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也不介意,右手忽然伸出,飛快的抓住了啞妹的手腕。


    啞妹一驚,她竟然躲不開?!


    即便她現在內力受阻,也不會如此輕易的被人抓住命門呀?


    “別動,丫頭!”


    老道低喝一聲,眯起了眼睛。


    啞妹看到老道的樣子,心裏一動,停止了掙動。


    院子裏的人都驚訝的看著這一切。


    見到老道竟然輕而易舉的抓住了啞妹,而且啞妹還真的一動不動,心裏不由的同時一喜。


    莫非這個道士是個老神仙?


    這樣輕易的就降服了這個精怪?


    一時間,人們都瞪大了眼睛,想看看啞妹到底是什麽精怪變化成的。


    不過,很快他們就失望了。


    因為老道放開啞妹的手腕,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瓷瓶,遞向啞妹,說道:“丫頭,每日一粒,先把命保住。”


    啞妹看著遞到麵前的小瓷瓶,沒有伸手。


    她並不認識麵前的這個道士,無功不受祿,她為什麽要接受?


    她自己的身體,她自己清楚。


    最大的問題,還是腦袋裏的血塊。


    除了用金葉血蓮製藥,她不認為還有什麽能徹底驅散她腦袋裏的血塊。


    而且這個道士莫測高深,讓她看不透。


    雖然她能感受到這個道士的善意,但是上輩子養成的習慣,她仍是滿心戒備。


    石頭聽了老道的話,心裏大驚。


    “道長,您是說,我妹妹的身子有危險?”石頭一臉的驚慌焦急。


    老道看了石頭一眼,撫了撫胡須,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


    “小夥子,莫慌,你妹妹……嗬嗬……”


    老道說著,嗬嗬一笑,把下麵的話——


    省略了!


    不過,他卻把手裏的瓷瓶,塞到了石頭的手裏。


    “記得給你妹妹服用。”


    “道長,那我妹妹她……”石頭攥緊了手裏的瓷瓶,仍然盯著老道。


    “無事,無事。”老道打起了哈哈,眼睛裏卻閃過了一絲懷疑。


    為什麽他看不透這個丫頭的命數?


    難道是因為……


    老道的眼珠子,在眯起的眼皮中,轉了轉。


    隨即,正了正神色,露出了仙風道骨的樣子。


    看不透嘛,不代表他老人家不能胡謅。


    而且,除了那個丫頭,他再如何胡謅,也沒有人說他是神棍。


    於是,老道清咳一聲,看向四周的人,仙氣飄飄的道:“這哪裏是什麽精怪?這隻是一個相貌有些異常的姑娘。”


    說到這兒,老道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啞妹臉上的那些紋路,繼續道:“至於這個姑娘臉上的這些符文,不過是龍鳳之氣外泄造成的,無妨、無妨。”


    周氏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過來,聽了老道的話,立刻道:“道長,您再仔細看看,這丫頭她肯定是一個精怪!她那臉上分明是鬼符!”


    周氏對啞妹是恨得咬牙切齒。


    老道聽了周氏的話,仿佛是自己渾身的仙氣受到了侮辱,臉上露出一絲不悅,掃了周氏一眼。


    不過,老道還是圍繞著啞妹又轉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到啞妹臉上。


    “貧道觀這姑娘天庭飽滿,相貌脫俗,是個福澤深厚之人,怎麽會是精怪?簡直是妄談!”


    老道說完,對著周氏一甩拂塵。


    “……”周氏


    古人原本就迷信,何況周氏這麽一個老太太。


    縱然心裏不相信老道的話,可是她也不敢惹這麽一副仙風道骨模樣的道士。


    別說,老道這副模樣,真的很能唬人。


    不過,啞妹卻是翻了個白眼。


    她如今的相貌,還真是脫俗。


    “道長,這怎麽可能?”葉二叔大叫道:“我家婆娘和兒子,都被這個精怪弄成了啞巴?”


    周氏可以被老道唬住,可是葉二叔的老婆兒子都啞巴了,無論如何也要討公道呀。


    因為老道的出現,躲起來的葉二嬸等人,仿佛見到了救星般,早就從屋子裏跑了出來。


    此時聽了葉二叔的話,葉二嬸拉著葉樹,急急惶惶的就小跑了過來。


    同時大張了嘴邊,比比劃劃的。


    葉二叔一把拽過葉二嬸,“道長,您看。”


    葉二嬸連忙配合的張嘴、閉嘴,甚至眼睛都瞪圓了,顯示她在多麽努力的說話。


    當然,她沒能發出絲毫的聲音。


    老道看了看葉二嬸和葉樹,臉上露出悲憫的神情,一甩拂塵,搖了搖頭。


    “道長……”葉二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原本以為隻要打死了啞妹,葉二嬸和葉樹身上的妖法就解除了,兩人就能說話了,如今老道卻說啞妹是個人,那麽葉二嬸和葉樹怎麽辦?


    家裏要是出了兩個啞巴,這日子還怎麽過?


    老道裝模作樣的歎了一口氣,說道:“俗話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


    老道說著,煞有介事的對著天空甩了甩拂塵。


    “人若是口下無德,老天就會懲罰,所以……”


    老道這話沒有說完,而且說得也很隱晦,但是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說,葉二嬸口下無德,所以老天在懲罰她。


    啞妹眉頭一挑。


    這個老道分明是睜著眼說瞎話,就憑他剛才給自己診脈的架勢,並且那麽快就判斷出了自己的情形,這個老道醫術定然超凡。


    那麽,老道肯定看出了葉二嬸和葉樹的問題。


    但是老道卻打著得道高人的幌子,處處幫自己,為什麽?


    而且,他一個出家人,這樣信口胡謅,難道就不怕有違道義?


    啞妹眼裏的光芒亮了亮。


    難道,他認識自己?


    不可能!


    啞妹隨即搖了搖頭。


    這麽多年自己一個人住在山林間,沒有和任何人接觸過,除了……


    啞妹的眼前,瞬間閃過了那雙銳利的眸子。


    除了那個人,自己沒有接觸過任何人。


    而且,即便那個人看到自己,應該也認不出自己。


    想到這兒,啞妹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紋路。


    有這一臉的東西在,沒有人會認識自己的。


    啞妹卻沒有想到,想認出她,並不用看臉,隻看她的眼睛,就行了。


    這廂,葉二叔聽了老道的話,臉上漲得一紅。


    “道長,您怎麽能這麽說?就算我家這個婆娘平時說話口無遮攔的,但是我這個兒子還是小孩子,都說童言無忌,他怎麽可能說出什麽話,惹怒老天爺?”


    別說,葉二叔一著急,竟然還用了幾個詞語。


    “此言差矣,老天爺要懲罰人,是不會分是不是小孩子的。”老道一臉正義凜然的道。


    “……”葉二叔。


    他兒子不就是和那個丫頭搶甜瓜了嘛,怎麽還會招惹了老天爺?


    況且,剛才他家婆娘,也沒有說什麽呀,不就是嚎叫了幾聲嗎?


    葉二叔滿心的不甘。


    他想說麵前這個老道是個騙子,可是老道一來,葉大嬸竟然不追著他砍了,這還真是奇怪。


    家裏已經有兩個人被神明懲罰了,他要是再說什麽,不會也被懲罰吧?


    葉二叔看了看手裏拿著砍刀,卻站著不動的葉大嬸,心裏打鼓,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葉老頭這時候走上前來,對著老道一揖到底,“還請道長施以仙法,救救我這孫子和兒媳婦。”


    別說,關鍵時刻,葉老頭仿佛明白了什麽。


    葉老頭一說,葉二叔也反應了過來。


    先求人呀!


    先看這老道能不能治好自己婆娘和兒子。


    若是治不好,再說他是騙子。


    於是,葉二叔對著老道作揖弓腰,差點腦袋碰到地上。


    老道摸了摸胡須,笑眯眯的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今天貧道既然遇上了,少不得要幫一幫了。”


    說完,老道用手裏的拂塵,對著葉二嬸和葉樹,輕輕揮了揮。


    奇跡,發生了。


    “哇……”葉樹的哭聲。


    “嗷……”葉二嬸的哭聲。


    這奇跡來的,簡直比剛才葉二嬸突然不會說話了,還震撼。


    沒辦法,誰讓老道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還是拿著拂塵如此輕輕一揮,就那動作,也仿佛仙氣繚繞的。


    這簡直就是和戲文裏的神仙一樣。


    相同的動作,相同的模樣。


    “真是個老神仙!”人群中,不知道誰驚叫了一聲。


    “是呀,這是老神仙呀!”


    ……


    無數人開始附和。


    “拜見老神仙!”又不知道是誰,對著老道就跪了下去。


    於是,唿啦啦,跪下去了一片。


    葉老頭和葉二叔等人當然不敢落後,也趕緊滿臉感激的跪了下去。


    就連葉四柱,也看了看自己嶄新的衣袍,忍痛跪了下去。


    一時間,院子裏站著的,隻剩下了石頭、啞妹和呆呆站著的葉大嬸。


    石頭看了看手裏的瓷瓶,拽了拽啞妹,也毫不猶豫的對著老道跪了下去。


    不過,啞妹是不可能跪的。


    清冷的目光看向老道,仿佛在說——


    裝神弄鬼!


    老道仿佛看出了啞妹的意思,也不動怒,隻是嗬嗬一笑。


    好吧,又多了一個說他老人家糊弄人的丫頭。


    老道臉不紅、氣不喘,對著四周跪著的人,朗聲道:“與人為善,善莫大焉,諸位以後隻要一心向善,肯定會福澤無窮。”


    別說,老道這句話,以後真的被驗證了。


    於是,關於百草村出現過一個老神仙的說法,在大燕的國土上,經久流傳。


    至於百草村的村民,更是子子孫孫的傳了下去。


    當然,這是後話。


    “謹遵老神仙教誨!”葉四柱大聲道。


    既然是老神仙駕臨,他怎麽也要刷刷存在感。


    萬一對自己以後的仕途有幫助呢。


    葉四柱一說這話,四周的村民當然也跟著大聲道:“謹遵老神仙教誨!”


    其實,若非葉四柱說出了這麽文縐縐的詞,他們還真的不知道說些什麽,來表達自己的崇拜恭敬之情。


    老道對於眾人的跪拜仿佛很是享受,笑眯眯的撫了撫胡須。


    然後看了一眼啞妹,眯起的眼睛中,閃過一道精光。


    隨即,飄然而去。


    “恭送老神仙!”葉四柱大聲道,沒有放棄最後一次刷存在感的機會。


    於是,恭送老神仙的聲音,在葉家院子裏,震天響起。


    老道走了,人們看向啞妹的目光,卻是驚疑不定。


    他們深信老道是個老神仙,可是對於啞妹的恐懼,已經埋下了,哪裏那麽容易去除?


    更何況,啞妹仍是一副生人勿進的冰冷模樣。


    不過,也沒有人敢招惹啞妹了,眾人連忙放下手裏的家夥,一溜煙的出了葉家的院子。


    反正老神仙說了這個丫頭不是精怪,那麽他們就躲著些,不招惹就行了。


    這是老葉家的事兒,他們自己家解決吧。


    **


    葉家上房裏的氣氛,甚是凝重。


    葉老頭一臉的糾結矛盾。


    周氏則是一臉的憤恨。


    無論如何,她都是恨死了啞妹,即便老道說啞妹不是精怪。


    不是精怪,不代表周氏就不怕啞妹了。


    一想起啞妹當初飛刀削去她頭發的情形,周氏就頭皮發麻。


    葉二叔一家,當然是同樣的憎恨啞妹。


    更何況,他們家今天在啞妹手上直接吃了虧。


    葉二叔跌倒的那一下,現在還膝蓋疼呢。


    葉二嬸的嘴唇雖然結痂了,但是她現在連腰都疼,更別提胳膊腿的了。


    “爹,您也看到了,即便那個丫頭不是精怪,咱也要把她分出去,否則,一個她,再加上大嫂,這日子沒法子過。”葉二叔首先發言。


    “對,還是按剛才說的,把她和老大家的分出去另過!”周氏也惡狠狠的道。


    葉老頭皺著眉頭,說道:“可是,老神仙說那個丫頭是個有福澤的人,這要真的……”


    別說,葉老頭還真把老道的那句話,聽了進去。


    正是這一點,是他糾結矛盾的原因。


    這家裏,一個人有福澤,是能惠及全家的。


    “爹,您想想,那個丫頭若是沒有福澤,早就被山裏的野獸吃得骨頭都不剩了,還能活到現在?”葉二叔無所謂的道:“所以,那個老神仙說的她有福澤,不過是說她沒有被野獸吃了罷了。”


    葉二叔如此一說,葉老頭還真的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老四,你怎麽說?”葉老頭關鍵時刻,還是很看重自家的小兒子。


    葉四柱一聽葉老頭問他,立刻想起了葉大嬸發瘋時,舉著砍刀胡亂揮舞砍人的樣子,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隨後又想起了啞妹臉上那些,仿佛遊動的紋路,身子再次激靈了一下。


    不過,葉四柱沒有表現出來。


    而且,他心裏也一直在想著老道那句“福澤深厚”。


    他的理解,並不象葉二叔似的單純。


    於是,葉四柱沉吟了片刻,才開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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