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先生站在蘇炎炎身側,朗聲道:“各位貴客,這是我們蘇家長房大小姐,也是如今我蘇家代家主,特來看望諸位。”


    他的話音一落,蘇炎炎朝著眾人微微頷首,清脆悅耳的聲音便從貝齒朱唇中出來,“各位,今夜我蘇家招待不周,怠慢諸位,小女子在此向諸位致歉。”


    “今夜我蘇家發生了一些較為棘手之變故,為防賊人借機生事,引動更大的亂局,故而我等不得不對諸位聚集起來,感謝諸位鼎力配合,此恩情我蘇家銘記在心,定有厚報。”


    “此刻亂局已定,諸位可各迴住處,我蘇家將分派族兵鎮守,保障諸位安眠無憂。”


    “明晨起,請諸位移駕嶽陽城,凡持蘇家令牌者,皆可在嶽陽城中任意客棧,免費住宿七日,權當我蘇家賠罪,還請諸位貴客海涵!”


    “諸位若還有其他異議,可與我言說,一定努力為諸位解決。”


    這般處置,眾人自然不會也不敢有什麽異議,於是此事便就此定了下來。


    蘇炎炎看了一眼如鶴立雞群的夏景昀,微不可查地點頭致意,而後快步離開,想來今夜還有大量的事情等著她去處理。


    “蘇小姐!”


    夏景昀忽然跟著走出了院子,開口叫住了蘇炎炎。


    蘇炎炎詫異扭頭,瞧見是夏景昀,擠出一絲歉意的微笑,“夏雲公子,今夜事務繁多,見諒。”


    夏景昀話到嘴邊,隻好開口道:“此事頗多怪異之處,蘇小姐千萬小心。”


    蘇炎炎抿嘴點頭,“多謝。”


    說完轉身便走,今夜的蘇家,還有無數的麻煩等著她去解決。


    看著蘇炎炎行色匆匆的背影,夏景昀歎了口氣。


    不是他不想幫忙,而是他確實沒法開口。


    首先這等蘇家內部的大事,他一個外人有什麽資格上去熱心表示,我可以幫忙。


    他是可以想辦法替蘇炎炎窺命一次,但他怎麽說?


    蘇小姐,你讓我摸幾下,或者我讓你摸幾把,就能度過那些艱難險阻,豁然開朗?


    想死的話,倒是可以那麽做。


    更何況,蘇炎炎直接就表示了沒空,他又怎麽好去繼續糾纏。


    “好啊!你果然見過蘇家大小姐!”


    白雲邊氣勢洶洶地撲過來,神色不善。


    “白兄且慢!”夏景昀連忙叫停,“白兄,有沒有一種可能,蘇家大小姐隻是瞧見了我的英俊,所以縱容了我的大膽和放肆?”


    “伱放.”白雲邊看著眼前這張臉,到嘴邊的話忽然沒了底氣,恨恨一撒手,“一具皮囊罷了,女人果然膚淺!”


    迴到住處,夏景昀斜臥在床上,手裏把玩著一塊木製令牌。


    這是臨走前蘇家發來的東西,每個人都有一塊,憑著這塊令牌,就可以在嶽陽城中任何一家客棧免費住宿七日。


    從蘇家家主出事到現在,也不過一個多時辰,蘇家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派人去嶽陽城跟所有的客棧老板達成了一致,但他們就敢這麽說這麽做。


    “底蘊深厚,底氣十足啊!”


    夏景昀感慨一聲,心裏也放下了些擔憂。


    本質上,他與蘇炎炎也並沒有深交,大家就是萍水相逢一場,在人家都沒表露出什麽需求還隱含拒絕的情況下,沒必要上趕著去舔。


    而且看這架勢,蘇家這艘大船,依舊還是他難以想象的龐大,無需他多餘去做些什麽。


    於是,他將令牌放下,躺下整理起了這一夜的疲憊。


    ——


    蘇家二爺坐在院子裏,肩膀上有一雙細嫩白皙的手為他緩緩捏著肩膀。


    自打知道了二爺在族老會上亮明態度,他那位夫人的態度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開始積極地為其出謀劃策起來。


    “夫君,你為何最後要同意讓炎炎管家呢?這不是給她正了名分嗎?”


    “沒辦法啊!老三跳出來攪局,我若是執意反對,那就是真落了口舌了。”


    他歎了口氣,“咱們也得想想,萬一大哥醒了呢!”


    夫人也跟著歎了口氣,似乎在為大哥竟然還活著這事兒感到深深的惋惜。


    “無妨。”二爺拍了拍夫人的手,“隻要我跟老三分出勝負,大哥又還沒醒的話,炎炎是攔不住的。”


    他眯起雙眼,凝望著窗外的夜色,“讓我多執掌家族一段時間,就算大哥醒來,我也不懼了!”


    “妾身相信,夫君一定可以成功的!”


    兩口子其實都想到了大哥這麽突兀的病重是不是有什麽人在搞鬼,但聰明的他們都識趣地沒有提起。


    不管為什麽病了,隻要他是真的病了就行。


    最好是死了。


    不攔路的大哥,才是好大哥。


    ——


    蘇家三爺的想法也跟老二一致。


    他看著自家夫人,“不必擔憂,隻要將老二打趴下,這家主之位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但是咱們現在可沒老二那麽大的勢力了,怎麽跟他鬥啊!”


    老三搖了搖頭,“這你就不懂了,我為什麽今日要站出來公開反對老二,就是做給我那好侄女看的。現在明麵上要造她反的是老二,我是她的幫手,她必須得幫我!”


    他看著自己夫人,得意地笑了笑,“就算她猜到了未來我可能還會對付她,她也沒得選,因為她沒辦法鬥過我們兩個。”


    夫人一琢磨,還真是這麽迴事,臉上登時露出開心,“有了大房的幫手,我們就比老二強得多了!”


    但她的臉上旋即又出現憂色,“你說,萬一大哥忽然醒了怎麽辦?”


    老三的臉色微變,沉默良久,卻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連夜去召集三房手下重要人物的管家走了進來,“三爺,大家都到了。”


    老三抬頭,“呂一來了沒?”


    “來了。”


    老三點了點頭,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來吧,先跟老二過過手!”


    ——


    蘇家大房、二房、三房,今夜都是一個不眠夜。


    但那些在黑暗中洶湧的暗流,對如夏景昀等人這樣的蘇家客人而言,卻隻是一份津津樂道的談資。


    在一夜安眠之後,天色剛剛蒙蒙亮,他們便坐上了蘇家準備的馬車,啟程去往了嶽陽城。


    車子緩緩碾過蘇家塢的青石板,駛上了官道。


    夏景昀掀開簾子扭頭看了一眼,初升的朝陽正將一片金光灑向這圍山而建的連綿屋舍,卻照不亮其中人心的斑斕。


    蘇小姐,祝你好運。


    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龐大的車隊便進入了嶽陽城中。


    分流到了各處客棧,最終被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沒。


    “得益於蘇家,嶽陽郡是整個雲夢州最繁華的所在,單說商貿之興盛,人口之繁密,比起雲夢州城也不遑多讓。”


    對昨夜之事,白雲邊雖然氣憤,但更多的是感慨蘇炎炎的膚淺,竟然不識他這粒真金,對夏景昀倒沒什麽嫉妒,此刻站在客棧,臨窗而立,依舊扮演著一個合格的導遊。


    夏景昀站在一旁,看著下麵往來人群,對白雲邊的話頗為讚同,這個人流量,的確當得起繁盛二字。


    “其實蘇家塢才是真正的繁華,隻不過我們太不湊巧了。昨日午後方到,隻待了半日,未曾見其盛景便被趕了出來,哎,不知道今年蘇家冬至宴能不能舉行,不能的話,就隻有今後有緣再去了。”


    漸漸適應了如今大夏交通條件的夏景昀聽著白雲邊的感慨,也生出幾分同意,此番一別,或許就是永別了,想想還真有點不那麽甘心呢!


    他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兩個畫麵,一個是昨日午後,那個俊美的書生,一個是昨日深夜,那個典雅的貴女。


    兩個身影,一張麵容,在腦海中交織重疊,鼓動著他心底那個念頭。


    要不追一追,娶到蘇家明珠,就能為阿姊拉來一個天大助力,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呢!


    “你在想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白雲邊扭頭看著夏景昀,打斷了他的浮想聯翩。


    “我沒有啊!”


    “你剛才笑得好猥瑣。”


    “咳咳,白公子,我跟你講一個東坡居士和佛印和尚的故事吧!”


    正笑鬧著,陳富貴忽然推門進來,看著兩人,“二位公子,有人求見。”


    夏景昀疑惑地看向白雲邊。


    白雲邊不以為意,“想來定是來求見本公子的,哎,盛名所累,就是這般麻煩,讓他進來吧!”


    陳富貴看了一眼夏景昀,夏景昀微微點頭。


    很快,陳富貴便領著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身高七尺,身形精瘦,五官中正,右臉一道淺淺的傷疤,為他本就不俗的氣場更添幾分悍勇,就如一頭下山瘦虎,站在麵前,就有攝人的壓迫力。


    夏景昀看著來人,就仿佛瞧見了自家堂兄在屍山血海曆練之後的樣子。


    這人,殺過人,還不少。


    於是,他腳步微動,將白雲邊護在身前。


    白雲邊渾然不以為意,隻當是哪家護院頭子,淡淡道:“你誰啊?”


    來人一個標準的江湖抱拳禮,聲音平靜低沉,“白公子、雲公子,在下呂一,這廂有禮了。”


    “呂一?”白雲邊對來人認識自己毫不意外,他甚至覺得天底下的人都該這般,“你找本公子何事?”


    呂一開口道:“在下想問問,二位公子可知,蘇元尚蘇大人如今情況?”


    白雲邊想要跟夏景昀對視一眼,找了半天,扭頭看著身後,“你站我後麵幹什麽?”


    我在保護你,你不要不識抬舉.


    夏景昀朝邊上移了一步,“蘇大人怎麽了?”


    呂一開口道:“蘇大人被褫奪了官身,如今正關押在州城大獄之中。”


    “什麽?”


    夏景昀和白雲邊同時驚唿出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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