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四柱的考慮,要比葉老頭和葉二叔層次深,所以沉吟了一會,才發表他的見解。


    “爹,這過日子嘛,當然要一家子和和氣氣的才能生財,既然二哥和大嫂那一房不對付,在一起過反倒惹得一家子煩心,不如就依了二哥的意思,把大嫂那一房分出去吧。”


    葉四柱一番話,把分家的事,都推到了葉二叔的身上。


    葉二叔倒是一聽葉四柱也同意分家,立刻大喜。


    在葉家,雖然葉四柱還沒有成親,但是說話卻有分量,誰讓他是秀才。


    雖然他這個秀才,是全家人供養出來的。


    更何況,現在葉四柱又與縣裏的大戶結親,那地位就更不一般了,所以,葉二叔一聽葉四柱的話,就知道分家的事兒,成了。


    果然,葉老頭點了點頭,“那就分吧。”


    “不過,爹,這分家也不能虧待了大嫂,畢竟,啞妹也是您的孫女不是。”葉四柱又意有所指的補充了一句。


    至於所指為何,就隻有他自己明白了。


    “哼!什麽孫女?我們老葉家,才沒有那麽一個妖怪孫女!”周氏惡聲說道。


    她是無論如何不會認啞妹的。


    **


    此時,葉家西廂房裏,葉大嬸和石頭都是一臉擔心的圍著啞妹。


    “囡囡,你怎麽樣?”葉大嬸的語調,帶著哭腔。


    石頭二話不說,從手裏一直緊攥著的瓷瓶裏,倒出了一粒藥丸。


    “妹妹,快吃了。”


    老神仙吩咐了讓妹妹一天一粒,他當然要遵守。


    啞妹看了看褐色的藥丸,聞了聞,眼睛裏閃過一絲詫異。


    看來,那個老道的醫術,比她猜想的還要高。


    隻憑這氣味,她能分辨出,有幾種藥材,很適宜她現在的身子。


    啞妹在石頭和葉大嬸殷切的目光中,把藥丸吃了下去。


    她現在行動不便,手裏沒有珍貴的藥材,這藥丸還真的是雪中送炭。


    不由的,啞妹的心裏,閃過了一絲懷疑。


    這個老神棍,真的是碰巧路過此處嗎?


    看到啞妹把藥丸吃了,葉大嬸和石頭,都鬆了一口氣。


    隨後,石頭臉上露出了一絲猶豫,但是很快就被堅毅之色取代了,看向葉大嬸,說道:“娘,我想分家。”


    “分家?”葉大嬸一驚。


    啞妹倒是讚賞的看了石頭一眼。


    今天葉二叔竟然鼓動全村的人要打死自己,而且還對葉大嬸動了手,是根本就容不下她們了。


    石頭能看透這一點,做出分家的決定,在這個年代,也算難得。


    現在,石頭既然已經動了這個念頭,她倒是省了不少力氣。


    啞妹的目光,掠向了上房的方向。


    石頭點了點頭,“娘,我們分出來,自己過,我會努力打獵種地,養活你和妹妹的。”


    “可是,我們……”葉大嬸有些為難。


    啞妹抓住葉大嬸的手,對著她輕輕點了點頭。


    “囡囡,你也要分家?”


    啞妹再次點頭。


    兒子、女兒都要分家,葉大嬸立刻妥協。


    不過,葉大嬸還是有顧慮。


    “石頭,你要是去和你爺說分家,會被人笑話你不孝順的。”葉大嬸說道:“而且,你爺可能也不會同意。”


    她就是再不經事兒,也知道石頭打獵賺的錢,是葉家供養葉四柱讀書的一大經濟來源。


    這樣,她公婆會同意他們分出來嗎?


    葉大嬸還不知道,葉四柱攀上了一門好親事,葉老頭等人,已經看不上石頭那點錢了。


    所以,葉大嬸的顧慮成了多餘的。


    於是,吃過晚飯,沒等石頭和葉老頭說分家的事兒,葉老頭就先對石頭和葉大嬸開口了。


    既然兩方都有此意,分家的事兒,倒也容易。


    而且,是葉老頭先開的口,倒是給石頭省下了一個將來的話柄。


    畢竟,在人們的觀念裏,晚輩嚷嚷著分家,大都會被認為不孝的。


    葉老頭斟酌著說了分家的事兒,然後還是提出了,想把石頭留下,隻把葉大嬸和啞妹分出去的想法。


    不過,他這個想法,純屬異想天開。


    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在石頭毫不猶豫的迴絕後,也沒有太大的失望。


    葉二叔已經去把族裏的叔伯請了來,莊戶人家,分家是大事兒,都要有族裏做見證的。


    來葉家主持分家的有葉氏宗族的族長葉旺,還有石頭的兩個叔爺爺。


    葉老頭看著自己的同宗兄弟,忽然有點底氣不足。


    因為葉家有田地二十畝,結果卻一畝地都沒有分給石頭。


    用周氏和葉二叔的話說,葉大嬸和啞妹不會種地,而石頭要打獵,沒有時間種地,所以分了地也是浪費,白白的糟蹋了,變成荒地。


    雖然周氏和葉二叔對此很是理直氣壯,但是葉老頭卻心裏有些虧心。


    他知道,石頭雖然年紀不大,但是種地是一把好手。


    平時石頭打獵,但是種地也不耽誤的。


    聽了葉老頭對田地的分配,不但石頭一愣,就連葉旺和另外兩個老頭,也都怔住了。


    莊戶人家嘛,還沒有誰家分家,一分田地都不給的。


    這叫分家嗎?


    這叫淨身出戶!


    葉老頭看到眾人的神色,臉上也顯露出一絲羞愧,不過想到石頭打獵能掙錢,葉老頭又理直氣壯了起來。


    然後清了清嗓子,看著石頭說道:“你打獵能掙不少錢,你雖然是孫子輩的,但是你爹不在了,你也應該替你爹奉養我和你奶,以後每月你就給我和你奶……”


    沒等葉老頭把話說完,葉旺打斷了葉老頭的話。


    “我插一句吧。”葉旺看向葉老頭,用顯得有些威望的聲音說道:“石頭他爹雖然沒有了,他爹也是在族譜上的,也應該從你們家裏分到幾畝田地留給他的。”


    葉旺說到這兒,看向葉老頭,語重心長的道:“小四呀,既然你一分田地都不分給石頭,那就等於是把給石頭他爹的那份收了迴去,所有你也就別讓他替他爹盡孝了。”


    “小四”是葉老頭的小名。


    葉旺歎了一口氣,繼續道:“他一個沒有成家的孩子,以後養活他娘和他妹妹都困難,你讓他拿什麽孝敬你?”


    石頭也算是葉旺看著長大的,葉旺對石頭的品性一向都很讚賞的。


    而且,在葉旺的眼睛裏,石頭這麽大的小夥子了,到現在還沒有定親,這以後再一畝田地都沒有的被分出去,拖著那樣一個不時會發瘋的娘,和一個讓人害怕的妹妹,這輩子應該是打光棍了。


    所以,對於葉老頭如此的把石頭分出去,葉旺有些不滿。


    更何況,葉老頭的意思,還要讓石頭每月拿出多少東西來孝敬他,這讓葉旺實在聽不下去,不得不說句公道話了。


    葉旺的話一說完,葉老頭的老臉一紅。


    周氏卻是立刻道:“他大伯,話不能這麽說,石頭他畢竟是我們的孫子,讓他每月拿出些銀錢來孝敬我們這做爺奶的,難道不應該嗎?我們家可不象你們家,財大氣粗,不在乎那點銀錢。”


    周氏的語氣,有點尖酸了。


    她這拉仇恨的本事,可真有一把。


    要是以前,周氏還真的不敢這樣說,但是現在不同了。


    她兒子不僅是秀才,還要和縣裏的大戶人家結親,這讓周氏根本就不把葉旺這個族長放在眼裏了。


    果然,聽了周氏的話,葉旺的臉色沉了下來。


    葉旺畢竟是葉氏的族長,在族裏說話一向很有分量,如今周氏卻公然反對他的話,讓葉旺心裏一下子湧上來一股氣。


    葉旺臉色一沉,葉老頭立刻對著周氏嗬斥道:“你胡咧咧什麽?你個老婆子懂什麽,一邊呆著去!”


    “我怎麽不懂了,我……”


    “娘!”周氏剛一瞪眼,就被葉四柱打斷了。


    葉四柱對周氏使了個眼色,阻止她再說下去。


    周氏現在對小兒子從以前是另眼相看,已經發展到言聽計從了,所以不甘願的閉上了嘴。


    葉四柱看向葉旺,一臉矜貴的笑著道:“此事就聽族伯的,以後石頭除了過年過節的,不必另外孝敬我爹娘了,我爹娘自有我們兄弟幾人奉養,石頭以後若是有什麽難處,也盡管來找我這個做四叔的。”


    葉四柱最後一句話,是對著石頭說的。


    葉旺臉色緩和了一些,點了點頭。


    對於葉四柱這個秀才,葉旺當然也是高看一分的。


    葉四柱看著石頭,希望能從石頭的臉上看出感激之色。


    在他看來,他剛才的話,是為石頭爭取了利益。


    果然,石頭對於葉四柱,臉露感激。


    葉四柱非常滿意。


    **


    所謂分家,不但要分田地,還要分房屋、鍋碗瓢盆,雞鴨豬羊等。


    當然,田地和房屋是大頭。


    葉家的房屋,葉老頭夫妻帶著葉小蘭和葉四柱住在上房,葉二叔一家住東廂房,葉大嬸一家住西廂房,葉三叔一家住在西院的兩間房子裏。


    葉三叔家旁邊還有兩間草棚,用黃泥簡單壘的,裏麵就放了些柴草等雜物。


    那是以前預備蓋房,給葉四柱的。


    不過葉四柱一直讀書,花費太大,葉家蓋不起,就一直沒有蓋。


    想著葉四柱以後高中,肯定不會留在百草村,不蓋也就不蓋了。


    這樣算起來,葉家的房子,其實也沒有什麽可分的,誰住哪處,哪處就歸誰,也是可以的。


    其實,大多數人家,也是這樣的。


    給兒子娶媳婦時,娶到哪間房子裏,一般都是住一輩子的。


    葉旺等人,就連石頭和葉大嬸,也以為葉家分家也是如此的。


    可是,葉老頭說到房子,卻提出了讓石頭母子搬出現在住的西廂房,搬到西院那兩間草棚裏住。


    其實,原本葉家人商量的,是讓石頭母子搬到瓜棚去住的,可是葉四柱說了不能虧待大房,於是就把瓜棚,改成了草棚。


    瓜棚連頂子都沒有,草棚最起碼還有茅草屋頂。


    聽了葉老頭的話,葉大嬸當場就哭了。


    石頭的心裏,也是冰冷一片。


    他覺得他爺一直待他很好,可是這一分家,讓石頭的心裏又酸又澀。


    那份對葉老頭的失望,甚至超過了他什麽都沒有分到。


    不過,他有手有腳,一定能養活娘和妹妹的。


    想到這兒,石頭臉上露出一絲倔強之色,說道:“就聽我爺的,我把西院那兩間屋子收拾一番,過幾天就搬過去。”


    “那石頭你可快點呀。”葉二叔滿臉喜色,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他一直怕石頭不肯搬。


    西廂房可是要給他兒子娶媳婦用的。


    葉旺和另外兩個老頭,不由的搖頭歎息。


    他們已經不想摻和葉家分家的事兒了。


    田地和房屋既然這樣分的,那鍋碗瓢盆什麽的,就更不用說了。


    於是,幾個人站起來,一起向外走。


    **


    啞妹沒有去上房,她一直在院子裏站著,所以上房裏怎麽分的家,她聽的一清二楚。


    嘴角不由的勾起了一絲冷笑。


    這樣也好,葉家對他們越苛刻,石頭和葉大嬸才會越心涼。


    葉旺等人出來,正好看到了啞妹。


    作為一族之長,看得總歸要多一些,白天的事兒,葉旺雖然沒有參與對啞妹的打殺,但是老道的一言一行,他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當時葉旺眼睛裏就精光閃動,想著以後要想辦法對啞妹示好。


    因為他能察覺出,老道對啞妹的不同。


    此時看到啞妹在院子裏,葉旺就想著對啞妹慈善的笑一笑。


    可是,月光下,啞妹臉上的那些紋路,扭扭曲曲,真的讓人——


    能做噩夢。


    於是,葉旺對著啞妹,努力調整麵部表情,咧了咧嘴,還是失敗了,最後露出了一個比要嚇哭了還難看的表情。


    啞妹淡淡的掃了葉旺一眼,轉身進屋了。


    石頭摸了摸頭,有些尷尬。


    **


    對於葉家人來說,今天注定是一個難眠的夜晚。


    葉大嬸滿腹傷心,因為自家不僅連一分田地都沒有分來,還連房子都沒有保住。


    石頭則是對未來充滿信心,但又對葉老頭的做法傷心。


    至於葉老頭,心裏有對大孫子的愧疚,又覺得自己這樣做應該。


    周氏呢,一邊心疼以後不能從石頭那裏拿錢了,一邊想到終於把葉大嬸和啞妹趕了出去,不在她眼前礙眼了,又感到很高興。


    葉二叔一家人,就都是興奮了。


    葉三叔和葉三嬸相對歎氣,他們不知道自家就一個女兒,將來老了可怎麽辦?


    葉草恨恨的嘀咕她爺不公平,但是很快就被葉三叔給嗬斥住了。


    至於葉四柱,對於他自己今天在石頭那裏,沒有任何損失的留下了好印象,則感到非常滿意。


    葉家人不論何種原因,大都輾轉難眠,而在林城最大的客棧裏,也有人深夜未睡。


    暈黃的燭光下,韓嘯和雪花相對而坐,麵前的棋盤上,白子和黑子,正在溫柔的廝殺。


    茶香嫋嫋,夜色微涼,氣氛靜謐而又溫馨。


    不過,這溫馨下,卻又暗中有什麽在湧動。


    “爺,你說,今晚皇上會來嗎?”雪花手指白子,燦如星輝的眸子看了韓嘯一眼,淡淡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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