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俊又名韋誌俊,是韋昌輝的親弟弟。太平天國時期,韋俊被封為“國宗提督軍務”,曾長期主持西征戰事,廁身眾多庸碌無能的國宗,猶如鶴立雞群。


    歸順帝國後,以韋俊為首的太平軍北殿部隊,被整編為革命軍步兵第五師第四團,從幾萬人壓縮為五幹人。盡管這樣,步四團仍然超編。


    北殿太平軍是天京事變的罪魁禍首,背負著屠殺東殿同袍的罵名。以韋俊為首的第四團官兵,作戰相當兇猛,希望藉此為自己正名,提高自己在步五師中的地位。


    韋俊料定楚軍會乘夜劫營,提前埋伏在營寨兩旁。德克碑果然中計,當場損失了一百多名敢死隊員。


    步四團伏兵四起,居高臨下衝擊常捷軍。德克碑臨危不懼,手下法國軍官挺身在前,最終擋住了伏兵的衝擊,損失也相當慘重。


    正是夜間,德克碑不知伏兵虛實,且戰且退。他親自殿後,把最精銳的火槍隊調到最前線。常捷軍火力兇猛,韋俊見好就收,收隊迴營。


    消息傳到師部,師長林啟榮據此判斷,楚軍很可能要從老屋衝突圍。他隨即做出部署,下令各團向前推進,進一步壓縮包圍圈。


    第一軍司令部已經前推至瑞昌城西,步五師師部距離老屋衝亦隻有十裏。前線與師部、軍部相繼很近,消息靈通。


    當晚,第一軍軍長陳虹派使者來到步五師師部,詢問戰況。


    林啟榮迴答說:“昨夜隻是一場小規模伏擊戰,楚軍損失三百多人馬,我軍亦損失一百人馬。不過,根據俘虜供述,他們屬於德克碑的常捷軍,是楚軍王牌。左宗棠把常捷軍派到老屋衝,可見他已經做出決定,以這裏為重點突圍方向。”


    使者同意林啟榮的判斷,說道:“既如此,我就如實匯報給陳軍長。陸戰隊已經控製了富水河,我們陸軍這邊也再無後顧之憂,可以放心向前推進,加緊合圍楚軍。”


    陸戰隊、步四師、步五師是此次合圍楚軍的主力,分別從西翼、南翼、北翼抵擋楚軍。其中任何一處出現紕漏,都有可能前功盡棄、放虎歸山。


    在外行人看來,革命軍合圍楚軍,無疑是一項過於冒險、過於大膽的軍事行動。其中的風險點太多,協同配合太難,一般軍隊根本就不敢嚐試。


    譬如:陸戰隊要深入敵後,插進富水河,就要越過數百裏長江,隨時受到湘軍炮台、湘軍水師的威脅。到富水河後,還將受到湘軍吉字營、楚軍的前後夾擊。


    再譬如:步四師要繞遠路急行軍,迂迴穿插到楚軍南翼,防止楚軍向通山縣方向逃竄。步四師既要長時間強行軍,還要堅決擋住楚軍的突圍。


    這對於湘軍來說,無疑是不敢想象的。曾國藩一向小心謹慎,更不敢輕易做此嚐試。


    但對革命軍上層軍官來說,他們對部隊的戰鬥力、協同配合能力有著充分的了解。第一軍司令部也敢於製定大膽的作戰計劃,堅持兵怎麽練,仗就怎麽打。


    林啟榮趁機說道:“昨晚第四團打得很好,美中不足的是,未能全殲常捷軍。我們總結經驗,以為原因主要在於部隊槍炮裝備不足,未能居高臨下,大量殺傷常捷軍。


    “因此,我懇請兄弟向陳軍長反應一下。若軍部有多餘的槍炮,不妨撥付我步五師一些。”


    步五師槍炮裝備率不高,原因有多個:


    一、步五師在幾個步兵師中成立最晚,官兵多由太平軍改編而成,官兵戰術素質一艘,缺少實彈射擊訓練,也就不能按編製配齊槍炮;


    二、步五師嚴重超編,共有三萬六幹多人,遠超出兩萬五幹人的編製數。當年戰事甚急,革命軍又迫切需要收編太平軍,特許步五師可以超編。


    三萬六幹人是屬下各部隊上報的數目,實際數目可能還要多。好在太平軍不發軍餉,步五師仍按兩萬五幹人編製發餉,已使官兵感激涕零;


    三、師長林啟榮本人資曆很淺,在幾個步兵師長中排行最未,又拙於言辭,不喜歡跟上峰討價還價;


    ……


    使者答道:“這個問題,陳軍長已經考慮到了。常捷軍槍炮裝備率較高,雖不如我軍槍炮精利,卻也頗為可觀。陳軍長說過了,步五師繳獲到楚軍的武器,可以全部留作自用。”


    林啟榮大喜,連忙說道:“如此最好。請兄弟向軍長代為傳達,就說我步五師一定不辱使命,堅決完成軍部賦予我們的任務。”


    使者正要告別,卻忍不住說道:“林師長,這次陸戰隊當西麵,步四師當南麵。他們都是革命軍老牌部隊,久經戰陣,所擔負的任務也最為艱險。


    “步五師從背後尾追楚軍,任務看似輕鬆。但看情形,楚軍十有八九會從步五師這邊重點突破。那麽合圍楚軍的關鍵,也就在於步五師了。


    “當年,太平軍分為各殿,互不隸屬,東殿與北殿更是勢同水火。林師長自然知道步五師的毛病,無需我多講。這次大戰,請林師長務必要約束好手下各個團長,要他們盡心用命,團結一致,決不可互相掣肘,更不能彼此拆台。”


    使者來自軍部,他的話無疑也是軍長陳虹的意思。林啟榮大受刺激,覺也不睡了,使者一走便親臨老屋衝前線,召集部下開會。


    等各團、直屬營長到齊,已是淩晨四時。林啟榮嚴肅地說道:“各位,馬上就要天亮了。我把大家叫起,到老屋衝這裏開會,主要是為了統一思想,共同應對當麵之敵。


    “昨晚,步四團設伏,襲擊了常捷軍,取得了勝利。殲滅了多少敵軍呢,三百人。有人說,常捷軍是楚軍精銳,殲滅三百人已經不錯了。


    “可本師長想問,為什麽沒有全殲常捷軍呢?有人說,步五師槍炮裝備率不足,火力不如常捷軍。可我想說的是,為什麽不把火力都集中到一起呢?


    “譬如步四團,如果把全團火槍集中到一起,數量亦相當可觀。四團五幹人馬,五百杆步槍、一幹杆來複槍總歸是有的,此外還有許多滑膛槍。


    “可為什麽不能把步槍、來複槍集中到一起使用呢?因為這些槍分屬不同的營,分屬不同的派係。各營長,各派係把槍炮視為禁臠,韋團長也不好調動!”


    此話一出,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韋俊,二團長楊輔清也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韋俊更感委屈,覺得打了勝仗不僅沒被表揚,反而被師長說得很沒麵子。


    太平天國時期,韋俊和楊輔清都是國宗,韋俊提督湖北軍務,楊輔清提督江西軍務,兩人地位不相上下。但韋俊是韋昌輝的親弟弟,楊輔清則是楊秀清的義弟。


    天京事變中,韋昌輝殺了楊秀清。事後,韋俊和楊輔清也反目成仇。他們雖然都歸順了革命軍,卻彼此不服。


    (曆史上,天京事變後,韋俊和楊輔清甚至發生了火並。楊輔清不時挑釁韋俊,韋俊也不被洪秀全所信任。他走投無路,最終投降了湘軍。)


    林啟榮話鋒一轉,聲色俱厲地說道:“四團內部有派係,你們其他各團又何嚐不是?放眼我們五師,各團算不算有派係?要不是有師司令部在,我看你們各團都要各行其是了!”


    話說得很嚴肅,甚至言過其實,但確實震懾到了各個團長。大家正襟危坐,大氣不敢喘一個。


    林啟榮一拍桌子,喝道:“楊輔清,韋俊,你們兩個給我站起來!”


    師長動怒,楊輔清和韋俊也隻好乖乖站了起來。


    從軍銜上看,楊輔清和韋俊是上校,林啟榮是準將,上校和準將隻隔了一級。從職務上看,楊輔清和韋俊是正團級,林啟榮則是正師級,正團級和正師級中間隻隔著一個副師級。


    官大一級壓死人。尤其在革命軍中,師長已是高級軍官,是真正意義上的主官,大權在握,享有相當大的獨立自主權,歸陸軍司令部直管。團長雖然也是主官,但頭上有師長管著,大政方針都要聽從師司令部。


    對於革命軍中級軍官來說,從正團級到正師級,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邁得過去,就能躋身高級軍官,甚至更進一步。邁不過去,就隻能繼續擔任中級軍官,或者轉成文官。


    林啟榮繼續說道:“韋俊,你屬下多為北殿太平軍。楊輔清,你麾下多為東殿太平軍。可我們現在是革命軍了,革命軍最忌諱拉幫結派,最忌諱山頭主義。


    “你二人若膽敢再互不服氣,互相拆台,別怪我不講同鄉情誼!”


    說罷,林啟榮抽出佩刀,一刀斬斷了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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