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四年,天下無處不烽煙,戰爭是這個時代的主旋律,而就在這一年,也是極為關鍵的一年,北方最終的勝者已經出現,孟周之勢,縱觀天下,周王再無強敵。


    世間有識之士,或鄙夷,或歎息,昆明朝廷,君臣上下,渾渾噩噩,國之將亡,猶不知也。


    吳三桂軍中大營。


    此時的吳三桂心中十分憂鬱,雖然孟浚並未開始進攻襄陽,可即便是兵力開始聚集,這巨大的壓力壓的吳三桂快要喘不過氣了。


    吳三桂現在猶如肉夾饃一般,被夾在周軍和李定國之間,吳三桂麵對高起隆的告急信,隻能命高起隆嚴加防範,同時吳三桂又急遞軍令至陝西,命各地進入關中之隘,盡數關閉,絕不能讓當初自己入陝的法子重現。


    就在這時,方光琛來到吳三桂的主帳中。


    “屬下參見王爺”方光琛的聲音響起。


    “廷獻,來了,快坐。”吳三桂站起身,示意方光琛坐下。


    方光琛並不坐下,而是立刻對著吳三桂拱手道:“王爺,潛在李定國軍中的探子傳來密報,李定國軍中糧草隻夠八日,而新的糧草明日才能運抵軍中。”


    吳三桂聞言,心中一喜,急道:“運糧路線可曾探清?”


    方光琛一臉嚴肅,目光炯炯的對吳三桂說道:“王爺,據屬下掌握的情況,已有六名原屬孫可望的中層將領,心懷不滿,已暗中投靠我方,他們詳細告知了軍糧的運輸詳情,正是經由迴龍道,此路險峻崎嶇,守衛相對薄弱,若能截斷這批軍糧,則勝券在握。”


    吳三桂聽到此處,眼眸微眯,而方光琛接著補充道:“更為關鍵的是,駐守迴龍道的將領已對我方表達忠心,願意做內應。此人名為楊武,是劉文秀部下。


    其因劉文秀在兵敗川中後,李定國盡奪劉文秀之軍權,楊武因此對李定國極為不滿,加之如今昆明朝廷和李定國內訌頻發,感到前景堪憂,便主動暗中聯係我軍,願放開門戶,讓我軍通行。”


    吳三桂聽至此,心頭一震,這無疑是個重大轉機,吳三桂興奮的說道:“真是天賜良機,若能借此切斷李定國的糧道,再率軍迂迴到其後方,形成合圍,必可一鼓作氣,將其主力擊潰。”


    方光琛點點頭,語氣也有些振奮的說道:“王爺,正是如此,不過,迴龍道地勢狹窄,最窄處隻可容三輛馬車並行,因此,所遣者,必須是精銳之士!”


    吳三桂嗯了一聲,隨後仿佛是想起什麽一樣,對著方光琛有些遲疑的說道:“廷獻,此戰若勝,本王唯恐為他人之嫁衣啊!”


    方光琛一愣,突然之間,沒想到吳三桂的憂慮,於是問道:“王爺此話乃是何意?”


    吳三桂語氣壓低的說道:“若能長驅直入,進取昆明,可要是明廷就此崩潰,那孟浚更進一步,豈不是再無阻礙!”


    方光琛聞語沉默良久,才緩緩的說道:“王爺,天下局勢變化太快,以至令我等措手不及,因此,昆明朝廷,特別是永曆帝,此人絕不能有失,隻要控製在手,屆時以明之旗號,統禦西南,尋機奪取湖廣江南!”


    說到這,方光琛停頓了一下,歎道:“可惜,孟浚以東南之地起兵,根基深厚,且李成棟,鄭森皆不成氣候啊!”


    方光琛實在是想不到,李成棟死磕安南,鄭森非要和那幫來中原做生意的夷人開戰,打起來還沒完沒了的,對此二人,方光琛真的是怒其不爭。


    吳三桂眯著眼,思索良久,隨後對著方光琛說道:“隻要擊敗李定國,本王立遣孫文煥急襲昆明,定要一舉控製永曆帝!”


    “孫將軍昔日為王爺奪取陝西,立下汗馬功勞,其智勇雙全,定能為王爺再立新功!”


    ……………


    吳三桂尋得良機,自然不會錯過,因此,在和方光琛商議之後,吳三桂命部將高林茂遴選精銳三千人,於當夜,潛進迴龍道。


    月黑風高夜,大地一片漆黑,高林柱隻敢隔著十餘人,點起一根小火燭,摸著黑朝著迴龍道而去,雖然迴龍道守將楊武已經是自己人,但是為了防止泄密,以及被李軍的探馬所察覺,高林茂也隻能如此。


    這一路上,這支奇兵幾乎每個人都摔了好幾跤,甚至有近百人陸續摔入山林,因傷勢過重而失去戰鬥力,雖然過程艱難了些,但高林茂還是悄悄的逼近迴龍道。


    迴龍道蜿蜒曲折,兩側峭壁聳立,一道狹窄的道路彎彎繞繞的延伸其中,遠看狹窄,實則入內也並不算窄,當然如果是大軍行進,那確實也不夠寬闊。


    按照情報,這裏正是軍糧運輸的咽喉之地,也是吳三桂計劃的關鍵所在,就在高林茂接近預定位置時,忽然,一聲低沉的哨響劃破夜空,那是預先約定的信號。


    高林茂知道,這是於內應楊武之間的聯絡暗號,不久,迴龍道入口處漸漸亮起了幾根火把,隨即,一隊士兵的身影出現,為首者正是楊武。隻見他揮手示意,領著隊伍讓出路來,顯然是準備迎接吳軍的到來。


    高林茂看到這一幕,內心湧起一陣振奮,他知道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他命令手下加快腳步,趁著夜色迅速進入通道,士兵們魚貫而入。


    隨後高林茂發現有一小段路適合伏擊,因此他當即下令軍士在此地埋伏,同時安排一部分兵力接管楊武的防守,以防不測,待一切布置妥當之後,隻等糧隊經過,便是收網之時。


    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高林茂不自然不敢生火造飯,伏兵隻敢吃些生食,就在軍士們吃完後不久,遠處傳來馬蹄踩在石子的聲音,高林茂急令全軍噤聲。


    隨著馬蹄聲越來越密集,高林茂瞄眼望去,隻見糧隊果然如約到來。


    當糧隊踏入伏兵的攻擊範圍後,高林茂一聲令下,伏兵四起,喊殺聲震天。


    吳軍士卒見埋伏成功,士氣立時大振,宛如猛虎下山,瞬間衝進了糧隊中,而運糧的李定國士兵,全是二線士兵,麵對突襲之敵,當場驚慌失措,幾乎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戰鬥時間比想象中用的更為短暫,且幾乎是一邊倒的廝殺,運糧兵死傷不足兩成,餘者大部棄械歸降,整個過程幹淨利落,高林茂高興的說道:“這一仗打的暢快啊!”


    雖然高林茂也知道這一仗換個傻子來也能打的贏,但不妨礙自己將來的功勞冊上添上這麽一場功績。


    隨著糧道被成功截斷的消息傳到吳三桂的耳中,吳三桂大喜,其急令夏國相率軍繞道,準備斷絕李定國的後路。而吳三桂自己,則帶領主力部隊準備對李定國發起全線進攻。


    而在李定國軍中。


    糧道被斷,李定國如遭雷擊,眉間滿是憂慮之色。


    此時,中軍帳內,李定國環視左右,所見者皆是焦慮之色,空氣中都彌漫著諸將不安的氣息。


    良久,李定國有些沙啞的說道:“軍糧乃兵家之根本,吳賊截我糧道,餘糧僅八日之數,軍勢至此,實因禍起蕭牆,內憂所至。倘若糧竭,軍心渙散,何以對陣賊敵?”


    話音剛落,眾將皆默然,氣氛壓抑至極。片刻,靳統武站了出來,抱拳道:“殿下,軍糧被襲,且以昆明調糧之速,恐怕等大軍糧盡,也未必能夠再次運來,依末將之見,不如速退至昆明,倚城而守。”


    這時一旁的金維新也勸道:“殿下,靳將軍之言,頗為在理,當趁軍中尚有軍糧時,退至昆明,否則,一旦糧盡,便有百萬大軍,也將立時消散!”


    金維新見李定國久久不言,又低聲道:“且如今吳三桂後方受周王兵威所迫,且粵地尚有鎮南王,我軍尚有援兵可求,殿下,當速決!”


    李定國聞語閉目凝思,複又睜眼,道:“吳賊狡詐,料其必趁勢進軍,且吳賊可不動聲色而出奇兵,入迴龍道襲我軍之糧,必是楊武此人降賊,一旦楊武降賊,則吳賊便能繞至我軍後翼。”


    說到這李定國眼中閃過一絲堅毅,沉聲道:“即便吳賊真斷吾後路,然吾軍士卒身經百戰,皆勇悍之士,何懼一戰!”


    於是,李定國下令全軍整備,轉向昆明方向。


    永曆四年,十月,初九。


    吳三桂命夏國相率兩千精騎,過迴龍道,往東南方向繞行二十裏外,沿河穀隱蔽行軍,繞至李軍後翼,欲封堵其歸路。


    察覺李定國的動向,吳三桂不敢耽誤,立即召集麾下眾將,於中軍大帳內緊急商討對策。


    吳三桂語氣急促的說道:“李定國似有撤軍之意,正率大軍南移,夏國相業已奉命,率兩千精騎沿河穀行軍,欲截其後路。然而,若不能牽製住李定國主力,恐怕夏國相無法及時堵住李定國。”


    這時,一旁的高林茂建議道:“王爺,依卑職愚見,現在李定國所部糧草都不夠十天,何必速求決戰,不如拖住李定國,等他糧盡,部眾自潰,豈不美哉!”


    胡國柱立即駁道:“王爺,如今李定國本就因糧草截斷而人心不安,此時正是當速起大軍,以軍勢壓迫其部,當知夜長夢多,王爺,不可久拖啊!”


    吳三桂略一沉思,隨後點頭道:“國柱之言,甚得本王之心,十天,本王等不了十天的時間!”


    吳三桂當即盡起大軍,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頭的軍隊,浩浩蕩蕩的殺向李軍。


    李定國雖急於撤退,但依舊保持高度警惕,不斷派出斥候探查周圍動靜。當他得知吳軍大舉追來時,立即派靳統武派本部四千餘眾進行阻攔。


    靳統武是李定國之心腹愛將,他的部下,也是李定國多年的老卒,在這等危急時刻,李定國毫不遲疑的派遣而出。


    兩軍相遇,惡戰立即爆發,吳三桂急於追趕,而其部下也認為對麵李定國之部已經是不堪一擊,因此,麵對靳統武的阻攔,吳軍一個小將毫不在意,親上陣前,率軍湧了上去。


    靳統武迴望已經離去的李字大旗,隨後係上纓帽,手持鐵槍,大吼道:“殺賊!”


    靳統武的部下,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是握緊武器,準備迎接吳軍的進攻。


    在這一刻,戰場上殺聲震天,箭矢如雨,靳統武駐於斜坡處,吳軍在下,向上仰攻,剛一交手,高下立判,這支吳軍不過是漢中的綠營降兵,而靳統武卻是精銳老卒,且駐於高處,又居於守勢。


    不到兩刻鍾,吳軍便丟下一片屍體,狼狽而逃,靳統武立刻重整陣型,命令士卒恢複體力。


    當靳統武連續阻攔了兩波試圖衝破防線的吳軍後,吳軍上來了一批火銃兵,靳統武見狀臉色一變,自己所部大都為近戰步卒。


    這支火銃兵是吳三桂奪取漢中,招降川中清軍時所繳獲的火銃,吳三桂命人將品相好的,盡數挑出,組建了一支兩千人的火銃兵。


    對這火銃兵,靳統武當即長槍一指,對著正在列陣的火銃兵怒吼道:“殺過去!”


    麵對吳軍的火銃兵正在瞄準的槍杆,靳統武眼瞳微縮,靳統武知道,火銃兵在近距離的威力無比恐怖,但是隻有近距離才是自己這些近戰步卒的製勝之道,


    而且情勢緊迫,自己已經退無可退,隻能選擇強衝敵陣。


    “盾牌手,前列護盾!往前壓!”靳統武高聲唿喝,身旁的士兵迅速反應,舉起手中的盾牌,形成第一道防線,頭縮在盾牌後麵,腳步卻不停的往前走著。


    火銃的轟鳴聲驟然響起,一輪,一輪,又一輪,連續四輪射擊,彈丸如暴雨般疾馳而來,即使有盾牌防護,也無法完全抵擋住密集的彈雨。許多士兵倒下,但靳統武居於前列,竟然未中一顆彈丸。


    在第四輪射擊過後,吳軍的火銃兵沒有形成孟浚的定裝火藥製度,因此裝填的時間更長。靳統武抓住機會,長槍一揮,厲聲道:“衝過去!!”


    靳統武率先衝向火銃兵陣,身邊的士兵亦是熱血沸騰,緊跟其後,盾牌撞擊,刀槍刺劈。


    火銃兵在近距離下失去了優勢,根本無法發揮火力,被靳統武所部衝散,混亂中,火銃兵陣腳大亂,許多人丟棄武器,這支吳三桂親建的火銃部隊,就這麽潰不成軍。


    (今天是大……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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