大概還很漫長。


    心中懷著些許忐忑,我輕輕搖了搖頭,試圖把自己從迴憶中拉出來——現在並不是沉溺於此的時候。


    盡管過去的陰影依舊籠罩在心頭,但正如眼睛是用來向前看的那般,我也必須繼續前進。


    平複心緒後,我換了個思索的方向:在那場夢境中,保持了清醒的我,又經曆了些什麽呢?


    我曾多次嚐試逃離,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那個荒誕的夢境,每一次的嚐試都像是在迷宮中徒勞地兜圈子。


    我清晰地意識到那些荒誕的常識,也曾因此試圖向他人尋求答案,最終卻發現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個異類。


    我還記得,當自己撥通了醫院的電話,發現伊西斯醫生消失的事實時,那種突如其來的恐慌和困惑。


    而隨後,我便震驚地意識到:除了自己之外,雷歐博士也似乎擁有著那些不應存在的記憶。


    這個發現不啻於黑暗中的引路燈,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從而將那名人類視作突破夢境的關鍵。


    然而,即便已經恢複清醒,重新掌握了希珀爾的權柄與力量,我也不得不去設想一個最壞的結果。


    那就是,在雷歐博士承諾的遺跡中,如果我最終沒能成功引動希珀爾的力量,讓自己醒來,會發生什麽?


    到了那個時候,我究竟是會繼續尋找下一個方向和目標,還是會被絕望的現實所壓垮,從此一蹶不振?


    盡管很想誇下海口“隻要有信念,就一定會成功”,可自知之明卻不允許我對自己抱有如此之大的信心。


    我清楚地知道著這樣一個事實:自己並不是那種能夠在無盡的孤獨與挫折中,依然保持堅強與理智的主角。


    在絕望中掙紮,在清醒中墮落,最終放棄一切希望與救贖的過程,不正是魔鬼最喜愛的戲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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