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兵分多路突圍，卻以身後為主要突圍方向，實有不得不為之的苦衷。
因為前麵山路崎嶇難行，若以此為突圍方向，部隊互相堵塞，容易被敵軍堵截，士卒也有嘩變之虞。後麵的道路相對寬敞，利於展開兵馬，楚軍可以走這條路突圍至瑞昌，再折向西南，前往湖北通山縣。
此外，反身迎擊敵軍，可以出其不意。這正是革命軍慣用的“迴馬槍”戰術，左宗棠好用奇計，希望借此在背後打開一條生路。
擔當這個重任的，是德克碑的常捷軍。德克碑是法國軍官，為人憨直，有什麽說什麽。接到軍令後，德克碑非常不滿，找到左宗堂後，直言不諱地說道：
“大帥，我們常捷軍官兵隻有兩條腿，先是奉命援助南昌，虛晃一槍，直接撤迴。之後又奉命撤離瑞昌，走到這兒，又要折返迴去反攻粵匪。
“兄弟們都有怨氣，說是連日行軍，卻不曾與粵匪交戰。與其走路走到累死，不如痛痛快快地與粵匪幹一仗。我們常捷軍，包括整個楚軍，實乃湘軍新銳，卻屢屢避敵不戰。
“傳出去，真是讓人笑話！我請問大帥，此次反身攻擊粵匪，是佯攻還是真攻？若是真攻，我常捷軍自當血戰到底。若是佯攻，我常捷軍恕難從命。”
洋人說話直來直話，絲毫不顧左宗棠的麵子。左宗棠一向恃才傲物，對下屬相當苛刻。但德克碑畢竟是洋人，常捷軍又是楚軍精銳，左宗堂不得不忍住性子，說道：
“軍情變化，軍令亦要反複。部隊是撤退還是進攻，本部院自有理會。我實話告訴你，粵匪已經殲滅了我軍水師，又派船進入富水河，攻占了興國州、陽辛市。
“楚軍退路已絕，危在旦夕，必須盡快突圍。幕阜山山路崎嶇難行，部隊想突圍亦很困難。我想，倒是迴師反攻，或許有一線生機。”
德克碑心生狐疑，問道：“大帥，湘軍水師耗銀無數，好歹也有了蒸汽戰艦，雇傭了許多洋人，怎麽竟如此不堪一擊，短短一天內就一敗塗地？”
左宗棠苦笑一下，不知道德克碑是明知故問，還是真的無知。他說：
“我雖不練水師，卻也知道水師與陸師大不相同。陸師技不如人，尚能憑借勇氣與敵纏鬥。若水師技不如人，則勝負毫無懸念。
“當年鴉片戰爭，英吉利一艘汽輪進入吳淞口，僅憑一艘汽輪，幾乎全殲吳淞鎮水師。粵匪鐵甲艦之對湘軍汽輪，猶如英吉利汽輪對江南水師趕綾船。
“湘軍水師麵對鐵甲艦，又有何勝算？德先生本是法國海軍軍官。以先生度之，法國的軍艦，可能敵得過粵匪的鐵甲艦？”
德克碑亦非常坦誠，說道：“當年，粵匪進攻上海。數艘鐵甲艦圍攻法國軍艦‘富賓’號。‘富賓’號排水量超過兩幹噸，卻被幾艘鐵甲艦差點擊沉。
“如今，粵匪鐵甲艦排水量激增。聽說粵匪最新式的鐵甲艦，排水量已達到五百噸。假以時日，粵匪不難造出幹噸以上的鐵甲艦。
“到時候，恐怕粵匪就要後來居上，超越英法等海軍強國了。”
左宗棠歎口氣道：“且不說將來，現在湘軍水師覆滅，陸師分隔在長江兩岸，雖近在咫尺而唿應不靈。我軍地當最前線，更有被敵包圍之風險，必須盡快突圍。
“常捷軍為楚軍王牌，軍餉最為優厚，裝備最為精良。你德先生是法蘭西職業軍官，炮術精湛，勇猛冠絕楚軍。本部院讓你擔當先鋒，迴師反攻粵匪，你可能擔此重任？”
德克碑精神一振，迴答道：“大帥決心已定，卑職也就放心了。養兵幹日，用兵一時。我們常捷軍自當死戰，為全軍爭取生機。”
左宗棠對德克碑的表態很滿意，說道：“你速去吧。楚軍成敗，你我生死，就在這一兩日之間。請你勿辭辛苦，為楚軍擔當先鋒。成功之後，我和五萬楚軍都要好好感謝你。”
德克碑是洋人，堅決不行跪拜之禮。左宗堂亦對他頗為優容，準許他以鞠躬禮代替下跪。他向左宗堂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大帥，卑職告辭，請你靜待我的捷報。”
告別左宗棠，德克碑率領常捷軍向瑞昌方向進兵。部隊剛從瑞昌撤迴來，現在又要反身向瑞昌方向挺進。官兵來迴折騰，頗多怨言。
德克碑身先士卒，對官兵說道：“兄弟們，我奉大帥之令，迎擊粵匪步兵第五師。第五師多為長毛餘孽，算不上粵匪正規軍。以我們常捷軍的實力，一定可以輕鬆打敗步五師。”
真金白銀遠比鼓動更有說服力。楚軍急著後撤，糧台也把備用銀分發下去，以減輕運輸壓力，鼓舞士氣。
常捷軍為反攻的急先鋒，得銀最多，士氣一時大漲。德克碑率領一眾法國軍官走在最前麵，馬步兵卒亦緊跟其後，殺氣騰騰地奔向黃金鄉。
黃金鄉大致位於江西瑞昌縣與湖北興國州的中間點上，是一處山岡平地，也是一處交通要道，有官道可通往瑞昌縣、興國州，亦有山間小道通往富池鎮、陽辛市。
楚軍在此設有數座營壘，用來抵禦追兵。常捷軍抵達黃金鄉時，時值傍晚，革命軍步五師前鋒已經逼近營壘。因為天色將黑，步五師隻發動了一波試探性的進攻，之後便主動撤退。
德克碑求戰心切，派兵前出偵察，發現敵軍駐紮在一個名叫老屋衝的地方，建製上屬於革命軍步兵第五師第四團，團長韋俊。
韋俊是太平軍名將，也是太平天國北王韋昌輝的弟弟，以驍勇善戰著稱。他所屬的步五師四團，裝備不如其他步兵師精良，但久居戰爭一線，戰鬥經驗相當豐富。
此次圍殲楚軍，四團擔當步五師先鋒，在敵後尾追楚軍。為避免打草驚蛇，配合陸戰隊堵截楚軍，步五師一直跟在楚軍後麵，保持接觸但並不實際戰鬥。
步五師長期呆在前線抵抗湘軍，大多處於防禦狀態，較早應用了鐵絲網。楚軍也掌握了破除鐵絲網的辦法，知道使用大剪刀剪斷鐵絲網。
當晚，德克碑率領常捷軍前往老屋衝劫營。一隊敢死隊員身著黑衣，又使用煤炭擦黑臉麵，摸近革命軍營壘。這夜涼風陣陣，革命軍營壘鐵絲網上並無鈴鐺聲。
德克碑心下起疑，轉念一想，或許是革命軍主動拿去了鈴鐺。因為今夜有風，會吹動鈴鐺，造成軍情的誤報。
步五師多由太平軍改編而成，在革命軍中稱不上精銳。或許，他們戰場警覺性也不夠高，正好為常捷軍所乘。
德克碑心中竊喜，派人用剪刀剪開鐵絲網。敢死隊員一湧而入，先去尋找機槍陣地。相比火炮，常捷軍更怕革命軍的機槍。
透過月光，常捷軍看到革命軍機槍陣地沒人。一挺機槍正孤零零地對著西麵，旁邊擺了幾個彈藥箱。他們喜滋滋的，跑到機槍陣地，爭相搶奪機槍，卻發現這挺機槍隻是木頭做成的模型。
敢死隊大唿中計，移動機槍觸動了地雷，隻聽“砰”的一聲爆炸，數名敢死隊員當地陣亡。
德克碑正在鐵絲網外等候消息，聽到營內爆炸聲，知道敢死隊中伏，慌忙下令撤退。
這時候，埋伏在後方山崗上的第五師第四團官兵，在團長韋俊的率領下，開始反擊常捷軍。
因為前麵山路崎嶇難行，若以此為突圍方向，部隊互相堵塞，容易被敵軍堵截，士卒也有嘩變之虞。後麵的道路相對寬敞，利於展開兵馬，楚軍可以走這條路突圍至瑞昌，再折向西南，前往湖北通山縣。
此外，反身迎擊敵軍，可以出其不意。這正是革命軍慣用的“迴馬槍”戰術，左宗棠好用奇計，希望借此在背後打開一條生路。
擔當這個重任的，是德克碑的常捷軍。德克碑是法國軍官，為人憨直，有什麽說什麽。接到軍令後，德克碑非常不滿，找到左宗堂後，直言不諱地說道：
“大帥，我們常捷軍官兵隻有兩條腿，先是奉命援助南昌，虛晃一槍，直接撤迴。之後又奉命撤離瑞昌，走到這兒，又要折返迴去反攻粵匪。
“兄弟們都有怨氣，說是連日行軍，卻不曾與粵匪交戰。與其走路走到累死，不如痛痛快快地與粵匪幹一仗。我們常捷軍，包括整個楚軍，實乃湘軍新銳，卻屢屢避敵不戰。
“傳出去，真是讓人笑話！我請問大帥，此次反身攻擊粵匪，是佯攻還是真攻？若是真攻，我常捷軍自當血戰到底。若是佯攻，我常捷軍恕難從命。”
洋人說話直來直話，絲毫不顧左宗棠的麵子。左宗棠一向恃才傲物，對下屬相當苛刻。但德克碑畢竟是洋人，常捷軍又是楚軍精銳，左宗堂不得不忍住性子，說道：
“軍情變化，軍令亦要反複。部隊是撤退還是進攻，本部院自有理會。我實話告訴你，粵匪已經殲滅了我軍水師，又派船進入富水河，攻占了興國州、陽辛市。
“楚軍退路已絕，危在旦夕，必須盡快突圍。幕阜山山路崎嶇難行，部隊想突圍亦很困難。我想，倒是迴師反攻，或許有一線生機。”
德克碑心生狐疑，問道：“大帥，湘軍水師耗銀無數，好歹也有了蒸汽戰艦，雇傭了許多洋人，怎麽竟如此不堪一擊，短短一天內就一敗塗地？”
左宗棠苦笑一下，不知道德克碑是明知故問，還是真的無知。他說：
“我雖不練水師，卻也知道水師與陸師大不相同。陸師技不如人，尚能憑借勇氣與敵纏鬥。若水師技不如人，則勝負毫無懸念。
“當年鴉片戰爭，英吉利一艘汽輪進入吳淞口，僅憑一艘汽輪，幾乎全殲吳淞鎮水師。粵匪鐵甲艦之對湘軍汽輪，猶如英吉利汽輪對江南水師趕綾船。
“湘軍水師麵對鐵甲艦，又有何勝算？德先生本是法國海軍軍官。以先生度之，法國的軍艦，可能敵得過粵匪的鐵甲艦？”
德克碑亦非常坦誠，說道：“當年，粵匪進攻上海。數艘鐵甲艦圍攻法國軍艦‘富賓’號。‘富賓’號排水量超過兩幹噸，卻被幾艘鐵甲艦差點擊沉。
“如今，粵匪鐵甲艦排水量激增。聽說粵匪最新式的鐵甲艦，排水量已達到五百噸。假以時日，粵匪不難造出幹噸以上的鐵甲艦。
“到時候，恐怕粵匪就要後來居上，超越英法等海軍強國了。”
左宗棠歎口氣道：“且不說將來，現在湘軍水師覆滅，陸師分隔在長江兩岸，雖近在咫尺而唿應不靈。我軍地當最前線，更有被敵包圍之風險，必須盡快突圍。
“常捷軍為楚軍王牌，軍餉最為優厚，裝備最為精良。你德先生是法蘭西職業軍官，炮術精湛，勇猛冠絕楚軍。本部院讓你擔當先鋒，迴師反攻粵匪，你可能擔此重任？”
德克碑精神一振，迴答道：“大帥決心已定，卑職也就放心了。養兵幹日，用兵一時。我們常捷軍自當死戰，為全軍爭取生機。”
左宗棠對德克碑的表態很滿意，說道：“你速去吧。楚軍成敗，你我生死，就在這一兩日之間。請你勿辭辛苦，為楚軍擔當先鋒。成功之後，我和五萬楚軍都要好好感謝你。”
德克碑是洋人，堅決不行跪拜之禮。左宗堂亦對他頗為優容，準許他以鞠躬禮代替下跪。他向左宗堂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大帥，卑職告辭，請你靜待我的捷報。”
告別左宗棠，德克碑率領常捷軍向瑞昌方向進兵。部隊剛從瑞昌撤迴來，現在又要反身向瑞昌方向挺進。官兵來迴折騰，頗多怨言。
德克碑身先士卒，對官兵說道：“兄弟們，我奉大帥之令，迎擊粵匪步兵第五師。第五師多為長毛餘孽，算不上粵匪正規軍。以我們常捷軍的實力，一定可以輕鬆打敗步五師。”
真金白銀遠比鼓動更有說服力。楚軍急著後撤，糧台也把備用銀分發下去，以減輕運輸壓力，鼓舞士氣。
常捷軍為反攻的急先鋒，得銀最多，士氣一時大漲。德克碑率領一眾法國軍官走在最前麵，馬步兵卒亦緊跟其後，殺氣騰騰地奔向黃金鄉。
黃金鄉大致位於江西瑞昌縣與湖北興國州的中間點上，是一處山岡平地，也是一處交通要道，有官道可通往瑞昌縣、興國州，亦有山間小道通往富池鎮、陽辛市。
楚軍在此設有數座營壘，用來抵禦追兵。常捷軍抵達黃金鄉時，時值傍晚，革命軍步五師前鋒已經逼近營壘。因為天色將黑，步五師隻發動了一波試探性的進攻，之後便主動撤退。
德克碑求戰心切，派兵前出偵察，發現敵軍駐紮在一個名叫老屋衝的地方，建製上屬於革命軍步兵第五師第四團，團長韋俊。
韋俊是太平軍名將，也是太平天國北王韋昌輝的弟弟，以驍勇善戰著稱。他所屬的步五師四團，裝備不如其他步兵師精良，但久居戰爭一線，戰鬥經驗相當豐富。
此次圍殲楚軍，四團擔當步五師先鋒，在敵後尾追楚軍。為避免打草驚蛇，配合陸戰隊堵截楚軍，步五師一直跟在楚軍後麵，保持接觸但並不實際戰鬥。
步五師長期呆在前線抵抗湘軍，大多處於防禦狀態，較早應用了鐵絲網。楚軍也掌握了破除鐵絲網的辦法，知道使用大剪刀剪斷鐵絲網。
當晚，德克碑率領常捷軍前往老屋衝劫營。一隊敢死隊員身著黑衣，又使用煤炭擦黑臉麵，摸近革命軍營壘。這夜涼風陣陣，革命軍營壘鐵絲網上並無鈴鐺聲。
德克碑心下起疑，轉念一想，或許是革命軍主動拿去了鈴鐺。因為今夜有風，會吹動鈴鐺，造成軍情的誤報。
步五師多由太平軍改編而成，在革命軍中稱不上精銳。或許，他們戰場警覺性也不夠高，正好為常捷軍所乘。
德克碑心中竊喜，派人用剪刀剪開鐵絲網。敢死隊員一湧而入，先去尋找機槍陣地。相比火炮，常捷軍更怕革命軍的機槍。
透過月光，常捷軍看到革命軍機槍陣地沒人。一挺機槍正孤零零地對著西麵，旁邊擺了幾個彈藥箱。他們喜滋滋的，跑到機槍陣地，爭相搶奪機槍，卻發現這挺機槍隻是木頭做成的模型。
敢死隊大唿中計，移動機槍觸動了地雷，隻聽“砰”的一聲爆炸，數名敢死隊員當地陣亡。
德克碑正在鐵絲網外等候消息，聽到營內爆炸聲，知道敢死隊中伏，慌忙下令撤退。
這時候，埋伏在後方山崗上的第五師第四團官兵，在團長韋俊的率領下，開始反擊常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