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敗了越軍的象兵,對於步兵第二師第三團來說,也算是首戰告捷了。步三團再接再厲,一直追擊到同登鎮。


    同登鎮北距鎮南關隻有四公裏,南距諒山十四公裏。諒山為越南的北大門,同登鎮則是諒山的北大門。


    可以毫不誇張地講,征越軍陸路方向的戰鬥,關鍵在於拿下諒山。而拿下諒山的關鍵,則是拿下同登鎮。


    步三團趕到同登鎮外,一個遍體鱗傷的敵工處特工前來報到。馮子材大驚,親自召見特工。不問則已,一問則讓馮子材氣得怒發衝冠。


    原來,越軍在同登鎮防範甚嚴,見到形跡可疑的人,立馬抓起來拷問。隻要被捕的人不會說越南話,就會被越軍嚴刑拷打。


    這特工本來潛伏在同登鎮,套取到了同登守軍的情報。他在返迴鎮南關報信的途中,被剛才那撥敵軍捕獲,打了個半死。


    幸而步三團打垮了越軍,他才趁機逃了出來。據他說,越軍在同登鎮共有五千多人、五十多頭戰象。除去剛才損失的二十頭戰象、六七百步兵,同登鎮周圍至少還有四千多名越軍、三十多頭戰象。


    而且,越南人自古就擅長化整為零,打遊擊戰。同登鎮的越軍隻在鎮上布置了一千多人,剩下的兵馬都布置在周圍的大山上。


    這些大山山勢險峻,有很多天然溶洞,便於越軍隱蔽待機。馮子材抬頭看看同登鎮周圍的高山,正是下午,陽光閃爍,樹木搖動,頓有草木皆兵之感。


    這時候,師參謀長馮海洋趕了過來。馮海洋是陸軍中新起的名將,以多謀善斷著稱。一見到馮子材,馮海洋便解釋道:


    “師長聽說先鋒遭遇了越軍的象兵,放心不下,派我過來加強你們。”


    東路軍乃征越軍陸軍主力,又分左右兩路。


    左路出鎮南關,走同登、諒山,是東路軍的主力。這也是自古以來北方中原王朝進攻越南的主要路線。從鎮南關到諒山,隻有區區十八公裏路。但這十八裏公路,皆為崎嶇難行的山路。


    右路出水口關,走高平,再經原平、左野、太原,可以抵達河內。這條路同樣崎嶇難行,路程遠甚於左路,自古多為偏師。


    馮子材簡要介紹了當麵的敵情,趁機向馮海洋請教起來:


    “參謀長,越軍比想象中的要狡猾,把兵力分散配置,主力部署在同登鎮周圍的大山上。我們若是派兵上山圍剿,就會耽誤時間。若是不顧山上的越軍,直接進攻同登鎮,又怕越軍趁機下山,前後夾擊。


    “我們三團打敗越軍後,來不及打掃戰場,隻是稍微休息片刻,吃了點幹糧,就趕到了這裏。而現在已是下午,等我們拿下同登,恐怕天都要黑了。


    “這同登鎮沒有城牆,就算我們攻下了同登,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守住同登呀!我的意思是,不如在此宿營,明天等大部隊過來了,一起進攻同登。”


    馮海洋見他對進攻同登並不踴躍,便知道他心有顧慮。兵貴神速,馮海洋決定以參謀長的身份命令馮子材進攻同登,不給他絲毫商量的餘地。他說:


    “咱們東路軍左右兩支,遙相唿應。左路攻同登、諒山,右路攻高平、原平、太原,最終合聚河內。左路為主力,左路打得好,就能聲援右路,進而影響整個大局。


    “你們既為左路先鋒,就要踴躍向前,與越軍爭奪同登。需知同登鎮乃諒山的北大門,敵我所必爭,必有一番血戰。


    “越軍在同登外圍的山上、溶洞裏布置伏兵,對先鋒是件壞事,對整個東路軍卻是件好事。伏兵多了,同登鎮上的守軍就少了。


    “你們步三團為左路先鋒,必須不顧一切,搶先衝進同登鎮,控製同登鎮這個南下的咽喉,為大部隊南下創造條件。即便越軍要反擊,大部隊也會隨時過來支援你們。


    “同登鎮距離鎮南關,其實不過四公裏。先鋒有事,主力可以隨時過來增援。一旦你們停滯不前,攻不下同登,或者守不住同登,就會阻塞後隊,影響東路軍大局。”


    話說到這種份上,馮子材也知道同登戰事的輕重。不用馮海洋下命令,馮子材說道:“參謀長,我立即帶三團進攻同登。若有不測,請參謀長及時調派援兵。”


    步兵二師有兩員戰將是公認的少年英雄,有大將之資。一個是馮海洋,一個是陳玉成,被譽為“馮龍陳虎”。


    此次軍製改革,馮海洋升任二師參謀長。陳玉成則升任廣西守備師參謀長,此刻正在桂北與湘軍王錱部作戰。


    馮子材雖然勇猛,總歸還欠一層火候。但他出身於天地會,見多識廣,曾來往過越南,故被師部安排為左路先鋒。


    陸軍有規矩,先鋒一般由副職首長帶隊指導。左路先鋒,理應有副師長統率。但副師長被派往了右路,帶領右路突破高平、原平、太原等越北重鎮。


    師長鄒鳳羽跟著左路行動。而師參謀長,一般要留在師長旁邊,輔政師長指控全局。


    因此,左路先鋒這邊,暫時沒有師職領導帶隊。


    馮海洋見馮子材猶豫不決,當即寫下一封密信,派人送給師長,一方麵請調援軍,另一方麵向師長密陳馮子材難堪先鋒重任,自己決定留在三團,統懾先鋒。


    馮子材雖說見識慢了半拍,論打仗卻是勇猛的。此公在曆史上勞苦功高,卻備受湘淮兩派排擠,隻能稱病迴鄉。


    直到中越之戰時,馮子材以老邁之軀出國作戰,打了一場大勝仗,既為自己贏得了自尊,也為華人贏得了些許尊嚴。


    同登鎮上隻有一千多名越軍,紮了兩座營寨,抵抗並不堅決。馮子材率軍衝擊越軍營寨,隻有半個小時,就相繼攻克越軍兩座營寨。


    鎮上的居民早已逃散一空。戰敗的越軍一部向南逃去,一部遁入周圍的山岡。


    馮子材更起疑心,認為越軍必有陰謀,在周圍大山上埋伏了重兵,隻等天黑就要劫營。


    戰後見到馮海洋,他直言不諱地說道:“參謀長,我們剛才並未見到戰象,落敗的越軍又向山岡上逃竄。再結合敵工處的情報,我確信越軍必在山上埋伏了重兵。”


    馮海洋點點頭,說道:“不錯。這樣,你留下一千人馬給我,我來守衛同登鎮。你略作休息,立即帶領剩下的人馬,直撲諒山。”


    馮子材瞪大了眼睛,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馮海洋的話,說道:


    “參謀長,同登鎮如此重要,為何隻留一千人守衛同登?敵軍又在周圍埋伏了重兵,準備趁黑反攻同登,為何還要分兵進攻諒山?”


    馮海洋不慌不忙,說道:“越南人陰柔狡詐,對付他們隻能快刀斬亂麻。越軍準備在同登與我們糾纏,我們偏不與他們糾纏,偏要越過同登,直撲諒山。此釜底抽薪之計。


    “你帶三團主力威脅諒山,就有調虎離山之意,我在同登壓力頓減。況且,我已向師長發信,請他加快行軍速度,隨時過來支援同登。


    “就算大部隊來不及,我還可以向鎮南關守軍求援。因此,我以一千人馬守衛同登,頗有把握。這裏地形逼仄,人多了反而無法展開手腳。


    “你快作準備,突襲諒山去吧。”


    馮子材看著比自己還要年輕許多的馮海洋,頓有後生可畏之感,歎道:“參謀長高見,我深感不如。我這就帶三團南下諒山。同登這邊,就拜托參謀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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