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凜冬將至。


    景泰二十三年走入尾聲。


    年終朝會上,耿九疇親自做年終總結。


    大明實現了全年沒有一例餓死的案例,平均每人年消耗油料達到了一兩!就是說,大明三億人,一年內都吃到了一兩油。


    沒有餓死的,又吃到了油,這是特別了不起的成就。


    小農經濟是永遠做不到的事情。


    最驚人的是,人均消費一尺棉布。


    等於說,大明百姓都能買衣服穿,而不是自己織衣服穿,這是消費觀念的升級,也恰恰說明民間百姓兜裏有了錢了。


    也得益於棉花價格下降。


    大明從今年年初,就在西域種植棉花。


    西域本就有種植棉花的傳統,從西漢時期就種植棉花,並出口給兩漢,大明控製西域後,就打算用好西域的地方,大量種植棉花。


    而西域種植棉花,自然帶動了西域之外的胡部也跟著種植,出口給大明,棉花暢銷內地,價格就被打下來了。


    除了西域棉花外,大明還在寶州府和呂宋大規模種植棉花。


    為了餓死呂宋土人,大明在呂宋不種一粒糧食,逼得土人隻能跟野獸搶食物吃。


    大明更是瘋狂砍伐樹木,對土人進行滅絕政策,一個不留,奴隸也不要,女人也不要。


    明人吃的,全靠船支運送。


    呂宋全是棉花地,移民過去的高價賣棉花,低價買糧食,日子過得非常舒坦。


    寶州府則是一邊懷柔漢化,一邊種植糧食和棉花,對土人是邊殺邊撫,引導他們下山種植,變成漢民。


    今年,寶州府竟出現了盈利,從吃中樞救濟糧,到自負盈虧,還小規模盈利。


    高明在寶州十二年,功勞巨大。


    借著寶州之勢,福建也一改原來頹勢,種滿了桑樹,遍地是桑樹園,大規模生產生絲,出現了幾大生絲巨頭。


    福建一粒糧食不種,全種桑樹,成為大明最大生絲基地。


    這得益於兩湖糧食供應,給福建十年時間自廢武功,放棄了原有的生態模式,轉型為桑樹種植基地。


    才有了今天的福建絲綢,福建茶。


    廣東和浙江,也有樣學樣,大規模放棄種植糧食,轉而去種植桑樹,尋找瓷窯,燒燒瓷。


    這一點中樞並不反對,這樣的富裕省份,若都牽絆在糧食生產上,著實是浪費了資源。


    但中樞最多能支持一個省的改造,所以先浙江後廣東,除非兩省能一半改一半不改。


    皇帝的意思是,廣東和浙江,沒必要都學福建去種桑樹,可以全方位發展嘛,要利用好地域優勢,發展高附加值產業。


    內地諸省的產業改革,是勢在必行的。


    中樞是要將低附加值產業,轉移去邊疆省,比如種植糧食,轉移去東北,去婆羅洲、去暹羅,內地做高附加值產業。


    這樣一來,大明為了肚子問題,永遠不敢放棄邊疆省。


    甚至,皇帝還在打算,邊疆省實行單一產業結構,讓他們必須依附於內地,才能生存。


    哪怕有叛軍占據一省,也沒有完整的產業鏈,無法稱王稱霸。


    “今年國庫財政收入,超過了9000萬!高達9126萬!”


    耿九疇一句話,震住朝中諸臣。


    “財政稅收最高的省,是江蘇!”


    “三甲是,江蘇、浙江、南直隸,然後是廣東、福建、北直隸、交趾、廣西、山東和山西。”


    “排行倒數的,分別是四川、雲南、貴州、寧夏、蒙古、突厥、韃靼。”


    四川因為太小了,又地處內陸,還在籌備打仗,若算上重慶省,完整的四川是能排進前十的。


    “上繳財稅最多的府,是上海府。”


    “然後是香港府、蘇州府、杭州府和驩州府。”


    “今年收入這麽多財稅,有一個前提,就是一分農業稅都沒收。”


    “內閣已經擬定了旨意,景泰二十四年開始,停收農業稅,並對產糧大省、大府、大縣進行表彰獎勵!”


    耿九疇養了幾年,身體愈發好轉,今年就沒去三亞過冬。


    朝臣一片熱議。


    但李賢卻愁眉苦臉,中樞收錢越多,他越沒安全感,總擔心萬一斷了商稅,農業稅又收不上來,大明豈不崩盤了?


    和他一樣擔心的人很多,比如姚夔、商輅、彭時、李秉等人。


    “諸君請靜一靜。”


    姚夔挺身而出,跪伏在地:“陛下,老臣有諫言。”


    “姚卿請講。”朱祁鈺猜到姚夔要說什麽。


    “陛下,老臣說實話,這商稅收的老臣啊,心裏空落落的,總感覺腳踩不到實處。”


    姚夔苦笑:“大明一直都是收農稅的國家,商稅雖然有,但杯水車薪而已。”


    “現在中樞要廢除農業稅,老臣就擔心,萬一商稅收不上來了,日子可怎麽過呀?”


    入閣的朱英出班行禮:“姚閣老,您有些杞人憂天了,商稅怎麽會收不上來呢?”


    “哼,商人什麽德性你朱時傑不知道?他們偷稅漏稅,你能說一定就不存在嗎?”


    姚夔迴身去看李秉:“李尚書,你說說,今年伱處置了多少偷稅案?”


    “1721起,這還是報到中樞的,地方會有多少呢?估計太多了,查不過來的多。”李秉是支持姚夔的。


    “聽聽,一千多起呀!”


    “還有不知道的更多,甚至中樞都不敢查。”


    “現在中樞指著那些商人吃飯,商人成為了供養中樞的主力,他們會不會尋求政治地位呢?”


    “會不會支持誰去當官啊?老臣認為是一定會的,人有了錢就會想權。”


    “等這些商人支持者躍居中樞,那麽中樞是吾等君子說了算?還是商人說了算啊?”


    “還有,大明僅靠商稅,那就是一條腿走路。”


    “萬一腿斷了呢?商人覺得在大明沒得到足夠的利益迴報,他們轉頭就支持別人了呢?”


    “大明有能力誅殺商賈嗎?”


    “現在世界連通緊密,他們完全可以轉移資產逃離大明,世界這麽大,大明去哪找幾個商賈去呀?”


    姚夔這番辯駁,把朱英說得啞口無言。


    “姚閣老說的對,大明全靠商稅,就是一條腿走路。”


    李賢接口:“走路最穩的,是四條腿走路的畜生,人靠兩條腿走路,尚且不如畜生跑得快,若單腿走路,走不了幾步,就得倒下。”


    “而隨著重商,民間已經被商人之風席卷,我華夏傳統美德,已然不在。”


    李賢憤然道:“尤其隨著中樞愈發重視商賈,那麽商賈必然會拿雞毛當令箭,在民間作威作福,甚至尋求政治地位。”


    “今年收入這些錢,老臣是歡喜的。”


    “可眼前,確實一個深淵啊,稍有不慎,就要掉入深淵之中,老臣對未來感到憂愁啊。”


    王複、李秉、商輅、彭時、林聰都跪在地上:“臣等皆認為姚閣老。李首輔此言甚是。”


    林聰擲地有聲道:“老臣說一句僭越的話,陛下在時,尚能鎮住商賈,等陛下不在了,誰來震懾商賈?”


    跪下來的臣子越來越多。


    朱祁鈺麵沉似水:“諸卿先起來,誰有好辦法?”


    全都搖了搖頭,沒什麽好辦法。


    “可否再收農業稅?”有朝臣問。


    彭時立刻搖頭:“農業稅杯水車薪,收的最多的時候,也不過一千多萬,上哪收九千萬去呀?以現在朝廷的開支,一千多萬算不得什麽,中樞近幾年每年開支在五千萬以上。”


    關鍵是收不上來了。


    免稅成了習慣,就成既定事實了。


    “微臣倒是有個辦法。”餘子俊站出來道。


    “說!”


    餘子俊道:“商賈能做大,歸根結底是中樞的支持。”


    “倘若中樞不再支持商賈,轉而自己下場,如市舶司一樣經商,咱們做壟斷生意,賺的肯定更多,自然能製衡民間商賈。”


    “財政收入也增多了,民間商賈也就無法形成勢力,動搖中樞統治。”


    國企!


    原來這年代就有國企的概念了。


    商輅開口:“餘侍郎低估了人性貪婪,若推行公辦企業,資本為朝廷所有,那麽誰會精心為公奉獻呢?不止不會給朝廷賣命,還會挖空心思往自己口袋裏麵裝錢,到時候除了虧本就是虧本。”


    “沒錯,人不是聖人,尤其是底層百姓沒讀過聖賢書,心裏隻有私念,哪有朝廷?”


    李賢認真道:“若推行公辦企業,必然處處虧本。”


    “中樞為了扭虧為盈,隻能放開官製,讓企業的人進來當官,可是,這就亂了吏治。”


    “大明除了特殊位置,必須是進士才能當官的。”


    “而考取了進士,誰會去什麽企業裏管事呢?就算去,他們懂經商嗎?還不是外行指導內行,最後搞得一團亂麻?”


    李賢把人性看得透徹。


    其實兩千年前的孔聖人就把人性看透徹了,並教給了學生,整理出了論語。


    像朝臣這些家族,也經商,但他們本質是政治家族,政治才是第一位的,經商隻是維持政治的一種手段。


    他們是最擁護中樞的,因為中樞不在了,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他們。


    “首輔大人,這是目前看最好的辦法。”


    餘子俊堅持道:“什麽辦法,都有漏洞,有漏洞補齊便是,再說了,公辦企業中樞也沒辦過,倒是可以試一試。”


    朱祁鈺輕咳一聲:“怎麽沒辦過?皇家商行不是嗎?”


    朝臣一愣,這不是您的私產嗎?


    用的都是您的家奴,您有絕對處置權力,盈虧都是歸內帑的。


    “餘子俊提的這點很好,這叫國企,是國家的企業。”


    朱祁鈺站起來,走下丹墀:“皇家商行就是國企,隻是盈虧皆歸內帑罷了。”


    “中樞也有國企的,軍械廠、水馬驛站、火藥廠、鐵礦廠、鹽場,不都算是國企嘛。”


    “隻是以前中樞不與民爭利。”


    “並沒有深入做什麽生意,做的都是壟斷型生意,比如軍械、火藥、鐵礦等等,這是國之重器,不能落入民間。”


    朱祁鈺走到餘子俊跟前,把他扶起來:“所以由中樞來壟斷。”


    “這些朕做了很多生意,但朕都賞賜下去了,因為朕不想落個與民爭利的罵名。”


    “其實餘卿想的很好,通過國企,來平衡民間資本。”


    “首輔的擔心也是對的,人嘛,都是利己動物,貪拿卡要,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但不能因噎廢食,思維也可以改一改嘛。”


    “拿市舶司舉例,大明可承接對外貿易,就是搞外貿,國內一些壟斷產品,對外進行銷售。”


    這話把朝臣弄傻眼了,軍械一直在出口,而這筆錢是一直把在軍械廠的,就是在戶部的。


    隨著食鹽被打破壟斷,朝廷壟斷的隻有軍械,鐵是半壟斷,允許民間少量銷售,不許出口。


    火藥、硝石、石油等重要物資,是絕對壟斷,而這些完全虧損呀,根本沒法賺錢。


    “陛下,您把老臣弄糊塗了,大明已經放開了全部行業,並不實行壟斷呀。”李賢問出所有朝臣想問的問題。


    “首輔,你好好想想。”朱祁鈺笑著。


    “陛下您就別賣關子了。”李賢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呀。


    餘子俊卻道:“陛下指的是專利?可咱們壟斷專利,也沒法去萬國收稅呀?”


    “諸卿,你們想的壟斷,是壟斷原材料。”


    朱祁鈺笑著說:“這幾年,朕一直在強調品牌,甚至不停在限製原材料出口。”


    “說白了,原材料是低附加值產品,生產出來的東西,屬於中附加值產品,而有品牌的產品,才是高附加值產品。”


    “這些名詞,用丘濬給你們解釋解釋嗎?”朱祁鈺讓丘濬湊到前麵來。


    經濟論發行十幾年了,朝臣都明白了。


    “所以說,諸卿一直在想,壟斷原材料,比如說壟斷鹽啊鐵呀,這種原材料,是沒用的。”


    “民間的商賈,看似賺錢,其實賺的都是小錢。”


    “他們根本就不會賺錢!”


    “李秉,把財部的財報拿來。”


    朱祁鈺展開奏疏:“看看,今年茶葉出口,達到了恐怖的100萬噸!”


    “關稅收入才多少?七百萬而已!”


    “要不朕怎麽說,這些商賈腦袋有坑呢!”


    “丘濬,你給他們解釋解釋,哪裏有坑!”


    丘濬也懵逼啊,他是搞經濟理論的,但不會做生意呀。


    “你呀,還得學。”


    朱祁鈺笑道:“出口100萬噸茶葉,什麽概念?”


    “對萬國而言,茶葉是生活必需品,日常不可或缺的!”


    “而茶葉,隻有大明有!”


    “知道什麽概念嗎?”


    “壟斷!絕對的壟斷!”


    “而大明茶園有多少?南方諸省,哪個省不種茶?是不是因為種茶太多了,諸卿就不把茶葉當迴事了?”


    “李秉,是不是你說的,想擴大茶葉出口?”


    朱祁鈺嗤笑:“你是真蠢啊,七百萬就迷了你的眼睛了?”


    “你們怎麽不想想呢?你們不重視的東西,在國外是口糧,不可或缺的東西。”


    “朕這麽跟你們說吧。”


    “這世界上各族,都是吃肉的,常年吃肉,一口青菜不吃,會是什麽下場?”


    “便秘!拉不出去!”


    朱祁鈺道:“為什麽茶葉暢銷?因為茶葉能讓他們拉出去,不然憋死他們!”


    朝臣麵麵相覷,怎麽可能呢?


    誰一口青菜不吃啊,淨吃肉多惡心啊?


    “陛下說的沒錯,蒙古人、西夷都是不吃青菜的。”王複說話。


    “所以呀,茶葉是他們的生活必需品。”


    “寧願吃屎,他們也得喝茶葉!”


    “明白了嗎?”


    朱祁鈺道:“明年,大明一斤都不出口。”


    “通貨緊縮,陛下是讓世界喝不到茶,而茶葉價格暴漲。”


    “這樣西夷就會憋死,甚至會不惜一切代價,發動茶葉戰爭。”


    王複眼睛亮起:“陛下的意思是,咱們利用西夷的弱點,加茶葉的價格,賺的不止是七百萬,而是更多的錢!”


    朱祁鈺讚賞地看著他:“王複說的對。”


    “不止不能出口茶,還必須將茶樹作為違禁品,一概不許帶出境,所有過往船支,必須經過嚴格檢查。”


    “茶樹隻有大明才有,茶葉,隻有大明產!”


    “晾他們一年,明年價格漲上去,賺他們七千萬!”


    “覺得太貴了?”


    “嘿,知道怎麽提升產品附加值嗎?”


    “打響品牌,包裝精良,不止不讓萬國覺得貴,還覺得貴得物有所值!”


    朱祁鈺見朝臣都是懵逼的。


    價格翻十倍,怎麽物有所值啊?


    要是不能物有所值的話,誰也不傻,他們會尋找其他替代品,甚至不惜發動戰爭,這就沒必要了。


    做生意,最好用經濟手段,沒事就打仗,那是瘋狗奧斯曼。


    “誰去買過菜?”朱祁鈺看滿殿群臣,竟沒一個買過菜的。


    “買菜不恰當,勾欄瓦舍都去過吧?”


    朱祁鈺笑問:“淸倌兒多少錢?花魁多少錢?那些在外麵接客的又多少錢?明白了嗎?”


    皇帝的比喻很不雅,卻很恰當。


    餘子俊反應過來:“陛下的意思是,咱們要打造高端茶品牌,以後不出口低端茶葉了。”


    “就是高端。”


    朱祁鈺張開雙臂:“看看朕的龍袍,這一身造價一百多萬,如果將此物當做一件商品,諸卿覺得貴不貴?”


    誰敢比較龍袍啊?


    “放開膽子說,不比喻龍袍,就當一件普通衣服。”


    隻能李賢出頭:“衣服分誰穿,若普通百姓穿過的,自然不值這個價,而陛下穿過的,萬金皆值。”


    朱祁鈺白了他一眼,淨捧臭腳。


    “這麽比喻吧。”


    “王羲之的字,論寸比價吧?朕的字呢,若不署名,丟大街上都沒人要吧?”


    “商輅的字,民間是一字難求!”


    “若是現在有字畫商人,在一副字上,署名了商輅的名字,這幅字,就值萬金。”


    朱祁鈺也不知道恰不恰當,反正就是說,有品牌,才能是高端。


    朝臣若有所思。


    “臣等有點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李賢納悶:“可這和國企有什麽關係呀?”


    “笨啊。”


    “民間能打造出高端品牌嗎?”


    “能打造出,讓萬國貴族滿意的品牌嗎?不能啊!隻有中樞親自下場,斥巨資,整合產業鏈,才能做成這個品牌。”


    “一間國企不就形成了嗎?”


    “隻要和萬國貴族簽訂訂單,國企源源不斷供貨,民間品牌想占據最高端市場,是需要時間的,而這個期間內,中樞就有了平衡民間資本的國企。”


    “再想想,王羲之的字,真就是千古第一嗎?後世書法家真就比王羲之差多遠嗎?”


    “說來說去,不就是吹的嗎?眾口鑠金,就變成了金字招牌!咱們得懂得宣傳啊!看看萬國喜歡什麽,深信不疑什麽,咱們就拿這些東西去宣傳!”


    朱祁鈺是手把手的教:“思想也不要局限在茶嘛。”


    “像香料、棉花、絲綢、毛紡織品,甚至糖、酒、黃油、奶酪都可以打造成品牌的呀。”


    “隻要中樞頒布政策,不許一粒香料流出大明,萬國貴族都吃不到香料,咱們做個精美包裝,再講個動聽的故事,價格不就上去了,再賣給他們。”


    “別忘了,這世界上的產品,都出在大明。”


    “缺了大明,世界都得死。”


    “所有高端品牌,中樞都完全可以進行壟斷的經營。”


    丘濬提出疑問:“陛下,是隻許國企出口?不許私企出口嗎?”


    “當然都允許了,隻是不允許原材料出口,不許沒有品牌的商品出口,其他都是允許的。”


    若限製民間資本,會減少財政收入,這是朱祁鈺不允許的。


    “那怎麽打造什麽高端品牌呀?高端肯定更貴,民間品牌更便宜,咱們沒有競爭力呀?”丘濬無語。


    “定價權在誰手上?”朱祁鈺問他。


    “中樞。”丘濬道。


    “對產品進行嚴格分級,提高定價權。”


    朱祁鈺見丘濬沒明白,問他:“丘濬,朕問你,伺候你的家丁,能喝出來茶好賴嗎?”


    丘濬一愣,搖了搖頭。


    別說家丁了,就是滿朝公卿,有多少人喝不出來?不就是一個附庸風雅嗎?


    頓時,恍然大悟:“風雅,萬國貴族講的也是風雅,是一個顏麵,隻要高端產品,給足了他們顏麵,就能賣得貴。”


    “他們還得謝謝咱們。”


    看看那些古茶樹,為什麽價格高得嚇人,不就是和風雅沾邊了嘛?真的好喝,但有幾個人能喝明白的?


    說來說去,就是利用人性弱點賺錢嘛。


    朱祁鈺笑了起來,走迴禦座上去:“所以,既然要建國企,就不要去做那些低端產品,要做就做高附加值,高精尖的產品。”


    “隻有高精尖,才會在短期內賺最多的錢。”


    “同樣的,國內企業,一時半會趕超不上來,那麽大明就有充足的時間,尋找其他三條腿,使得四條腿平衡。”


    朝臣若有所思,按照皇帝的思路,是要進行各行各業產業整合,進而形成一個個小品牌。


    這是一個繁榮家族的機會。


    家族完全可以趁機出手,收購一批小企業,組建品牌企業。


    “諸卿似乎還忘記了,這世界上消費能力最強的地方。”


    朱祁鈺指了指腳下的土地:“就是大明。”


    “像滿朝公卿,皆是大明最有能力的消費群體,甚至你們家的仆人,都是中產階級。”


    “你們消費的,難道和百姓是一樣的嗎?百姓吃黑糖,你們也吃黑糖嗎?”


    “就說朕,今年宮中開支在700萬,哪一樣用的不是最好的?”


    “這些最好的東西,不就是最好的品牌嗎?”


    大明消費升級,百姓已經開始購買棉布,有錢的開始買現成的服裝了,中產階層肯定進一步升級,肯定要用最好的產品。


    可這個最好,是無法具體劃分的,自然要誕生品牌,不同級別的品牌。


    “朕本來也想說,今天一起說了吧。”


    “景泰二十四年起,嚴格控製,玉米、土豆、地瓜、木薯、山藥、辣椒、柿子、圓蔥、香料、茶葉等等大明特產農作物的出口,尤其是種子,一粒不許帶出大明!”


    “包括大明培育出來的水稻、小麥、甘蔗、橄欖樹、棕櫚樹、油菜、豬種、綿羊種、肉牛種和耕牛種等等,一切都包含。”


    “以及民間的一切發明,尤其關於農業的發明,尤其是化肥,一概不許帶出大明。”


    “還有書籍、專利!一個字都不許流出去!”


    “今日起,專利局改用密碼本,秘密謄寫專利,並放在特定位置,由不同人隨機書寫,互相不許知道具體內容,內部人員若流出去一條,立刻誅九族!”


    朱祁鈺嚴厲道:“大明可以賣成品,但不能賣原料,更不允許賣種子!”


    “一經發現,誅十族!滿門淩遲!挫骨揚灰!”


    “從景泰二十四年開始,通過馬六甲的商船,任何船支都必須經過詳細檢查,馬六甲外的船支,不許出境!”


    朝臣跪伏在地:“臣等遵旨!”


    “立刻昭告天下。”


    “尤其是茶樹、蠶種、瓷器燒製方法、大明改良的種子、釀酒秘法、紡織秘法、畜類、石油的冶煉之法、鐵礦的開采法、坎兒井的製造法、大明研發的機械等等、事關國運之物,一概不許出境。”


    “其次是書籍,未經中樞允許,不許任何人帶書籍出境!出境的明人,未經允許,不許謄寫書籍內容!”


    “然後是醫學、機械、化學,一概研究結果,全部編寫密碼本,統一儲存,決不許向任何人透露半分,更嚴禁帶離出境。”


    “從現在開始,大明實行全行業壟斷,任何行業,都要進行世界性壟斷。”


    “大明隻許出口成品,比如鍾表、比如香料。”


    “可令商賈去了解各國的口味,製造出不同的香料包,賣給他們,嚴禁泄露配方!”


    “農業司改良種子的秘法,設為特級國家機密,全部編寫密碼本,嚴禁帶出國。”


    “說到配方。”


    “景泰二十四年開始,務必保證全國百姓,配方的嚴密性,各行各行的配方,都要進行嚴格保護。”


    “任何配方,都必須予以最嚴厲的保護,不許出售配方,尤其不許帶離任何配方出境。”


    “這個配方,包括食品配方,藥品配方,肥料配方、木料配方等等,所有配方,都不許帶離出境。”


    “從景泰二十四年開始,保護地方土特產,打造地方品牌,並嚴格不許土特產種子、配方出境,鼓勵支持地方土特產銷售出去。”


    “大明境內的一切,未經官方允許的,都不許帶離出境,隻可賣成品,任何原材料,都不許出境!”


    “民間一切,必須去注冊專利,配方可以不向專利局公開全部,但要注冊公司和專利,專利局必須用密碼本謄寫,多人輪換謄寫,誰也不知道秘方。”


    “從景泰二十四年開始,國內任何文物,不許流出境外!”


    “所謂文物,包括詩詞字畫,名勝古跡,瓷陶古物,甚至古人用過的桌椅板凳,全在文物序列之中,可以國內交易,但不許帶出國。”


    “並加速國外文物,流入國內的速度!”


    “當代的文人的墨寶,製造出來的寶貝,比如說商輅的字,景德鎮燒製的精品瓷器,以後也是值錢的東西,也不許流出國。”


    “還有,民間的詩詞歌賦,戲本,歌曲、舞台劇、樂器、舞蹈等文藝瑰寶,一概不許流出境。”


    “景泰二十四年開始,大明要實行最嚴厲的保護法。”


    “大明境內的一切,都要保護,不許出境。”


    “而國外的一切,要加速帶迴國,該收藏的收藏,該學習的學習,該推廣的推廣,該種植的種植,朕都支持。”


    朝臣懵懵的,您是貔貅,隻進不出是吧?


    大明一切不許出境,國外的一切都往裏麵進,還要瘋狂進,瘋狂學。


    李賢苦笑:“陛下,您保護種子、原材料、書籍老臣能理解,可這文物,出不出國有什麽用啊?”


    文物這東西,肯定是買的越多,越值錢。


    最可氣的是,連民間的戲本都保護?閑的吧?那玩意有啥用啊?


    朱祁鈺冷笑,你是不知道,lv都抄唐朝的包包呢,資本家什麽幹不出來?


    “朕還真就告訴你了,大明的水,朕都要保護!”


    朱祁鈺道:“朕都不許大明的水流出國!”


    朝臣都懵逼了,不至於吧?


    從古至今的朝貢體係,都是大明有好的東西,會賜給番邦,這就是很多原產自華夏的東西,搖身一變,變成了他們的東西。


    比如坎兒井,石油開采設備,棕櫚樹,椰子樹,圓蔥、鍾表等等太多了。


    最後發現都不是華夏的,再細查,發現都是華夏的。


    “大明的詩詞,外夷能看懂嗎?雞同鴨講,有什麽意義?”


    朱祁鈺問:“他們有欣賞美的能力嗎?”


    “西夷的文物在大明,是不是被欣賞了?這才是這些文物存在的必要嘛,得有懂欣賞的人。”


    “別以為這些東西不重要,朕告訴你們,這些東西非常重要,一首詩詞,有沒有教會人的人生道理?”


    “他們若因為讀完了這首詩,而幡然醒悟,變成了亞曆山大那樣的人物,率兵來攻打大秦,你們恐懼不恐懼?”


    可問題是很多詩詞,是西夷的呀!


    您從印度、帖木兒、奧斯曼、歐羅巴買了多少船的書籍,有多少詩歌、文章、音樂是翻譯過來的?


    您卻限製出境,有您這樣幹的嗎?


    那是人家的東西呀!


    “朕不管,在大明的就是大明的!”


    “印度文字、巴比倫文字、阿拉伯文字、埃及文字,都是大明的!”


    “不行嗎?”


    朱祁鈺耍無賴了:“朕會,他們會嗎?”


    “印度現在連一本像樣的書都沒有了,他們還要什麽傳承?給朕算了!”


    “阿拉伯都滅國了,他們的文字有個屁用了!朕現在不嫌棄那些東西,已經算給他們麵子的了!”


    “還有那個波斯,波斯都被帖木兒占據一百多年了,朕都不知道!”


    “波斯文化,歸大明了,有異議嗎?”


    “都是朕花錢買的,帖木兒把他們國家的一切書籍都賣給朕了,甚至波斯的很多建築,隻有大明才有。”


    朱祁鈺壞笑:“他們自己不珍視自己的文化,把文明搞斷絕了,跟朕有什麽關係?”


    波斯和阿拉伯的建築,大明仿一座,推倒一座。


    有的甚至把東西搬來大明,把原建築直接推倒。


    帖木兒和奧斯曼沒異議的,隻要大明給錢,他們才不管波斯和阿拉伯文明什麽樣呢,那也不是他們的國家,他們是外族入侵的呀!


    就像蒙古,丟了華夏,一點都不心疼,迴漠北照樣活得不錯。


    甚至帖木兒以停戰為名,把波斯的一切都拿出來送給大明了,隻求大明別打了。


    “他們想來尋根溯源,隻能來找朕。”


    朱祁鈺猛然淩厲道:“這就是國破的下場,連文明都要斷絕!”


    “你們也想國破家亡嗎?”


    “也想華夏五千年文明斷絕嗎?”


    朝臣打了個激靈,全都跪伏在地:“臣等不敢。”


    “華夏自黃帝起,便生活在這裏,創造了無比燦爛的文明,才有了我們現在這些炎黃子孫!”


    “華夏也曾被胡虜占據,是太祖皇帝,重塑漢人衣冠!”


    “這種切身的劇痛,朕懂!”


    “朕不希望再重蹈覆轍了!”


    “所以,朕不許任何危害大明的可能性發生。”


    “文化,決不許出口一絲一毫。”


    朱祁鈺認真道:“大明要對現有書籍,進行最高程度的壟斷,不許任何人帶離出境,出去的文人,不許默寫!”


    “臣等遵旨!”朝臣跪伏在地。


    李賢若有所思,皇帝對文化壟斷,恐怕是針對西域外諸國的,這是斷絕朝臣想漢化外夷的心思。


    皇帝是鐵了心要滅了人家,把明人移過去,分封出去的。


    禁令是必須實行的。


    朱祁鈺想了很久了,這次忽然提出了做高端茶葉,那就必須要壟斷茶樹。


    茶樹的種植園暫時不能西擴了,因為離開了馬六甲,大明沒法完全控製。


    畢竟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


    要先將現有的茶園品牌打出去,以後再西擴,他們也隻能吃低端,高端市場早就被內地壟斷了。


    一番議論之後,耿九疇繼續作報告。


    大明新增耕地幾百萬畝,主要是黑龍江開墾出來了。


    黑龍江也隻是沿海部分有價值,過了三江平原,價值就越來越低了,倒是庫頁島發現了石油。


    是庫頁島土著說的,他們祖先見過石油。


    大明派人去找了,找了幾年也沒找到,所以推測可能是有,但開采難度太高,以現在的技術難以開采。


    黑龍江人口達到了1400萬,主要是懷柔了幾十萬虎爾哈人,又釋放些有功奴隸,再加上不停送女奴過去。


    蝦夷島建了大明最大的海魚罐頭廠,因為蝦夷島是世界上海魚最多的地方之一,自從並入黑龍江版圖後,就吸引了不少商人來投資。


    尤其倭靈王葬在這裏之後,皇家商行也在這裏投資,德王也過來投資,蝦夷島的罐頭廠就被發展起來。


    蝦夷島已經成了黑龍江富庶地區。


    吉林人口超過2700萬。


    這一年中,有200萬漢女嫁去了吉林,這個人數還在激增。


    主要是移過去的都是家中老二,給爹娘寫信,他們爹娘知道他們在吉林過得好,媳婦就好張羅了。


    內地日子趕不上東北,男方出的彩禮多,陸續就有漢女嫁到了那邊。


    突厥人口過萬,韃靼人口9000人。


    蒙古都司人口超過了二十萬,捕魚兒海懷柔的土人也超過萬人。


    這些蠻荒之地,派人管著就夠了。


    內地和東北交流頻繁。


    帶火了運輸業,開通了一艘艘遊船,常年往返於內地和東北。


    從景泰十二年開始,中樞就極力把沈陽打造成佛教聖地,從印度帶迴來的東西,多藏在沈陽,沈陽成為世界上寺廟最多的城市。


    經過十年發展,沈陽成了名副其實的佛都,很多苦行僧到沈陽朝聖。


    遼寧本就富饒,有了鐵廠和佛都之後,再加上地處交通要道,五省通衢之地,富上加富。


    景泰二十三年,遼寧人口突破了2700萬,東北經濟第一。


    同樣的,朝鮮靠著海峽優勢,成為東北六省經濟第二,人口也超過了千萬。


    從一個徹徹底底的窮省,變成了內地強省。


    當初收複的時候,朝臣皆認為這麽窮,要太有什麽用?


    現在沒人說朝鮮窮,耐寒水稻和玉米的種植,讓朝鮮已能自給自足。


    外加服裝廠成熟的產業鏈,憑借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四麵靠海,已經承接訂製訂單。


    今年的朝鮮,一千萬人,竟沒有人餓死。


    東北人口快要過億了。


    戶部預估,景泰二十四年年底,大明人口可能要超過四億。


    耿九疇足足說了兩個半小時,說得口幹舌燥,終於說完了,戶部一年的成績喜人。


    然後是兵部、禮部、刑部依次作報告。


    最後輪到財部李秉。


    “今年在銀行總流水,超過了一百億!”


    “而截止到微臣寫奏疏的時候,銀行存款,高達7億!”


    “各地銀行,運行狀況良好。”


    “沒有拖欠、虧本、中飽私囊的情況發生。”


    “財部發布的彩票,今年總營收是170萬,這筆錢,全部用在修路之上,監察司已經清查過了,微臣也親自過目,全都用在了實處。”


    一聽彩票營收這麽多,朝臣都震驚了。


    財部有三項收入,是不計入戶部財政的,銀行收入,彩票收入和舉辦賽事收入。


    這三樣都是財部自負盈虧。


    彩票收入,是必須投入到基建的,不許拿來亂花,也不許投入其他地方,等以後基建完畢,就用做社會福利機構,比如圖書館、公共廁所等。


    “今年,一共舉辦了12場大賽,72場小賽,基本收支平衡,沒有虧本。”


    賽事有體育,有文會,其中文會居多。


    辦了十幾年了,第一次沒虧損。


    以前這筆虧損都是內帑撐著的,盈利則歸財部。


    財部催繳的稅費,則是要交到戶部國庫裏的,財部隻是負責催繳,他們真正的收入來源,是銀行收入。


    “辦大賽以後是要賺錢的。”


    朱祁鈺給馮孝使個眼色,很快有太監端出來一個托盤,托盤上是一個球體。


    “陛下,這像是足球?”李秉看出來了。


    這足球是用豬肚和橡膠做的。


    皇家商行割了橡膠樹,就研發出來手搓膠皮,用手一點點做出來的,就為了做這個足球。


    雖然技術還不行,起碼世界上第一個足球出現了,籃球和排球也快了。


    皇帝喜歡,發展肯定快。


    “沒錯,就是足球,以前的足球又硬又不耐玩,這種新足球就不一樣了,李卿你試試。”


    李秉還真拍了幾下,發現彈力不錯,也很軟。


    “以後用這個當足球,是不是能吸引更多人來玩啊?再辦幾年,不止不會虧損,還會賺大錢。”朱祁鈺笑問。


    李秉稱是。


    朝臣都試試足球,畢竟男人都有一顆足球心。


    “陛下,這是什麽材料做的?老臣從來沒見過?”李賢竟踢了兩腳。


    朱祁鈺無語:“您都多大歲數了,別閃著老腰。”


    “這是橡膠樹做的。”


    李賢大吃一驚,中樞一直反對種植橡膠樹,因為這橡膠樹沒什麽用啊,誰知這東西能做足球?


    可中樞種了很多,都用來做足球?


    他把足球撿起來,摸著材質,若有所思。


    “看著,這橡膠用途大著呢,比石油還大。”


    朱祁鈺不再劇透了:“李秉,接著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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