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修繕草屋,不小心從屋頂摔下後,腿傷嚴重了。


    宜昂在北地避難時,在燕嘯好友,皇甫重師的慈心醫館避難過,耳濡目染,略懂醫術,便給平安診脈,覺得脈位淺顯,浮而有力,知道並無大礙。


    想起燕長老留下的書籍中,有些講解養氣健身之術,把書箱從床底取了出來,拍了拍塵土,見有《尚書》、《逸書》、《易》、《天真要》、《陰符》、《內經》、《鬼門十三針》、《堪輿》、《修真辨惑》、《陰陽升降論》、《無極圖說》等,從儒學、醫學、兵法、法家、雜家等諸子百家,可謂是包羅萬象,大部分語意艱深晦澀,內容雜駁,唯有《天真要》圖文並茂,簡單易懂,講的是鍛煉骨髓,便交給平安。平安看書中講的是強身健體,既是如此,鍛煉一下也無妨。


    《天真要》看起來古樸滄桑,標注的經脈星星點點,參照《內經》,慢慢明了。此決講的是引氣入體,運轉人體經絡,將天地元氣導入足底的隱白穴、大都穴、太白穴,上行到三陰交穴,將元氣入骨,通過元氣來強身健體。


    修行月餘,平安慢慢體悟絕妙,體會到運轉經絡的好處,就讓李乂練習。


    將《天真要》遞給李乂,父親言道:“照這本書鍛煉。”


    李乂翻開書本,看著上麵的脈絡,疑惑不解,“爹,練這個做什麽?”


    母親知道兒子的小心思,逗笑道:“練了這個,你就變得強壯了,縱橫沙場,萬軍從中,能殺幾個來迴,什麽同道,同路啊,都不是你的對手了。”


    山裏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晨起床,迎著太陽,修煉法決,打坐吐納,運行周天,凝聚真氣,沿任督二脈周轉循環,李乂感覺神清氣爽。空閑時間,跟從父親學習《說文》、《解字》、《訓詁》發蒙,粗疏的學習《論語》。


    平安手拿《論語》,有節奏的敲打著書桌,領念道:“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李乂跟讀,“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又卡在這裏,這是第三次了,平安麵色微慍,沉聲提醒,“齊之以……禮,是禮,這都第三遍了,還沒記住?伸出手來。”說著,就拿起戒尺。


    知道三板子是少不了了,戒尺落下,李乂言道:“玉不琢,不成器!”


    戒尺加重落下,父親嚴厲的叱喝道:“人不學,不知道!”


    等戒尺打過,李乂摸著紅腫的手心,大聲道:“永記父親教誨!”


    “把為學背來聽聽。”父親滿意的收起戒尺,起文道:“學而……”


    李乂趕緊接著往下背,“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父親帶著崇拜的口吻言道:“弗羊,夫子之道,世間大道,所謂天不生夫子,萬古如長夜,夫子首倡仁,在暗夜中,點亮文明之火,照亮人間大路。”


    李乂帶著向往的神色,“等我長大了,要成為夫子那樣的人。”


    “胡說八道!”父親厲喝,嚇得李乂一哆嗦,“夫子天縱之聖,高山仰止,我們這些人隻需跟隨夫子,學習聖人教誨就是了,怎會妄想超越聖人!”


    父親的厲喝,讓李乂感覺夫子形象頂天立地,比更巍峨的高山還巍峨,比高聳的九天更高聳,自己不過是膜拜在腳下的凡夫俗子,油然而生敬仰。


    見到李乂受了委屈,母親走了過來,愛憐的揉揉兒子的腦袋,“弗羊,隻要努力,就能成為夫子那樣的聖人!娘小時候,可聽你太伯父講起過夫子,他曾見過夫子的,說夫子長得高大,額頭高隆,博學多識,精通六藝,騎馬射箭,都很厲害,言語妙趣橫生,還聽到他教訓弟子宰予和子夏那!”


    李乂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夫子可是聖人啊!”


    看到兒子可愛樣子,母親柔和的笑道:“夫子是聖人不錯,可聖人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夫子最喜歡他的弟子曾參和顏迴,對子路和宰予要求最嚴。那次,你姥姥跟著家人去拜見夫子,就見到夫子生氣的大罵宰予。”


    李乂驚訝的問道:“宰予是賢者,也會挨罵?”


    母親露出笑容,“因為他大中午的,偷偷睡懶覺,讓夫子發現了,夫子很生氣,罵他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圬!就是罵他爛泥扶不上牆。”


    李乂正要笑出來,看到父親嚴厲的目光,趕緊閉嘴。


    母親想了想,講道:“夫子其實是個很有趣的聖人,有一年,他周遊列國,去東北的夫真弘道,剛過了城間地查海鎮,就被亂兵劫掠,身無分文。沒辦法,就隻能返迴,到了荒郊,大家都餓得不行,正好看見個小酒館,就讓弟子子路前去乞食。掌櫃聽說夫子前來,知道夫子博學,世間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就對子路說,‘既是夫子,在下問兩個問題,若夫子答對了,就免費招待你們。’”


    連剛才不屑聽的平安也聽的入神了,催促著夫人繼續往下講。


    “掌櫃就寫了個字。”母親說著,提筆寫了個‘兲’,“交給子路,問這字念什麽,子路一看很生氣,以為是蔑視他,不過還是迴答這個字就是天。”


    “這個字是天!”李乂又仔細看了看,“父親教過我。”


    母親有點俏皮的笑道:“可是掌櫃聽後,說子路錯了,便懷疑他不是夫子的學生,接著說,‘問你個簡單的問題吧,你說,一年就幾個季節?’”


    李乂忍不住迴答,“當然是四季了!”


    母親搖頭,“子路也是這麽迴答的,可掌櫃認為子路愚蠢,就把他趕走了。”


    李乂有些生氣,“明明是這個老板愚蠢!還說別人愚蠢。”


    母親卻故意的買了個關子,笑道:“子路迴去,就將前前後後都告訴了夫子,夫子想了想,讓子路迴去告訴他,這個字念王八,一年有三個季節。”見到父子都迷惑,母親咯咯笑道:“子路將信將疑,不過是夫子交代的,不敢不從,就返迴去將答案告訴掌櫃。沒想到,老板聽到子路的答案,很是吃驚,相信夫子就有通天徹地的本事,就好好的招待夫子和他的眾位弟子。”


    李乂很是著急,“夫子也不懂?他可是個聖人啊!”


    “吃飯時,弟子問夫子緣由,夫子說,為師本應告訴他正確的答案,可我想了想,他穿著綠袍,在荒山之中,應該是螞蚱變的!春來秋去,在他眼中,每年當然隻有三季,能知道王八這兩個字就很博學了,你怎奢求別的那!”


    李乂忍不住哈哈大笑,“聖人原來這麽有趣啊!”


    平安也覺得這個故事有意思,隨口問道:“弗羊,這個故事說明什麽?”


    李乂認真的想了想,“父親,這個故事說明了,要想吃飯,就要聽話。”


    平安搖了搖頭,“真是井蛙不足論海,夏蟲不可語冰啊!”就搖著頭,走了出去,出門後喊道:“今日要通背為政篇!等我迴來檢查你。”


    李乂不解的看著母親,“娘,爹說的啥意思?”


    母親看著兒子可愛的大頭,拍了拍,“你爹說,你就是那個小螞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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