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茂這一趟從江寧出來,一路向西,向南,又向東,都是行船。到了信州稍作休整之後,過分水關,走建溪穀地,然後還是行船,隻不過他鍾愛的戰艦樓船,還有親王座船都以內太大,連鄱陽湖都沒有出,換了小船到鉛山。過了分水關到建溪穀地再次換乘,船就更小,到了建陽沿崇溪南下,才又換了稍大一些的船隻。


    講真,沒有飛機,沒有高鐵,沒有高速公路,這一趟旅程給李弘茂最深刻的感受就是,累。


    盡管他貴為皇子親王,吃穿不愁,隻要他想要,還隨時都可以有歌舞助興,甚至即使在最狹窄的水道上,哪怕再小的座船,他也能有自己獨立的船艙……但是這漫長的旅程,還是讓他覺得身心俱疲,比他駕船橫渡大西洋還要累。


    如果老天願意給他一次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他一定不會發什麽羊癲瘋去橫渡大西洋,最重要的,是他不願意到古代來。說真的,他的生活挺好的,他的父母也都健在,盡管他所在的高校卷得厲害,但也就是卷吧,他又不怕卷……當然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他不想改變曆史,因為他不知道如果曆史改變了,他原來的世界會怎樣,不要說還有沒有他,就連還有沒有他的父母都不知道……


    但是,他現在唯一能改變的,似乎也隻有曆史了……


    因為一直都是乘船,所以李弘茂也沒有注意過他的隊伍,最後,當船隊沿著崇溪建安的碼頭上,隨行的軍卒、屬官、家丁奴仆各色人等都現他一步登岸,擺開親王的儀仗在碼頭上恭候他上岸的時候,他才發現,他這支隊伍還挺壯觀的。


    建安作為永安軍的治所,此前是王延政的閩國首都,在附近的州縣中,也應該算一個大城了。但它的碼頭並沒有多大,碼頭後麵不遠就是建安的北城門,城牆看起來並沒有多高,城門也談不上恢弘。


    倒是現在從碼頭到城門,黑壓壓的一片站滿了人。


    離李弘茂最近的,是他的三百少年團,這些少年做家奴打扮,一身青衣,但都穿了一層皮甲,背著弓箭,挎著橫刀,手裏還握著長槍。裝扮略顯得有點不倫不類,但是身上的皮甲、橫刀、弓箭和長槍卻都是高檔貨。這三百少年分成了六個方塊,站得分外的整齊!


    而站在三百少年團外麵的,則是親事府的六百王府親衛。這都是領兵部和皇家雙份工資的精銳,光是那身高、體格,在南方就得是精挑細選的,何況李弘茂早就把他們篩選了一遍又一遍,他們遠不止看上去那麽雄壯。這六百親衛穿的可都是全套的精鐵鎧甲,寒光閃閃的,看著都氣勢逼人。他們除了護衛,還充當儀仗,甚至還有騎兵,倒是也不多,攏共也就一百騎的樣子。


    最外麵的,則是李弘茂直屬的野戰部隊黑雲都,正兵加輔兵合起來兩千出頭,全都穿著黑色的軍衣,正兵身上都背著一把長柄的雙手大劍,輔兵則刀盾在手。甲倒是都以皮甲為主,隻有隊長以上的官佐才有鐵甲,不過即使是皮甲,也都是嶄新的大漆全甲,也是李弘茂走之前從兵部的倉庫裏搶的。


    真的是搶的,禦史為此又連續彈劾了他幾本奏折。不過皇帝李璟還是和以往一樣,根本看都不看那些奏折,倒也不是他對李弘茂多偏心,而是基本上,凡是可能讓他不開心的奏折,他都不會看。


    而在李弘茂這裏外三層的扈從軍卒外麵,就是王府屬官們的家丁、奴仆、丫鬟、婆子一類人了。和肅然站立的軍卒不同,這些人仗著反正也是被格擋在外,根本沒有那種保持首都形象的覺悟,有的在搬運行李,有的在偷奸耍滑,那些管事的人則在到處找那些跑散了的奴仆,全然一片雞飛狗跳。


    真的有人帶著活雞過來的,好像生怕這邊連雞都見不到,至於狗,倒是當地的野狗居多。


    那些站在路邊等候李弘茂的屬官,也包括新上任的節度使王崇文和他的屬官們以及前麵去迎接李弘茂,然後一起迴到建安來的官員,都保持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也幸虧李弘茂帶著的三支部隊都軍容整齊,兩邊一站,就把那些雞飛狗跳擋在了外麵,這些官員也就眼不見為淨了。


    而沿著建安北城門往外,則是駐紮在建安的高級軍政長官們。他們當然都是目前建安城身份最高的一群人,因為崗位工作也很重要,所以沒有外出迎接李弘茂的王駕,隻能等在了城門外。


    也有充當儀仗的軍隊,包括五百人的永安軍節度鎮軍和五百禁軍,也就是暫時駐守在這裏的天威軍左廂的軍卒。節度鎮軍多是以閩國降兵拚湊起來的部隊,軍容不整就不說了,而且一個個麵有菜色,看上去有氣無力,糧餉待遇什麽的一看而知,戰鬥力就不做多想了。


    天威軍的軍容倒是要整齊得多,都是全副鐵甲,士卒也都體格強健,畢竟作為南唐的主力六軍之一,從南唐之前的楊吳就沒怎麽打過仗,家底還是厚實的。


    不過裝備雖然不錯,這些天威軍的軍紀風貌卻並不怎麽樣,李弘茂遠遠看去,連個隊列都站不整齊。不是說和比,就是和他帶的本科生比都沒法比。不僅如此,這些天威軍兵卒,有的三五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有的懶洋洋站著做個樣子,還有的老遠看著李弘茂帶來的這些部隊,眼神頗為不善。


    李弘茂心裏冷笑了一聲,又把目光投向前來迎接的軍政長官身上。


    在迎接的隊伍裏,職位最高的,是去年因為伐閩之役被提拔為撫州刺史,但還沒有去上任的查文徽。這也是因為原定的永安軍節度使祖全恩還沒登上節度使這一個門檻就先病逝了,查文徽被留下來主持工作,但隨著新的節度使王崇文的到來,查文徽轉正是不可能轉正了,連個節度留後都沒有。


    所以出城來迎接李弘茂和王崇文的查文徽一臉“終於盼到你”了表情,實際上內心也是mmp,心裏想著前一個節度使還沒到任就掛了,要是這一個節度使也緊隨前一個節度使而去,那人生該多麽美好啊。


    軍方的大佬則是原先隻是一個偏將,但因為首先攻破閩國首都建州,以先登的第一名功績提拔為信州刺史,但也留在了建州沒有走的王建封。他還有個職務是天威軍左廂都指揮使,不過他已經得到消息,這個職務將由永安王來兼任,他隻需要去信州上任就可以了。


    於是,李弘茂發現王建封看他的眼神,也分外的“熱烈”。


    好嘛,李弘茂心裏也是嗬嗬一笑,教員早就說過了,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誰怕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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