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看問題透徹,認為南昌的戰事非同一般。他認為,是否救援南昌,對於湘軍,對於他這個新崛起的左係湘軍,關係甚大。


    沈<span>葆<span>楨<span>久<span>在<span>江<span>西<span>做<span>官,對江西官場十分熟悉,首先為大家分析了江西的局勢:


    “文俊之前,陳<span>啟邁為江西巡撫。陳啟<span>邁是湖南武陵(今常德)人,道光十八年進士。他與滌帥既是同鄉,又是同年,又在一<span>起做京官,關係相當緊密。


    “三年前,滌帥帶領湘軍進入江西,軍餉、糧草都仰賴陳啟邁供應。陳啟邁精明強幹,兩人發生<span>分<span>歧,<span>直<span>至<span>反<span>目<span>成仇,互相參劾不已。


    “後來戰局糜爛,粵匪坐大。滌帥兵權在握,朝廷倚重他甚於倚重陳啟邁。然而,皇上依然猜忌滌帥,不肯把江西巡撫的位置授予滌帥,反而把文俊弄了過來。


    “文俊是滿洲鑲紅旗人,為人粗鄙,冥頑不靈,對漢人成見很深。我們漢人做他的屬官,時常受到他的刁難。”


    左宗棠談鋒最健,隨即搶過文俊的話,說道:“文俊之前在湖南做官,擔任過湖南布政使。那時,我正在儒齋(駱秉章)幕下幫忙。儒齋大事小事都委托於我,文俊對我客氣得很。


    “樊燮京控案一出,文俊也落井下石,說我攬權幹政,架空巡撫,真是豈有此理!如今<span>風<span>水<span>輪<span>流<span>轉,<span>輪<span>到他過來求我了。


    “我看,我們不必救南昌了。南昌一破,文俊這個<span>巡撫也當不成了。滌生本就有權節製江西、江蘇、浙江三省,由他保舉江西巡撫,朝<span>廷一定不會不準。”


    鹹豐當年讓文俊擔任江西巡<span>撫,<span>存<span>心<span>給<span>曾<span>國<span>藩使拌,好讓文俊掣肘曾國藩,防止湘軍坐大。


    文俊對鹹豐的意圖心領神會,擔任江西巡撫期間,隻想著江西一隅,不考慮戰爭全局,令湘軍頗為惱火。這一次,南昌有難,左宗棠打算落井下石,坐視南昌城破。


    南昌城一破,文俊就算不死,也必須離職。空出來的江西巡撫一職,除了左宗棠,還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嗎?


    部下們對左宗棠的言外之意心領神會,楊昌濬說道:“文俊目中無人,處處掣肘大帥,死了真是活該。而且,就大局來說,文俊死了更好。


    “他一死,滌帥必會保舉大帥為江西巡撫。到時候,大帥在江西軍政一把抓,指揮調度更加得心應<span>手,<span>再<span>也<span>不<span>用<span>擔<span>心軍餉糧草彈藥的問題了。”


    楊昌濬字石泉,號鏡涵,湖南湘鄉人,與曾國藩、羅澤南是純老鄉。他是左宗棠的嫡<span>係<span>大將,在曆<span>史上曾擔任陝甘總督、閩浙總督、兵<span>部尚書等職。


    (晚清四大奇案之一的“小白菜案”,就發生在楊昌濬身上。彼時,楊昌<span>濬<span>正<span>擔<span>任<span>浙<span>江<span>巡<span>撫,湘軍官員充斥浙江官場。楊昌濬的部下製造冤案,楊昌濬則袒護部下,維持原判。事情一直鬧到慈禧那裏,慈禧借機打壓湘軍,把楊昌濬革職。)


    之前,楊昌濬在羅澤南帳下並不如意。羅澤南帳下人才濟濟,楊昌濬在那裏不顯山不露水。到了左宗棠這裏,他大放異彩,成為左氏帳下數一數二的大將。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果左宗棠接替文俊擔任江西巡撫,楊昌濬也一定可以更進一步,加官晉爵。


    沈葆楨卻說道:“文俊<span>雖然不識大體,但南昌卻不得不救。南昌乃江西省會,是全省根本之地,關係士林觀瞻。一旦粵匪攻下南昌,江西的戰<span>局將更加糜爛,甚至可能是<span>抽心一爛,無可挽迴。”


    這話一說,眾人頗為動容。左宗棠有權節製江西軍務,<span>也<span>就<span>有<span>義<span>務<span>保<span>衛<span>南昌。此事早已由曾國藩明確奏明清廷,為世人所共知。


    如果說左宗棠見死不救,放任革命軍攻下南昌,一旦南昌失守,一定會有禦史上奏彈劾左宗棠。他去年剛經曆過樊燮京控,給人留下了飛揚跋扈的印象。這次再不救文俊,豈不更要遺人話柄?


    左宗棠卻異常鎮定,說道:“我不願救南昌,除了與文俊有隙外,頗有些難言之隱。諸君且看,敵強我弱,敵屢勝而我屢敗,強弱主客之勢早已明朗。


    “我當麵之粵匪,不到一個月功夫,即攻占皖北、皖南,掃平苗沛霖、勝保、秦日綱等梟雄。以常理度之,粵匪應當急進九江,盡快與我決戰。


    “然而,賊掃清皖省之後,卻放棄九江城外要隘小池口,又轉而進攻南昌,何也?以我度之,無非是想調我軍南下南昌,無非是想調湖北的湘軍進入江西,爭取在江西與我決戰。


    “當年滌生初練湘軍,接<span>連大敗長毛,一路所向披<span>靡,<span>從湖南打到江西。在江西,湘軍補給<span>線拉長,時任江西巡撫文俊又處處掣肘,最終釀成當年的失敗。


    “如今,粵匪遠強於長毛,江西處境之艱難又遠甚於當年。假若我調兵增援南<span>昌,<span>調<span>得<span>少,<span>無<span>濟於事;調得多,又有損於九江的戰局。


    “敵強我弱,我軍三倍於敵,方有可能與粵匪打成平手;五倍於敵,方有可能打敗粵匪。此僅指陸軍,若論水師,則更非粵匪對手。


    “為今之計,我<span>軍<span>理<span>應<span>抱<span>成<span>一<span>團,爭取在局部形成優勢。隻有這樣,庶幾可以與粵匪較量一番。”


    沈保<span>楨為人耿介,直言不諱地說道:“季高,你一向自視甚高。今日麵對粵匪,為何如此氣餒?愚以為,季高既然奉命節<span>製<span>江西軍務,自應積極應戰,保境安民。


    “若是瞻前顧後,逡巡不敢戰鬥,與綠營又有何異?去年樊燮京控,滌帥、貺帥等人奮不顧身,肅順、潘祖蔭等又在京四處活動,才保全了你。


    “你因禍得福,受命節製江西軍務。如果此番不肯<span>出兵南昌,教世人如何說你?林文忠公在九泉<span>之下,恐<span>怕也<span>要歎惜所托非人了!”


    這話說得非常嚴重。當年林則徐與左宗棠一晤,驚為天人,把畢生收集的西北資料托付給左宗<span>棠。<span>而<span>左<span>宗<span>棠,<span>也以此為傲,自認為是林則徐的衣缽傳人。


    沈葆楨是林則徐的<span>女婿,搬出了林則徐壓左宗棠。左宗棠不敢再推<span>辭,隻得答應<span>出兵援助<span>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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