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晚,呂伯淵去而複返,是在“告別”。


    相府喜得貴子的消息一經傳出,太子的人便將相府圍了起來。


    太子竟學他父親,故技重施,要羅織我的罪名。


    他以“盤剝軍糧”的名義,將呂伯淵帶走;後又傳出那些被盤剝的軍糧都低價賣給了梟記的謠言,讓天下人紛紛質疑我梟記的生意,都是與呂伯淵裏應外合“倒賣國庫”所得;幾乎一夜之間,他們就掌控了梟記。


    而我所有的付出都成了“沽名釣譽”的陰謀。低價收購朝廷撥給鎮威軍的糧草,再高調地運送到邊疆,借此博得名聲,意圖未來攪弄風雲。


    不得不說,太子此招陰險毒辣,一箭雙雕。


    不僅報複了呂伯淵的背叛,更巧妙奪迴了蕨地戰事的主動權。他將克扣軍糧的罪責一股腦兒地推卸給了呂伯淵,又通過控製梟記,扼住了鎮威軍的咽喉。此時若是兵敗,罪責全在我與呂伯淵頭上;若盛青山凱旋,那也是他及時撥亂反正,功不可沒。


    太子來勢洶洶,各種證據應接不暇,明擺著要置我於死地。蕭景宸頂住外界的壓力,守住了這座宅子。但也僅僅隻能做到守住,不讓人進來,也不能放人出去。


    難怪,本是大喜之日,師父、師兄、連枝、仙玉都隻是露個麵就不見了。難怪蕭景宸那日來得那麽晚,反反複複叮囑我要養好身子。我原以為他是因雲洲和雨眠之事歉疚,卻未曾想,他話裏有話,另有深意。


    隻有我被蒙在鼓裏。


    覃嬤嬤站在我麵前,身形頹喪,歎氣抹淚:“夫人莫怪相爺,您剛才從那鬼門關上走一遭,他將您疼得像自個兒的眼珠子一樣,哪裏舍得對您說真話?


    他走時千叮嚀萬囑咐,說能多瞞一天就盡力瞞您一天,吩咐老奴一定讓您養好身子。唉,都怪老奴沒本事,這才三天,就沒瞞住。您可消消氣,千萬別哭,月子裏哭了最傷眼睛,不能哭的。相爺迴來知道了,指不定怎麽心疼。再沒見過比相爺更憐媳婦的人了。”


    我眼眶幹澀,心痛如絞,卻任由它痛。


    隻有它痛,呂伯淵才能知道,我知道了,我什麽都知道了。


    不僅知道他落了難,亦知道他這是故意——


    無論是蕭景宸還是盛青山,他們不會輕易背叛朝廷。


    無論出於什麽理由,我若開口勸蕭景宸取而代之,都是錯的。


    他們會保護我,也會忌憚我。


    我與吳妃的交易已經開始,箭在弦上;呂伯淵一直讓我忍耐,隻需做好自己,什麽也不用說。


    之前我一直在想,他到底為什麽那麽篤定,蕭景宸與盛青山會臨陣倒戈。


    原來,他是做著“以身入局”的打算。


    隻有他賣出破綻,太子才會深信不疑;讓蕭景宸與盛青山看到太子與皇帝的威脅,看清我隨時可能命懸一線的困境,他們才會覺悟。


    才會做出我想要的選擇。


    沒有什麽,比事實更有說服力,勝過千言萬語。


    是以,他讓我無所顧忌地支援盛青山,讓天下人都來見證又踐踏我的“真心”;又將一府生死,連剛出生的星硯,都交給蕭景宸;他將所有人都逼到了“懸崖”上。


    讓誰也沒有猶豫的餘地。


    連他自己——


    想到太子將他抓去,我後脊冷汗涔涔。


    他們要定我的罪,必須不擇手段撬開他的嘴。


    三天,三天了。


    我渾身顫抖,連雙唇也止不住地哆嗦起來,“覃嬤嬤,你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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