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軍發動西征後,一開始勢如破竹,就連武昌、嶽州這樣的重鎮,都落入了太平軍之手。一時間,千裏長江上都是太平軍的戰船。


    好景不長,西征軍進入湖南後,兵分兩路,一路西進常德,另一路南下長沙。此時的太平軍,兵力過於分散,已是強弩之末。


    楊烜並未出兵響應太平軍。太平天國東王楊秀清隻得募集新兵,交由林紹璋指揮,前往湖南前線。


    這位林紹璋原本是楊秀清的親兵,為人沉默寡言,堅韌剛強。他曾隨大部隊北上支援掃北軍,徒經六安時,部隊宿營失火。諸營皆潰,唯獨林紹璋所部保全下來,被林紹璋帶迴天京。


    楊秀清以此認為林紹璋有大才,超擢他為大將,令他獨當一麵,率領五萬新兵前往長沙前線。


    按照楊秀清的指示,林紹璋率領新兵來到長沙以南的湘潭,輕鬆奪下湘潭。下一步,他將配合老將曾天養,南北夾擊長沙。


    一切都在楊秀清的算計之中,長沙城似乎也將指日可下。


    然而,在長沙城外,太平軍遭遇了一個強大的敵人-曾國藩的湘軍。


    湘軍大將塔齊布在湘潭大敗林紹璋,五萬太平軍新兵逃散一空。林如璋隻帶了幾騎親兵,前往嶽州投奔老將曾天養。


    曾天養是天地會前輩,在江湖中威望很高,麾下很多天地會武裝。


    曾國藩親率大軍進攻曾天養,大敗。這就是湘軍初期有名的靖港之敗,曾國藩羞得跳水自殺,被部下救起。


    不久後,塔齊布率軍從湘潭趕來支援。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曾天養看到塔齊布,不顧自己乃是一軍主將,憤而出戰單挑塔齊布。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將,還沒衝到塔齊布跟前,就被湘軍射殺落馬。


    曾天養一死,麾下的天地會武裝紛紛不辭而別。湖南戰場上的太平軍一敗再敗,隻得退往湖北武昌。


    湘軍隻是地方團練,初出茅廬,卻把如日中天的太平軍打得落花流水。朝野一片歡騰,鹹豐皇帝也得意忘形,下令湘軍“出省作戰,規複湖北”。


    曾國藩苦修理學,倒也沉得住氣,並不急著進攻湖北,而是抓緊在湖南修整船隻,增募新兵,為出省作戰做準備。


    太平天國那邊,東王楊秀清也忙著調兵遣將,準備反攻湖南。與此同時,他派李壽春出使越國,要求越國出兵對抗湘軍。


    李壽春“職同丞相”,正式職位是東殿吏部一尚書。因東殿總攬太平天國軍政大權,李壽春擔任吏部一尚書,實際上掌管天國人事大權。以他的地位,就連燕王秦日綱、??王胡以晄也要對他禮讓三分。


    李壽春出使越國,本打算走江西進入廣東。因清軍防範甚嚴,李壽春隨從又多,一時竟無法通過江西。


    此時,西征前線由國宗韋俊主持大局。韋俊又名韋誌俊,是北王韋昌輝的弟弟。韋昌輝原名韋誌正,又稱韋正,加入拜上帝會後,改名為韋昌輝。


    韋俊也正想到越國采購軍火,便派兄弟韋誌先率領兩千精兵,帶上四十多萬兩白銀,護送李壽春前往廣州。


    他們從武昌乘船沿江東下,在江西湖口轉入鄱陽湖,又在鄱陽湖西岸吳城鎮轉入贛江,然後溯流而上,直至江西西南角的南安府。


    這一路行程上千裏,遭遇數股清軍,備嚐艱辛。所幸太平軍尚算精利,清軍頹弱已極,李壽春、韋誌先等人有驚無險地到達了南安府。


    再往南走,就是五嶺中的大瘐嶺。大瘐嶺是粵北門戶,也是一處天險,革命軍在此駐有守軍,屬於廣東守備師。


    太平軍的戰船進入贛江支流章水,水淺難以行船,隻得棄船上岸。韋誌先要購買軍火,僅白銀就攜帶了四十多萬兩白銀,搬運起來十分不便。


    所幸大瘐嶺是江西通往廣東的主要通道。在上海開埠之前,大瘐嶺是華夏南北貨運的水陸轉運通道,商旅極為頻繁。革命軍入主廣州後,江西的商人亦頻繁前往廣東采購貨物。


    所以,大瘐嶺內外,常年都有許多搬運貨物的腳夫。太平軍雇傭了不少腳夫幫忙搬運白銀、行李。


    李壽春在太平天國傲慢慣了,把自己看作是天國欽差,把越國看成是天國的藩屬。他坐著八抬大轎,以欽差駕臨地方的排場,來到大瘐關前扣關。


    大瘐關守將是個姓馮的營長,哪容得下李壽春在此撒野,便向李壽春索要國書。


    不出意外,太平天國的國書語氣傲慢,視越國為藩屬,要求越國各地方遇到李壽春時“妥為接洽”。


    馮營長很不客氣,以越國禁絕轎子為由,要求李壽春下轎;又以沒有接到軍令為由,拒絕太平軍入關。


    李壽春氣得吹胡子瞪眼,卻也無可奈何。韋誌先與韋昌輝一樣,擅長忍辱負重,隻得低聲下氣向馮營長求情。


    馮營長才緩和顏色,向上級通報。次日,韶州市軍政委員會主任何震川得信,來到大瘐關,迎接李壽春入關。


    李壽春與何震川都是廣西貴縣客家人,隻不過李壽春投奔了楊秀清,何震川投奔了楊烜。


    太平天國等級特嚴,東王府的官員尤為尊貴,地方上的官員若無軍權,就隻是個撫民官,權力小、地位低。


    李壽春自以為官職比何震川高,在何震川麵前仍然傲慢。一見麵便吐槽馮營長的不是,說他如何如何無禮。


    何震川心中暗自冷笑,覺得李壽春枉為東王府高官,掌人事任免大權,出使在外卻不知收斂,實在不是吏部尚書的材料。再聯想自己出使天京期間,親眼見到楊秀清的跋扈,頓有“上梁不正下梁歪”之感。


    於是,何震川假裝嗔怒,對馮營長說道:“李尚書是東王倚重的人,你怎能如此無禮?罰你準備一桌酒菜,招待李尚書一行。去吧。”


    李壽春見何震川不向自己行禮,又不稱自己為“尚書大人”,心裏已知不妙,隻好硬著頭皮說道:


    “閣下,本尚書奉東王之令,有國書遞與越王,另有要事與越王相商。請閣下安排我軍過境,本尚書早日晉見越王,就能早日返迴天京。”


    何震川笑著說道:“我們大越國規矩,向來不許他國兵馬入境。李尚書所帶的兵馬,就留在大瘐關外駐紮,決無進入越國的道理。


    “還有閣下的八抬大轎,實在太過招搖。我國禁轎十分嚴格,入鄉隨俗,閣下就改為騎馬吧。”


    李壽春碰了個釘子,威風掃地,頓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沒麵子。


    麵對韋誌先,何震川說話就客氣多了:


    “國宗兄攜帶巨款,不遠千裏前來購買軍火。這番誠意,我們頗為感動。敝人已經通知轄境做好準備,又已向怡和公司去了信,保管讓國宗兄滿載而歸。”


    李壽春代表著楊秀清,韋誌先代表著韋昌輝。韋昌輝表麵對楊秀清非常恭順,背地裏恨不得將楊秀清碎屍萬段。


    情報局已在天京潛伏了特工,發迴的秘密報告中指出:韋昌輝與楊秀清勢同水火,“不久必有並吞之事”。


    何震川厚此薄彼,令李壽春十分難堪,韋誌先則惶恐中帶著一絲得意。


    不多時,馮營長準備好了酒菜,請何震川等人入席。革命軍的酒菜十分簡單,唯有一盆紅燒狗肉,令李壽春等人吃得津津有味。


    太平軍起於草莽,起義之前貧困不堪,很難吃得上葷肉,隻能打野狗解讒。太平軍入主天京後,李壽春等高官仍舊喜食狗肉。


    他和韋誌先一行奔波上千裏,風塵仆仆,疲憊不堪。有狗肉,有熱飯,有美酒,李壽春的心情才稍微好轉一些。


    酒酣耳熱,何震川也發了話,說道:“馮營長,我也吃過不少狗肉,卻都不如這狗肉好。這其中,可有什麽奧妙?”


    馮營長微微一笑,說道:“主任有所不知,這盤狗肉頗有來曆。我營在大瘐嶺關內養了條大狗,本打算讓它看家護院,幫忙守關,平日都是好飯好菜伺候著。


    “今天,這狗不知如何發了瘋,連我也不認得了,竟對著我狂吠,還撲過來要咬我。這還了得?屬下見狀,一刀劈死了它。


    “好端端一條看家護院的大狗,也不能白白浪費了。咱們就趁熱燒了盆狗肉,一品嚐,果然異常美味。這好飯好菜伺候出來的狗肉,味道果然不一般。”


    說完,馮營長哈哈大笑起來,何震川也跟著大笑。


    李壽春不明就裏,跟著大家一起笑起來。他正要說話,卻見韋誌先看著自己,笑容裏帶著一絲鄙視、愚弄、嘲笑、同情。


    他這才反應過來:馮營長所說的大狗,不就是自己嗎?他雖然為楊秀清看家護院,可如今這是越國的地盤。若自己不老實,豈不要被這群驕兵悍將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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