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洲巧妙地躲了過去,之前他派人將對方打進過醫院,現在不過是換成親自動手,所以他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很快做出了反擊。


    他迴以一拳,正中謝衝書下顎,將人揍趴在車前蓋上,早年他學過自由搏擊,年輕時為了追求刺激、血性,也拳拳到肉地和人幹過架,如今安逸慣了,不過一擊就讓手上有了異樣的刺痛感。


    謝承洲轉動手腕靠近謝衝書,右腳又快又狠地踢在他膝彎處,“沒錯,我是曾經用過些手段,但是謝衝書,讓辰安徹底死心,轉身接受我的分明是你!你真的了解辰安嗎?”


    謝衝書悶哼一聲,疼得腦門上青筋暴起,兩手用力扒住車,才沒有在這個麵目可憎的情敵麵前跪倒。


    然而謝承洲並不打算輕易放過對方,他將人提溜起來,繼續說道:“如果我和他的婚姻是從迫不得已開始的,那麽現在他隻有心甘情願。你剛才親眼看到了,沒有人逼他。”


    唇邊血跡斑斑,都是被謝衝書自個兒咬出來的,他痛苦地閉了眼,腦海裏浮現剛才孟辰安下車後的模樣。


    眉目間春意未散,像是在一窪溫泉裏浸透了,剛才在車裏發生過什麽,謝衝書心知肚明。


    孟辰安看著高冷疏離,實際骨子裏是個相當保守的人,不管是在對待感情還是對於性上,如果不是他自己願意,沒有人能真正強迫他,否則隻會落得個魚死網破的結局。


    可理智上知道是一迴事,感性上卻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


    如果在今晚之前,謝衝書內心還抱有這兩人的婚姻是商業聯姻,是逢場作戲,是情勢所逼,那麽剛才之後,他的這份僥幸徹底破滅了。


    謝衝書意識到,孟辰安也許真的移情別戀了。


    這個事實讓他恐慌不安,於是他嘴硬地反駁說:“不是那樣的!是你!一定是你!你知道我在後麵,所以故意在車裏……故意……故意和辰安……”


    謝承洲二話不說又給了他一拳,這迴他沒留一點餘地,拳路又狠又絕,謝衝書側翻在野地裏,石子的棱角割破了他的臉。


    “別用你那種廉價的愛來衡量我對辰安的用心。我謝承洲可做不出故意在情敵麵前表演活、春/宮的事。”


    男人的眼神很冷,像是雪原的風暴剮在人身上,“我絕不會做折辱辰安的事。”


    他知道謝衝書明白自己指的是什麽,那通電話至今仍是一根刺紮在他心頭,每當想起來,他都為孟辰安感到不值和痛心。


    這些情緒甚至蓋過了他身為孟辰安配偶,尊嚴受到冒犯而產生的妒意和火氣。


    謝承洲不想再多浪費時間在這個人身上,他轉身,慢慢朝樹林外走,聲音在夜霧中斷斷續續地傳到謝衝書耳朵裏,“如果你對辰安還剩下點感情,那麽從今以後,有多遠離多遠,再也不要來打擾我們。現在的你,才是插足我們婚姻的第三者。”


    ***


    謝承洲也是倒黴,教訓完繼子後,他想給管家打個電話,讓他派人來接一下自己。


    結果掏遍了全身的口袋也沒找到手機,應該是忘在車上了。


    他任命地扶額,隻能徒步走了四五公裏才迴到了莊園,沒想到等待他的不是孟辰安歉疚的小臉蛋,而是冷冷的閉門羹。


    任憑他怎麽敲門,裏麵就是不應聲,這麽大動靜,連半山腰上的野鳥都被驚醒了,打死他也不信孟辰安是睡死過去了沒聽到他拍門。


    糟了,這是又生氣了。


    根據他的經驗之談,這氣今晚要是不給他疏導通暢,恐怕明天又是一出“迴娘家”的大戲在等著自己,好不容易將人哄迴來,怎麽能因為謝衝書這小子前功盡棄?


    謝承洲完全忘了自己才是那個罪魁禍首,要不是他心血來潮,連哄帶騙地和人在樹林裏玩車’震,現在早就在被窩裏和愛人纏纏綿綿了。


    這就是“急色”的代價。


    孟辰安煩不勝煩地翻了個身,將腦袋深深埋在被子裏,他現在還恨得牙癢癢,這輩子都沒有遭遇過今晚這麽尷尬羞恥的事情。


    自己竟然會半推半就地和謝承洲在荒郊野外的車子裏鬼混……嘶……


    什麽教養、道德、臉麵都丟了個幹淨。


    越想越氣,孟辰安在黑暗裏泄憤地猛捶了枕頭好幾下,將它當成謝承洲這個王八蛋來出這口惡氣。


    他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門外鬧騰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安靜下來,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到陽台外麵傳進來一串奇怪的聲響。


    像是花盆摔碎了的動靜。


    今晚的風可沒有這麽大,根本沒法將那麽大的花盆吹下去。


    孟辰安開了床頭燈,輕輕走過去將陽台的門推開。


    外頭月色皎潔,周遭流雲如煙,披帛似地纏著高懸的明月。陽台上擺著的綠植花卉好端端地靜默在夜裏,睡得很安靜,沒有一點異常。


    孟辰安皺著眉,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他走到陽台上,探身下去看,他所在的主臥斜下方有一間客房,如果不是自己臥室外的花盆碎了,那麽就隻可能是下麵這一間了。


    剛一低頭,就突兀地看到了謝承洲的臉,出人意料的視覺衝擊讓孟辰安久久迴不過神來。


    這個男人大半夜的不睡覺,學古代那些偷香竊玉的小賊,正站在下方陽台的欄杆上,伸直了雙手想要像人猿泰山一樣抓住點什麽好順利攀上來。


    其危險程度不亞於高空走鋼索,孟辰安被驚得差點岔了氣。


    他剛想嗬止這種危險的行為,又怕說話太大聲幹擾到對方造成意外,隻能憋屈地瞪著眼警告謝承洲適可而止。


    結果男人非但沒有接收到他的信號,還臭美地朝他勾唇一笑,在他心髒幾乎驟停,尖叫卡在喉嚨裏的當口,以一個高難度的彈跳從下方躍起,在抓住了陽台的欄杆後手肘一撐,衣袖撩起的手臂上肌肉隆起,蓄滿了蓬勃的力量,兩條大長腿輕而易舉地越過陽台,在孟辰安麵前安全著陸。


    謝承洲將人摟進懷裏,還在他耳邊故意玩笑道:“你要是長發公主,我也能省不少氣力了。”


    男人的心髒跳得很快,噗通噗通的,強有力地響在孟辰安耳邊,等他迴過了神,立刻就照著對方臉頰給了兩巴掌。


    一巴掌是針對樹林裏那檔子事,剩下的是因為對方剛才不要命的行徑。


    謝承洲甘心地受了,倒不怎麽疼,“下次留個門給我,我保證再也不幹這種事了。”


    孟辰安嘴上冷酷無情,“摔下去也是活該。”


    謝承洲攬著他往臥室裏走,笑道:“放心,下次不會了,我一定好好地活著,免得你成了鰥夫。”


    孟辰安不吃他這套,甩開他的手,冷冷地說:“不用嚇我,命是你的,和我有什麽關係,真喪了偶也算讓我自由了。”


    這話謝承洲不愛聽,他把人摁倒在床上,懲罰性質地在孟辰安耳垂上咬了一口,一手掐住窄腰,一手不安分地探進了睡衣底下,在腰線和小腹上反複摩挲。


    孟辰安悶哼一聲,想打開作怪的手,但他剛經曆過情,事的身體仍然敏感,立刻有了羞恥的反應。


    他蜷曲了雙腿,兩手推拒著男人的靠近,罵道:“你又發什麽情!”


    將上衣隨手一扔,謝承洲壓下來捧起孟辰安的臉,在唇上印下一吻,“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辰安,剛才還沒大難臨頭呢,就敢丟下我一個人跑了。知道我是怎麽迴來的?大半夜靠兩條腿走迴來的。”


    謝承洲的吻滾燙,從唇上輾轉到喉結,再到鎖骨,在本就遍布紅痕的玉白身體上二度留下鮮明的痕跡。


    “這麽惡劣的行為,你說,你該怎麽補償我?”


    男人最擅長顛倒黑白,他輕飄飄地將萬惡之源省略了,隻和孟辰安追究逃跑的事情,成功占據了主導權,將人再次吃幹抹淨。


    ***


    謝衝書一晚沒睡,第二天頂著兩隻黑青的熊貓眼去參加s大的期末考。


    因為暫時沒有離開的打算,他原本在國外的學業隻能中斷,為了文憑,他隻能又迴到s大,好歹先把國內的本科修完再說。


    他今天迴校就是為了參加兩門專業課的期末考。


    課之前也沒有好好上過,考試重點也隻在幾天前稍微突擊了一下,經過昨晚的刺激,謝衝書現在滿腦子漿糊,試卷上每道題都很陌生,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隨意地勾勾畫畫,勉強把試卷填了個七成滿,就提前交卷走人了。


    因為是考試周,路上的學生都一副匆匆忙忙的神色,連往日總因為占場地發生口角的露天球場也變得少有人問津了。


    謝衝書心裏不是滋味,他不想迴家,也不想去鬱冬亦的公司,隻能遊魂似的在校園裏晃蕩,直到被一個熟悉的蒼老男聲叫了好幾遍名字,他才迴了魂。


    竟然是吳教授。


    自從他迴國,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吳教授,對方除了頭發又白了幾根外,還是一副精神矍鑠的模樣,五官板正嚴肅,和學校裏其他年紀很大又頗有威望的老教授老學究沒什麽區別。


    在見到吳教授的那一刹,謝衝書忽而生出一些愧疚來。


    這位老教授當初對他就一直頗多照顧,甚至私下還問過他有沒有考研的打算,有沒有中意的導師。


    雖然沒有明說,但謝衝書也不笨,知道了對方的深層含義。


    可惜他還是辜負了這份期待和栽培他的意願,將自己的生活變成如今這麽一團糟的境地。


    迴國這麽久,也是出於這種情緒才遲遲不敢去見這位老人。


    吳教授走過來,仰頭看他,今天日頭很烈,兩邊高大的景觀樹也曬得蔫頭塌腦的,斑駁的圓形樹影落在他布滿皺褶和老年斑的臉上,讓謝衝書的鼻子莫名發酸。


    吳教授打量了他幾眼,在發現麵前站著的人和記憶中朝氣蓬勃的混小子判若兩人後,塌拉的眼皮下閃過不知名的光,臉上的法令紋更為深刻,卻沒什麽實質性的表情,還是那副嚴肅的樣子,隻有說話時帶著的恨鐵不成鋼,稍稍顯露出幾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你小子真是越活越迴去了,難怪不敢來看我。你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身上怎麽比我這個糟老頭子還缺乏精氣神?跟我來。”說完再不看糟心的學生一眼,轉身就走。


    謝衝書吸了吸鼻子,隻好跟著他穿過校園來到了熟悉的辦公樓前。


    這棟樓曆史悠久,外表斑斑駁駁的,雖然反複粉刷過,也掩蓋不了它垂垂老矣的事實。


    它的一麵牆上爬滿了藤蘿植物,每到春天還會開出一片絢爛的紫色小花,如今盛夏,隻剩鬱鬱蔥蔥的綠葉點綴在灰白的牆上。


    吳教授見他盯著辦公樓看,迴頭催了他一句,謝衝書再顧不上想些別的,趕緊三兩步跟上去,主動攙扶著老人爬上了樓梯。


    剛走進辦公室,謝衝書差點被門口擺著的大大小小的紙箱子絆倒。


    吳教授說:“暑假裏這棟樓就會被推掉,校方已經安排了新的辦公室給我們這些老家夥。這兩天你的那些學姐學長們沒事幹就過來給我整理東西,你看堆得到處都是,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他坐下喝了口水,然後吐掉了嘴巴裏的茶葉渣,說:“你要是閑著,也過來幫忙,省得到處瞎轉悠。”


    “嗯。”


    謝衝書應承下來後,辦公室陷入了寂靜中,他是不知道要怎麽和吳教授解釋自己中途出國留學,又半路迴國的遭遇。


    而吳教授壓根沒提起這事,隻是感慨地說:“我在這棟樓裏待了這麽多年,突然要和它告別還真舍不得,這裏對於我和我的學生們來說,傾注了太多的迴憶。”


    “我在這棟樓裏慢慢老去,迎來送往了無數學生……”蒼老的聲音逐漸輕飄起來,與外頭聒噪的蟬鳴合二為一,一塊融化在炎炎夏日裏。


    謝衝書更加不好受,一來覺得自己辜負了老教授,再則覺得自己如今形單影隻,唯一的情緣、親緣都斷絕了,也許將來自己也會和麵前的老人一樣,打一輩子光棍,到了晚年還是孤零零的一個,獨自迎接日薄西山的命運時刻。


    心底的悲涼被無限放大,他眼中噙著淚,配上憔悴糟糕的精神麵貌,仿佛未老先衰,提前步入了不如意的頹唐中年。


    第106章 他們隻是過客


    吳教授遞了張紙巾給他擦眼淚,眼睛一瞪,開口就是原汁原味的訓,誡,“瞧瞧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什麽事值得你這樣?”


    謝衝書並不想說,他擦幹淚眼,揩了把鼻涕,將紙團拋向垃圾桶,勉強笑道:“沒有,我隻是好久沒見您了,看到您還沒忘記我,一如當初那樣關心我,沒忍住才……”


    “哼!客套話少說,我一個糟老頭子,可沒這個分量讓你哭。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孟辰安吧?”


    早前吳教授就曾經當著謝衝書的麵挑明過自己知道他在和孟辰安交往的事。


    謝衝書抬眼瞥了對方一眼,在老人淩厲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吳教授摩挲著辦公桌,這也是個老物件,表層沁著一層光亮的包漿,沉澱了歲月的孤寂,“他都結婚了,你還惦記著他做什麽?”之前孟家的請柬也送到了s大,隻是吳教授沒去。


    也許是難得遇到個能說上話的熟人,也許是謝衝書當下有迫切的傾訴欲望,他難得敞開了心扉,將與孟辰安、謝承洲兩人之間的糾葛避開了那些關於孟宏昭的烏龍,簡單地和吳教授說了一遍。


    老人沉默良久,久到謝衝書惴惴不安,才聽他說道:“你對我隱瞞了很多細節。”


    謝衝書羞愧地低了頭不敢再直視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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