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甜一臉無可奈何地垂下頭:“既然如此,那您小心些,我夫君犯起病來有些嚇人。”


    趙管事一開始還沒意識到這個“有些嚇人”究竟是怎麽個嚇人法,因此頗有些不以為意。


    他走在前麵,一隻腳剛踏進門,一個茶杯迎麵飛過來,砸碎在他腳邊。


    “啪——”


    趙管事嚇了一跳,條件反射收迴腳,一臉震驚抬起頭,恍惚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


    但見虞甜臉上透著習以為常的無奈:“我說了,他犯病的時候有些嚇人,您見諒。”


    趙管事咽了咽口水,壯著膽子擠了擠府醫,示意他走前麵,府醫驚一臉不情願,兩人小心翼翼,一臉警惕地朝著裏麵走去。


    “砰砰砰——”


    隻聽到一陣劇烈的響動,趙管事驚得抖了一下,府醫也被這陣勢嚇了一跳。


    繞過屏風,吃驚的一幕出現在眾人眼前。


    隻見男子正一臉麻木將頭往牆上撞,一下又一下,活像不知疼痛似的。


    兩人目瞪口呆:“……”


    撞完了牆,傅凜知神色冷漠,抄起手邊的東西往兩人身上砸。


    趙管事下意識往旁邊一跳,還沒反應過來,隻見傅凜知舉起一個價值連城的花瓶,他驚駭地瞪大了眼:“誒誒誒!這個可不能砸!”


    視野裏,對麵的瘋男人咧了咧唇,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麵不改色將花瓶砸過來。


    出於本能,趙管事往旁邊躲了一躲。


    “哐嚓”一聲響,他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碎裂的聲音。


    然而傅凜知接下來的行為告訴他,這還僅僅隻是個開始。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還專挑貴的,趙管事倒是想攔,可他根本攔不住啊!


    砸完了一屋子的東西,眼看終於沒有什麽可以讓他砸的了,趙管事剛要鬆口氣,但見男人涼颼颼的目光盯上了他。


    趙管事:!!!


    他腳步往後退,眼神半是驚恐半是警惕:“你想做什麽?你……我警告你別過來啊!”


    傅凜知冷笑一聲,抬著手朝他撲過來要掐他的脖子。


    趙管事撒腿就跑:“救命啊!”


    旁邊被退開的府醫嚇得兩腿發軟,以為自己就要命喪於此,誰知男人看都沒看他一眼,衝著趙管事追了出去。


    府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拍著胸口眸光渙散:這也太嚇人了吧?瞧著有點像瘋狗病!但瘋狗病也沒這麽嚇人的啊!


    虞甜一邊用盡全身力氣艱難地忍笑,一邊假模假樣地追上去:“夫君!夫君你冷靜點!不要衝動啊!”


    趙管事一邊狼狽地在前麵跑一邊驚恐迴頭:“對啊,有什麽事咱們好好商量,千萬不要衝動啊!”


    傅凜知慢悠悠地逗弄著他,不立刻追上去,卻又能讓趙管事感覺到緊迫。


    趙管事瘋狂地在前麵跑,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其實說實話他也不知道他跑什麽,可一對上那男人冰冷的眼神,一股冷意從腳底直衝頭頂,讓他不由膽寒。


    趙管事想:或許這就是瘋子的殺傷力吧。


    可為什麽這個瘋子隻追他,不追那個老頭!


    一群下人一臉震驚地看著平日裏高高在上的趙管事狼狽逃竄,下巴都快驚掉了!


    差點兒喘不上氣的趙管事色厲內荏瞪過去:“混賬東西!看什麽看?還不把人給我摁住嘍!”


    他平時積威已久,一發話,其他人頓時迴過神來,手忙腳亂上前來要抓傅凜知。


    後麵磨磨蹭蹭看戲的虞甜暗道不好,這祖宗潔癖嚴重的很,若是被人給碰到,指不定怎麽發飆呢!


    果不其然,已經有兩個人眼看著就快要挨到傅凜知,他眼底微冷,不經意側開身子躲過一人的手,照著他屁股上踹了一腳,然後又折了一人手腕,將人甩到一邊。


    趙管事震驚地瞪大了眼:他媽的這什麽力氣?


    因為傅凜知用的都是巧力,沒什麽花架子,他沒看出什麽門道來,隻覺得這瘋子天生神力。


    虞甜見狀差不多,連忙撲上去抱住傅凜知,扯著嗓子先發製人哭嚎起來:“我可憐的夫君啊!怎麽就得了這遭瘟的怪病!你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讓我可怎麽活啊!”


    她一邊哭天搶地,一邊伸手掐了一把傅凜知的腰,示意他差不多行了。


    傅凜知眉梢不著痕跡一挑,倒沒有繼續作妖,而是安靜下來,恢複了那副沉默高冷的模樣。


    趙管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合著她媳婦兒一哭那麽管用?!早知道他還跑什麽!


    胸口氣不順,趙管事智商上線,有點懷疑這兩口子是不是合起夥來整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看來這位郎君病的不輕啊,剛好大夫也在,還是讓他好好看看吧!”


    下人攔住去路,這是表明了不給看不行了。


    虞甜滿臉感激地點點頭,淚眼朦朧:“趙管事和秦老爺可真是大好人呐!我替我夫君謝過您了!”


    她小心翼翼扶著傅凜知往迴走,看不出半點不情願的樣子:“夫君,我們迴去,外麵風大,可別凍著了。”


    趙管事盯著兩人的背影,眼裏閃過一絲狐疑:難不成真是他猜錯了?


    他無聲勾唇冷笑:管他是不是裝的,待會兒大夫一瞧便知道!


    趙管事彎腰拍了拍袍角的灰塵,眼角餘光瞥見旁邊的下人一臉稀奇望著他,一想到自己方才被一個瘋子追的狼狽逃竄的模樣被這些下人看在眼裏,怒火頓時湧上心頭:“看什麽看?還不快去做自己的事,當心扣你們月錢!”


    下人們麵麵相覷,一窩蜂而散。


    屋裏,年邁的府醫兩股戰戰,瞥了眼屋裏那個疑似患有瘋狗病的男人,苦著一張臉看向趙管事:“不能不去嗎?”


    這個錢他是真的不想掙啊!


    心有餘悸的趙管事特意站的比較遠,聞言假笑著瞪他一眼,一字一頓:“你說呢?”


    府醫眉毛一皺,頂著一臉生無可戀,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走到傅凜知跟前,中間隔著的距離還能再站兩個人。


    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抬頭,就迎上傅凜知黑漆漆的眼神,沒什麽情緒盯著他,那眼神簡直不像看活人。


    府醫:!!!


    破案了!


    這肯定不是瘋狗病!


    瘋狗病哪有這麽嚇人的?!


    這得是閻王爺轉世吧!


    “這這位病人,麻煩你把手伸出來一下……”


    迎著傅凜知的眼神,府醫舌頭都捋不直了。


    虞甜好心提醒:“大夫,您可以靠近點,我夫君他雖然有病,卻不吃人。”


    府醫苦哈哈著一張臉心想:真是好別出心裁的安慰人方式呢,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更緊張了。


    他強忍著恐懼靠近一小步,傅凜知也沒有選擇繼續為難他,而是慢悠悠把手伸了出來。


    府醫咽了咽口水,抬手正欲把脈,虞甜突然驚唿一聲:“等一下!”


    府醫嚇得一個哆嗦,飛快抽迴手:“怎怎麽了?”


    站在遠處伸著個脖子的趙管事則神色狐疑地皺了皺眉。


    不會是故意拖延時間吧?


    隻見虞甜小心翼翼從腰間取下一塊手帕,輕輕擱在傅凜知的手腕上,一臉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夫君不喜外人觸碰,一碰他也要發病,您多擔待些。”


    府醫:“……”


    怎麽還跟個黃花大閨女似的!號個脈還要隔張帕子?


    算了,你有病你說了算。


    經曆千辛萬苦,總算是號上脈了。


    一旁的趙管事緊緊注視著這邊,眼神暗含期待,隻見府醫眉頭不自覺緊蹙,一邊皺眉一邊搖頭:“老夫從醫多年,從未見過如此紊亂的脈象,奇怪,太奇怪了!”


    趙管事不由出聲:“哪裏奇怪?”


    “渾身上下都是病!”府醫搖了搖頭:“一言蔽之,命不久矣。”


    趙管事瞪大了眼:竟還是真的?!


    虞甜則眼眶一紅,淚珠子一掉,嚶的一聲就開始嚎上了:“我苦命的夫君啊!怎麽就得了這麽個病!”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巴巴看向府醫,“大夫!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夫君!算我求您了!”


    府醫頭都大了,結結巴巴地道:“這,這老夫也治不好啊!如此脈象,生平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別說老夫,這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啊!”


    虞甜紅著眼望向趙管事:“可趙管事說您很厲害,一定能治的……”


    趙管事瞪大了眼,連連擺手,生怕被賴上:“這話我可從來沒有說過啊!我隻是說有可能,有可能你懂是什麽意思吧?”


    虞甜嚶嚶嗚咽起來,那哀怨淒慘的聲音,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偏偏她又生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實在是讓人難以心生憐憫:“我求求兩位了,救救我夫君吧!”


    趙管事不動聲色往後退:“這個情況確實是沒辦法呀!嗯,不如先開一點藥吃一下吧?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拚命朝府醫使眼色。


    府醫連忙附和:“對對對,我去開兩幅方子,先吃著試試!”


    兩人說完,迫不及待地趕著離開。


    虞甜追出去:“趙管事?大夫?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夫君啊!”


    “會的會的!”兩人步履飛快,仿佛身後有鬼在攆一樣。


    待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虞甜臉上的表情這才收斂的一幹二淨,她拍了拍手,搖頭輕聲嘀咕:“這抗壓能力不太行啊,我都還沒發揮好呢!”


    她轉身進屋,反手把門給關上,一抬頭就見傅凜知臭著一張臉,活像是背了幾條人命在身上,不由噗嗤一樂:“還生氣呢?”


    傅凜知冷冷一扯唇:“朕還是第一次裝瘋子,說來也是新鮮。”


    虞甜湊近,摸了摸他的頭,笑眯眯地誇:“不錯不錯,裝得還挺像的!我都差點被你給忽悠了!”


    他不悅地皺眉:“熱鬧看夠了?”


    別以為他沒發現,剛才一直在那兒憋笑呢。


    “這怎麽能怪我呢?”她聳了聳肩,“要怪就怪季明軒,別的不提,非說一個腦子有問題,害得我們堂堂陛下竟然要扮演瘋子!簡直此有此理!”


    提起季明軒這個罪魁禍首,傅凜知冷冷一嗬:“他會為自己的魯莽付出代價!”


    瞧見他眼裏的冷意,虞甜搓了搓雞皮疙瘩,默默替季小侯爺點了根蠟。


    正在馬場上的季明軒打了個噴嚏,突然覺得後背有些涼。


    誰在念他?


    ——


    這邊,趙管事算是給糊弄過去了,兩人打算去書房。


    藏在假山後的虞甜指了指某個方向:“喏,那就是書房了!門口有兩個人守著,怎麽辦?”


    傅凜知眯了眯眸:“得想個辦法把這兩個人給支開。”


    虞甜皺眉沉思:“動靜不能鬧太大,否則會引起他們的懷疑。想個什麽辦法好呢?”


    傅凜知想到一計,附耳在她耳畔說了句什麽,虞甜驀地瞪大了眼,壓低了的聲音難掩驚訝:


    “你認真的?!剛說了動靜不宜太大,你就鬧個這麽大的!”


    他挑了挑眉:“你就說,可不可行吧?難道目前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虞甜仔細想了想,一臉默然:“還真可行。”


    而目前,她也確實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那你去還是我去?”


    傅凜知按住她的肩:“你就等著此地不要走動,我去去就迴。”


    虞甜:“……”


    她還沒說話,傅凜知已經出現在十幾米外的距離。


    她盯著傅凜知的背影,眉間隱隱憂慮:總覺得這家夥辦事不會靠譜的樣子。


    虞甜等的實在無聊,蹲在地上數螞蟻,突然聽到一聲尖叫:


    “不好了!走水了!”


    “來人!快來人救火啊!”


    ……


    虞甜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隻看到一陣火光衝天!


    她緩緩張大了嘴:“……”


    好家夥,我直接好家夥!


    這就是他說的放把小火?


    這是把人家的整座院子都給燒了吧!!


    書房門口的兩個守衛臉色大變,對視一眼,最終還是覺得救火要緊,連忙趕了過去。


    沒過一會兒,傅凜知一臉淡定地迴來。


    虞甜連忙問:“你不是說放把小火嗎?怎麽火勢這麽大!”


    傅凜知靜默片刻:“我思來想去,覺得火勢太小,也拖延不了多長時間,不如索性放把大的!”


    虞甜竟然覺得他說的還挺有道理,她神情遲疑:“那,你燒的哪兒?”


    傅凜知麵不改色心不跳:“江漓的院子。”


    虞甜:“……”


    虞甜:???


    “江漓的院子?!”她難掩吃驚,“你不怕他找你算賬啊!”


    傅凜知語氣漫不經心:“那也要她有這個本事。”


    虞甜無言以對:“……”


    好叭,您武力值高您說了算。


    趁著眾人救火的功夫,二人潛入秦老爺的書房。


    望著滿屋子的書,虞甜目瞪口呆:“他一個做生意的商人,書房裏擺這麽多書做什麽?”


    傅凜知懶洋洋瞥了一眼:“有的人越是缺什麽,越要顯擺什麽。”


    他言簡意賅,“這樣顯得他有文化。”


    虞甜無言以對:“我發現你變幽默了不少。”


    都知道開玩笑了!


    兩人分頭行動,虞甜在書架上翻找起來,小心翼翼地不碰亂書本的順序,傅凜知則來到桌案前,檢查堆在一起的書本中有沒有夾雜什麽書信。


    看著一本本不認識的書,虞甜頭都大了,有些後悔沒好好認字。


    兩人怕生什麽變故,翻找的速度都很快,看完麵前的書架,虞甜搖了搖頭:“我這沒有發現。”


    傅凜知合上手裏的書本,眉頭微蹙:“我這兒也沒有。”


    四麵都是書架,挨個查看起來,很耗費時間。


    傅凜知找完就過來幫著虞甜一起找,不知看到了什麽,虞甜翻找的手頓了一頓:“這是什麽?”


    她從書架裏看到幾本包裹嚴實的書冊,眼睛一亮,語氣篤定:“裹得這麽嚴實,肯定有秘密!”


    虞甜小心翼翼將外麵的紙給拆開,露出裏麵精美的書冊,她還沒什麽反應,傅凜知額頭落下幾條黑線,一把從他手裏將書給抽過來:“別看了,這裏沒什麽。”


    “為什麽不讓我看?還沒翻開呢,你怎麽知道沒有?”虞甜一臉莫名其妙,抬手要搶迴來,兩人爭強奸,蔬菜不慎掉在地上,攤開露出裏麵不堪入目的內容。


    傅凜知:“……”


    虞甜:“……”


    傅凜知抬頭,靜靜瞧著她,後者臉色倏地漲紅,尷尬的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你早說是這玩意兒啊!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哪能知道……”


    她磨了磨牙,語氣鄙夷地吐槽:“這個秦狩,不愧是禽獸!簡直人麵獸心,道貌岸然,在自己的書房裏藏這種東西,還搞得這麽神秘,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藏寶圖呢!萬一小偷來了,盯上這兩本破書,拿迴去一看還不得氣死?”


    辛辛苦苦偷兩本春宮圖!一晚上才白幹!


    傅凜知一本正經地糾正她:“以小偷的智商,都能混進秦家了,應該不至於蠢到這個地步。”


    虞甜:“……”內涵誰呢這是。


    傅凜知盯著她紅的滴血的耳尖,揚了揚唇,彎腰將書冊拾起合上,重新包好遞給她:“放迴去。”


    虞甜舔了舔唇,將書接過,跟扔燙手山芋似的,迅速塞迴了原位置,順便默默在心裏把秦老爺罵了個狗血淋頭。


    等四個書架都翻完了,虞甜看得眼睛都花了:“不行啊,還是沒找著。”


    這麽多書,他們都一本本的翻過了,確認沒有任何值得收集的線索。


    她癱在椅子上認真琢磨了一下:“我覺得秦老爺肯定沒有那麽傻,把重要的證據放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那不是擺明了要讓人偷嗎?他那樣精明謹慎的人,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她摸了摸下巴,眼神篤定,“所以一定還有我們沒有發現的地方,比如暗格密室什麽的,再仔細找找!”


    傅凜知點頭表示讚同她的意見,兩人在書房裏轉悠起來,打算一磚一瓦都不放過。


    虞甜時不時摸摸桌子,搬搬花瓶看看有沒有什麽機關,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瞪大了眼和傅凜知對視,對方搖了搖頭比了個口型:


    有人來了。


    虞甜神色有些焦急,無聲問他:怎麽辦?


    這書房一覽無餘,壓根兒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啊!


    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快到門口!


    這個時候趕迴來直奔書房的,隻有可能是趙管事。


    傅凜知攬住虞甜的腰,縱身一躍跳到房梁上。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一道身影映在紙糊的窗上,屋門眼見著就要被推開,虞甜不由自主屏住唿吸。


    突然聽得一聲溫柔中夾雜著一絲焦急的女聲:“趙管事!”


    虞甜下意識看向傅凜知,眼神很是驚訝。


    這道聲音竟然是江漓的!


    屋外,趙管事正欲推開門的動作一頓,驚訝地扭過頭:“小姐,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江漓蹙著眉,向來穩重的臉上出現一絲憂慮:“我的院子突然走水了。”


    趙管事點點頭:“這事兒小的知道,已經派人手去救水了。對了,好端端的,小姐的院子怎麽會走水呢?”


    江漓頓了頓,聲音添了一絲意味深長:“我也嚇了一跳呢。想來應該是開窗通風的時候,外麵的風吹進來,不慎將炭盆裏的火星子吹到床幔上,這才將屋子給引燃。”


    虞甜看向傅凜知:總覺得江漓知道真相。


    碳盆的火星子將床幔給點燃?怎麽看都不像是她那麽樣聰明謹慎的人能幹得出來的。


    這理由,一看就是現編的。


    剛燒了人家院子的傅凜知麵不改色,活像是跟他沒關係一樣,臉皮之厚讓虞甜甘拜下風。


    趙管事絲毫沒有懷疑江漓是在說謊。


    畢竟誰沒事兒會給燒自己的院子的人開脫,這不是純純有病嗎?


    “天幹物燥,小姐還是要小心些。”趙管事眉頭緊蹙,想到什麽又問,“對了,小姐來這兒是想?”


    江漓眼裏閃過一抹急切:“我有個丫鬟失蹤了,至今沒有看到人,不知是不是在院子裏沒跑出來,還請趙管事幫忙找找……”


    “這……”趙管事看向書房的門,有些猶豫。


    “人命關天的事,趙管事幫個忙吧。”江漓言辭懇切,趙管事想了想,真出了人命到底不好收場,於是點頭答應了。


    “那走吧,走丟的是哪位丫鬟?小的派人去找找。”兩人離開書房。


    江漓不著痕跡看了一眼身後,唇角細微地一勾,嗓音擔憂:“是我的貼身侍女阿羅。”


    待腳步聲漸漸遠去,緊緊抓住傅凜知衣襟生怕掉下去的虞甜皺了皺眉:“你說江漓為什麽要幫我們?”


    好端端的她突然趕過來支走趙管事,肯定是猜到他們在裏麵了。


    雖然是合作關係,可本質上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在不妨礙自己的利益前提下,她大可以不管他們,任由他們暴露。


    可她卻選擇替他們解決了這個麻煩,這讓虞甜有些看不懂她的心思了。


    傅凜知倒並不糾結:“管他那麽多做什麽?她到底怎麽想的並不重要。”


    他抓住虞甜的腰,摟住她,跳到地上。


    虞甜點點頭覺得有道理:“還是快繼續找吧,趙管事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迴來。”


    兩人繼續搜尋,突然,傅凜知在一幅畫麵前停了下來。


    虞甜留意到,走上前盯著那幅畫不明所以:“這幅畫有哪裏不對嗎?”


    傅凜知端詳著麵前的畫,語氣淡淡:“這副賀壽圖是贗品。”


    虞甜驚訝地瞪大了眼,下意識追問:“你怎麽知道?”


    隻見他扯了下唇角,眼裏有些嘲諷:“因為真品在太後那裏,有一年她的壽辰,那幅賀壽圖被臨安王當做生辰賀禮送給了她,獲得了眾人的一致稱讚。”


    虞甜恍然大悟,眨了眨眼:“那秦老爺知道他收藏的這幅是贗品嗎?”


    傅凜知神色淡定:“大概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也不會光明正大掛在這裏。”


    秦老爺那麽要臉麵的人,如果知道自己買到了一幅假畫,是決計不會掛出來供人觀賞的,更別說還是書房這樣重要的地方。


    虞甜覺得他不單單隻是因為發現了這幅畫是贗品才駐足觀看的,她想了想,偏頭看著他:“你是發現這幅畫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傅凜知眼裏閃過一抹讚賞,指尖點了點某處:“畫的原作者徐林在畫這幅畫的時候,不慎將一滴墨落在此處,有人見此不由惋惜,一幅畫落上了墨痕,這幅畫就失去了原本應有的價值。


    徐林卻不以為意,隨手在此處畫了一隻仙鶴,仙鶴祝壽寓意極好,瞬間把畫的立意提高了一個檔次,後來這滴無意灑上去的墨痕,就是仙鶴的嘴,也成為了這幅畫的點睛之筆。”


    他指著那處問虞甜:“你仔細看看,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同?”


    虞甜聽罷不由湊近了一些,發現一處細節:“這個地方的顏色,好像比其他地方要淺一些?”


    她眼睛驀地一亮,腦海裏有什麽漸漸清晰了起來:“是因為主人經常撫摸,導致畫作磨損,顏色掉落,所以這處顏色才比其他地方要淺一些!”


    傅凜知欣慰地點頭:“你猜的半分不錯。”


    他抬手,在仙鶴的嘴處,摸到一處不明顯的凸起,然後重重按了下去。


    隻聽一聲細微的響動,麵前的牆壁上突然出現一個盒子。


    虞甜和傅凜知對視一眼,後者上前一步取出那個盒子,漆黑的木盒上麵覆滿精致古樸的花紋,打開木盒,裏麵疊放著一堆東西。


    傅凜知拿出來粗略地看了看:“一本賬本,十幾張田莊地契,還有幾封和錦城知府往來的書信。”


    虞甜支了支下巴:“查查,這冊賬本應該不是普通賬本,要不然也不會放在這裏。”


    傅凜知翻看一看,眉頭越蹙越緊:“是一些鳴玉坊販賣少女的記錄,裏麵包含詳細的時間,買家身份,甚至還有那些少女被賣去了哪裏。”


    虞甜眼睛一亮:“這樣我們就可以找到之前那些被拐賣的少女了,這份賬本很重要!”


    她想到什麽,目光閃過一陣遲疑:“可是如果我們直接拿走的話,秦老爺迴來發現東西不見了,一定會懷疑到我們頭上。”


    傅凜知飛快翻閱著賬本:“我能記下一半,你記性不是也好麽,記另一半。”


    虞甜訝異片刻點點頭:“行。”


    傅凜知沒一會兒就把賬本遞過來:“喏。”


    虞甜驚訝地瞪大眼:“這麽快?”


    她沒有耽誤,接過迅速看了起來。


    傅凜知將那疊東西翻了又翻,還是沒有找到江漓所說的其他據點的位置。


    虞甜抬頭:“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這麽淺顯易懂的道理秦老爺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一定還有其他地方。”


    傅凜知搖頭:“來不及了,人馬上就要過來了。”


    趙管事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放心,這把火起的時機未免也太巧了!


    老爺的書房裏可都是些要緊的東西,萬萬不能丟的!


    趙管事著急忙慌地來到書房,推開門,屋裏一切如常,並沒有什麽異樣。


    他目光迅速瀏覽一圈,來到那幅賀壽圖麵前,找到機關抬手一摁,他連忙取下盒子檢查起裏麵的東西。


    還好還好,東西都在。


    趙管事提著的一口氣終於放了下去,圍著屋子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發現任何異樣,這才徹徹底底地鬆了口氣。


    傅凜知摟著虞甜避開眼線迅速迴到自己住的院子。


    虞甜眉頭緊皺:“剛剛趙管事迴到書房,下意識去看了那盒子裏的東西,說明他覺得那裏麵的東西很重要。”


    “其他地方他也沒看,是不是證明秦老爺隻在書房裏藏了這一處比較重要的東西?”


    傅凜知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狡兔三窟,他應該把其他東西藏在了別處。”


    ……


    趙管事迴到火勢現場,大火還未完全撲滅,原本華麗精致的院子被燒成了一個黑漆漆的框架,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他心裏暗暗著急,剛才已經派人給老爺遞了信兒,相信過不了多久人就要趕迴來。


    這就在他眼皮子起這麽大的火,他迴頭可怎麽交代!


    不遠處傳來驚訝的聲音:“哎呀,這是怎麽迴事?怎麽好端端的起這麽大的火!”


    趙管事循聲望去,看到姍姍來遲的虞甜和傅凜知,這兩人活像是鄉下剛進城的土包子,滿臉寫滿沒見過世麵的稀奇,看的他一陣邪火從心頭起。


    他氣的表麵的虛偽都維持不住了:“這麽大的火,兩位怎麽過了這麽久才來?”


    虞甜一臉無辜,憨厚老實地交代:“我夫君他不能看見火,不然他會發病的!”


    趙管事一臉不信:“這都能發病?”你他娘的逗我呢??


    隻見地上一根木頭還燃著火星子,傅凜知臉色一變,眼裏閃過殺氣騰騰,緊接著他快速衝上前,一腳踩上去,那本來就已經燒焦的木頭頓時變成了一堆渣子。


    可他並沒有停下動作,又繼續踩了好幾下,神情猙獰,好似走火入魔了一般。


    那模樣好似踩的不是木頭,而是殺父仇人一樣。


    趙管事頓時張大了嘴,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他總覺得他要是再敢多嘴一句,他的下場會和這跟木頭一樣慘烈。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道弱弱的聲音,透著驚疑不定。


    “表,表哥?”


    虞甜正在心裏感歎傅凜知的演技已經越發的爐火純青,扮演起傻子來看不出絲毫破綻,這會兒就眼睜睜看著他身體一僵。


    她不明所以地迴過頭,猝不及防和好幾雙驚恐萬狀的眼睛對了個正著,季明軒等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趕迴來的,也不知道站在那兒看了多久,此時此刻滿臉寫著震驚我全家,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模樣。


    這副模樣,顯然是把剛才傅凜知發瘋時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傅明禮更是瞪著一雙眼睛,嘴張的能塞下一個雞蛋那麽大,虞甜甚至能夠聽見他心裏對傅凜知崇拜的濾鏡碎了個幹淨的聲音。


    “……”


    虞甜心裏一個咯噔:哦豁。


    堂堂大暴君,不食人間煙火的陛下,形象包袱猝不及防碎了一地。


    這和脫了褲子大街上當眾拉屎也沒什麽區別了。


    普通人尚且會尷尬地腳趾摳出一個芭比別墅,更別說像傅凜知這樣死要麵子的。


    於是不待眾人開口,虞甜先發製人,衝上前抱著傅凜知嚎啕大哭起來:“我可憐的夫君啊!這日子沒法過了!你這個樣子,讓我和女兒可怎麽辦啊!”


    她這一番連哭帶唱,瞬間成功的將眾人的注意力從傅凜知身上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眾人再度震驚了!


    這夫妻倆怎麽一個比一個能豁得出去!


    演個戲也不用這麽拚吧?


    季明軒張了張嘴,有點想說什麽,又生生咽了迴去,生動形象地詮釋了什麽叫做欲言又止。


    秦老爺看見眼前的狼藉,饒是城府極深,也沒忍住臉色變幻莫測:“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好端端的為什麽會走水?”


    天知道他還在馬場上耐著性子和季明軒賽馬,轉眼就看到家裏的下人急匆匆地跑來,一臉驚慌地通知他“家裏著火了”的懵逼。


    他不就才出來了一會兒功夫麽?


    怎麽感覺世界都變了?


    江漓不慌不忙地走過來,將對著趙管事的那番說辭又重複了一遍。


    她神色愧疚:“父親,都是女兒的錯,若是女兒再小心謹慎一些,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秦老爺一向對江漓十分放心,因此也沒想到她會編謊話來騙她,聽到事情的原委,他眉頭一皺,有心想訓斥她兩句,可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又不好開口,話到了嘴邊幾度咽迴去:“你!你這讓我說你什麽好!”


    江漓安安靜靜垂下頭,認錯態度十分誠懇:“女兒知錯,請父親責罰。”


    季明軒等人看到這一幕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江漓那麽謹慎聰明的人,會不小心把自己的院子燒了麽?


    還燒得這麽幹淨!


    幾人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旁邊的傅凜知和虞甜身上瞄,盡管那兩人裝的十分無辜,賣慘那叫一個熟練,可大家腦海裏鬼使神差冒出同一個念頭:


    這兩人究竟幹了什麽大事啊搞的這麽驚天動地?


    他們就出去一趟,這兩人差點兒沒把人家的宅子給拆了!


    “算了!事情都已經發生,責怪你也沒有太大的意義,下次小心些,別再犯這種錯誤了……”秦老爺擺了擺手,心裏倒也不覺得燒毀一座院子是多麽了不起的事,畢竟這點修繕的錢他還是出得起的,隻不過覺得這個關頭生事有些麻煩而已。


    他皺了皺眉,也後知後覺留意到那邊忙著唱戲的兩人,瞬間眉頭皺得更緊了,腦仁也跟著開始起來:“這又是怎麽迴事啊?”


    趙管事迅速上前,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秦老爺一臉無語,眼不見心不煩:“那還不把人給送迴去?”


    腦子不好就在屋裏好好待著,這種時候留在這兒不是添亂嗎?


    “是是是。”趙管事賠著笑,轉身指了兩個人走到虞甜和傅凜知麵前,表情那叫一個複雜,“兩位還是先迴去吧!這裏的火勢還沒完全控製住,待會兒別讓您的夫君病情又加重了。”


    虞甜抹了抹眼睛,眼淚撲簌簌掉落:“您說的是,那我們就不留在這兒給您添亂了。”


    她哭的眼睛都紅了,季明軒等人看的嘖嘖稱奇。


    這是怎樣的演技,才能做到眼淚說來就來,情緒這麽到位的?


    殊不知虞甜在心裏暗罵:完了完了,洋蔥汁弄多了點,這眼淚停都停不下來了!


    經過秦府上下的搶救,甚至連官府的人都驚動,一同前來救火,約莫兩個時辰後,這火勢才徹底熄滅。


    季明軒等人迴到院子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了盤問:


    “表哥,你們究竟背著我們都幹了什麽?”


    季明軒剛開口,就聽見傅凜知冷笑一聲,掃過來的眼神都充滿殺氣:“你還好意思問我幹了什麽?你怎麽不想想你自己都幹了什麽好事?”


    季明軒被他冰冷的眼神一掃,瞬間一慫,結結巴巴開口:“我,我幹了什麽?”


    傅凜知猛地一拍桌子:“是誰說喲腦子有問題的?”


    季明軒一愣,眼神心虛地左顧右盼:“那,那我不是一時情急,說話沒過腦子麽?”


    “還說話沒過腦子,我看你就沒有長腦子那玩意兒!”他睨著他,冷冷一笑,“我看迴頭你就去西北挖礦吧!”


    “誒誒誒表哥,別呀!”季明軒連忙苦著一張臉,“那西北之地偏僻又苦寒,我哪裏受得住啊?”


    “那就是你的事了。”傅凜知麵容輕哂,扭過頭去。


    季明軒求情無望,苦兮兮看向虞甜,後者聳了聳肩:“你表哥因為你,這次的確是吃了不少的苦頭。你都不知道那趙管事有多精,要不是我們時間早有準備,根本糊弄不過去。”


    阿滿興衝衝湊過來:“所以說那把火真是你們放的?”


    虞甜摸了摸鼻子:“我們像是能幹出來這麽缺德的事兒的人嗎?”


    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點點頭:“像!”


    虞甜:“……”


    “好吧,其實是他放的,和我沒關係。”她指了指傅凜知,毫不猶豫地把他給賣了。


    傅凜知幽幽的目光看過來,帶著無聲譴責:“你當時也同意了。”


    “那不是實在想不出辦法了嗎?”虞甜含糊地嘀咕。


    兩人一言一語就把犯罪的整個過程交代了個幹淨。


    眾人聽罷一陣唏噓:這兩口子是能幹成大事兒的人啊!


    一個放火,一個望風。


    這要是心術不正那麽一點,江湖上說不定還能再出現一對雌雄大盜。


    “幹得漂亮啊!尤其燒的還是江漓的院子,簡直大快人心!”阿滿拍手叫好。


    “等等……”驚蟄發現疑點,“燒的是江漓的院子,她為什麽還要在秦老爺麵前幫我們隱瞞啊?”


    其他人也陷入沉默。


    “管他呢,事情解決了就好!”季明軒轉移話題,興致勃勃地問,“你們在他的書房裏,有沒有發現什麽?”


    虞甜點點頭:“還真有點發現。”


    她讓驚蟄取來筆墨,她和傅凜知同時開始默。


    眾人圍過來神色好奇:“這是什麽東西?”


    阿滿一字一行看下去,不由自主念出聲:“楊念茹,三月初六,清陽陳家。”


    “曹晶晶,四月廿二,洛水縣鄭家。”


    “劉瑩,六月十四,雲城賈家。”


    ……


    傅明禮聽到一半,猝然睜大眼:“這是被拐賣的少女的去向!”


    虞甜寫著歪歪扭扭的字,聞言讚賞地看了他一眼:“真聰明!”


    其他人臉色一變,從上往下數:“這麽多被拐賣的少女!”


    驚蟄眉頭緊皺:“有些人的交易地點不在鳴玉坊。”


    虞甜頭也沒抬,聲音平靜:“知道什麽叫做奇貨可居嗎?對於他們來說隻有上等的貨色才有資格在鳴玉坊被拍賣出去,至於那些姿色一般的,當然是私底下隨意處理了。”


    毫無尊嚴,被當成貨物一樣買賣交易。


    傅凜知和虞甜寫的動作很快,轉眼間就已經用去了好幾頁紙,然而這都還沒有完,可見這個數字之旁大。


    眾人看的心頭一陣窩火。


    阿滿嘖嘖了幾聲:“最早的時間甚至可以追溯到六年前。”


    “等等,六年前?”虞甜覺得這個數字過分熟悉,眉尖輕蹙,“秦蘇是不是六年前失蹤的?”


    季明軒迴憶了一下,點點頭:“據她所說,她是在九歲那年失蹤的。如今她的年紀,也不過十五六歲吧?”


    驚蟄若有所思:“這倒是和江漓說的對上了,原來在秦蘇失蹤的時候,秦老爺私底下就已經開始在幹這些齷齪的勾當了,連自己的女兒都舍得賣,的確是個狠角色!”


    六年前……


    為什麽剛好又是這個時間點?


    虞甜眼底掠過一抹深思,抿緊了唇。


    她是在六年前“死”的。


    聖焰教是在六年前出現的。


    而秦老爺,是在六年前開始做販賣人口的生意。


    這些事情表麵看起來毫無關聯,實則又像是有一條線,將他們緊密的聯係在一起。


    如果不是阿滿無意間的一聲嘀咕,虞甜甚至根本不會把這些事在聯係在一起。


    她心一沉,一個猜測驀地冒上頭。


    盡管她十分不願意相信,可是種種跡象都指向004。


    她印象裏那個刻板到一絲不苟的係統,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嗎?


    可他做這些,又有什麽目的呢?


    虞甜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004一個係統,又不是人,究竟是什麽驅使著他做下這些事情?對權勢的欲望?名利?錢財?


    可是這些他都不缺,也用不上啊。


    思路亂成一團,虞甜百思不得其解。


    一本花名冊終於寫好,傅凜知把一張張紙晾幹整理好,遞給驚蟄:“讓人去查這些人的下落。”他嗓音微頓,聲音沉了幾分,“無論是死是活,總要有一個交代。”


    這話一出,屋裏陷入短暫的靜默。


    買來的少女用作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上麵的人,是不是還全須全尾地活著都不一定。


    她們遭受了什麽,經曆了什麽,恐怕也隻有她們自己才知道。


    可不管怎麽樣,他們總要把人救出來,活著的要救,死了的……也要救!


    “是!”驚蟄接過花名冊,沒有片刻耽誤轉身出門。


    屋裏還沉浸在傅凜知那句無意間的話所帶來的震撼中,季明軒開口緩和氣氛:“哎呀,不要一個個都這麽死氣沉沉的嘛!不管怎麽說我們已經掌握到了信息,能救出更多的人,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嗎?”


    虞甜艱難地扯了扯唇:“是該開心。”


    可她總覺得心裏仿佛壓了一塊石頭。


    如果這些事真的是004做的,那麽毫無疑問,她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如果不是因為她衝動之下和004同歸於盡,他也沒有機會犯下這些滔天罪行。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是一個個顛沛流離,家破人亡的家庭!


    她又怎麽能釋懷?


    傅凜知留意到她的失神,眉頭輕皺一下。


    他總覺得她有什麽瞞著自己,這些事情,她或許知道一些內情?


    他眸色沉沉。


    倒不是介意虞甜知道什麽不說,隻是對她對自己仍有所隱瞞這件事,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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