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欞,灑在雲洲稚嫩的麵龐上。


    他不善扯謊,下意識望向覃嬤嬤,清澈的眼眸裏寫滿了不安。


    覃嬤嬤連忙接過話頭:“夫人,相爺這些天忙得披星戴月,連您都難得見上一麵,雲哥兒哪裏能見得著?”


    “嗯。”雲洲忙跟著點頭,又搖頭,“我沒見著。”小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


    我預感更甚,將審視地目光投向雨眠。


    她也正望著我,“娘親……”


    我心下一動,以為她會告訴我什麽,卻聽她道:“葛姥爺贈了我幾本醫書,我讀完了卻不太懂,想去迴春堂裏小住,向葛姥爺學醫術。”


    我默默地望著她,良久,輕聲道:“去吧。”


    “那我也去。”雲洲像頭冒失的小麅子,迫不及待地向前跨了一步,“我去找羅師伯練拳。”


    我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沉聲吩咐覃嬤嬤,“帶他們去吧。讓奶娘和伺候的丫鬟跟著,莫要去了添亂。”


    覃嬤嬤應聲將他們帶走。


    待他們的身影消失於院門前,我招來屋中伺候的婢女,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扶我起來。”


    那婢女聞言頓時慌了神,支支吾吾道:“夫、夫人,您才生產,萬萬不能沾地啊。”


    我蹙眉,目光如刀,聲音冷冽:“我說,扶我起來。”


    那婢女拗不過我,隻得作勢來攙,扭頭卻使勁向另一個使眼色。


    “誰也不許通風報信。”我語氣決絕,躺了整整三天,渾身猶如散架,但有呂伯淵的“滋補”,恢複比生雲洲和雨眠時好太多。並非完全不能支撐。


    覃嬤嬤不在,兩個婢女不敢違抗我的命令。


    四月的天氣,她們將我裹得嚴嚴實實;臨出門,甚至罩上了雪白的狐裘。


    我是大夫,自己的身體,怎會不知。


    還未出門,就已出了一身的熱汗,剛想要脫去。


    “夫人還是穿著吧!身體要緊,若是讓您受了風,相爺迴來定會怪罪我們的。”兩個婢女可憐兮兮地望著我,眼中滿是淚花。


    見她們如此模樣,我於心不忍;又急著出去,隻得無奈忍下。


    院中的奴婢見我從房中出來,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我沒迴來,誰也不許出去。”我先聲奪人,將他們留在院中,而後徑直向書房去。


    不親眼看一看,我心裏難安。


    呂伯淵若迴來了,不會三天不見人影;雲洲和雨眠,不會在我虛弱的時候離開我。他們與別家孩子不同,因自幼沒有父親,又與我聚少離多,尤為珍惜能在一起的時光。雨眠早慧,更是如此。


    一路上,下人們怔愣原地,詫異地望著我。


    我本該在房中休養,他們感到詫異並不奇怪。


    可我在他們的眼睛裏,看到越來越多的惶恐不安。


    不自覺越走越快,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一把推開書房的門——


    迎麵撲來一陣涼氣。


    書房沒有床,隻有一張軟榻。而榻上整整齊齊,沒有床褥,更未有任何留宿過的痕跡。房中沒有他的氣息。


    連他悉心照料的玉蘭也耷拉著葉子。


    我心中咯噔一聲,提步向孩子們的院中去。


    半路遇見急匆匆趕來的覃嬤嬤。


    我冷冷瞪她一眼,將她尚未出口的謊言都堵在嗓子眼裏。


    隔著院牆,雲洲與雨眠的對話清晰地飄入眾人耳中:


    “還是你聰明,雖然騙了娘親,但這樣咱們就不用一直向娘親撒謊了。”


    “你莫要貪玩,跑到娘親的院子裏去就行。”


    “我哪有那麽傻?娘親別出來就好。”


    “娘親要在房中養足一個月才能出門。”


    “可是父親不迴來,娘親一定會著急的。”


    “覃嬤嬤會有辦法吧。父親教了她好多法子。”


    “你怎麽一點也不害怕?”


    “害怕有什麽用?”雨眠頓了頓,像是歎了口氣,“父親都不怕。他定會迴來的。”


    他果真不在府中。


    我攥緊了衣袖,頓時心亂如麻。未有進入孩子們的院落,屏著氣,大步流星地迴到房中,才轉身盯著覃嬤嬤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究竟,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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