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傅莫勸,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臉!”


    “朕給他們臉,他們不知道珍惜,還以為朕欺軟怕硬。”


    “朕就讓他們知道,得寸進尺的後果!”


    朱祁鈺擺擺手:“此事不必再議,朕會親自管束宗室的,不必諸卿操心。”


    “三月初便開始,便陸陸續續移民塞邊。”


    “諸卿挑地方即可,其他問題朕來解決。”


    朝臣也是歎服。


    皇帝赤膊上陣,帶著朝堂衝鋒陷陣,還不是第一次了。


    這個皇帝太有剛兒。


    換做其他皇帝,都是拿著朝臣當槍使,他站在後麵當好人。


    尤其對待宗室這種亙古難題,皇帝就喜歡用人,然後殺人,就如晁錯一般。


    “陛下,老臣以為當放在平原地帶。”


    “不占據要害,無險可守。”


    “就算有心造反,也無傷大雅,更威脅不到中樞。”


    “但也不能安置太往北,熱河沿著長城安置一些還行。”


    “太遠了,怕是心有怨懟,對陛下名聲不利。”


    “老臣的意思是,從北直隸移出一部分,再將部分近支宗室安置在北直隸,遠支宗室往長城外安置。”


    胡濙辦法很折中。


    照顧宗室的心思,又能遏製宗室的野心。


    隻是苦了京畿百姓。


    “至於這麽麻煩嗎?”朱祁鈺對宗室沒有好印象。


    在他眼裏,宗室威脅著他的皇位,又無法成為臂助的大麻煩。


    該怎麽處置宗室呢?


    “陛下,宗室乃大事,絲毫馬虎不得。”胡濙認真道。


    “京畿雖有災害,但和全國比起來,還算安穩,京畿百姓如何願意遷徙?”


    朱祁鈺問。


    胡濙低頭不說話,隻能強遷。


    為了宗室安穩,隻能苦一苦百姓了。


    “老太傅,您為國之心,朕清楚。”


    “但不能為了宗室安定,而讓百姓受苦呀。”


    朱祁鈺苦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京畿若亂起來,朝堂首當其衝。”


    “朕竭力想讓百姓吃飽肚子,就是想讓天下安定下來。”


    “國內沒有那麽多災害、那麽多叛亂,百姓安家立業,天下也就承平了。”


    “若因為宗室,而讓百姓傷筋動骨。”


    “與其這般,寧願不做。”


    因為北直隸是平原地區,適合安置宗室。


    又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宗室亂不起來的。


    “陛下心懷萬民,乃社稷之福!”


    姚夔跪在地上道:“陛下為京畿百姓著想,老臣以為陛下思慮甚是。”


    “自古移民最是血腥,何事都可能發生。”


    “而叛亂伊始,亦從移民開始。”


    “陛下安土重遷,乃是讓京畿安定之本。”


    “老臣以為,刑部可修訂律法,將罪犯遷徙至熱河,本地出現空當,適當安置宗室填充進去。”


    胡濙皺眉,那得多大工程啊?多久能遷移完畢呢?


    姚夔道:“山東富裕,又無險可守,老臣以為可大量安置宗室。”


    “還有湖北,乃中原腹地,鍾靈毓秀之地,安置宗室綽綽有餘。”


    “陝甘寧雖處西北,但也是中原精粹,完全可以安置宗室。”


    他選的山東是最好的。


    看看漢王造反,旦夕可平。


    就是因為漢王被分封在山東,山東和河南,都不是霸業之基。


    但王複有不同意見:“姚通政使,關中乃漢唐龍興之地。”


    “萬一有賊寇挾宗室占據關中,以險要關隘抵擋天兵。”


    “縱然無法動搖大明根基,但平定起來難度太高,不利於民間安穩。”


    “安置甘肅、寧夏微臣沒有意見,但陝西不行。”


    朱祁鈺有點哭笑不得。


    仿佛在朝臣眼裏,宗室都帶著反叛屬性,這是太宗皇帝帶來的後遺症嗎?


    “可甘肅、寧夏遠居塞外,宗室怕是人心不服啊。”姚夔道。


    “寧願多給些賞賜,也不能安置在陝西。”王複語氣堅定。


    胡濙點頭表示認可。


    山西是想都不能想的,山西是山河形勝之地,從唐末五代以來,便是龍興寶地。


    絕不能讓宗室占據。


    湖南也不行,湖南遍地山川,雖不是成事之根,但卻是霍亂荊襄之源。


    陝西更不行了,那是漢唐的根基,縱然現在荒涼。


    但那地方有龍氣,自古大一統王朝的開國之君,多誕生在關中。


    “微臣以為湖北也不行,湖北乃九省通衢,天下之中心,若被人截斷湖北,等於大明腹部中了一拳,危害甚大啊。”


    嶽正發表意見。


    這不行那不行,幹脆把他們安置倭國去吧。


    “山東、遼寧總可以吧?”


    “北直隸也適當安置,甘肅和寧夏多多安置,還有熱河。”


    “暫且先定下來這些地方。”


    朱祁鈺表示無語:“詳細的,閣部擬出個條陳來,今日就不在這裏議了。”


    “臣等遵旨!”


    其實,最好的安置地點是熱河、吉林,這樣的邊陲省份。


    如熱河,一片草原,無險可守。


    吉林都司更是寒冷無比,不具備龍興之地。


    而且都是地廣人稀之地,不存在稱王稱霸的本錢。


    問題是宗室不願意啊。


    別看皇帝殺得狠,真移民的時候,宗室群起反對,皇帝的名聲可就徹底毀了。


    歸根到底,得利誘。


    人家真心願意去,才能紮根當地,若不願意,想方設法跑迴來,皇帝有啥辦法?


    總不能派五法司的人天天盯著宗室吧?


    畢竟人家都被革除宗室了,宗人府怎麽盯著人家?


    朱祁鈺瞅了眼馮孝:“去,把那些革除宗室的,統統招到武英殿外,朕要見。”


    “皇爺,天不早了,怕是召集不起來了。”馮孝苦笑。


    “那就明日早晨,朕下了朝就要見到他們。”


    群臣想勸皇帝,不要濫殺了。


    但估計皇帝也聽不進去,他們也不敢勸諫。


    “這個月,朕詔見了吳複七次。”


    “他給朕上了七十八道奏章。”


    “老人家耄耋之年,卻還惦記著天下百姓啊,其為國之心令朕動容。”


    “他每一道奏章,朕都看了。”


    “不止他,徐珵在遼寧,也給朕上了十三道奏章。”


    “在地方的百官,聞聽朝中建立治水司,上奏章者不知凡幾,言之有物的奏章比比皆是,說明眷念天下的官員還是很多的。”


    “他們的奏章,朕每一個字,都仔細地看了。”


    “都給他們親筆批複了。”


    “朕讓司禮監整理出來的條陳,你們拿迴去研讀,酌情增加、刪改。”


    “治水司馬上就要提上日程,閣部要將精力放在治水司上。”


    “治水司新設,今年是最難的,框架必須搭建起來,條陳、律法都要擬定,規矩也要定下來。”


    “然後才能具體辦事,讓下麵辦事的人有法可依,根據條陳辦事。”


    “才不至於亂了方寸,朝堂也好管製。”


    真正讓朱祁鈺動容的是,吳複多大歲數了,心思還在黃河身上,還有徐珵,已經是太監了,卻心心念念著治水。


    僅此一個月,朱祁鈺收到一千二百多封關於治水的奏章。


    天下百官提出的問題、解決辦法,多如牛毛,言之有物的奏章超過七百封。


    有些濫竽充數,邀功邀賞的,都被朱祁鈺臭罵一頓,令其抄寫治水書籍,送入中樞。


    “陛下治水,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胡濙跪在地上:“陛下設立治水司,願拿出億億兩銀子,根治黃河,功業不在於舜帝之下!”


    “臣等在景泰朝任事,與有榮焉!”


    “請陛下,受臣等恭拜!”


    這可不是吹的。


    太祖皇帝如何?太宗皇帝怎麽樣?


    治理黃河了嗎?


    宋元就別說了,沒一個好貨,黃河爛成這樣,就是他們幹的。


    但大明皇帝可是把百姓放在心上的,結果做了嗎?


    朱祁鈺肯拿出享樂的錢,來根治黃河,才是真的千古仁君。


    “都起來吧。”


    朱祁鈺認真道:“治水乃是頂天的大事,絕不能出現任何錯漏,閣部擬出條陳後。”


    “公開出來,讓天下百官、民間文人、能人誌士參與修改。”


    “務必要將治水之事,做到盡善盡美。”


    朝臣拜服在地。


    說完治水之事,朱祁鈺語氣一緩:“明天是二十八,要放榜了吧?”


    景泰九年的恩科,已經在二月初九開考,二月十五考完。


    題目是閣部共同擬定的,朱祁鈺單獨出了一道題,就是問治水之策。


    還真發現個人才,叫白昂。


    此人若按照曆史軌跡,應該在景泰八年進士登科。


    但因為景泰八年進士沒有如期進行。


    白昂來到京師後又迴到家鄉,而通知考試後,又來不及入京,所以就耽誤了。


    今年提前得知有恩科,則年前就來了京師,租賃了小院子,日日苦讀。


    他的治水策論寫的極為精彩。


    白圭看完後,十分驚歎其才華,將謄寫好的卷子送入內閣,內閣諸臣看完也覺得是個實幹型人才。


    又將試卷送入宮中。


    朱祁鈺看完,差點想略過殿試,直接點為狀元。


    今年的進士科,能人可是非常多的。


    很多套試卷,朱祁鈺看完歎為觀止,和景泰八年的進士科比起來,今年才是群英薈萃。


    可以把進士看為選秀,景泰二年就是選秀大年,出了一大批超級牛人。


    景泰五年的進士科能人也多。


    景泰八年就差勁了,屬於選秀小年。


    景泰九年賜了恩科,今年又是大年。


    奈何劉健被趕去地方曆練去了,又抓捕了大批文人,否則景泰九年的恩科,會成為近十年的超級大年,會湧現大量決定未來三十年大明走向的超級人才。


    “迴陛下,禮部已經準備好了,天亮就放榜。”白圭迴稟。


    禮部各司都分出去了,但為國選材的權力,仍放在禮部,這是禮部的本部,朱祁鈺設科舉司,和教育司平行。


    “朕已經迫不及待等待殿試了。”


    朱祁鈺笑道。


    “陛下。”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不經磨練,哪怕是天才也隻會淪為庸才罷了。”


    胡濙認真道:“就如那趙括,本是天下名將之資,奈何提早上戰場,沒有經過軍中磨練,就貿然統率幾十萬大軍,才導致長平之敗,趙國就此斷送了根基。”


    “國朝也是同理。”


    “陛下超格擢取人才,雖能迅速補充中樞血液。”


    “但揠苗助長,導致其人在地方曆練不夠,難堪大用。”


    “陛下,國朝養士之路,已經非常完善了。”


    “隻要陛下稍有耐心,人才自然如雨後春筍,年年都有,皆是治國良才,不負陛下所望。”


    胡濙的意思是。


    一,不能揠苗助長,不能看曆史線認為某人有才,就大用,這樣的人往往難堪大用。


    因為人才是磨礪出來的,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不經曆磨礪的人,都是紙糊的人才,不經曆內卷的人才,是成不了超級人才的。


    二,不能因為是選秀小年,就不重視人才,隻要磨練適當,這些人也會成為輔國良才。


    三,人才磨礪是漫長的。


    一個人往往少年中舉,青年登科,在地方磨礪十幾年,人過中年才懂其中奧妙。


    又要經數年宦海沉浮,起起落落,磨練心智。


    等心態平穩後,在老年才被擢取入中樞,在中樞磨練幾年,垂暮之年才會被重用,擢入閣部,治政天下。


    這時的他們才真的懂得人生奧妙,治政水平才會高絕。


    這樣的人,才是治國良才。


    朱祁鈺站起身來,對著胡濙深深一禮:“老太傅治國良言,朕謹記。”


    古之多少天才,如趙括、馬謖那樣的頂級天才。


    不也是因為揠苗助長,而成為反麵教材嘛。


    大明人才遍地都是,但要給人才成長的時間,年過六旬再征召入中樞,這樣的人,治國才穩,才懂進退。


    “是以,陛下不能因喜好而擢取人才。”


    胡濙認真道:“陛下當按才華論,僅按科舉這一張卷麵論。”


    “然後根據卷麵展示出來的才華,人盡其用,物盡其才。”


    “將其放到合適的發展軌道上,進行培養。”


    “三十年後,方是開花結果的時候。”


    “屆時中樞又是一批可支撐天下的人才。”


    “隻要不改科舉之製,大明就永遠不會缺人才。”


    “天下就能永遠正常運轉下去。”


    胡濙勸諫皇帝。


    朱祁鈺又行一禮:“謝老太傅教導,朕知道了。”


    就如他去年硬提王越,導致媲美諸葛亮的超級牛人王越,成了殘疾,也成為朱祁鈺人生憾事。


    他去年硬提拔的朱英,其人雖有才華,但做事獨行霸道,連林聰都不放在眼裏,無非仗著皇帝的恩寵。


    都察院日日上奏章,批駁朱英在山東肆意妄為。


    就如韓雍和年富,都是絕頂大才,但在兩湖之地,依舊施展不開拳腳。


    也如中樞的耿九疇、白圭,都是皇帝硬提起來的,治政終究差了幾分火候,難堪大用。


    朱祁鈺殺了很多人,導致中樞供血係統出了問題。


    他又必須提拔自己人來填充這些職位,掌控皇權。


    這也導致了,中樞之臣治政水平下滑,幸好有胡濙、於謙、孫原貞等老臣子扶持,勉強支撐罷了。


    “老臣僭越了!”胡濙磕頭。


    朱祁鈺親自將他扶起來,認真認錯:“老太傅,朕以前急切了,請諸卿莫怪,朕以後會多聽諸卿意見的。”


    胡濙輕輕點頭。


    這次生病,他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了盡頭。


    他扶持皇帝不了太久了。


    在臨終前,他必須為大明做最後的事:一,幫皇帝整飭好吏治,吏治絕不能亂;


    二,保皇帝無虞,保皇子誕生、成長;


    三,物色下一任天官,執掌中樞。


    他心裏的人選是李賢。


    奈何皇帝對李賢芥蒂極深,他必須想辦法紓解皇帝心結,讓皇帝重用李賢。


    再詔迴督撫地方的老臣子,如王文、林聰等人。


    讓這些老臣重掌中樞,方能平穩度過他病逝的過渡期。


    中樞不能因為他一個人而亂。


    還有就是皇帝,他擔心他去了,皇帝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到時候真的成為了隋煬帝。


    皇帝至情至性,又涼薄無情,做事急切,不計後果。


    中樞有他和於謙,二人合力,尚能控製住皇帝。


    可一旦他沒了,於謙必然自危,不敢抑製皇帝,畢竟他功高蓋主,已經封無可封了,皇帝殺他用他,就在一念之間。


    到時候無人可製皇帝,大明傾覆與否就在頃刻之間。


    他必須在死前,安排好一個牢籠,死死地控製住皇帝,讓大明在曆史的軌跡上,正常行走。


    不能跑,不能跳,大明是天朝上國,不能崩盤啊。


    所以,才有胡濙今天這一諫。


    他不問自己前程,也不顧兒孫前程,必須要勸諫皇帝。


    皇帝不懂治政,他來教。


    就如當年,他初入官場,是太宗皇帝給他恩準,允他區區一個進士,遍及天下去尋找建文帝,待他歸來後,太宗皇帝給他一世富貴。


    他欠太宗皇帝的,便用命來還,用命來扶著大明前行。


    胡濙看著尚且乖巧的朱祁鈺,心裏鬆了口氣:這皇帝好處多,壞處也大,棱角分明,毀譽參半。


    這樣的人不適合做皇帝的。


    他要幫著皇帝改掉他的毛病,讓他正視自己,做一個合格的皇帝。


    他才能放心的閉上眼睛。


    “老太傅,看著朕幹什麽?”朱祁鈺扶著他,把他扶到錦墩上。


    “陛下能聽進去老臣肺腑之言,老臣心中歡喜。”胡濙眼角蘊含熱淚。


    他已經不能再扶著大明走多久了。


    他是醫者,他最清楚自己的身體。


    朱祁鈺抓著他的手:“當年邢國公和您扶著朕登基,這些年護佑著朕,這份情朕永遠記著。”


    “朕也年過中年了,等今年過了生辰,就三十歲(周歲)了。”


    “您說的好話賴話,朕能分辨得清楚。”


    “您是為朕好的,朕都聽著。”


    朱祁鈺拍拍他的手:“您身體不好,平時少操勞一些,讓吏部左右侍郎多多幫襯著,您掌握著吏部大權即可。”


    “朕還想著,有朝一日,收複昆侖山。”


    “朕要去昆侖山上,封禪永年!”


    “屆時,朕想帶著您去,帶著邢國公去,帶著文武百官都去!”


    胡濙要跪下,朱祁鈺按著他,他立刻說:“老臣一定隨陛下去昆侖山,逢迎陛下封禪永年!”


    氣氛莫名的多了幾分悲涼。


    朱祁鈺大笑:“諸卿,昆侖山乃華夏祖山,華夏之根在昆侖。”


    “自祖龍始,大一統皇帝禮封泰山、禪梁父,刻石頌德,此為泰山封禪。”


    “但太祖、太宗兩位聖君,卻沒有封禪泰山,兵駁斥了泰山五嶽獨尊的地位。”


    “太祖有開天辟地之功,卻放棄泰山封禪。”


    “太宗以勒石燕然為樂,不屑封禪泰山。”


    “歸根結底,皆因宋真宗趙恆,壞了規矩。”


    朱祁鈺對弱宋皇帝沒有好印象,冷笑道:“自古至今,泰山封禪隻有六位皇帝。”


    “看看前五位,始皇帝、漢武帝、漢光武帝、唐高宗、唐玄宗,皆是聖君神帝,人君楷模。”


    “再看看趙恆!他拉低了泰山封禪的下限!”


    “他趙恆能封禪,朕看倭郡王都能封禪泰山!”


    “哼,趙恆有什麽臉麵,和如此五位雄才偉略的聖君並列呢?”


    朝臣可不敢說皇帝的壞話。


    哪怕是死了的皇帝,那也是皇帝。


    “就說那趙恆,打著好好的仗,占據優勢,卻還向遼國臣服,簽下澶淵之盟!”


    “朕看呀,還不如倭郡王呢!”


    “就他,配封禪泰山?”


    “按照他的標準,從古至今,有上百位皇帝有資格封禪泰山了!”


    “讓太祖皇帝和趙恆並列?”


    “癡心妄想!”


    “朕日後修昏君錄,他趙恆,並列其中!”


    封禪泰山,要滿足三個條件。


    一,天下大一統,以祖龍的疆域為準。


    二,在位期間國泰民安,天下大治。


    三,天降祥瑞。


    就算太祖皇帝沒有收複交趾,差一丟丟資格去泰山封禪,太宗皇帝肯定有資格了吧?


    當時有朝臣提議:今天下太平,四夷賓服,民物阜豐。請封禪泰山,刻石紀功德,垂之萬世。


    尚書呂震亦言:“皇上聖德神功,昭格上下,宜如訥請。”


    結果,太宗皇帝還十分生氣,迴複道:天下雖無事,然水旱疾疫,亦間有之。朕每聞郡縣上奏,未嚐不惕然於心,豈敢謂太平之世?且聖經未嚐言封禪,唐太宗亦不為封禪。魏徵每以堯舜之事望太宗(唐太宗),爾欲處朕於太宗之下?異乎徵之愛君矣,爾當以古人自勉,庶幾不忝宗伯之任。


    太宗皇帝拿唐太宗自比,蓋因唐太宗朝思暮想的去封禪泰山,次次都被魏征攔下來了。


    說來說去,全因為宋真宗這顆老鼠屎!


    這顆老鼠屎,簽訂了澶淵之盟!


    還有臉去泰山封禪?


    當時泰山到底是宋國的,還是遼國的呢?


    他趙恆去封禪的時候,給了人家遼國多少買路財?


    “諸卿,泰山封禪無甚意趣,祖宗不去,朕也不願意去。”


    朱祁鈺語氣微緩:“但昆侖山乃華夏之根,朕欲封禪昆侖山,率鐵騎聚於昆侖山下,以強兵彈壓天下諸國,朕登山封禪,封昆侖,彰武功,彰顯朕之大明的強大!”


    “陛下有此雄心,臣等願襄助陛下,封禪昆侖,為萬世開太平!”


    胡濙跪下磕頭。


    朝臣滿臉詫異,胡濙應該是反對的呀,怎麽會支持皇帝去昆侖山封禪呢?


    這不是胡鬧嗎?


    有擺著好的泰山不去封禪。


    非得另辟蹊徑,去什麽昆侖山,問題是昆侖山在哪啊?


    昆侖山綿延漫長,從西域至朵思,全是昆侖山,封哪啊?又該怎麽封啊?從哪找先賢的先例呀?


    這些都是問題。


    胡濙竟然答應了,著實奇怪。


    朝臣隻能跪下,唿應。


    朱祁鈺也訝異,頓時笑道:“封禪時,諸卿都跟著朕去!”


    “朕要做第一個封禪昆侖山的皇帝!”


    “朕要讓昆侖山,成為大明的中心,天下人聚集於昆侖山腳下,拜服朕立於昆侖封禪之地!”


    讓皇帝自己吹吧。


    昆侖山十分貧瘠、蒼涼,您去封禪,自娛自樂吧。


    朝議基本告一段落。


    而在南直隸。


    陳舞陽一個勁兒放屁。


    尹輝的臉都綠了,這王八蛋不會讓我真吃屎吧?


    “你他娘的這飯菜裏放毒了吧?”陳舞陽忽然覺得肚子疼。


    尹輝忽然抬頭,看了眼他的大聰明長隨。


    是不是你?鳳雛?


    長隨麵露驚恐,公子,小的是想救伱啊!


    你是想讓本公子吃屎!


    陳舞陽什麽尿性?你們沒看到嗎?


    他什麽都能幹得出來!


    “槽!出來了!”


    陳舞陽憋不住了,被迫從尹輝身上站起來。


    尹輝本以為得救了,剛要唿救。


    但陳舞陽卻一把抓住他的頭:“把嘴張開!”


    尹輝的臉直接就綠了:“陳叔,別、別這樣。”


    “您說我頭發不好看,我就讓您給侄兒修了新發型;”


    “您讓我吃骨頭,我都吃了呀;”


    “您用磚頭蹭我,我也答應了;”


    “我這麽聽話,別讓我吃屎了!”


    陳舞陽聽不進去了,他快憋不住了:“張開!”


    “老子快憋不住了。”


    “拉地上了,你也得吃,還沾著塵土,多髒啊。”


    “不如吃熱乎的!”


    陳舞陽恨透了尹輝。


    尹輝卻指著那長隨:“讓他代我吃行不行啊?”


    “你他娘的入洞房,讓他替你嗎?”陳舞陽問,肚子嘩啦啦響,實在憋不住了。


    替也行啊,隻要別讓我吃屎就行。


    啪!


    陳舞陽一巴掌抽在他腦殼上,結果用力過猛,出來了。


    “他娘的,你得把老子褲子腆幹淨!”


    陳舞陽解開褲子,直接就開始。


    臭味彌漫整個監牢。


    尹輝差點熏吐了。


    但陳舞陽卻拽著他的手指頭,他敢動,陳舞陽就掰。


    “往哪跑?蹲下!開吃!”


    尹輝聞著都能熏死。


    還讓吃?


    這玩意能吃?


    陳舞陽開始噴射套餐。


    門口的差役都被熏跑了,長隨臉都綠了,用兩根手指,插著鼻孔,巴豆下猛了。


    好漢也扛不住三泡稀。


    陳舞陽蹲著就起不來了,吃多少拉多少。


    “你他娘的坑老子?”陳舞陽本就有傷,硬撐著折磨尹輝,結果倒好,肚子擰勁兒疼。


    尹輝臉都綠了。


    這麽多,他害怕陳舞陽逼他吃掉!


    他也在琢磨,能不能把陳舞陽推倒,然後跑出去。


    最大的難題不是陳舞陽。


    而是監牢上的鎖。


    該死的差役,為什麽把牢門真的鎖上?


    “大侄子,想去哪呀?”


    陳舞陽雙腿如灌鉛,又疼又麻。


    但精神力卻無比集中,因為事關生死,他現在是最虛弱的時候,稍有不慎,就殞命當場。


    “叔,您是不是有啥誤會?”尹輝不好意思地轉過頭。


    嘭!


    陳舞陽忽然一拽。


    尹輝一個踉蹌,腳下都是那玩意,他下意識邁過去,但後麵還是,那一灘實在太大了。


    啪嚓一下,就踩個正著。


    這比踩著狗屎更惡心。


    關鍵還是新鮮出爐的。


    而陳舞陽還蹲著呢,腳掌踩到這東西,頓時濺起來無數屎花,濺到陳舞陽錠上。


    陳舞陽惱怒,又用力一扥,又順勢一鬆。


    咚的一聲,尹輝整個人砸在屎裏。


    他竭力避開臉,但身上卻親密接觸到了!


    全泡在其中。


    “啊!”尹輝竟覺得比薅光頭發更惡心。


    好在沒進嘴裏。


    但刺鼻的味道,衝入鼻腔,尹輝快吐了。


    問題是,他濺起來的屎花,弄得整個監牢都是。


    尹輝不適合跳水,這水平跳水,水花得有一百丈高。


    “給老子腆幹淨!”


    陳舞陽瘋了!


    他不嫌臭嗎?


    屎花四濺,他距離最近,身上全是!


    尹輝見自己身上都是,破罐子破摔:“叔,侄兒身上都是屎,您確定讓侄兒靠近您?”


    你想讓侄兒腆,可以呀,那侄兒就往你身上蹭。


    來呀,互相傷害啊。


    陳舞陽整張臉都黑了,拉了半個時辰,腿沒廢,被尹輝氣昏了。


    仗著有屎,敢跟老子耍橫了?


    “老子看你身上毛多,老子幫幫你呀!”陳舞陽轉過頭。


    尹輝想到了頭發被薅光的恐懼。


    “叔,您這腿還能動了嗎?”尹輝小心翼翼問。


    手裏還抓著糞球。


    想給陳舞陽來一個全壘打。


    陳舞陽餘光瞄到:“要不試試,糞球惡心不到老子,但老子能讓你把這些都吃了,信不信?”


    尹輝直接就扔了。


    就算塞進陳舞陽嘴裏又能如何?


    陳舞陽能把他手指頭咬掉了。


    然後逼著他全吃了!


    “舔!”


    陳舞陽厲喝,他可沒帶紙啊。


    蹲時間太長了,腿都不是他的了。


    “叔,咱能不能商量商量!”尹輝給長隨使眼色。


    長隨也機靈,秒懂尹輝的深意,輕輕點頭示意。


    隻要尹輝過來,他就能打開鎖頭,放尹輝出來。


    “叔,那侄兒就要開始了。”


    尹輝忽然乖巧了。


    在生死關頭,陳舞陽極為謹慎,尹輝稍有不對勁,他就察覺出來,眼神巡弋到長隨身上。


    那長隨不知何時,調整了跪著的地方。


    更靠近牢門了。


    而眼神,不時上挑,看著那把鎖。


    陳舞陽就發現了。


    “去你娘的吧!”


    尹輝忽然暴起,將一團糞球扣在陳舞陽的頭上,然後直接衝到牢門口。


    那長隨立刻捅動鎖眼,試圖快速開鎖。


    而陳舞陽因為蹲的時間太久了,被這麽一拍,直接一屁股坐在一灘液體上麵。


    頭上更是有糞球沿著頭發滑落。


    他貢獻出來的,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啪!


    陳舞陽本能尚在,電光火石之間,抓住了尹輝的腳踝。


    他擔心自己力氣不足,用腰帶係個死扣,同時綁住自己的胳膊。


    噗通!


    尹輝腳踝被抓,直接摔在地上。


    牢門打開。


    長隨拖動尹輝,但尹輝後麵還拽著一個人呢,根本拽不動。


    “迴來吧,大侄子!”


    陳舞陽把吃乃的勁兒都用上了。


    把尹輝拖迴來半截。


    然後一招猴子偷桃,捏住要害。


    尹輝渾身僵直,關鍵他的長隨還往外使勁拽,陳舞陽沒動,但他疼啊,那種撕裂的劇痛。


    “鬆手!”


    尹輝急了:“你他娘的出的什麽鬼主意?想害死本公子是不是?”


    長隨這才發現,尹輝要害被抓,立刻鬆手。


    陳舞陽拽著他,長隨忽然鬆手,導致尹輝身體迴彈,腦袋磕在石頭上,嗡嗡作響。


    “公子,小的去收拾他!”長隨就要跨入監牢。


    卻傳來尹輝的慘叫聲。


    陳舞陽怪笑:“你再往裏走一步,老子就廢了他!”


    “出去!滾出去!”尹輝淒厲慘叫。


    這不是彈啊。


    而是抓啊,手指頭還往裏麵摳,真的疼啊。


    “叔啊,饒了侄兒吧!”


    尹輝淒慘哭泣,這陳舞陽全是下三濫的招數,招招致命。


    “把門鎖上,鑰匙丟進來!”


    陳舞陽臉色煞白。


    那長隨真的進來,他是必死無疑。


    好漢也扛不住三泡稀。


    他渾身都是傷,肋骨都斷了,靠一身軟肉撐著腔子,能活到現在,還和尹輝鬥法,完全靠精神頭支撐著。


    隻要陛下不放棄他,他就能熬住。


    “照他說的辦!”尹輝吃痛,衝著長隨嘶吼。


    啪。


    鎖舌彈動的聲音傳來,鑰匙丟進來。


    “還有沒有備用鑰匙?”陳舞陽這迴謹慎了。


    他之前要是不嘴饞,也不至於打屎溺。


    “班房裏隻有一把鑰匙。”差役迴答。


    陳舞陽算信了。


    然後目光陰鷙地看著尹輝:“大侄子,來,給叔腆幹淨!”


    說著,他放開了尹輝,自己也從糞裏爬出來。


    長時間坐在那上麵,他也難受。


    好在長期聞著臭味,鼻腔已經習慣了。


    “叔,能不能讓他代勞啊!”尹輝自己也打屎溺,但他真的不想進嘴啊。


    誰願意吃米田共啊。


    “你想把整個監牢的都吃了?”陳舞陽可不慣著他。


    “我腆!”


    尹輝慢慢站起來。


    他看著虛弱的陳舞陽,覺得憑自己就能拿下陳舞陽,讓他給自己腆幹淨!


    “大侄子,別耍小聰明,你那點壞心思,逃不過老子的眼睛!”陳舞陽冷笑。


    尹輝也在想下三路。


    陳舞陽弱點很多。


    這個姿勢下,要害唾手可得。


    隻要他瞅準時機,陳舞陽就被他控製了。


    “大侄子,想用下三路對付老子?老子敢給你看,你就動不了老子!”陳舞陽冷笑。


    他就是在嚇唬尹輝。


    之所以暴露弱點,就是彰顯自己的強大。


    最大的偽裝就是將弱點曝光,玩燈下黑。


    陳舞陽現在說話都費勁,尹輝隨便收拾他。


    但尹輝偏偏不敢。


    還在琢磨下三路,想辦法偷襲呢。


    這就說明,尹輝懼怕陳舞陽到了骨子裏,全是弱點,尹輝就是不敢觸其虎須。


    陳舞陽抓住尹輝恐懼的弱點,逼尹輝幫他清理幹淨。


    第一次!


    尹輝品嚐到了米田共的滋味。


    怎麽形容呢?


    有點鹹!


    從小伺候尹輝的長隨可是開了眼了。


    尹輝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闔府上下都寵著他慣著他,吃東西是極為挑剔。


    現在卻含著糞球玩,好像還有點津津有味的。


    人的下限,就是用來不斷突破的。


    陳舞陽還挺舒服。


    而此刻,尹玉姍姍來遲,他帶著十幾個弓弩手,來到監牢。


    準備直接射殺陳舞陽,一了百了。


    從收到大侄子尹輝的消息,他就知道,尹輝被陳舞陽控製了,又騙他來監牢。


    人不會在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更也不會被一個混蛋入兩次!


    尹玉決定,將陳舞陽射殺,以解心中之怒。


    為此,他買通了南直隸監牢上下,使了大價錢,把弓弩帶了進來。


    他可不敢打開監牢,把陳舞陽放出來。


    鬼知道陳舞陽會不會傷害到他。


    等射殺了陳舞陽,再找一個假的進去,偽造成病死便是,等中樞追責下來的時候,陳舞陽已經化成灰了,什麽也查不到。


    就算查,也往尹輝身上查,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二老爺!”長隨見著尹玉磕頭。


    尹玉卻目瞪口呆。


    那個是大侄子尹輝嗎?


    他在幹什麽?


    陳舞陽這樣的姿勢,尹輝還那樣的……不可描述啊!


    一股怒火,從尹玉胸口竄到頭頂,原來尹輝一直好這口啊!原來陳舞陽也是此道好友啊!


    難怪這兩個誌同道合!珠聯璧合!


    原來受傷害的隻有老子自己啊!


    害得老子天天掛個屎袋子!


    像個怪物一樣!


    都該死!都該死!


    “射!”


    尹玉眸中滔天怒意。


    一個弓弩手小聲道:“二爺,那個好像是大公子……”


    啪!


    尹玉一個耳光甩過去:“尹家你說了算,還是本官說了算?你在給誰賣命?知道嗎?”


    那弓弩手麵露委屈。


    會使弓的,多是衛所兵,本該是世代軍戶,但他們有的自願逃出衛所,有的是被迫的。


    離開衛所後,被大戶人家收為家奴。


    這個人消失在衛所裏,但朝堂卻還得給這個人發放軍餉,因為戶籍未消,中樞戶部還有這個人的名字。


    這就是私役。


    “二叔,是我啊!是我呀,尹輝啊!”


    尹輝看見十幾個弓弩手,箭弩對準了監牢,頓時慌了。


    陳舞陽看著箭弩,頗感悲涼,難道我陳舞陽注定命喪於此嗎?


    “射!”


    尹玉壓根就不管尹輝。


    他死了更好。


    這對奸夫銀夫,一起去死吧,去陰間也當一對亡命鴛鴦去吧。


    “二叔啊!”


    尹輝淒厲慘叫。


    因為陳舞陽把他推在了前麵,拿著擋箭。


    奈何尹玉深知,反派死於話多的道理,速戰速決,一句廢話沒有。


    弓弩手瞬間放箭。


    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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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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