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覺得外科手術,有傷天和,人怎麽能挖開自己的身體,往血肉裏麵放東西呢,簡直滅絕人倫。


    但皇帝卻非常支持,不知道養了多少個團隊。


    景泰十六年的時候,民間反對聲音太大,皇帝裁撤了一些部門,然後就徹底轉入地下。


    很多外科手術醫生,礙於社會輿論,不得不改行去學中醫,或者去軍中當軍醫。


    如今效命的,多是印度、帖木兒、歐羅巴等國人。


    他們都被賜予了漢籍,娶了漢女為妻,在京師安家落戶。


    沒有人知道,皇帝到底養了多少這樣的醫者,畢竟內帑是皇帝的私庫,花多少錢,隻有皇帝自己知道。


    但根據宮人酒後失言,說皇帝最少養了上萬個西夷醫者,研究外科手術,這個人數還在每年增加。


    這輸血技術,就用了八年時間,逐步完善的。


    好在用的是罪大惡極的奴隸,若用的是大明百姓,估計皇帝得被唾沫星子噴死。


    “陛下,輸血技術沒用啊。”


    姚夔開口:“朝中公卿也不出血,民間百姓也治不起,軍中倒是有用,可血從何來?”


    “說來說去,這就是一項沒用的技術。”


    “陛下,老臣勸您不要投錢研究了,此舉過於陰毒,自古以來哪有人換血呀?老臣聽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朝臣的反對聲,朱祁鈺都習慣了。


    “此事容後再議。”


    朱祁鈺跟他們解釋不清楚,等外科手術發展起來了,他們就知道現在投入的資金多麽劃算。


    姚夔無語,就知道皇帝聽不進去。


    “諸卿,朕在想,提升人口數量,是好事還是壞事?”


    中樞的很多政策,都在提高民間人口。


    “啟稟陛下,老臣覺得,人口提升弊大於利。”


    彭時直言不諱:“主要原因是大明抗災能力太弱了,一旦出現三年大旱,或多年災荒,龐大的人口數量,就會瞬間覆滅王朝。”


    “老臣還是認為,人口維持在一個常數比較好。”


    “根據戶部這幾年調查顯示,老年人壽命延長了三年左右,是日子過得好的緣故。”


    “明人平均壽命在40歲到45歲之間,如今推到了43到48歲之間。”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現象。”


    “意味著這三年裏,多出幾千萬人在吃閑飯。”


    彭時苦笑:“若人口維持在三億,大明生活還算富裕,可近幾年新生兒是翻倍的上漲,隨著中樞利於人口政策頒布,人口更是翻幾倍的上漲。”


    “老臣預估,大明會在景泰三十年,人口達到了恐怖的八億!”


    “而這裏麵,以嬰幼兒為主,可能會出現四億嬰幼兒,兩億老人,僅靠兩億青壯年勞動,抗壓能力就更弱了,一旦出現天災人害,那就是易子相食。”


    彭時的話,惹得朝臣肅然。


    耿九疇接口道:“彭閣老說的沒錯,但還漏算了一條。”


    “大明的糧食供應,有一部分是從印度購買來的,一旦斷了外貿,大明會立刻打迴原樣。”


    “民間肉食量增加,畜牧業是最費糧食的產業。”


    “富裕人家,粗糧用來喂牲口,貧困人家也能靠粗細搭配,填飽肚子。”


    “這幾年天公作美,年年豐收。”


    “但北方越來越冷了,糧食歉收情況確實有,因為北方耕地麵積廣大,不太看得出來,所以沒有顯現。”


    “一旦災年來了,大明運行的生態會立刻崩盤,如血崩一般迅速。”


    “所以老臣認為,不能再增加人口了。”


    “不僅不能增加,還要繼續往外移。”


    耿九疇的話,惹得朝臣全都點頭同意。


    “現在移民難啊。”


    李賢道:“前幾年容易,那是因為咱們屠了很多地方,空出來大量田產地產,不用開發就直接能用。”


    “現在移民,要開墾新地。”


    “誰願意去開墾新地呀?就算給充足的農具,最少需要十年時間吧?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一代人就沒了!”


    “願意走的,已經移走了,剩下的都是不願意走的,混吃等死的懶漢閑漢。”


    “但咱們日子過得好啊,那些懶漢閑漢娶不到漢女,也能娶到夷女。”


    “夷女嫁過來,不止不敢督促丈夫向上,還得任勞任怨,否則就是棍棒伺候。”


    李賢冷笑道:“去年,中樞開始強製移民,很多人以死抵抗,打死了多少人?移過去後呢?他們根本就不開墾,而是想方設法的往富裕地方跑。”


    “大明為了繁榮經濟,允許百姓流動。”


    “可這一流動,就助長了這些別有用心之徒,從新地逃迴來,迴老家繼續混吃等死,這樣的蛀蟲,各地都有。”


    “現在是移民越來越難,除非中樞強製。”


    商輅立刻否決:“絕不能強製了,天下好不容易承平,百姓過上了安生日子,再強製移民,鬧得天怒人怨,可不行了。”


    “是啊,強製是不行了,現在連征兵移民都不行了。”


    李賢苦笑:“這些年,中樞把百姓家中的二兒子都征走了,難道還逼著百姓把老三、老四都貢獻出來嗎?這不逼著人家造反嗎?”


    “老臣看呐,移民開拓新地,越來越難。”


    “絕不能再讓民間人口增長了。”


    彭時接口道:“楚王不是要就藩了嗎?稀缺人口,正好,把民間的懶漢閑漢,逃迴來的人,統統抓起來,全都送去非洲。”


    李賢點點頭,覺得此事可行。


    朱祁鈺聽著認真,緩緩道:“有沒有這樣一條思路?中樞成立一個墾殖公司,雇傭百姓把一塊生地開墾熟了,然後再招募移民,過來吃現成的就行。”


    “陛下,那您打算投入多少呀?”


    李賢問:“投入多了,咱們白分土地給百姓,那是虧本的呀,前幾年虧本一些可以,為了快速占領新地嘛。”


    “現在新地,都是邊邊角角的爛地,墾殖完全虧本,送都送不出去,重點是百姓富裕了,不願意去新地了。”


    這倒是實情。


    像蒙古都司、捕魚兒海省,突厥、韃靼四個省,冷得能吐血,冬天零下四十度是暖和天,零下五十度正常。


    開墾有什麽用啊?


    好地方都已經開墾出來了,像黑龍江和吉林,都是富饒的黑土地,開墾出幾百萬畝良田,肯定不缺人呀。


    修一條公路,駐兵,派流官過去漢化野人,就可以了。


    移民過去負擔太重。


    “照這麽說,暫時是不能搞移民了?”朱祁鈺語氣低落,百姓太富不是什麽好事。


    就讓百姓勉強吃飽,還吃不太飽,是最好管的。


    吃得飽了,日子太好過了,他們就會鬧幺蛾子。


    十年前強行移民拆分,民間怨言不大,因為太窮了,中樞答應點好政策,就願意去新地,吃苦耐勞的幹,把一塊塊新地開墾出來。


    現在家裏吃飽飯了,憑啥走啊?憑啥讓我開墾荒地呀?憑什麽?


    “想個辦法,推進移民吧。”朱祁鈺也無奈。


    真沒轍。


    而且隨著工業化的誕生、推進,就會形成虹吸效應,城市化,邊疆省人口會越來越少。


    所以朱祁鈺是希望百姓多生,孩子足夠多,當地肯定不夠吃呀,隻能移民邊疆省。


    但種植經濟靠天吃飯,災年還多,隻要一場饑荒,就把現在看似富庶的百姓打迴原形。


    說完了事。


    朝臣返迴府衙辦公。


    朱祁鈺卻收到一封軍報,說範廣手下的西征軍思鄉情緒嚴重,不想在西域打仗了,想迴家,軍中思鄉情緒極大。


    這是軍吏司直接送上來的,上麵有歪歪扭扭的名字,是很多軍官的親筆簽名。


    這件事,朱祁鈺必須重視。


    他把謝遷、王華宣來。


    同時也在思索,這是範廣失去了軍心?所以底層軍官越級稟報?


    朱祁鈺擔心自己和底層徹底失去聯係,所以開通了軍吏司這條專線,是皇帝和底層軍官直接聯係的渠道。


    皇帝嚴令,軍吏司不許有瞞報,任何瞞報行為,皆被誅族。


    這些年稟報上來的次數不多,但每次都是大事。


    “陛下,這是大事。”


    謝遷無比認真道:“西征軍厭戰情緒蔓延,對異鄉感到恐懼,是以才越級稟報,此事若不重視,微臣擔心西征軍會就地叛亂。”


    王華道:“可能是伊國公戰敗,看見同袍埋骨異鄉,軍中出現了強烈的抵抗情緒。”


    其實,大明軍人很賺錢的。


    軍功封爵就不說了,官職父死子繼,衛所製基本廢除了,官兵是征募的。


    吃軍餉和補貼,吃穿用度全是軍中負擔。


    戰場上的繳獲,銀錢全歸個人所有,中樞是不要的,他們隻需要走驛站,把錢寄迴來就行。


    皇帝優待軍人,不停提升軍人的社會地位,給戰隕的軍人立碑,安置傷殘軍人,退役後不止拿到退役金,還會安排到基層工作。


    大明軍人高達1700萬,但上過戰場的隻有200萬,多是以征兵的方式移民。


    所以當一名大明軍人,是光榮的是富裕的,一年軍餉能娶一個媳婦,算上林林總總的補貼,一年娶兩個沒問題。


    “若不重要,軍吏司不會上疏給朕的。”朱祁鈺道。


    軍中設有軍紀司、軍吏司和軍事法庭,其中軍紀司隸屬於軍機處,軍吏司和軍事法庭隸屬於兵部。


    “你們說,該把軍隊詔迴來嗎?”朱祁鈺問。


    “陛下,微臣以為若詔迴這一批,戍邊軍將都會向中樞哭訴,進而尋求迴鄉的機會。”


    謝遷斟酌著道:“但不詔迴來的話,微臣擔心西征軍會就地造反,大明西進策略恐怕會受到影響。”


    “不如換個名頭,以獎賞西征軍立下戰功,允準其迴家過年的名頭。”


    朱祁鈺覺得也行,隻是這軍隊來迴運輸,靡費巨大,這是淨虧損。


    可不調迴來也不行。


    皇帝這些年包裝自己,優待軍人,現在軍人集體上疏,請求迴鄉,皇帝若不答應,人設豈不崩塌了?


    關鍵這支西征軍中,有很多蒙人、女真人和索倫人,一旦皇帝置之不理,很快就會崩潰。


    不止不能不管,還要快,用最快的速度迴信。


    “如果迴家過年的先例一開,駐紮在其他邊疆上的軍將呢?難道也要一年一輪換嗎?”


    王華覺得這個名頭不行。


    朱祁鈺擺擺手:“就用這個名頭,明年就頒布政策,戍邊軍將,三年輪值一次,中間允許軍將休半個月探親假,中樞給發一筆探親補貼。”


    “陛下,這得多少錢啊?”謝遷臉色直接變了。


    這種邊疆,指的是蒙古都司、捕魚兒海、突厥、韃靼這幾個地方,正常是十年輪值,改成三年,靡費巨大。


    “不止是花錢的事,萬一路上逃了呢?”王華道。


    逃兵在任何時代都是很多的。


    “想想辦法吧,過幾年北疆就有人口了,建立衛所就好了。”朱祁鈺頭疼。


    範廣軍中的西征軍有七萬人,這要是全迴來,再送七萬人過去,比打一場大仗花的都多。


    孫原貞也聽說了集體上疏,快步來到養心殿。


    “陛下,此先例不能開,誰戍邊沒點困難啊?想家就集體上疏,那麽還當什麽兵?”


    “有困難就喊苦喊累,當什麽兵?”


    “陛下,您開了這次先例,邊疆各省都會有兵卒集體上疏,請求迴家。”


    “中樞把這些人送去,花了多少錢不說了,他們走了,萬一邊疆胡人造反了怎麽辦?”


    “苦?幹什麽不苦?家有什麽可想的,若是真想家,就把他們家人都送去西域,正好當做移民。”


    孫原貞氣壞了。


    若沒走軍吏司,上疏先送到兵部,他直接給否決了,想家就忍著,當兵吃餉就得打仗,想家就犯法。


    “孫卿勿怒。”


    朱祁鈺苦笑著擺擺手:“戍邊確實苦,這次看見同袍埋骨他鄉,心理受到衝擊,想迴來很正常。”


    “他們敢越過範廣,向朕直接哭訴,說明真的苦得不能再苦了。”


    “中樞也該理解。”


    “確實,調迴來七萬人,再調過去七萬人,靡費巨大,但這筆錢朕得出啊。”


    “這些年,朕優待社會各階級,百姓日子肉眼可見的變好了,軍將地位提升了,百官吃好的穿好的也不用藏著掖著了。”


    “朕經營的是信譽。”


    “朕可以在世界上沒有信譽,但對明人,朕問心無愧,從來都是說到做到,這是朕積累了二十三年的信譽。”


    “他們想迴來,朕寧願放緩西域開拓的腳步,再慢兩年,朕也要將他們帶迴來。”


    “以後輪值製度也改一下,三年一輪值,期間給軍將半個月年假。”


    朱祁鈺話剛說完。


    孫原貞就跪在地上:“絕對不行啊陛下,去邊疆省戍守是苦日子,一旦允許他們迴來,路上一定會逃亡。”


    “大明祥和的社會環境,會受到巨大影響。”


    “再說了,十年一輪值,軍餉是地方的三倍,並給他們在當地娶妻生子,這是最好的政策了。”


    “還什麽年假?皇子都沒有年假,他們放什麽放?”


    孫原貞堅決道:“陛下呀,大明現在銀錢寬裕,可以隨便揮霍,可十年、二十年之後呢?”


    “政策是放寬容易,再收緊難啊。”


    “就說這些年的農業稅,大明收上來多少?”


    “甚至從景泰二十年之後,大明都已經不去民間收稅了!”


    “為什麽?收也收不上來了,幹脆全都免了算了!”


    “可是!”


    “現在有商業撐著,萬一有一天,商業崩盤了呢?百姓又不交稅,拿什麽養著中樞?拿什麽養著大軍?”


    孫原貞泣涕俱下:“陛下愛民,天下皆知。”


    “可百姓不能這樣愛啊!”


    “他們眼中隻有自己的利益,哪有半分家國利益呀?”


    “現在陛下要是再派人去收稅,肯定遍地造反,烽煙四起,您這不是愛民,而是縱民啊!”


    朱祁鈺凝眉,說的也對,百姓確實沒什麽良心。


    中樞以前是蠲免稅賦,到期之後去收,全都在逃稅,中樞給的十年好處,都當忘了。


    這幾年,幹脆農業稅一分都收不上來了。


    也就是朱祁鈺,靠收商業稅維持中樞,否則大明就覆滅了。


    謝遷也跪在地上:“孫尚書此言極是,政策放寬容易,再收緊就難了。”


    “百姓都是貪心的,日子想一天比一天過好。”


    “這可能嗎?”


    “不能的,日子是波瀾起伏的,哪有天天順遂的好事呀?”


    “陛下想讓百姓富裕,藏富於民,可這所謂的富裕,到了戰時能用得上嗎?”


    “就說移民,現在民間提移民就談虎色變。”


    “可他們卻不想想,中樞能不收他們的農稅,就是因為新地能夠支撐生活呀!”


    “他們根本就不管中樞有多難,隻知道跟中樞索取!”


    “這就是百姓!”


    “沒有人願意為家國奉獻的,他們隻惦記著自己的利益,不管中樞的難處。”


    謝遷泣然道:“陛下,您為百姓做得太多了,鬥米恩升米仇,再多的話,您就不受百姓愛戴,而是被天下人唾棄了!”


    朱祁鈺都懵了。


    勸諫郡王善待百姓,不是你們文臣的職業技能嗎?


    怎麽現在變得勸皇帝暴戾一點,殘暴一點吧,發生了什麽?


    王華也跪在地上:“求陛下不要事事想著百姓,想一想大明吧!”


    “說得朕好像聖君似的,朕是嗎?”朱祁鈺覺得自己夠殘暴的呀,開墾百越、東北,大修馳道,死了兩千萬奴隸。


    民間其樂融融的家庭,被皇帝拆分拆分再拆分,拆去天南海北的移民,家家被皇帝折騰一遍。


    鬧到了最後,皇帝成千古聖君了?


    “是!”三人異口同聲:“您就是聖君。”


    “那朕就當真了。”


    朱祁鈺美滋滋道:“西征軍調迴來,輪值年限再商議吧,靡費朕出吧。”


    “聖旨快發出去,告訴西征軍,返迴江布爾,等待迴家,迴家過年!”


    然而,這道聖旨出去,就被內閣駁迴來了。


    李賢氣唿唿來了,不允許西征軍迴京,不止不能調迴來,還要嚴厲申斥,把上疏的都給殺了。


    朱祁鈺好說歹說,把李賢哄走了。


    調迴來。


    聖旨連夜發出去,快速送到王越手中,王越已經準備迴京述職,然後就去百越掌兵。


    聖旨讓他等待,率軍迴京。


    王越第一念頭是京中出事了。


    最後才知道,是範廣手下的西征軍集體上疏,向皇帝哭訴要迴家,頓時哭笑不得。


    西征軍受限於運力,離開江布爾的隻有七萬人,而運到這裏的軍費,比運到婆羅洲還貴。


    七萬人來迴調動,損失在一百萬以上。


    皇帝是真舍得呀。


    王越第一念頭就是把挑事的都殺了。


    由他帶迴去,注定了這些人不會再受重用。


    範廣收到聖旨都懵了,他在鹹海邊上呢,雖然知道軍將思鄉,但沒想到他們敢背著自己,集體上疏。


    雖然聖旨沒有申斥他,但這一定成為他仕途中最大的汙點。


    而鹹海東岸,已經成為明軍的基地,從江布爾運到這裏的糧食,費用比京師到江布爾還貴,他西征打一年了,初見成效,就被部下背刺了,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聖旨嚴令,放棄現有的一切,立刻迴到江布爾,由王越領兵迴京。


    範廣暴跳如雷。


    而軍中卻傳出激烈的歡唿聲,都沒想到,皇帝竟真的管他們了,真的讓他們迴家過年,終於不用擔心死在異鄉了。


    範廣軍中,可不止有明人,有很多蒙人和女真人、索倫人,他們背叛起大明來,不會有一點猶豫。


    卻因為皇帝聖旨傳來,一個個淚如雨下,激動地朝著京師方向磕頭。


    “看來本將確實丟了人心啊。”範廣看著鹹海,心中唏噓,再給他兩年時間,鹹海到江布爾,就都是大明的疆土。


    陛下想要裏海,他就把裏海獻給陛下。


    奈何呀,得到了聖心,卻失了軍心。


    第二天,明軍撤離鹹海,迴師江布爾。


    帖木兒汗國和金帳汗國都懵了,明軍這是鬧什麽幺蛾子?


    這一年來,他們沒少和明軍交戰,互有勝負,但不可否認的是,明軍火器太強。


    他們本想等著明軍疲勞之際,偷襲明軍的。


    誰知明軍一路高歌,氣勢如虹,偶爾有不開眼的偷襲,都被明軍打迴去了。


    別人都看傻了,大明有病嗎?為了打到鹹海,砸進去多少錢,多少人命啊,說不要就不要了。


    沿途隻剩下明軍的墓碑,明軍建造的棱堡,全都放棄,戰略性收縮,占住要害地段,謹防其他勢力反攻西域就行。


    從江布爾打過來,用了七個月,迴去隻用七天。


    王越已經等在這裏了。


    在江布爾休整一天之後,王越親自率兵迴甘肅,從甘肅上船迴京,一路上兵卒喜氣洋洋,而快到了京師時,有些軍將開始恐懼了。


    他們是知道這場西征,花了多少錢的,全部放棄,損失有多大,他們擔心迴京會被秘密處決。


    王越隨時注意軍心,擔心西征軍嘩變,路上不停安慰他們。


    路上有不少本地畫舫,在船上唱戲給西征軍看,這是皇帝花錢雇的戲班子,讓西征軍迴京路上不至於太寂寞。


    船到房山停下來。


    西征軍上岸的時候,就有聖旨傳來,在房山犒賞三日,然後入京,皇帝親自詔見西征的英雄們。


    王越看到聖旨才鬆了口氣,幸好中樞有防備,否則恐懼中的西征軍,極有可能在京畿嘩變,後果不堪設想。


    宴會之前,又傳來封賞聖旨,算是勉強壓住軍心。


    這三天,王越全程和軍將待在一起,還讓牽頭上疏的軍官做他的親衛,負責他衣食住行,安他們的人心。


    十月初四,西征軍從德勝門入京,皇帝親自露麵,嘉獎諸將,並單獨詔見了聯名上疏的軍將,安慰他們一番,才算徹底結束。


    當天晚上,王越入宮:“陛下,您可嚇死微臣了!”


    “朕也沒轍啊,上疏求到了朕,朕若袖手旁觀,七萬遠征軍會就地造反,以後還能派出遠征軍嗎?”


    朱祁鈺把他扶起來:“靡費雖大,也留有後患,起碼軍人的心,還在朕這邊的。”


    說來說去,此事是政治意義偏大,皇帝隻能捏著鼻子認下虧本。


    王越急了:“陛下,微臣擔心的是他們入京啊!”


    “這是七萬戰兵,以一頂十的好手!”


    “萬一有人作亂,在京師起兵造反,京師怎麽辦?您怎麽辦?”


    “這一路上,微臣不敢睡覺啊,天天做噩夢。”


    朱祁鈺苦笑:“是朕考慮不周,當時就該到了甘肅後,發放路費,就地解散。”


    “主要是這七萬兵都是騎兵,各族都有,朕擔心貿然放歸,會貽害地方。”


    “但朕也想要收服軍心,要更深層次的政治效果,讓天下軍民看看,朕的心裏是有他們的。”


    朱祁鈺一直認為,軍中是他的基本盤。


    王越覺得皇帝多此一舉。


    大明百姓日子過得這麽舒服,誰還不滿?


    你去看看西域人過得什麽日子!連大明的狗都不如。


    “說來說去,是範廣忽略了軍心。”


    王越覺得範廣不妥當,明明遠征在外,軍將思鄉,為什麽還往西打?


    想打,也得安撫軍將才行啊。


    “怪不得範廣,是範廣想拿下裏海獻給朕,朕不是總要西海嗎?他就想拿下裏海,過年時給朕捷報。”


    朱祁鈺道:“罷了,這次放棄一些也無妨,過兩年西域就迴血了,又能再次出征了。”


    “可別了,大明還是一點點蠶食吧,把西域建設完全了,再西征吧,別再這樣了,微臣受不了這刺激。”王越沒好氣道。


    朱祁鈺笑了笑。


    這七萬遠征軍沒有嘩變,是閣部和王越共同努力,不停安撫軍心,不停賞賜,並派戲班子去唱戲,安撫他們。


    皇帝詔見之後,政治效果極為明顯,七萬戰兵的心都在大明。


    他們暫時駐紮京營,領賞之後,則返迴各省各府,也就真的迴家了。


    “西域伱怎麽看?”朱祁鈺問正事。


    “迴陛下,微臣覺得西域過於荒涼,往西往北都很荒涼,微臣覺得沒有開拓的必要了。”


    王越實話實說,也是想勸皇帝不要往西了。


    遠征軍就是最好的例子,離家遠了,就不想打仗了。


    “朕心裏有數。”


    朱祁鈺並不聽勸:“年初釋奴,又和本地人融合,你覺得這些人會造反嗎?”


    “不會!”


    王越道:“陛下,維族人熱情好客,沒有攻擊力,他們本就是被奴役的族群,從來沒有稱王稱霸過,都是可憐人。”


    “而去年特殊情況,活下來的都是孩子,他們都寄養在明人家庭裏,今年都會說了基本漢話。”


    “其實說漢話也不難,隻要不給他們吃飯,他們自然就學會了。”


    “陛下今年又納了個維族美人,也算是認可了這塊地方的人,也安了他們的心。”


    “大明實控這裏,沒有任何難度。”


    王越的信心主要來自,這個地方太窮,以前富那是因為絲綢之路,現在絲綢之路斷絕,茶馬貿易和海上絲綢之路才是主旋律。


    朱祁鈺確實納了個小美人,才十一歲,太小了,養在宮裏呢。


    “但是陛下,想完全控製,得先把朵思拿下來,而朵思之地,窮困潦倒,估計年年都要虧錢的。”


    王越和中樞重臣一樣的態度,都不太想要這塊地盤。


    反而百越之地極為富裕,實控是最劃算的。


    “過幾年再拿吧,先派兵上去,強製他們說漢話即可。”朱祁鈺也不想要這爛攤子。


    “朕本打算讓這些軍將留在西域,可他們還是思鄉啊。”


    “西域事,中樞再想辦法吧。”


    說完西域事,朱祁鈺把目光放到暹羅:“王越,你恐怕要在百越之地待十年,朕保你一個國公。”


    王越微微一愣,若隻占據三緬之地,三年就夠了。


    “陛下想征服印度?”王越覺得不行,太遠了,而且人口太多,無處安放。


    朱祁鈺把占據孟加拉,分封斯裏蘭卡,以及中華江計劃說了一遍。


    王越瞪圓眼睛:“陛下,您這是要掘了印度的根子呀!”


    “胡說,朕隻是讓西域富起來而已。”


    “看看這次調兵,靡費之大,若是有一條主流河,疆域推到裏海上去,玩一樣。”


    朱祁鈺道:“所以,你去了暹羅,任務是最重的。”


    “歐信、李震,都歸你調遣,朕再給你派個陶魯、許寧、王信三人,足夠你使用了。”


    “在海上,梁珤、王偉都能幫你。”


    王越跪伏在地:“微臣保證讓陛下滿意。”


    和王越聊了很久正事。


    說到了私事,朱祁鈺苦笑一聲:“王越啊,你可生個好女兒啊。”


    “啊?”王越心頭一跳,他也聽說了,皇後似乎要點女兒做太子妃,而四皇子那邊也有意。


    “朕跟你不是外人,跟你說實話吧。”


    “皇後看重你女兒了,給老大當太子妃,談妃也看重你女兒了,想當老二的正妃。”


    “你猜猜,你女兒看上誰了?”


    王越狂汗,他這女兒怎麽這麽不安分呢,同時撩撥三個皇子?


    “看上老四了!”


    朱祁鈺苦笑:“先別請罪,聽朕說完。”


    “皇後是一廂情願,太子看上了楊春的女兒,談妃也是一廂情願,老二看上了耿裕的女兒。”


    王越鬆了口氣,那女兒嫁給四皇子唄。


    “可你猜怎麽著?”


    “皇後和談妃想全要,老大和老二搶媳婦,都讓你女兒當正妃。”


    “胡妃跑到宮中跟朕哭訴,說老四非你女兒不娶。”


    “你女兒更狠,非老四不嫁。”


    “你王越女兒是真有能耐呀,三個皇子三個皇妃圍著她轉,轉就轉唄,朕看一樂子,結果都來煩朕,你說朕該怎麽辦?”


    王越可太知道皇帝什麽德性了,看樂子絕不嫌事大。


    三個皇子,他也很熟悉,都跟過他讀書,算是他的徒弟。


    這是潑天的富貴呀。


    王越一咬牙跪在地上:“微臣有三個女兒!”


    朱祁鈺懵了,還是你狠啊,三個女兒,當三王正妃?你是真拿自己不當外人啊。


    “你小女兒今年幾歲呀?讓誰等?”


    “再說了,人家看上的是你大女兒,別說沒用的,你給朕出出主意。”


    王越是真貪心,太子妃想要,王妃也想當,潑天好處都到你家了?


    “此乃皇家秘事,微臣不敢置喙。”


    “少來,你馬上就跟朕做親家了,還什麽不敢說呀?說吧!”朱祁鈺也頭大。


    當然是太子妃了!未來的皇後啊!


    “陛下,那個楊春是誰呀?”王越也不知道這個人啊。


    “一個進士。”


    朱祁鈺說著,把楊氏寫的詩給王越看看。


    “這是楊春寫的?”王越覺得這楊春怎麽娘們兮兮的呢,這詩像個女人寫的,奇怪。


    “楊春女兒寫的,看看這楊春女兒資料吧。”


    王越看完之後,頓覺震驚,近些年大明淨出奇才,這個楊氏,怕是要當大明李清照啊。


    他王越極有詩才,女兒也有文采,但沒這麽逆天。


    似乎女兒爭不過楊氏。


    別忘了,大明有換後的規矩,現在的孫太後,就是因為把宣宗皇帝迷得五迷三道的,就廢了胡皇後,改立她為皇後。


    二皇子就算了,皇帝四個同齡兒子當中,最有能力的是老四。


    太子選不到,就選老四。


    關鍵女兒和老四也看對眼,何不成全女兒呢?


    “微臣覺得,許配四皇子是上佳之選。”王越道。


    果然是王越,權衡利弊之後,選擇了老四,看似是支持婚姻自由,主要是楊氏打不動啊。


    楊氏確實逆天,就跟太子見一麵,就把太子給迷暈了。


    最牛的是,這個女人到現在還端著呢,皇後試探她幾次,她都不吐口,擺明了沒看上太子。


    這麽清貴的女子,真的把太子給迷瘋了,連皇帝都側目,真是個奇女子啊。


    昨天還央求他娘來求皇帝,求皇帝想轍,皇帝告訴他們,我也沒轍。


    “這親事可是你定下來的。”朱祁鈺道。


    王越立刻發現是個坑:“微臣是您的臣子,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微臣哪敢抗拒啊?”


    “你別耍賴,明明是你跟朕提的,你看上了老四。”朱祁鈺可不接他的話。


    王越頓時不寒而栗,他立刻想到了唐皇後和談妃會收拾他!


    千萬別惹女人!尤其當娘的女人!


    “陛下,微臣沒有!”王越急了。


    “馮孝,你是不是聽到了?”


    “是王越親口說的,他看上了老四,想把大女兒許配給老四。”


    朱祁鈺很無辜道:“朕是給三個兒子一起求親,選擇權在女方的父親手中,是你王越選擇了老四,可不是朕選擇的老四。”


    王越氣得想站起來:“陛下,您怎麽能跟微臣耍賴呢?明明是您設套給微臣!”


    “你說話要講證據啊,朕什麽時候耍賴了?什麽時候設套了?”


    “養心殿這麽伺候的宮人,都可以為朕作證的。”


    朱祁鈺笑著說:“馮孝,快去延禧宮報喜!”


    “陛下呀!”王越嚎啕大哭,我冤枉死了我。


    “王卿,你這是高興得哭了?朕也為你高興啊!”朱祁鈺聲音很大,憋不住笑。


    “您坑死我了!”王越哭得更兇了。


    消息傳去後宮,直接炸了。


    皇後和談妃氣勢洶洶來養心殿,找王越討個說法,我家兒子哪裏差了?憑什麽許配給老四啊?


    胡妃則開開心心地來謝恩。


    王越早跑了,他發誓,十年都不迴京了,不迴了,皇帝太狗了。


    朱祁鈺心情大好:“老四的婚事算定下來了,你們就一點都不高興嗎?”


    唐皇後、胡妃、談妃坐在一排。


    “臣妾為老四開心。”唐皇後咬著牙說。


    其實最崩潰的是談妃,她給老二選的就是王越的家世,家裏兄弟能幫襯的多,出去就藩就有最大助力。


    誰知道便宜老四了!


    “臣妾雖為老四開心,但臣妾想知道,淞兒差在哪了?”談妃咬著牙問。


    “不止愛妃你納悶,朕也想不通啊。”


    “朕也質問了王越,愛妃你猜王越怎麽迴答的?”


    朱祁鈺煞有介事道:“他說,老二文不成武不就,不願意將女兒嫁給沒出息的老二。”


    “朕當時非常生氣,老二哪裏差了?不是兄弟四個一起那麽差嗎?”


    “就因為老四突出那麽一點,就把三個哥哥比下去了?他就優秀了?哪來的道理呀!”


    三女臉色直接變了,皇帝這把王越和四個皇子都裝進去了,一起罵呢。


    但最氣的還是王越,他憑什麽這樣罵皇子啊!


    “愛妃,你猜王越怎麽迴答的?”


    朱祁鈺過來抓住談允賢的手:“他說了,四個蠢材,肯定得選一個相對聰明點的。”


    “朕四個兒子,被他罵作蠢材,朕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愛妃呀,朕也難啊!”


    三女臉色黑到了極致,我兒子哪裏蠢了?


    本來挺開心的胡妃,聽完之後都想死,不是兒子優秀,隻是和三個愚蠢的哥哥比起來,稍好一點。


    相當於倒數第二和倒數第一,五十步笑百步。


    怎麽都感覺吃了一嘴屎。


    “本宮非得處置王越家的!”唐皇後氣壞了,太子是半君,是你們能笑話的嗎?


    若天下傳出太子是蠢材,太子還怎麽當了?太子不要麵子嗎?


    “幹脆老四也別娶王氏了,換一門親事!”談妃拱火。


    胡妃對王氏的印象差到了極致。


    朱祁鈺發覺辦壞事了:“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朕已經處置王越了,把他發配百越去了。”


    “他女兒還是好的,朕看了,甚是喜歡。”


    “他父親不是東西,咱們不跟他來往便是,兒媳嫁到咱家來,就是姓朱的,不能給兒媳臉色看才是。”


    “是不是啊愛妃?”


    朱祁鈺輕輕拍胡妃的肩膀。


    “陛下說的是。”胡妃心不在焉。


    “愛妃心善,朕是知道的。”


    本宮是心善,但這個王氏入了門,本宮非得好好管教管教才是。


    胡妃恨恨地想著。


    “好了,王越不是東西,朕都處置過了,諸位愛妃就別氣了,氣壞身子,心疼你們的還是朕啊。”


    朱祁鈺笑道:“讓欽天監選選日子,定在兩年後吧,四個皇子一起大婚,一起操辦,更加熱鬧。”


    三女翻個白眼,還不知道您,主要是嫌麻煩,還覺得虧錢。


    不信打個賭,您肯定得收禮。


    “你們說咱們兒子結婚,是不是該收禮呀?”


    朱祁鈺摸著胡子:“要是收禮的話,最好拆開結……喂,你們幹什麽去呀?聽朕說完啊,怎麽一點規矩都沒有呢!”


    “朕要是年輕十歲呀,肯定揍你們一頓,夫君說話呢,你們轉頭就走,什麽家教啊!朕是怎麽教你們的呀?”


    “也就看你們現在兒子們大了,給你們留點顏麵,放你們一馬。”


    “馮孝,你說朕說的對不對?”


    馮孝掩麵歎息,陛下咱要點臉成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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