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


    朱祁鈺登上瓊華島。


    今日是講武堂掛牌的日子,開課典禮。


    朱祁鈺放眼望去,大明軍中精華,俱在講武堂。


    講武堂一期生,總共378人。


    除了那一百個土人孩子外,京中普通百姓家的孩子,隻有八人。


    其餘的全是勳臣家的子嗣,共270人。


    朱祁鈺站在高台上,所有人跪在地上。


    “平身!”朱祁鈺緩緩開口。


    “臣(草民)等謝陛下天恩!”陳友、任禮等人帶頭站起來。


    學生們懶懶散散,說話聲音不一致,叫法不一。


    “這講武堂,朕是祭酒,你們都是朕的學生,是天子門生!”


    “以後自稱學生!”


    “講武堂內,沒有身份高低之分,沒有爵位高低之分,沒有容貌、氣質、錢財之分!”


    “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和勳臣家的孩子,全都一視同仁!”


    “學習成績,是在講武堂裏,唯一的劃分標準!”


    “朕為你們請來大明最厲害的將軍們,為你們授課。”


    “為的是伱們成材!成為大明的棟梁之材!”


    “接替你們的老師,去軍中效力!”


    “所以,朕告訴爾等。”


    “不要以出身論,無論你是平民,還是庶子,朕隻以成績、能力看你們!”


    “也不要想什麽天賦!”


    “努力,永遠比天賦、出身更重要!”


    “朕給了你們展示的平台,隻要你們拚命努力,就能嶄露頭角!就能被朕看重,就能為官做宰!”


    “朕親自為你們製定了課程,在講武堂內為期一年,封閉學習。”


    “考核通過者,調入邊軍擔任底層軍官為期一年,通過者則從千戶做起。”


    “講武堂內未經過考核者,複讀一年,一年後調入邊軍擔任底層軍官三年,再升為千戶。”


    “朕希望你們,會成為大明的棟梁!”


    “成為朕橫掃漠北的先鋒軍!”


    朱祁鈺緊繃著臉,沉聲喝問:“聽到了嗎?”


    “學生明白!”諸生跪在地上。


    動作一點都不整齊,懶懶散散的,毫無軍人作風。


    朱祁鈺臉色陰沉:“每過三個月,朕來檢閱一次,朕要看到你們的進步。”


    他走下高台,走到講武堂門口的無字碑前。


    “拿筆來!”


    馮孝將毛筆雙手奉上,朱祁鈺筆走龍蛇,寫下八個大字。


    “忠誠愛國,勇毅前行。”


    “這八個字,為講武堂校訓!”


    “看到這塊碑了嗎?”


    “你們,以後有大功於社稷者,名字會鐫刻在此碑上,和校訓並列,這是你們的榮耀!”


    朱祁鈺放下筆。


    學生們眼睛亮起,年紀小的人更看重榮譽感。


    “任禮、陳友、毛勝、柳溥、施聚、焦禮、毛忠擔任副祭酒,教導教授。”


    “朝中武將,全部授講武堂教授之職,閑暇時都來講武堂授課。”


    “調軍機處行走、右春坊中允柯潛,擔任講武堂司業,掌管教令。”


    “調軍機處行走、右春坊中允劉升,擔任講武堂學丞,領學務。”


    “以後柯潛和劉升,負責講武堂內務。”


    朱祁鈺看向他帶來的柯潛和劉升。


    柯潛和劉升,是景泰二年會試的狀元和榜眼,都是他看重的人才,在軍機處為他處置政務,也井井有條。


    而且,柯潛極有文才,在翰林院種下學士柏,品行高潔。


    近兩日懷恩讀的《詩經》,就是柯潛寫的注釋,朱祁鈺聽得極有興趣,對柯潛極為滿意,不然不會將講武堂交給他。


    “臣等遵旨!”


    任禮、柯潛等人叩拜。


    “諸卿,朕將大明軍中的未來,交給你們了。”


    “這是第一期,明年招第二期,後年招第三期,年年招新,經久不衰。”


    “任禮、毛勝,朕知道你們一肚子兵法,想找個衣缽傳人,在這些學生中,你們隨便挑,傳承衣缽。”


    “若你們後人支撐不起來門楣,也可令學生幫襯著,光耀門楣之事,不用朕叮囑你們吧?”


    朱祁鈺笑著說:“朕定下的課程表,你們覺得不行就更改,無須顧及朕的顏麵,一切以實用為主,不要搞那些華而不實的、虛頭巴腦的東西,每個人的時間都很寶貴,不準浪費。”


    “走,去看看學生們的食堂。”


    講武堂占地麵積極大,朱祁鈺恨不得把整個瓊華島都批給他們。


    “朕已經令禁衛戒嚴此島,學生不許出入。”


    “學生們的長衫、短炮、靴子等一應物品,朕都令針工局製作好了,過後便發下去。”


    “今日準許學生迴家探親,然後便不許迴家。”


    “柯潛、劉升,在講武堂裏,可不比在軍機處裏清閑呀。”


    朱祁鈺笑道。


    “臣等不怕辛苦。”柯潛心知肚明,他雖是講武堂的司業,其實是祭酒,等於說這些學生,都是他的學生,就憑這份人脈,就足夠令他家百年富貴了。


    參觀了食堂,朱祁鈺又叮囑任禮等人將養身體,才返迴宮中。


    朱祁鈺沒在講武堂用飯,他不放心。


    坐在乾清宮裏,開始處置奏章。


    登時,眉頭皺起來。


    啪!


    “趙輔是吃屎的嗎?”


    朱祁鈺暴怒:“明知道宣鎮尚在重建期,為何令兵丁迴去過節?忍一個端午能死嗎?”


    “導致小股瓦剌騎兵越過長城,燒殺搶掠一通?”


    “一點都不知道防備嗎?”


    “傳旨,申斥趙輔!不能幹就滾蛋!朝中能征善戰的將軍有多是,朕不缺他一個人!”


    “把趙承慶喊來!”


    朱祁鈺怒不可遏。


    馮孝派人去叫人。


    很快,趙承慶進來,跪在殿中間。


    “你爹是傻子嗎?這點事都辦不好?”朱祁鈺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把奏章丟在他的臉上。


    趙承慶看完腦袋一片空白。


    他爹也是員悍將了,怎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陛下,臣父……可能驟升高位,粗忽大意,才出現了錯漏。”趙承慶隻能想辦法圓。


    卻圓不迴來。


    實在詭異,趙輔有名將之資,頗有韜略,於謙不止一次表揚過他,怎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還有,大明何時這麽重視兵卒的想法了嗎?


    在高層眼裏,兵卒隻不過是他獲取軍功的工具罷了,沒人把兵卒的命放在眼裏,所以兵卒在軍中是非常苦的。


    還端午放假,朕都沒放假,兵卒放哪門子假呢?


    實在詭異蹊蹺。


    冷靜下來之後,朱祁鈺越看越覺得蹊蹺。


    再加上舒良呈上來的奏章,急遞鋪的鋪兵劫掠遞運所的軍資,這怎麽看,都像是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啊。


    “趙承慶,你家很富裕嗎?”朱祁鈺忽然問。


    趙承慶一愣:“不、不富呀。”


    “真的?”朱祁鈺目光閃爍,顯然是不信的。


    若自導自演的好戲,那麽被瓦剌騎兵燒殺擄掠的肯定是富戶,那麽趙輔得分多少錢呢?


    “家父清廉如水,絕對不敢貪墨!”


    趙承慶用不敢,意思是皇帝對貪墨查得這般嚴,他家不敢往槍口上撞。


    而且,趙輔是皇帝看重的人,晉封爵位,指日可待,怎麽可能自毀前程呢?


    “你先下去吧。”朱祁鈺淡淡開口。


    趙承慶都懵了,他都做好了被鞭笞一頓的準備了。


    他趕緊磕頭謝恩。


    “馮孝,你怎麽看?”朱祁鈺看向馮孝。


    馮孝咯噔一下:“迴皇爺,奴婢以為,趙總兵所報之事很有蹊蹺。”


    “詳細說說。”


    馮孝迴稟道:“奴婢隻是猜測,所謂瓦剌騎兵入寇,極有可能是自導自演的好戲,搶掠富戶的錢,平遞運所的賬目。”


    “你的意思是,舒良查驛遞係統,引起了某些人的警覺?”朱祁鈺問。


    “迴皇爺,奴婢不敢置喙舒公公,但很有可能是這樣。”


    朱祁鈺不置可否。


    若真如馮孝所說的,各地都會有事發生,比如大火燒了倉儲,流民造反攻破了縣城,又奪迴縣城雲雲。


    否則,就是趙輔自導自演,從中牟利。


    他接著翻閱奏章。


    廣西總兵官陳旺給他上了一道奏章,說土人難治,論述了如何消弭明、土之隔。


    朱祁鈺微微頷首:“這個陳旺有進步,估計是知道朕派方瑛去做總兵官,擔心自己的權力不保,所以才上書諂媚於朕呢。”


    這個陳旺,乃是景泰三年於謙舉薦的。


    還有鎮守廣東的總兵官翁信,都是於謙舉薦的人才。


    “把廉州府劃歸廣西。”


    “令陳旺移駐廉州府,給朕造海船,用來驅趕海盜。”


    朱祁鈺沒露出真正目的,開海,不是一時半會能完成的事情,他必須親自坐鎮南京,才能強行開海。


    而且,開海可不能像隆慶開海那樣虎頭蛇尾,最終肥了士紳瘦了朝堂,得不償失。


    起碼要有足夠數量的大海船,有自保能力,才能考慮開海。


    “翁信仍任廣東總兵官,受方瑛節製。”


    “令翁信,於雷州府,督建海船。”


    “馮孝,去找鄭和下西洋時的造船圖,抄送兩份,給他們送去,建造坐船和戰船。”


    朱祁鈺叮囑道:“把造船的歸檔全都調出來,謄寫一份,送去工部存檔。”


    “奴婢遵旨!”馮孝不明白,何必多此一舉呢。


    朱祁鈺擔心,一把大火,會將他的造船夢給燒幹淨。


    動了江南士紳的錢袋子,他們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


    那些派去江南的禦史,可上了不少有意思的奏章。


    “再派人將所有資料,謄寫兩份,存入乾清宮一份,存入南京一份。”


    朱祁鈺道:“暫時不著急,慢慢謄寫便是。”


    “皇爺,造船乃是大明機密,萬一有海盜暗探,盜了南京藏書閣,後果不堪設想。”馮孝充滿擔憂。


    “嗯,那就將兩份都存入乾清宮。”


    朱祁鈺不放心。


    大明的海船,不說世界第一,那也是前幾的存在。


    若再有鄭和,便能去歐洲,去美洲,縱橫大洋。


    “馮孝,王景弘還活著嗎?”朱祁鈺問。


    “皇爺,王公公於正統十三年便去世了。”


    朱祁鈺唏噓,朱祁鎮多好的基本盤啊,若再用王景弘,說不定又出一個鄭和,弘國威於海外,煌煌大明!


    唉,若他聰明一點,大明何必走這下坡路呢?


    反倒讓朕來勞心費神。


    “罷了,人才慢慢培養吧。”


    “皇爺,王公公編纂了幾本書,藏在藏經閣裏,您是否要看?”馮孝記起來了。


    “拿來朕看看。”


    朱祁鈺對他的後裔不感興趣,也沒有加封的意思。


    接著批閱奏章。


    天色擦黑,他喝口藥茶,站起來抻個懶腰。


    藥茶是談允賢給調的,清肝降火。


    他開始活動身體,出個滿身大汗,開始用晚膳,晚膳過了半個時辰,才沐浴。


    一連幾天,他都埋在枯燥的奏章之中。


    同時,宣鎮通往京師的水馬驛站,天天都有壞消息傳來。


    朱祁鈺連續幾天,在乾清宮內咆哮大怒。


    勒令東廠去查。


    其中不泛有從山西運來的古董珠寶船,居然沉了。


    五月十九,薊州鎮傳來急報,大寧被圍。


    “朕欲調張固北上,諸卿意下如何?”朱祁鈺坐在奉天殿上,臉色陰沉。


    最近實在沒什麽好消息。


    遼東在打仗,大寧被圍,西北各鎮都有瓦剌小股騎兵襲擾的蹤跡,烽煙四起,損失很大。


    壞消息如雪花般傳入京中,但朱祁鈺越看,越覺得匪夷所思。


    好似這些壞消息,都和錢有關。


    都丟了軍資,有的軍資被燒、有的被搶,有的錢糧倉儲被劫、被燒,幾乎每一樁都跟錢有關係。


    答案已經唿之欲出了。


    舒良則令東廠搜捕,結果還真查到了線索。


    這個線索,氣得朱祁鈺差點爆炸。


    所以,今天早朝上,他臉色極為難看。


    “集思廣益,都說說看法。”朱祁鈺道。


    王偉已經出京。


    內閣成員缺兩個,但不妨礙正常運轉。


    “解煩軍屯於薊州鎮,確實用途不大,入駐大寧也可。”耿九疇緩緩道。


    “敢問陛下,於太保何時能抵達大寧?”他又問。


    朱祁鈺道:“兩日前,於謙給朕的密奏,全軍剛剛開拔,預計三天左右,就能進入薊州鎮,四天到五天進入大寧。”


    “微臣以為大寧無憂!”耿九疇確定道。


    朝臣跟著點頭。


    根據線報,滿都魯汗率領十餘萬韃靼精銳,兵圍大寧,以北京為目標。


    其實,他想從戰爭中多得好處,並不想和大明結下死仇。


    滿都魯汗雖是蒙古大汗,卻隻是整合起各部落罷了。


    他強行打這一仗,不止是想從大明得到好處,也想整合部落,建立自己的怯薛軍,合各部落為己用。


    但草原上的部落也不是傻子,不會甘心為滿都魯汗賣命的。


    這裏麵就有了可乘之機。


    於謙應該以打為輔,以策反、收買為主。


    朱祁鈺給他寫了七八道批複,叮囑他要注意策略,給他提了很多建議,又給他統率遼東、薊州二鎮的權力,給他權宜之權。


    “大寧不必擔心。”


    “反倒是遼東,喀喇沁部分兵三路,襲擾遼陽、撫順和鞍山。”


    “李賢應接不暇啊。”


    “倒是女真人,同意出兵,願意用喀喇沁部的人頭換鐵,稍微緩解了遼東壓力。”


    朱祁鈺盯著地圖,麵色陰沉:“羅綺到朝鮮了嗎?”


    “令朝鮮王出糧食給遼東,支撐大戰。”


    “等戰後,朕再付錢,不會虧了朝鮮的。”


    朝鮮這隻看門狗,完全是個賠錢貨。


    每次從他那買軍糧要花錢,幫他打仗還得自己掏軍糧錢,到頭來就得到一句“萬歲”,虧到奶奶家了。


    不如把狗殺了吃肉,起碼能飽餐一頓。


    “再派使者去兀良哈,朕可開鐵嶺馬市,向兀良哈提供武器。”


    “再傳旨蓋州衛,蓋州城門不許進不許出,務必暫且安置好孔氏。”


    “四平城暫且停止修建。”


    朱祁鈺略微停頓:“諸卿,可否走海路,把山東備倭軍,送去遼東?”


    “陛下,若遇到海盜怎麽辦?”


    張鳳皺眉:“而且,備倭軍多為水軍,如何陸戰?”


    “大明沒有海軍,才處處掣肘的!”


    “朕在朝堂上白擔心,有兵也派不過去!”


    朱祁鈺氣惱道:“傳旨,山東督建海船,把鄭和船隊的坐船、戰船圖送去山東,責令造船廠多多建造。”


    奉天殿群臣隱隱感覺到,皇帝要劍指海洋了。


    卻沒人敢說不字。


    皇帝選擇的時機很好,又不是建造大船,都是小船,估計是用來抗擊海盜的,順便運兵。


    想開海,靠這點小船是沒用的。


    “傳旨,令梁珤配平遼將軍印,改河南備操軍為河南軍,率河南軍,入遼滅虜!”


    “陛下萬萬不可!”


    話沒說完,胡濙就跪在地上:“京師絕不能空虛,梁珤任九門提督,如何能出京?”


    “陛下,京城之防,大於天下!”


    百官跟著叩拜。


    “老太傅莫急,您可知道,九門提督府已經招募了五萬兵丁,加上之前的一萬人,合計六萬人,分四個軍。”


    “京中又有養馬軍、侍衛軍、禁衛,林林總總近十萬人。”


    “而且,河南軍隻有三萬人,屯守京營,於京中穩定,並無太大幹係。”


    “何況外有於謙,還有三關兵丁可調,京師無虞。”


    “若到萬不得已,朕還可調山東備倭軍、護漕軍入京。”


    可是,胡濙堅決反對。


    認為京師兵多才有安全感。


    寧願丟了遼東,也不許京師空虛。


    朱祁鈺十分無語。


    但胡濙是真心為他好。


    “老太傅,遼東不能敗……”


    “老臣深知陛下對遼東的眷戀,但和遼東比起來,京師才是重中之重,而且若調走梁珤,何人能接替他擔任九門提督?”


    胡濙言下之意,是換了誰您能信任呢?


    朱祁鈺皺眉。


    確實,九門提督府有六萬人,放在別人手裏,他可不放心,所以他想讓王誠去管。


    “朕打算調趙輔迴京!”朱祁鈺咬著牙。


    “趙輔?”


    胡濙擔心,趙輔過於年輕,當不了這九門提督。


    “老太傅,朕打算讓王誠暫時管著九門提督府,王誠也參與過戰爭,為人忠懇老實,絕不會橫加幹涉內部的。”朱祁鈺一心派梁珤出京,守住遼東。


    皇帝是鐵了心支援遼東了。


    “陛下,微臣請去九門提督府!”俞山出班叩拜。


    朱祁鈺眼睛一眯,怒火躥起來:“俞閣老是不甘心做個閣臣,反倒想染指兵權嘍?”


    俞山臉色一變,趕緊磕頭:“微臣絕無染指兵權之意,隻是想為陛下分憂。”


    “哼,朝中老將如任禮、陳友、毛勝等人,哪個不比你強?”


    “他們在京中榮養,不是老得不能動彈了!”


    “隻要朕下旨,誰不能帶兵打仗?”


    “你倒是會見風使舵!”


    “仗著曾經是朕的伴讀,就這麽迫不及待的位極人臣了?”


    朱祁鈺語氣輕蔑。


    俞山臉色狂變。


    他確實擔任過郕王的伴讀,但景泰三年,因為反對皇帝易太子,怒而致仕,朝堂一直不批,反而加封他為太子少傅,故意惡心他。


    這次,因為王偉離開內閣,他想往上挪一挪,所以才出言的。


    結果被皇帝冷嘲熱諷一番。


    著實丟了麵子,又丟裏子。


    “微臣不敢!”俞山隻能磕頭。


    “梁珤離京,繼任九門提督的人選比比皆是,還輪不到你抓尖賣乖!”


    朱祁鈺臉色陰沉:“俞山,你知不知道,你兩次入閣,卻一直得不到朕的重用,是什麽原因嗎?”


    奉天殿氣氛一肅,誰也沒想到,皇帝會忽然發難。


    “因為你私心太重!”


    “當年的易儲風波,你害怕漠北王複辟,所以首鼠兩端,堅決反對,事後卻一直嚷著致仕。”


    “直到看朕坐穩了皇位,你又開始巴結朕,拿以前的恩情往裏麵套。”


    “朕允你入了閣,當了朝堂重臣。”


    “但這已經仁至義盡了。”


    “常言道: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患難識忠貞。”


    “這麽淺顯的道理,你還不明白嗎?”


    “哼,朕為何允你入閣?是因為朝中缺人,需要一根木頭,杵在內閣裏!隻占地方,別說話!”


    “你!”


    “就是那根木頭!”


    “那根最沒用的木頭!”


    “居然還不自知?”


    “跟朕要這要那的,朕看你的臉皮,比城牆拐角還厚!”


    朱祁鈺拍案大怒,喘了口粗氣,聲音淩厲:“俞山,可你這根木頭,卻不簡單啊。”


    “俞山,朕認識你二十餘年,卻從未看透過你啊!”


    “五月十三,你給懷來衛私自送信,五月十七,鎮邊城所發生大火,囤積於遞運所的軍資被燒。”


    “又是五月十七,官廳水庫發生動亂,水庫遭到水匪打劫,水庫被攻占,五月十八奪迴來,官廳水庫裏的軍資,損失一空。”


    “還是五月十七,石景山衛所,三艘物資沉船,其中有一艘是裝著從山西運來的古董,價值難以估計。”


    “俞山,你告訴朕,為什麽?”


    俞山猛地瞪大眼睛,滿臉冤枉:“和微臣無關!微臣冤枉啊!”


    “冤枉?”


    朱祁鈺從禦案上拿起一本奏章,丟在地上:“睜開你的狗眼,自己看看!”


    “冤枉?你也配喊冤枉?”


    “這是你家的小廝,在東廠詔獄裏的供述!”


    “朕真沒想到啊,堂堂內閣宰輔,竟然和流賊沆瀣一氣,貪墨遞運所的軍資也就罷了,居然夥同山賊打劫軍資,又殺人放火加以掩飾,簡直滅絕人性。”


    “你們自以為做得多高明?”


    “還是把朕當傻子糊弄呢?”


    “來人,抽他!”


    朱祁鈺語氣森寒。


    本來他今天不想發作,想再看看能釣到什麽大魚。


    可俞山,竟然伸手進入九門提督府了,他要幹什麽?搶完了遞運所,然後來搶皇宮嗎?


    鄭有義持鞭進殿。


    旁若無人般一鞭子抽在俞山的身上。


    “啊!”


    俞山打滾慘叫:“栽贓!陛下,這是栽贓啊!微臣膽子小,做官清廉如水,怎麽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呢?”


    他十分委屈。


    他真沒有私通邊軍,皇帝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還在狡辯!”


    朱祁鈺看了眼馮孝,馮孝將幾張染血的信拿出來,給百官傳閱。


    “內閣,你們是知道俞山字跡的,你們看看,這是不是俞山寫的?”朱祁鈺冷笑。


    張鳳一眼就看出來了,確實是俞山的字跡。


    閣部重臣輪流看完,幾乎確定,這就是俞山的親筆信。


    信上的內容是一首詩,讀起來沒有問題,但把此詩的第一個字連在一起,就有問題了。


    這是首藏頭詩,內容極為隱晦。


    “微臣冤枉啊!”俞山不肯承認。


    啪!


    鄭有義的鞭子抽在他的身上。


    俞山慘叫個不停,卻堅稱冤枉。


    “陛下,是不是搞錯了?”俞綱幫他說話。


    在內閣裏,他和俞山都不受皇帝重視,自然守望相助。


    “證據確鑿,憑他嘴硬就能搪塞過去?”


    朱祁鈺慢慢從龍椅站起來:“朕今日本不想揭開這個口子!”


    “韃靼兵攻掠遼東。”


    “朕心思都在遼東上,不想節外生枝。”


    “偏偏你跳出來,竟把手伸進了九門提督府?”


    一邊說,他一邊從丹陛上走下來。


    “俞山,你捫心自問,朕對你如何?”


    “論才學,你不如薛瑄、薛希璉、宋琰;”


    “論治政,你遠不如胡濙、張鳳、耿九疇;”


    “論兵事,你更不如於謙、王偉、項忠。”


    “但你卻為內閣宰輔,位極人臣!”


    “靠的是什麽?”


    “是朕的提拔,不是你的能力!”


    “如你這般平庸的才能,天下官員中,比比皆是!”


    “朕之所以用你,是因為你膽小、聽話,不能給朕出幺蛾子!”


    “可偏偏你做了什麽?”


    “庇護驛遞係統,讓驛遞係統繼續爛下去,讓那些奸邪小人,打朕的臉嗎!”


    “這就是你這個宰輔,應該做的事嗎?”


    朱祁鈺伸出手:“鞭來!”


    啪!


    朱祁鈺揮舞鞭子,狠狠抽在俞山的身上。


    “啊!”俞山發出一道無比淒厲的慘叫聲。


    鄭有義打他留著手呢。


    但皇帝打他,是要徹底打死他!


    “如今證據確鑿,你卻還在狡辯?”


    “你以為,能逃脫得了罪責?”


    啪!


    話說一半,朱祁鈺又揮鞭。


    一道清晰可見的血痕,出現在俞山的背上,將官袍抽爛,俞山趴伏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實在太疼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啪!


    又一鞭子,狠狠落下。


    俞山張嘴嘔出一口鮮血,痛徹心扉。


    鄭有義抽他三四鞭子,都沒有皇帝抽他一鞭子劇痛。


    “朕就想不通。”


    “你那般膽小怕事的人,為什麽要為他們遮掩!”


    “為什麽?”


    啪!


    朱祁鈺又一鞭子落下。


    俞山不肯說。


    “你知不知道,正在重建的宣鎮,又有多大的損失?”


    “又有多少百姓,遭了災禍?”


    “那些物資,是朕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卻被一把火給燒了!”


    “還有那些不計其數的古董,那是先人的至寶啊,要留給後人的!”


    “卻因為你們!”


    “沒了!”


    “都沒了!”


    啪!啪!啪!


    朱祁鈺眼睛血紅,瘋狂揮鞭。


    抽了七八鞭子,俞山就已經奄奄一息,但他還是不肯說出來。


    “陛下,不能打了!不能打了!”


    耿九疇跪在皇帝腳下:“再打就出人命了!”


    “朕就要打死他!”


    朱祁鈺一腳踹開耿九疇,狠狠抽在俞山的身上:“朕不止要打死你,還要淩遲你的九族!”


    俞山眼皮子動了動,卻又不說什麽了。


    “陛下,人活著才能給出名單,求陛下高抬貴手!”耿九疇磕頭。


    啪!


    朱祁鈺又抽了一鞭子,才憤憤把鞭子丟在地上:“也對,朕打死他,實在太便宜他了!”


    “來人,把他拖去東廠詔獄!”


    “緝拿俞山九族!”


    朱祁鈺喘著粗氣,慢慢走到丹陛上,緊繃著臉:“大明的官員,何時心才能往一塊使呢?”


    “你們要位極人臣,朕給你們了!”


    “你們要榮華富貴,朕也允你們!”


    “你們要錢要女人,朕都可以給你們!”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把心思,放在建設大明上麵,非要搞那些沒必要的爭鬥?”


    “有什麽意思呢?為什麽呢?”


    “昨日有陳循,今日有俞山。”


    “好好的大明,都被這種蛀蟲,給咬壞了!咬爛了!”


    “傳旨,東廠出京,緝拿京師到宣鎮沿線所有驛站人員!”


    “敢反抗者,斬立決;逃遁者,抓捕其家人,殺!”


    “俞士悅,此事交給刑部來審,朕要看到真相!”


    “不管牽連多少人,牽連到誰,全都給朕抓起來!”


    “該殺的殺,該抓的抓,絕不含糊!”


    奉天殿內瑟瑟發抖。


    張鳳想勸,卻不知道該勸皇帝什麽?


    難道勸皇帝不管了嗎?


    邊境大戰在即,又在犁清多省,偏偏驛遞係統又暴雷了,實在不是時候啊。


    “微臣遵旨!”俞士悅立刻領旨。


    “俞綱。”


    “朕派你坐鎮懷來,給朕查清真相。”


    “能做到嗎?”


    朱祁鈺盯著俞綱。


    他對兩個姓俞的都沒好印象,這個俞綱,周旋於他和漠北王中間,長袖善舞,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讓他倆入閣,就是充數的,自始至終他都沒重用過他們。


    “微臣必不負聖上重付!”俞綱趕緊叩頭。


    之前他為俞山開脫,已經觸到了皇帝黴頭。


    本來是處置天下驛遞係統的大雷。


    卻被俞山提前引爆,導致隻能處置一條線,這讓朱祁鈺十分不爽:“刑部,派人沿著水馬驛站沿線去查,有沒有和宣鎮線一樣的問題,若有,稟報給朕,一查到底!”


    肯定查不出來了。


    那些貪官,精明著呢。


    他卻想不通,俞山為何要袒護那幫罪人呢?


    “大戰在即,這點小事算不得什麽。”


    朱祁鈺壓住不爽:“老太傅,朕必須把梁珤派去遼東,為李賢減輕壓力。”


    “陛下,京中的軍隊都是新招募的,未經訓練,萬一大寧被打破,京師被圍,如何擊退韃靼軍呢?”胡濙仍舊不同意。


    “精銳軍隊,非一朝一夕能夠練成的。”


    “就算梁珤和三萬備操軍在京,也逃不過被圍的命運。”


    “與其那樣,不如將敵人擋在國門之外。”


    朱祁鈺決心已定:“諸卿,不必再勸,朕心已決。”


    “兵部,去講武堂做推演,一旦大寧被迫,憑借京中的軍力,如何抵擋韃靼精銳。”


    “朕明日要看結果。”


    新任兵部尚書孫原貞磕頭遵旨。


    “諸卿,確實有困難。”


    “但困難是要解決的,不能總想著規避困難。”


    “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大寧有於謙,朕不信於謙擋不住區區滿都魯。”


    朱祁鈺語氣一變:“朕說句實話,北京,距離敵人的兵鋒,實在太近了,沒有戰略縱深,處處被動。”


    “朝堂養九鎮軍隊,隻不過為了保護北京罷了。”


    “因為國都在敵人兵鋒之下,導致九鎮不敢出擊,不能打野戰,更不敢失敗,處處受製,所以不是大明官兵不行,而是環境太差!”


    “最近幾日,朕日日夜夜都在看地圖。”


    “歸根結底,是國都的位置太差了。”


    “天子守國門,其實是被動的,不得不守,不是什麽值得稱讚的好事。”


    “朕也想過遷都迴南京,但以江南的繁華,用不了兩代人,這偌大的北方就會丟掉,大明就會成為南宋小朝廷,這是定都南京的曆史定律,任誰逃不過、也改變不了的。”


    “徹底解決這一問題。”


    “朕思前想後,想出兩個辦法。”


    “其一,大規模訓練騎兵,朝堂花大價錢在征兵、練兵、打仗上,練出一支縱橫漠北,而且必須永遠保持世界第一的騎兵。”


    “因為永樂朝到宣德朝,證明了精銳部隊會老、會變差,一旦變弱了,就會挨打。”


    “所以,必須要一直強盛下去,那就需要以戰養戰,國朝的所有錢都要花在戰爭上。”


    “這不現實,大明不是遊牧民族,漢人是有家、有地、有產的,不可能隻搶不生產,這不符合長治久安之策。”


    “其二,邊境線北移!”


    “禦敵於國門之外。”


    “隻有擁有巨大的戰略縱深,才能讓我們的軍隊,可防守可出擊,而不必心心念念的是保衛國都。”


    “諸卿來看地圖,若是北移至和林,依托鄂爾渾河建立防線,大明的國都,就不再是邊境,而是腹地了。”


    “再不濟,也要到喬巴山,依托臚朐河,這樣就有了足夠的戰略縱深。”


    “朕知道,你們會說,漠北土地貧瘠,種不出來作物,不能供應吃喝。”


    “朕已經在找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出現這種農作物。”


    “到時候,別說和林,就是捕魚兒海,朕也要收迴來!”


    奉天殿內群臣響應者寥寥。


    都認為皇帝異想天開。


    想成為千古一帝,想瘋了。


    當初太宗皇帝就是這麽瘋的,最後因為自然環境、吃飯問題,不得不扔了這些土地,退迴內地。


    “陛下,當務之急還是守好邊境。”胡濙一句話,戳破了皇帝的雄心大略。


    求求啦,別做夢了。


    醒醒吧。


    朱祁鈺吧嗒吧嗒嘴:“好,那就派梁珤去遼東,一旦大寧被破,京師朕來守!”


    “此事就這麽定了。”


    “沒奏事就下朝吧,諸卿不必擔心,大寧不會破。”


    朱祁鈺對於謙極有信心。


    因為韃靼不是真來打仗的,隻是占便宜,順便整合內部的。


    “臣等恭送陛下!”


    下了朝,朱祁鈺步行迴到乾清宮。


    “宣梁珤覲見。”


    進了乾清宮,朱祁鈺一邊喝藥茶,一邊處理奏章。


    到了飯時,他活動下身體,問:“梁珤來了嗎?”


    “迴皇爺,保定侯在宮外候著呢。”馮孝稟報。


    “怎麽能讓他候著呢?快請進來,準備一副碗筷,讓他留下吃飯。”朱祁鈺走進飯堂。


    坐在圓桌邊的凳子上。


    梁珤弓著腰進來行禮。


    “坐,陪朕用膳。”朱祁鈺道。


    馮孝去搬錦墩,梁珤是不能和皇帝共用一張餐桌的,這是規矩。


    “沒那麽多規矩,一起坐下用飯。”


    朱祁鈺在收買梁珤人心:“不必布菜,梁珤,不必拘謹,你知道朕沒那麽多規矩,坐,隨便用。”


    飯桌上的膳食十分簡單,八個菜一個湯。


    盤子裏的菜量很少,因為皇帝不許浪費,他一個人吃不了太多,但又需要攝入更多營養,幹脆用小盤菜。


    菜樣多,量很少。


    他也不挑食,對身體有益的就吃,不管好吃賴吃。


    朱祁鈺近來胃口變大,一頓吃一碗飯,八個菜大概能吃一大半,剩下的就賜給宮人用,減少浪費。


    “菜不多,你不必顧忌朕,該吃就吃。”


    朱祁鈺拿起碗筷,細嚼慢咽,吃得很有規矩:“朕派你出京,也是迫不得已。”


    “你帶著河南備操軍去,路上要先收軍心,再注意改製,改成河南軍。”


    “朕知道,這三萬人裏有不少水分,你要擠幹淨,空額則沿途招募一些流民填充進去。”


    “等遼東戰事完畢,再將流民留在遼東分地,若願意去河南的,就去河南分田,都可以。”


    “到了遼東,你要事事和李賢商量。”


    “李賢這個人,壞心眼子多,卻是個能臣,你聽他的沒錯。”


    主次關係要確定好。


    不可能派去兩個主將,那是給李賢拖後腿。


    既然信任了李賢,不管以前如何,隻要信任了,那就信任到底,派去的梁珤,也要聽命於李賢。


    這是朱祁鈺的承諾,不會改變。


    說到這裏,朱祁鈺放下筷子:“這些,還不足以朕把你派去遼東。”


    “梁珤。”


    “朕派去遼東,是希望一旦喀喇沁部退去,你有能力,開關追擊他們!”


    “打他們一個落花流水,打一場大勝仗出來!”


    “所以朕在朝堂上乾綱獨斷,不顧京師安危,非要把你派去遼東。”


    “就是因為,這口氣朕咽不下去,要打他們,打疼他們!”


    “若還有餘力,就去兀良哈煊赫武力、去女真部煊赫武力,讓他們看看,大明的將士是何等風采!”


    “若於謙提前打完,朕會把於謙也派去遼東。”


    “朕跟你說實話,朕要收迴奴兒幹都司。”


    朱祁鈺擺擺手:“不必勸,朕知道,飯要一口一口吃。這次你的目的,是兵進西遼河,守住金山,這樣一來,四平城就完全守住了。”


    梁珤鬆了口氣。


    他以為皇帝會一口吃掉奴兒幹都司呢。


    四平城這個地理環境實在太優越了,三麵環水,隻要在水邊建城,拱衛核心的四平城,四平城便無憂。


    而且,四平城是大明、韃靼、女真三國交界之地。


    一旦大明戍衛十萬大軍,要麽韃靼、女真後退,要麽也必須屯守大軍,抗衡大明。


    想來草原民族會退去的,不會和大明打國力戰,那樣的話,大明能輕鬆拖死他們。


    “梁珤,漠北諸族,向來畏威而不懷德,必須打怕他們!”


    “打一場勝仗,非常重要。”


    “若能在東北打一場勝仗,朝鮮也會更老實,兀良哈人隻能被迫懷柔,他們可沒韃靼的國力,敢和大明掰腕子,隻有歸化大明一條路走。”


    “所以,梁珤,朕才力排眾議,把河南軍交給你,讓你打一場大勝仗!”


    “朕在中樞等著你,給你慶功!”


    朱祁鈺端起茶來:“朕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等你勝利歸來,朕再用酒敬你!”


    “微臣必不負聖上重望!”梁珤端著茶杯,跪在地上,恭恭敬敬一飲而盡,然後一叩到底。


    “起來,吃飯!”


    朱祁鈺放下茶杯:“若有困難,隨時報告給朕,朕盡量給你解決。”


    他把飯碗裏最後一個飯粒兒吃幹淨,粒粒皆辛苦。


    農人種出糧食極為困難,老百姓餓著肚子供養著宮中,他必須給百姓一個安穩的社會環境,更不許自己,及宮人浪費農人的血汗。


    “微臣謝陛下。”梁珤跪在地上,兩個人剛好把所有飯菜吃光。


    從乾清宮迴來,梁珤心裏沉甸甸的。


    他知道,去遼東這一仗難打。


    皇帝對他寄予厚望,但他和河南軍互不熟悉,又要從京師奔赴遼東,路途遙遠。


    而且,他還不知道遼東此時的情況,又要受李賢的節製。


    總之是困難重重。


    但他必須完成皇帝的心願,他的權力來自於皇帝的恩寵,而不是他個人的能力。


    送走梁珤,朱祁鈺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倏地笑了:“不錯,最好以後每天都不浪費糧食。”


    走出飯堂,他站在地圖前看了許久,終於悵然一歎,戰略縱深太短了,導致發揮不出來大明軍的優勢。


    “筆來!”


    朱祁鈺在沙拉木倫河上畫了一筆,這是永樂朝的邊境。


    “再不濟,也該以赤峰為邊境,將薊州鎮北移至赤峰。”


    “收迴來!”


    “一定要收迴來!”


    朱祁鈺目光灼灼。


    “皇爺,東廠來報,俞山死了!”馮孝小心翼翼稟報。


    “招了嗎?”朱祁鈺語氣冰冷。


    “沒……”


    朱祁鈺皺眉:“難道真冤枉他了?”


    “迴皇爺,舒公公傳來消息說沒有,在他家找到大量書信,是和平陽張氏的。”


    “什麽?”朱祁鈺一愣,平陽張氏,不是張仁孝的家族嗎?晉商?


    “舒公公的密奏馬上便會呈上來,請皇爺細看。”馮孝不敢說下去了。


    第三更了!均訂四千加更!現在均訂差一點3900,但四千早晚能到,就提前加更了!所有欠賬還清啦!當初感言裏答應的,所有加更,全部不欠了!10號淩晨的更新要延時了,請朋友們早晨起來看,作者熬夜寫完,感謝朋友們訂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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