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秋過去了?!”

    方瀧忽然抬高的音調和音量差點刺破我的耳膜。他雙手背在身後,在房中來迴踱著步。

    “怎麽辦?我們要不要……?”

    “……不行,”方瀧沉吟良久,還是仰天歎口氣,“太危險了,絕對不能讓任何人接近那裏。”

    “那就這麽坐以待斃嗎?”

    “怎麽會是坐以待斃?”方瀧眉頭擰成個死結,“我們必須加強防禦,把所有能調用的人都排上來!”

    方瀧和崢叔兩人之間仿佛在打啞謎,我左右聽不懂他們在談論什麽,直到房中的所有人都長歎口氣,我才意識到這個話題算是暫時結束了。

    “大瀧啊,這小子這幾天跟著我怎麽樣?”

    崢叔忽然開口打破寂靜,伸出手臂攬住我的肩膀。方瀧這幾天早就已經忙得焦頭爛額,哪還有時間管我?就我個人意見,崢叔看起來像個好人。

    “小子,你想跟著他嗎?”見我點頭,方瀧手指敲打著桌麵,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那就行,我不強迫你。下次如果再私自溜出去,你應該知道後果。”

    我當然知道後果。如果不是偶遇白漸秋,我現在已經是那烈鬃肚子裏的碎肉。

    “來吧,我先帶你去把臉洗幹淨。”

    崢叔抬手拍了下我的頭,拂下不少沙塵。我抬手抹了把臉,好像確實不太幹淨。在泥水裏打滾一整晚,又靜躺了三天,我現在隻希望身上沒長蘑菇。

    “咱們兩個身材差不多,你就先穿我的衣服吧。你那身衣服是要不得了,鬥篷也得清理。”

    我正在發愁沒有換洗衣物,崢叔帶著我走到澡堂前,自己去取衣服,讓我等在那。身上黏黏的愈發難受,我隻能心裏默念崢叔快點迴來。

    還好這澡堂分了男女,不然我就真的不清楚這地方算什麽了。崢叔沒讓我等太久,我隻發了會呆,迴過神來他已經站在我麵前,遞來一疊幹淨的衣服。

    “我們還是先進去吧,你手髒,洗完了再拿。”

    進門就是直截了當的一整排隔間。崢叔把換洗衣物放在了對麵的洗手台上,我就隨便選了一間推門而入。門頂上從外掛了條毛巾,相鄰的隔間傳來水流的響聲。

    身上的泥垢頑固得很,我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把頭發洗幹淨。擦幹身上,我先把門開了一道縫,看看外邊沒人,趕緊套上換洗的衣物。

    崢叔早已經等在了外麵,看到我出來,掐滅了指尖的煙,“聽說你是偷偷溜出去的?”

    “呃……”

    “哈哈哈,別緊張,現在也不會有人把你怎麽樣,”他把煙蒂扔在地上,用鞋底碾滅,“有活力挺不錯的。這邊感覺怎麽樣?”

    “唉,別提了……比我想象中要好那麽一點吧。”

    “哦?那你之前想象中什麽樣?”

    “我想象中啊……我本來以為這邊應該是不通水電,比較荒涼的。”

    “的確,這裏和搖籃差太遠了。”崢叔朝食堂的方向側了側頭,“現在正好是早飯時間,一起去嗎?我們邊吃飯邊說吧。”

    我點點頭,快走兩步與崢叔並肩而行:“你對搖籃感興趣?”

    “那倒不是……我從來沒去過那,好奇而已。聽說那裏麵建得和罹難日之前一摸一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應該是的,”我迴憶了下視頻中罹難日時的景象,“高樓大廈,無線網絡……”

    “是嗎……”崢叔長出一口氣,“你覺得搖籃裏好,還是這裏好?”

    “我嗎?”我猶豫了會,還是決定說真話,“我還是覺得搖籃裏好些。”

    崢叔理解地拍了拍我肩膀,道,“確實,外邊通訊基本靠吼,如果可能,沒人願意呆在這種鬼地方。這裏每天的生活就是這樣反反複複,枯燥無味。狩獵是這裏唯一的娛樂方式。”

    我並不這麽覺得。狩獵這東西一點都不好玩!

    “但我們沒辦法,這就是命。想活著,就得和怪物爭地盤,就得和他們搏鬥。你不要覺得這是遊戲,這是責任。你們在那裏麵每天做什麽?隻學習嗎?”

    “算是吧,每天抽點時間做些其他的,上上網打打遊戲……也不算無聊。”

    崢叔點點頭,視線投向窗外:“……我已經有十幾年沒見過那些東西了。你就這麽決定在這呆下來了嗎?”

    “目前是的,”我遲疑了一秒鍾,“也沒其他地方可去了。”

    他疑惑的皺了皺眉,不過沒有多問,而是轉向了另一個話題:“你之前都是跟著方瀧?”

    “對,他把我帶過來的,也簡單教了我點東西。”

    “他讓你實戰了?”

    “還沒有,”我搖搖頭,“隻教了我用弩。為什麽問這個?”

    “我看你臉上有傷口,還帶著弩,就以為那個沒輕沒重的已經讓你實戰了。”

    “不用擔心,還沒有。方瀧看起來也不像是那樣的人。”我抬手摸摸臉頰,稍微有些刺痛感,應該是被草葉或者烈鬃的倒刺刮破的,“這個傷口是被草葉刮得。”

    “哼,你才認識他幾天而已,”崢叔冷哼一聲,把杯子裏的飲料喝幹,“那個急脾氣說不定真能幹出這種事。”

    “說起來……”我四下環顧著冷冷清清的食堂,“現在不是飯點嗎?沒什麽人啊。”

    “正常。大部分都在準備防禦,剩下的應該是都去找稀有怪物了吧,這可是一年隻有四次的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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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說獸潮?”

    “不然還能是什麽?現在方圓數百公裏的怪物都聚集過來了,當然也有不少平時都難得一見的稀有品種。”

    “稀有品種更值錢嗎?”對我來說怪物就是怪物,竟然還有稀有和不稀有之分。

    “不一定。有一些品種皮糙肉厚,更適合做護甲的材料。不過如果找不到想要的獵物,多打些其他的賣些錢,從別人那裏買些現成的也可以。現在叢林裏怪物密度很大,這就是狩獵季啊。”

    “食肉怪物也是?”

    “源界刻意引誘的大多數是適合攻城的品種,食草類居多。你說的是哪種食肉類?”

    “比如烈鬃?”

    “烈鬃那東西不好說。這東西成群狩獵,一來就是好幾群。你碰見了?”

    “呃……算是吧。之前在林子裏碰見一隻,差點被吃了。”

    “後來呢?”崢叔饒有興趣地朝前俯過身,“你怎麽逃掉的?”

    “我射了它幾箭,然後它被白漸秋幹掉了。”雖然我並不是很清楚白漸秋究竟是怎麽幹掉它的……

    “射了它幾箭?”崢叔聲調抬高了八度,隨後哈哈大笑,猛一拍我肩膀,“行啊小子,不賴!方瀧估計都沒想到,他低估你了。”

    我幹笑兩聲,扒了口飯。別高估我就好,“那幾箭能中全靠運氣。”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有些人想要還沒有呢。”

    這倒是真的……要不是我碰巧射到那烈鬃的腿,隻靠我兩條腿在樹林裏怎麽可能跑得過怪獸。

    “說不定你天生就是這塊料。我試過你的那把弩,很難用,但看起來很適合你。”

    “那我接下來應該做什麽?”

    “你要做什麽你自己決定,我充其量隻是引導你。有什麽目標嗎?”

    “方瀧說,如果我能在四個月內獵殺一隻食肉怪物,就送我一套機械骨骼。”

    崢叔噎了一下,瞪大了眼睛,“他真是這麽說的?”

    我茫然點頭,“有什麽問題嗎?”

    “那東西貴得很,他竟然用這種東西誘惑你,看來是做好準備下血本了。”

    “機械骨骼很貴嗎?”想起之前在校場上看到的十數個人身上亮閃閃的金屬色,“我看到不少人都有。”

    “你是在他們集訓的時候看到的吧?這片區域所有厲害點的遊獵都聚到這裏了,你看到的那些差不多是全部。你知道源晶是什麽東西吧?沒有那東西,機械骨骼就是一堆廢鐵。不過你的話應該沒什麽難度,四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這我倒是清楚,但聽他們說今年還有一批新人,我的進度已經落下他們太多了,萬一他們和我也是一樣的,四個月之內我估計是贏不過他們。”

    “不會有人和你競爭了……暫時,”崢叔沉默了數秒,才開口道,“今年的那批新人在一個訓練任務中全體失蹤了,雖然對外說是在任務中,不過我和老尋還一直在找。”

    “什麽樣的任務?”

    “具體的任務我不清楚,你可以去問方瀧。不過應該是在一個早已經肅清了的區域,那是他們的第一次實戰訓練。那片區域方瀧和漸秋一起確認過安全,按理來說不可能出現這樣重大的失誤。”

    “他們失蹤多久了?”

    “從我得到消息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沒人覺得他們還活著。但是,唉……那可是十五個人,最小的才十三,怎麽能就這麽放棄了。”

    十五個人……

    “沒有任何消息?”

    “沒有,”崢叔搖了搖頭,“他們剛失蹤那會,漸秋曾追蹤到他們的痕跡,但現在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了。那十幾個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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